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馮子慎辦公室的裝修不是黑白調，而是以棕紅色居多。棕紅色的辦公桌，棕紅色的木櫃，棕紅色的椅子……可是辦公桌的電腦旁，卻擺着一個淺藍色的相框。從晴看不見照片上是誰。
不同于王律師，馮子慎快速做出決斷，并拟出一套方案。只是從晴的頭腦卻更亂，根本聽不進去他究竟在說些什麽。得知他就是小天使後，從晴并沒有他想象中那麽開心。
與之相反，她感覺自己少了一個朋友。而這個朋友如今還被證實是虛假的。他扮作陌生人的身份靠近她，得到她的信任，卻伺機為自己開脫，為自己說好話。
從晴越想越生氣，目光便陰沉了下來。
“還在生我的氣？”馮子慎話鋒一轉，突然問。
從晴看向他，想要大度地搖頭，卻只定在那，沉默不語。
“具體說一說吧，在什麽方面生氣？”馮子慎放下手頭的準備工作，正襟危坐起來。
“你騙我！”
“我騙了你的什麽？錢還是人？”
“你騙取我的信任！”
馮子慎頓了會兒，又問：“難道你對我就沒有信任嗎？”
從晴遲疑了一下，回道：“那不一樣！”
“怎麽不一樣？”他依舊和顏悅色。
從晴卻不想再談了，眉目低垂，一擺手說：“不跟你說了，我說不過你！”
良久的沉默。從晴憤懑地想，和這樣一個幾乎沒脾氣的人争論，吵也吵不起來，倒能活活把自己氣死。
馮子慎看向電腦旁的相框，微微露笑。伸手拿過遞向她，讨好地說：“你看裏面的人笑得多開心，不要總是板着臉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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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晴瞥了眼，見照片正是自己在他家逗貓的樣子，心中的怒意消了大半，卻還是說：“不經我的同意就擅自使用我的照片，我要告你！”
“好呀。”他笑着應和，“證據呢？”
從晴伸手便去搶那只相框，卻反被他緊緊握住手。恍惚了片刻，很快收回手。被他手心裹住的手指關節處還餘留着一絲溫熱，她不去看他，把頭偏向一旁。
馮子慎擱下相框，很想再握住她的手。但最終還是自顧握了握手心，注視她片刻後突然說：“從晴，做我的女朋友吧？”
從晴腦袋眩暈了一陣，好一會兒定下神，十分詫異地看着他。
“幹嘛這種表情？”他低頭微笑着，表情略有些不自然，卻還是堅定地告訴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喜歡你。”
從晴不知該說什麽才好，她确實沒想到馮子慎會在現在表态。而她也沒想清楚對他究竟是什麽态度，況且還有很多事都沒處理，很多問題沒弄清楚……
“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
他話音剛落，從晴一拍桌子，像個法官一樣宣告最終結果，“我拒絕！”話罷自己也吃了一驚，表情有些無措，心中還有些忐忑。究竟為什麽忐忑她也不知道，只感覺說出那三個字有點後悔，但也不那麽後悔。
馮子慎愣了一下，很快便笑了。心裏多少還是有些失落，但并沒表現出來，只點了點頭，“那我下次再問。”
還有下次？從晴如臨大敵，但又感到放心了些。無論如何，她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事要處理，便不再多想，只道：“說正事吧，案子的事情應該怎麽辦？”
“我的建議是，先利用輿論造勢，讓公衆偏向我們這邊。等整部劇結束之後，再統一整理證據，這樣贏面會更大一些。”
“等劇結束？”從晴感到不是很滿意，道出自己的想法，“我不想讓它放下去，我要它立刻下架，我……”一激動，她的聲音哽咽住了。想起馮子慎已經看過那本書的內容，再也不知該說什麽才好。
“我知道。”馮子慎溫聲安撫，完全理解她的心情，可惜法律擺在那，他只能勸說她接受，“畢竟這類官司勝面很小。尤其在現在，整部劇的情節都不明朗時，我們幾乎不可能贏。如果堅持去告，不但給他們做了宣傳，反而會給他們一個‘抄襲不成立’的證明。”
從晴覺得很委屈，撇起嘴不說話，許久過後擡頭問：“那如果它後面沒抄呢？是不是就只能算了？”
按道理來說确實如此，縱使馮子慎也心有不甘，卻只能點頭。
一瞬間，從晴感覺整顆心都支離破碎了，當即便做了決定，“那我現在就要告！”
“從晴……”
她不想再聽勸了，猛地站了起來，“你不幫我就算了！”
趕在她出門以前，馮子慎快速起身，追上前攔住她。想了想，和她商量道：“要不這樣，等劇結束了。不管後面的劇情如何，我們都告，好不好？”
“這有什麽區別？為什麽你總是要想這麽多？你就這麽怕輸？”從晴怒火沖天，甩下話瞪了他一眼轉身便要走。卻被他一把拉入懷中，只愣了一會兒便拼命開始掙脫，胡亂地罵道：“放開我，臭流氓，死騙子！”
“從晴，聽我說……”馮子慎緊緊抱着她，試圖安撫她躁動的情緒。她卻依舊不停地掙紮，最後他只好擡高音量又叫了一聲，“從晴！”
從晴一下被震住，不知道他是不是生氣了，頓時便慫了。不敢動，不敢掙紮，更不敢繼續再罵。
馮子慎拍拍她的背，又放輕了聲音，“你聽我解釋。”
“你能不能……”從晴小心翼翼道：“先放開我？”
馮子慎沒有照辦，反而将她擁得更緊，“既然你對那本書那麽執着，為什麽不能重新接受我？”
從晴心中一驚，很快便平靜下來，“那不一樣。”
馮子慎嘆息了一聲，放開手，緩回了神兒，告訴她，“我不是怕輸。只是現在去告，我們絕對不可能贏。等官司結束，他們不但不會放過你，還會綁住你炒作。有了之前那些緋聞的鋪墊，你的處境會更艱難。這是我最不想看到的。”
從晴沒有說話。
“國家對知識産權這塊的保護并不完善，我們做律師的，一般都不支持作者維權。”他接着說：“除了很明顯的抄襲以外，作者基本都不會贏。但卻要耗費大量的精力和財力，甚至有很多作者還會因為這種事情而失去創作的信心。”
從晴已經感到很失望了，不想開口說話。
“要不這樣，你出國玩一趟，等劇播完了再回來。這邊的事情我來處理，你就安心地繼續寫新書，不要跟他們糾纏。”見她擡頭思考着，馮子慎笑着伸手揉了揉她的頭，“不是一直想去巴黎嗎？”
從晴想想，眼不見心不煩，确實不錯。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很快又問：“律師費多少錢？”
“一家人客氣什麽。”
從晴冷笑一聲，“誰跟你一家人！”
“等我追到你，我們不就是一家人了。”他眼含笑意，擡手去搭她的肩，“去吃飯了。”
從晴靈巧地躲開，瞪他一眼，“你想太多了。”
馮子慎并不反駁，頻頻回頭看她，目光很溫柔，“我們之間是有一根線的。不管離得多遠，過去多久，最終還是會走到一起。”
從晴笑得很無語，“你不要說臺詞好不好！”
馮子慎也笑，向她靠近一些，“什麽臺詞。這個故事不就是寫的你和我？”
從晴不語，下着樓梯。片刻後，腦中靈光一閃，扭頭對他做着手勢，“那我就用那根線勒死你！”
馮子慎很配合地做出一個被勒死的表情，看得從晴連聲發笑。笑完過後不禁唏噓，嘆息道：“确實挺神奇的。過去十二年，我們還能走在一起，好像剛從教室裏出來。”
他說：“再過十二年，我們還會走在一起，而且是手牽着手。”
從晴沒有說話。心裏卻在暗嘆，但願如此。
——
有了馮子慎的幫助，從晴很快辦妥去巴黎的手續。飛機起飛的那天，天空很藍，馮子慎在機場和她送別。從晴在登機前，回頭看他，感到有一絲不舍。
不知不覺之中，她對馮子慎似乎越來越依賴，就連作品被抄這麽私人的事情也要拜托他處理。可兩人之間的關系，卻有點說不清道不明。她喜歡他嗎？從晴很疑惑，發覺從前深信不疑的一點成為目前最大的難題。
又回頭看了眼，馮子慎還在那站着，不肯離開的樣子就像很多年前的她。頓時感到有些心疼，不知道是為他還是為自己。她有種想要跑回去的沖動，但最終卻還是回頭向前。
于是明白自己還有猶豫。
初到巴黎，心情很振奮。但很快，從晴就發現困難重重。首先就是文化語言不通，在路上碰見當地人時問了幾句“你會說英文嗎？”結果人家全都搖頭，讓從晴着實納悶。
她只好給馮子慎打國際長途，明白英法兩國互相不待見後，才換了新的問法，“你會說中文嗎？”結果人家依然搖頭，卻主動說：“我會說英文。”
着實滑稽，讓從晴十分後悔沒有早點開始學法語。當天晚上回到酒店，便暗搓搓報了一個法語班。躺在床上時，和父母報了平安，就收到小天使的消息，“大大，那部抄襲劇已經被爆出抄了三位作者的五本書，簡直不要臉！剛剛上了頭條，群衆罵聲一片╮(╯▽╰)╭”
從晴忍俊不禁，回過去一個“你是不是覺得自己萌萌噠”的表情，緊接着又收到馮子慎一本正經的消息，“我有個朋友在巴黎，明天可以帶你四處走走。”
從晴哭笑不得，回複：“精分好玩嗎？”
“還行。”他說：“覺得自己萌萌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