第35章 害你
張父默默打量着站在面前的溫子期, 若有所思,他自知對這個兒子虧欠良多。
人人都知道溫子期應該姓張, 可越是如此他越不可能姓張,張父看得很清楚,溫子期不甘心,張父對此并不意外,也不生氣, 他把溫子期推到了這個位置,給了他這麽大的希望, 不管他過去多麽聽話,現在也會不甘心, 要是到現在他還和過去一樣事事順他的意, 他都要懷疑溫子期還是不是他的兒子了。
張父欣賞他的不甘心, 可這種不甘心于溫子期無益, 他的位置一早就注定了。
張父心內嘆口氣, 面上卻很和煦, 開口問他:“子期,你有多久沒回家看你媽了?”
溫子期看着他,笑道:“最近一直忙, 打算果斷時間再回去。”
張父難得露出些慈祥的神情, 這使他看起來更像一個父親, 他道:“你媽媽打電話來跟我說, 很想你,她一個人住在那邊沒人陪, 你要多關心她,沒事給她打打電話,而且你年紀也不小了,要考慮一下個人問題,有合适的帶回去給你媽媽看看,她着急着呢。”
溫子期耳朵裏轟隆隆的,炸雷似的響,他不知道自己現在是個什麽表情,只能盡力地笑。
張父神色略顯疲倦,他這段時間已經漸漸覺得力不從心,早上起床時胸口總像壓着一塊大石頭,壓得他起不來動不了,喘口氣都費勁兒。
他平靜地看着溫子期道:“子期,我知道你是個很優秀的孩子,從小到大你什麽都做得很好,你從來沒有讓我失望過,可很多事情不是只要做好就夠的”,他一頓,像下了什麽決心似得,“你要什麽,只要你提出來,我能辦到的一定滿足你,你說吧。”
溫子期道:“我要姓張。”這句話好像是自己從嘴裏飄出來。
張父目光沉沉:“子期,姓溫你會活得更輕松,你是我的兒子,你知道這點就夠了,姓什麽不重要。”
溫子期對這個答案一點都不意外,他嗤笑道:“一邊說我是你兒子,一邊卻連一個身份都不肯給我,哦,我知道了,你不讓我姓張,因為你已經已經有一個姓張的兒子了,他是你一心培養的接班人,只有他配姓張是不是?你做什麽都是為了他,就連把我推到臺前也是為了他,你生怕他不夠好,可事實就是,張子文根本不配!他跟你一點都不像,他做不到你要求那些!你為什麽不看看我呢,爸?”
張父頹然道:“子期···”他說不出話來,此時說什麽話溫子期都聽不下去。
房間裏安靜了一會兒,溫子期又笑起來,笑得完美無缺,他像以前一樣恭敬,微微垂下頭說:“張總,我先走了。”接着轉身推開門走了出去。
張子文沒想到溫子期會來找他,他們在公司裏總是形同陌路,哪怕人人都知道他們在争,臺面上卻一點交集都沒有。
溫子期進來坐下,張子文讓秘書給他上了一杯茶,溫子期道:“沒想到張總連我喜歡喝茶都知道。”張子文一笑:“爸爸也喜歡喝茶。”他看一眼溫子期面前的茶杯,眼裏滿是嘲諷,溫子期端起杯子沒有說話,他們各自都覺得對方得到自己長久以來缺失的那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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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子期放下杯子,道:“張總剛剛還和說,讓我考慮一下自己的個人問題。”
張子文淡然道:“他向來關心你。”
溫子期沒有否認,接着道:“他問我有沒有心儀的人選。”
張子文道:“溫總這樣的青年才俊,個人生活應該豐富得很,爸爸白操心了。”
溫子期一笑:“青年才俊?和張總你比我什麽都不算。”
張子文沒說話,溫子期喜歡自貶他也不介意聽。
溫子期看他的神情道:“不過,我的确是有心儀的對象,只是人家不一定心儀我。”
張子文開玩笑道:“那張總要努力了,追女人也不是件簡單事,有時候比做生意還難。”他說道這兒一頓,不知道想起什麽來,臉上忽然現出一絲苦惱,不過倏忽即逝。
溫子期道:“聽說張總你和夫人感情很好,真讓人羨慕。”
張子文只一笑。
溫子期起身告辭,他跑來這兒拉拉雜雜說了一通居然是來找自己談心的,張子文有點意外,又隐隐覺得哪裏不對,他看溫子期神色,并沒有什麽異常,感覺更異樣。
溫子期伸手和他握了一下,轉身就出去了。
張子文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一個場景。
李妙從車上下來,他也是望着她的背影越走越遠,車上坐得那個人就是溫子期。
張子文想起剛才聊天時溫子期的眼神,滿懷挑釁。
有什麽他不知道的事發生了。
張子文立即給段存意打了個電話,約他出來見面。
段存意一看見他就說:“你這樣子現在倒少見了,有點兒懷念。”
張子文沒心情應付他,問道:“溫子期是不是知道李妙和我的關系。”段存意笑道:“李妙和你有什麽關系,你不是結婚了嗎?”他看着張子文的臉色,簡直要暢快得笑出聲來。
張子文冷笑道:“段存意,我以為你是聰明人,沒想到你原來這麽蠢。”
段存意:“你什麽意思?”
張子文:“你把李妙給我留住,我就把黎薇還給你。”
段存意冷笑一聲:“還給我,你怎麽還給我,你要和她離婚?”
張子文:“也不是不可能。”他顯然早有準備。
段存意嘆為觀止,道:“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無恥?”
張子文知道段存意放不下黎薇,把這個餌一抛出去,他就抵抗不住。
張子文不知道段存意在黎薇身上看到了什麽自己沒有看到的東西,他眼裏的黎薇是不是會發光,或者是金子塑的,誘得他舍不得放手。
張子文笑道:“我是真心想看黎薇和你白頭偕老,我依然祝福你們。”
段存意諷刺道:“你的祝福我受不起,不如說點實際的,你真打算和黎薇離婚你現在和她離婚你爸能放過你,他一句話你現在的一切就全都沒了,你舍得?為了李妙你要放棄一切?”
張子文笑起來:“你問題太多了,我先回答一個,我沒想過要放棄什麽,不如這麽說,我什麽都想要。”
段存意:“那你離婚就是一句空話。”
張子文道:“離婚這件事會發生,但它要在一個合适的時間發生”,他面上流露出一絲厭惡,想起這樁婚姻總是令他不快,“黎薇是你的,只要你願意,我不介意為你們制造機會。”
段存意冷冷道:“我不需要你為我制造什麽機會。”
張子文:“哦,我差點忘了,你們是舊情人。”段存意看着他,忽然覺得陌生。
這個人和他記憶裏的張子文再也沒有任何一點相似之處。
溫子期也許贏不了,沒人能贏一個瘋子。
這樣的瘋子也會愛上誰嗎?段存意懷疑。
他忽然開口問道:“你想過李妙嗎?你能瞞她多久。”
張子文臉色一下冷淡下來。
段存意當沒看見,接着道:“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她總有一天會知道,到時候你要怎麽辦?你現在這麽做只是在害她。”
張子文喝了一口酒,沒有回答,他并非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可他不得不等,他要等身後那雙手徹底失去力氣,等頭頂懸着的刀落下,等能桎梏他的一切都消失,李妙沒有義務和他一起等,也不會願意和他一起等,可如果沒有她,他一個人實在難以支撐。
“我身邊除了她之外,還有什麽值得我去害的。”張子文喝醉了似得,用手指着段存意,“你,你們,都和我一樣,都不值得。”
他喃喃道:“非害她不可,沒辦法,到時候,拿這條命賠她就是了。”
李妙收假回來上班第二天就等到了通知,她的調職申請通過了,人事找她談話,告訴她這個周末就要過去入職,今天已經周三了。
“公司在那邊有宿舍,你們可以在那兒住,然後如果不住宿舍的話,公司沒給月會發一份住房補貼,看你自己。”人事問她還有什麽問題,李妙猶豫了一下說:“沒有了。”
她回到辦公室坐在座位上發呆,沒想到這麽快就要走,家裏行李還沒收拾,還要和房東說一聲退房,她在這兒住得沒滿一年,不知道押金能不能退,到了那邊又要找房子,換個地方什麽都要重頭來,說走就走的潇灑不是人人都有的。
她是個潇灑不起來的人,還沒開始走已經開始發愁。
就這麽走嗎?把這裏的一切都抛開之後真的會有一個新的開始嗎?這些發生的事,遇見過的人,會乖乖的留在舊地再也不來打擾她嗎?李妙不知道。
人事彙報完,段存意讓他出去,接着給張子文打了個電話。
“批了,李妙周末就要走。”他言簡意赅,張子文說了一聲“謝謝。”
段存意冷道:“不用,我并不是想幫你。”張子文輕笑道:“那也謝謝。”
他們兩人都會得償所願嗎?段存意挂了電話,他其實并不知道自己做的這個決定會不會帶來一個他期望的結果,但他別無選擇。他要把黎薇拉出來,為此不惜将另一個女人推下去,要怪只怪張子文,或者怪李妙自己倒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