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一夜難眠。也許是近來遇見的麻煩事太多，或者是太過憤怒，從晴感到心境無比平和。只是臉上始終撐不起笑容，恍恍惚惚的，像是行屍走肉。
早餐時和父母小敘了幾句，從晴先把被抄襲的事告訴了古言和現言編輯，後又出門找到王律師，咨詢他的專業意見。
王律師的前言太多，一副很猶豫的樣子。從晴坐在他對面，反複挪動着坐姿，努力忍住想要打斷他說話這種不禮貌的做法。真的沒興趣聽那麽多，只想知道這個案子他是接還是不接。
今天是個陰天，但沒有下雨。從晴看向窗外，遠處的高樓被淹沒在霧氣之中。她突然覺得，簡溪那種不予理會的心态是能夠理解的。《許你再世繁華》到目前的劇情為止，已經抄了她的兩本古言和一本現言。
兩本古言的人設和情節被改得亂七八糟，主角的經歷直接被複制到了劇中配角的身上，她卻并不太惱火。真正令她惱火的是，那部劇直接套用了她現言中男女主角的互動和女主的那個夢境。
她一點也不能忍，恨不得這部劇立刻下架，徹底消失在觀衆的視線之中。只因那本現言不是別的，正是《驀然回首》。
這本書寫的是久別重逢，其實就是她想象中和馮子慎在書卷之上的最終結局。當時她還在北京，得知馮子慎去了南方，某天晚上做了那個夢。
她被困在閉塞簡陋的屋舍裏。窗子被人撬開了，強盜虎視眈眈地蹲在那裏，時時刻刻準備進來。大門外，有人不停地敲門。她心驚膽戰地過去看，外面站着兩個手持尖刀的屠夫。
她如甕中之鼈，雖深知這是夢境卻依舊害怕不已。可是一轉眼間，他們卻都不見了。屋子裏擠滿了前來參加派對的人，他們笑容燦爛卻面容陌生。從晴則是派對的主辦人，一面扮笑地接客，一面萬分地惆悵。
賓客還未散盡，她就繞道上了樓，路過肮髒的便池。穿過一片狼藉的廣場，從牆角的縫隙鑽了出去，走在一條小道上。夜色很黑，沒有路燈，左面是矮小的舊屋，右面是荒廢許久的橋梁。
她遇見同行的美女對她微笑，錯過意氣風發的無知少年。街道兩旁散發出垃圾的惡臭味道，她卻并不覺得多麽惡心。因為遠處有燈火照亮，她終于到了近前，向左眺望。
那裏沒有北京的風沙，天很藍，陽光很明媚。她卻遲遲沒有再邁步，想起這是在幹什麽，想起她為什麽會找到這裏。她知道，她想去，但她不該再向前，她必須醒來。
于是，她醒來。對着頭頂的天花板沉寂片刻，突然淚流不止。夢裏的那個地方，有一個人，他象征着沉淪。
“我的建議是，就算要告，最好也等整部劇出來再做打算。”
“不行。”從晴回過視線，堅定地否決，“我要它馬上下架。”
王律師顯得很為難，“說實話，這一類的官司本來勝面就很小。更何況現在電視劇才出了十幾集，剩下還有四十多集，證據也不太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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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得出來他從一開始就不是很想接這個案子，從晴也無意多待，氣勢洶洶地起身離開，只甩下話，“那我找別人好了。”
王律師看着她的背影，沒說什麽，只嘆息着搖了搖頭。
從晴剛出了律所，天便下起了大雨。她就地蹲下，頭腦很混亂，自覺剛剛的态度太惡劣。不過她目前沒什麽心思想這些，拿出手機翻看着，看見馮子慎發來的微信消息，“在幹嘛呢？”
馮子慎也是律師，但她不是很想找他。沒有回複消息，登陸了微博，翻看着微博下的最新評論，有幾個人問：“大大，你最近去寫劇本了嗎？”
她稍微想了想，回道：“沒有。”
那個粉絲的回複倒是很迅速，驚道：“啊？？？那為什麽最近那部古裝劇裏女主角做的夢和小諾做的夢一毛一樣？？？我本來還以為是你把現言改寫成了古言……”
從晴一見，心中突然有了鬥志。想告訴她點什麽，但記起之前的事情，感覺自己還是應當慎言，便只回道：“我也想知道為什麽。”
手機這時響了起來，是馮子慎打來的電話。從晴的手按在屏幕上，不知道該往哪邊滑，最後索性放下手，直接把手機靜了音。終于等到它自動挂斷，從晴繼續看剛剛的回複消息，另有一個粉絲插話進來，“那簡大呢？剛開頭的情節也是和長歌那本同人文一毛一樣啊？？？”
從晴雖知道內情，但記起蘇長宇的話，便沒說什麽。只看着他們繼續聊着，很快他們便達成共識，這劇是抄的！
雨漸漸小了，從晴站起來，快步到候車區等車。剛剛記起來小天使也是律師，她一定願意幫忙。可是等到了富北路那家律所門前，從晴才突然記起，自己根本不知道小天使是誰。
不過沒事。從晴拿出手機，發了條微信過去。沒多久便收到回複，讓她稍等一會兒。這一次，她完全沒了對小天使的任何想象或是期待，只希望小天使能幫她打這場官司。
放下手機後，她就一直盯着律所門前那扇玻璃門。裏面将要走出來一個人，不止是她過去生活中的那縷陽光，還将是她拼命想要抓緊的那根救命稻草。
在被抄襲這件事上，從晴相信，小天使是唯一能和她感同身受的那個人。想到這，她的心情突然輕松了不少。繼續等待着，卻看見馮子慎從裏面走了出來。
從晴大吃了一驚，看着他走向自己，突然才記起他的律所好像在這附近。難道小天使是他同事？不過她現在沒空思考這些，朝他身後又看了眼，卻沒見着人。
“出什麽事了？”
從晴一臉莫名，“什麽什麽事？我來找一個朋友，她在這上班。”
馮子慎低頭含笑，問：“你不是說有個案子想找我幫忙？”
“我什麽時候……”從晴剛要否決，但回神一想，不由瞠目結舌。
他向前靠近一步，拉起她的手轉身便向律所走，回頭笑問：“有沒有看見我背上的翅膀？”
從晴還處于震驚之中，直到跟在他身後到了他的辦公室門前，才反應過來一把甩開他的手。正要發作時，但見一旁的辦公區有不少人看着，便先忍了下來。
剛一進門，馮子慎便轉過身觀察着她的表情，不确定地問：“不會怪我瞞你吧？”
“死騙子。”從晴狠狠罵了聲，繞開他向裏走去。
馮子慎追上前，又去拉她的手，“你聽我解釋。”
從晴甩手轉向他，柳眉一皺，怒目視之，“別以為你是小天使，我就會喜歡你！”話罷見他臉上的表情有些難看，頓覺自己的話說得有些重了。但一時又拉不下臉，便還是維持着怒色，聲音壓低了些說：“這筆賬之後再跟你算。”
他仍舊是那副表情，看得從晴有些尴尬。果然剛剛的話太傷人了，萬一被他攆出去怎麽辦？可她也不是故意的啊，實在是心情太差了！
“嗯……”轉念一想，他畢竟還是小天使，也算是她的知心朋友。還是道個歉吧或者怎麽樣？總比這麽僵持着要好……
“我……”
“對不起。”正當她要開口時，馮子慎突然道歉，讓從晴不禁一愣。他低下了頭，表情很誠懇，有些自嘲地笑了下，“我本來以為如果你知道我這些年一直陪在你身邊，也許就會重新接受我。”
“看來還是我想多了。剛剛情難自已，不經同意就牽你的手，是我的錯。”他擡頭看她，目光真誠，說到“情難自已”四個字時，眼中還燃着些火熱的光。
從晴一時有些難為情，摸了摸頭，避開他的目光，“沒事，我也不是那個意思……”
見她如是說，馮子慎微微笑了笑，拉開椅子請她坐下，“你說有個案子，坐下說吧。”
話罷，他也坐去對面，擺出一副公事公辦的态度。從晴卻突然思緒混亂，好一會兒又才開口，卻問他，“你怎麽知道我在寫小說？”
“想先談這個？”馮子慎神情放松了些，回道：“你不是剛開始就在微博上發更新消息？”
從晴點頭，卻不解，“你怎麽知道我的微博？我在發以前就和熟人都解除了互粉關系，而且你也沒關注我……”
“我……”他垂眸笑笑，“悄悄關注了你，所以不能解除。”
從晴一臉無語，盤算了一下時間，又問：“那你為什麽早幾年沒告訴我？”
“你當時準備回海城了，我覺得如果說了，你可能會來找我。”思及此，他不免嘆息，卻還是如實答道：“我希望你能實現自己的夢想。”
從晴聽着有些動容，但還是不服道：“騙子，你之後的幾年不還是跑了……”
他輕笑幾聲，朗聲道：“沒有啊，我只是換了個馬甲。”
換馬甲？從晴皺眉思索，突然明了，“你，你是那個包養我的土豪？”
馮子慎笑意不止，連連點頭，末了又向前伸去手，“我還想養你一輩子。”
從晴戚了聲，拿下了放在桌上的手。一時想明白了很多事，在北京時突然失去消息是因為他的父親辭世，在西餐廳外看見的那捧紅玫瑰是為她準備的……
可她現在沒有心情考慮這些。也許她再也不是當初那個以馮子慎為生活重心的懷春少女，她還有自己所熱愛的事業。這樣究竟是好是壞她也沒有閑心去想，只是快速調整了心态，告訴他，“風影那部古裝新戲抄了我的三本書，我要告他。”
作者有話要說：
馮子慎，真相揭曉得不是時候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