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欲墜
黎薇到了機場, 她故意沒給張子文打電話,一個人先急急地在四處轉着, 看能不能碰到他,或者他們,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希望看到點什麽,還是什麽都看不到的好,她怕自己成了個怨婦, 突然恨起張子文來。
“薇薇。”張子文先看見了她,對她遙遙招手, 笑着走近前來擁抱她,黎薇在他懷裏還要問:“你什麽時候到的。”
張子文答:“剛剛到。”他牽起她的手, “走吧。”黎薇笑一笑, 想回頭看一看, 又忍住了, 她看着二人相牽的手, 松了一口氣。
無論怎麽樣, 他始終要牽她的手,和她一起回家的。
二人上了車,黎薇說起張母的囑咐, 半真半假地問道:“你這出差怎麽還要瞞着爸爸?是真出差還是背着我出去做壞事了?”
張子文正在開車, 聞言轉頭看她一眼, 一下就笑了:“原來你今天是來捉奸的?”
黎薇:“我才懶得捉呢, 你又不是什麽寶貝!”語氣裏到底帶出了一點怨和氣。
張子文靜了一會兒道:“我爸現在就把溫子期看在眼裏,我都不知道我還是不是他兒子了。”
黎薇:“別說這種話。”
“公司裏也不比以往了, 做什麽事都被人看着,溫子期什麽都要和我比着來,什麽都想高我一頭,我爸也樂見其成,他覺得那樣好,我這次去了上回監工的酒店看看,也是怕溫子期到時候知道了,又要插手。”
黎薇看他臉色郁郁,突然愧疚起來,段存意三言兩語就把她挑撥了,說起來還是她自己心不定。
“子文····”
張子文對她一笑:“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你在那種時候還願意和我結婚,我很感謝你。”
黎薇被他說得更內疚起來:“好好地說這些幹什麽。”
張子文伸手摸了摸她的臉,沒有回答。
黎薇想抱住他,告訴他無論發生什麽事她都不會離開他的身邊,無論當時他們結婚是為了什麽,但現在,她是真的想和他好好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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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着張子文的側臉,有滿腔的話要對他說,甚至想跟他坦白,自己從昨天起那些胡思亂想,那些不光彩的念頭和算計,她想讓他看看,自己為了他變成了什麽樣子,她猜他知道了後會說她是個傻瓜,原來有時候人是心甘情願的做個傻瓜的。
紅燈過去,張子文卻還沒有發動車子,黎薇:“子文?”他好像在發呆,她順着他的眼光看過去,前頭是倆的士。
後面的車子按了一聲喇叭,張子文回過神來,發動了車子。
他們從那輛的士旁邊開過去,黎薇向那車子瞟了一眼,只看見後座好像坐了個人,又去看張子文,他一點異樣都沒有,眼角都沒朝旁邊動一下。
黎薇道:“累了吧,待會兒回家休息一下,明天再去公司吧。”
張子文說:“不用,我回家洗個澡就去公司,總得去和爸爸說一聲。”
黎薇心疼起來,以前她還覺得張父不錯,現在卻覺得他過于狠心了,對待兒子也太不講情面了,幸好張子文不像他。
李妙坐在車裏,車窗玻璃都被烤得發熱,車裏開了空調,一股悶香,熏得人頭痛,司機在前邊抱怨:“這些人現在開得都是些什麽車,仗着車子大就別老子,媽的,搞煩了老子就不躲,反正我這車不值錢,看誰心疼!”李妙沒接話,剛剛過紅燈時一輛SUV從後頭過來超了的士,司機氣得罵到現在。
司機又說:“這鬼天還不知道要熱到什麽時候,怕是非要熱死兩個人才停。”
李妙看看外頭,晴空萬裏,一絲雲都沒有,太陽過分熱烈,像要把萬物都照得顯形。明明剛剛才從一個冬天裏逃出來,還說冬天讓她犯錯,可現在看見陽光卻覺得厭煩不安,又想起了冬天的好。
終于到了住處,李妙付了錢,下車,從後備箱裏拖出行李箱,在太陽底下走了一段,差點覺得自己要被曬化了,好不容易到了家門口,東西都來不及收拾,先把空凋打開,趕緊去洗澡,把汗濕的衣服換下來,穿一件大T恤,坐到床上,把空調風調下來對着後背吹,吹得腦子裏一片空白,什麽都不想,外頭的熱一下子恍如隔世。
床上忽然震了一下,李妙伸手一摸,把手機從層疊的衣服堆裏摸出來。
“到家了嗎?”張子文給她發了一條信息。
她放下手機,拿毛巾擦頭發,擦了半天拿起手機,回了信息,“到了。”
回完接着擦頭發,邊擦邊想起下飛機時張子文叫她先走,他要直接去公司。她當時就直接走了,說得好像她在等着他來送一樣,現在又發短信來問,有毛病。
李妙從床上下來,想找吹風機,她蹲着把櫃子底下的屜子拉開看,翻了兩個屜子還沒找到,有點不耐煩,她懷疑張子文是不是會錯了意,以為自己答應了他什麽,她拉開最底下的屜子,終于看到了吹風機,上面都是灰,插線纏成一團,不知道還能不能用,她忽然後悔回了他的信息,她把線理順,插座插上,按下開關,吹風機猛地吐出一口熱風,李妙終于松口氣。
吹風機的動靜很大,擱在腦袋邊什麽都聽不清,她總算得了片刻清淨。
張子文到了公司先去張父那裏報到,張父看見他就冷笑,問他去了哪兒:“你媽說你和又去度蜜月了,怎麽,結婚還沒結夠?”張子文道:“我去Z市那邊的酒店看了看。”他沒打算瞞着張父,再說瞞也瞞不住,他不說到時候也會有別人來說。張父盯着他道:“我記得那邊當時是你負責的,怎麽突然想到回去看看。”張子文:“想看看做得怎麽樣。”張父哼了一聲,道:“怕是當時沒當回事兒,現在想起來想去補救吧,去看看自己埋得簍子捅出來沒有。”張子文笑道:“爸,你就不能把我往好處想想。”張父怒道:“你做了什麽好事能讓我把你往好處想。”張子文沒說話。張父道:“你別以為我現在把你又提上來,你就萬事無憂了,我還在一天,你就得給時時記着,你現在的一切都是我給的,你要不是我兒子你就什麽都不是,別看不清自己,你現在還不夠格,再和以前一樣吊兒郎當的,你就再也別想進公司了。”他情緒激動,說着說着就開始喘粗氣,扶着椅子坐下,從口袋裏掏出個藥瓶兒,倒了幾粒進嘴裏,張子文忙走過去,給他把杯子遞過去,張父卻一把拂開,杯子哐當掉到地上,他瞪着張子文,叫他滾。
張子文蹲下去把杯子撿起來,轉身走了。
張子文回了一趟家,張母看見他先問他有沒有去見過張父。
她說:“你不去上班也不和你爸說一聲,他幾天沒看見你,擔心得要命。”
張子文想起剛剛張父的樣子,并不像是擔心,更像是惱怒。
張父大概覺得已經把他馴服了,兒子不應該這麽自作主張,敢不請示他就做出任何行動。
張子文問道:“你們最近怎麽樣,身體都還好嗎?”
張母嗔道:“還以為你娶了媳婦就忘了娘,結了婚之後你自己說回來了幾次,總算想起來你來問問我們了。”
張子文知道怎麽讨張母歡心,幾句話就把她哄得高興起來。
張母絮絮叨叨說了很多,張子文耐心聽着,總算聽出一點眉目。
張父的确是身體不太好了。
“醫生說他太操勞了,叫他休息,他說人家放屁,我覺得說得沒錯呀,他一個人管這麽多事能不操勞嗎,你爸這人就是這樣,什麽都喜歡抓在自己手裏,遲早把自己累垮。”
張子文道:“你沒勸勸爸爸。”
張母:“我勸了呀,我叫他把事情給你做,我一片好心,他還不高興,不領情。”她放低聲音,“你爸啊,現在是看好你的,你不要急,那個姓溫的争不過你的,你好好做事,你爸爸看得到的。”
張子文卻心不在焉,他總算領悟到了今天張父那股怒氣從何而來。
他終于發現自己也要老了。
溫子期也發現了張父最近的不對勁,他好像很不安,變得易怒,情緒也更外露,聽說張子文從他辦公室出來被潑了一身水,被訓得狗血淋頭,臉都黑了。
段存意道:“那看來張子文去找李妙付出的代價還真不小。”
溫子期不以為然:“不過是被罵一頓,算什麽代價。”他也被最近張父表現影響了,顯得焦急起來,“張總現對張子文是一邊打壓,一邊又要用他,該給得事一樣不落。”段存意問:“你現在沒事做?”溫子期:“當然有。”但做得事還是和他剛進來時候一樣的事,張父把他擱在這個位置看來是不準備挪窩了。
這讓他覺得不安,張子文雖然走得慢,可畢竟是一步一步在走,他再這麽呆下去,将來最好的下場不過就是給張子文打個下手,說不定連下手都沒得打,張父什麽時候想把他撸下去也是一句話的事。
溫子期看清了張父的打算,他根本沒打算真讓他威脅到張子文,他也不想看見他太能幹。
溫子期想起張父當時和他說得話,他說:“子期,你也是我的兒子。”他以為這句話代表了什麽,或者是承諾了什麽。
張子文和他是一樣的,他們倆都是張父的孩子,他為什麽不能張子文争,也只有他才有資格和張子文争。
他要向張父證明,自己才是與他更肖象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