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chapter19
于是君珺一下子就清醒了,騰地從床上坐起來,晃晃腦袋啪地一聲按亮床頭的小燈,時間顯示是淩晨三點,再一低頭,就見季念坐在地上,手指扒在床沿,眨着那雙漂亮的大眼睛極其無辜極其可憐地看着她。床頭燈暖黃的光照進他黑的暈不開的眸中,仿佛也給那雙眼帶上一絲神彩。
不過這都不是君珺現在關注的,見他這麽可憐巴巴地坐在地上,君珺吓得一個骨碌跳下床去,鞋都來不及穿,跪在地上抓住他的胳膊身子向前去試他額頭的溫度,“季念你到底怎麽了?好好跟我說行不行?!”她說話的時候聲音都是顫抖的,最後甚至帶上了一絲哭腔。
季念愣了一下,掙了掙手腕,君珺這才意識到自己因為緊張死死地攥着他的手腕,不過她不敢放手,她怕一放手再跟第一天見他似的,兩個人分隔開來。
遲疑一下,他抿着唇十分淡定地說出了讓君珺畢生難忘的三個字,他說:“我餓了。”
“你說什麽?”君珺驚愕地問。
“我餓了。”他平靜地給君珺重複了一遍。
“你!再!說!一!遍!”她咬着後槽牙,看我不廢了你丫的!
說話底氣這麽足,應該是沒事吧?于是季念依舊是正經臉,不厭其煩地給她重複道:“我餓了。”說完還補充:“我中午晚上都沒吃,半夜餓醒了。”這樣解釋就能圓了他為什麽這麽晚還不睡在床上坐着的事實了吧?他才不是在等她呢。
趁着君珺沒回過神來,他繼續到:“我想吃你包的鮮蝦小馄饨。”
君珺松開他的手腕,脫力地靠床而坐,心就好像過山車一樣從懸在半空一下子落到平地,突突跳着震得她心口都發疼。
好久,她才再開口,“你知道現在幾點麽?”
“我想吃小馄饨。”季念也不知道要說什麽,重複道。
“今天上午就要出院了,鍋碗瓢盆都收起來了,拿什麽給你做?”
“我要吃小馄饨。”
“你先去睡覺,等早上樓下賣早點的出攤了,我第一時間給你買一碗回來行不行?”
“我要吃你包的小馄饨。”
“淩晨三點食材都還凍着我怎麽給你做去?!”君珺抓狂。
“……小馄饨。”他委屈道。就是不能認輸,不能讓她覺得他其實是在擔心她,不能先服軟。所以他一門心思地要吃馄饨。
……
你特麽是複讀機麽?君珺拍了拍嗡嗡作響的額頭,覺得寒意順着她腳底蔓延到手上,小腹隐隐有些墜痛。
算了,既然他沒事,想幹什麽就幹什麽吧。
“你先起來。”她手撐着床站起身來,“地上涼,別這麽坐着。”
見他還要張口,暴走的君珺直接彎腰把他抱起來。季念倒吸一口涼氣,手飛快地纏上她的脖子,仰頭面色茫然地看她,卻什麽也看不見。君珺原本打算直接把他扔到床上的,餘光瞥見他打着石膏的腿,又就着昏暗的光看見他驚恐的神色,最後還是慢慢把他放回床上。
季念:我的助理貌似有點強啊……
君珺轉身蹬上鞋子披上外套就往行李處走:“做做做,你說吃什麽就做什麽!我給你包三十個馄饨讓你一次吃個夠還不成。”一邊說一邊扔了包餅幹給他:“先吃點墊墊。”
前一陣季念吃什麽都沒胃口,喝口湯都恨不得君珺掰開嘴往裏灌,瘦的讓人心疼,君珺一天到晚幾乎都在廚房裏揮汗如雨,每種都做點,他不是那種不珍惜別人勞動成果的人,做多了他皺着眉每個都吃一口最後也落了不少。
現在他第一次主動要東西吃,君珺是真舍不得不給。好不容易養起的幾兩肉這麽餓上兩頓再前功盡棄了怎麽辦?!
季念拿着君珺扔過來的一包餅幹和一件外套,愣住了。
就這麽說動了?
這會兒再反悔好像不太好吧?猶豫的空擋,君珺已經手腳麻利地開始準備了。季念手指絞着外套,不知道為什麽心裏突然特別難過,她怎麽能對自己這麽好呢。怎麽能這樣呢。
他噘着嘴,把衣服團起來又把熊也抓過來,下巴抵在它們上面,聽君珺忙裏忙外地準備。聽着聽着就漸漸有了睡意,有人在身旁陪伴着、忙碌着的聲音有一種令人心安的魔力,他腦袋開始變沉,最後終于沉沉睡去。
君珺要開始包的時候出來看了他一眼,果然,他已經捱不住睡着了,輕輕把他懷裏抱的東西拉出來,再讓他躺平,他除了睡夢中嘀咕了兩句,竟是沒再醒。
等到東方發白,君珺打着哈欠終于把馄饨放進了煮開的水中,昨天晚上耍賴的人餓沒餓她不知道,反正她是餓的前心貼後背了,心慌的不行,見他還沒醒,自己在廚房裏就着熱湯吃了幾個馄饨。
許是她吃飯的時候勺子碰到碗壁聲音有些吵,反正剛一吃完季念就慢慢醒過來。
他起身坐在床上,扯着泰迪熊的兩只耳朵揪。君珺刷完碗出來見他迷迷瞪瞪地坐在床上,樣子可愛極了,忍不住走過去掐他臉頰,季念迷茫地帶着一絲不悅地擡頭。
“我看看我投喂的成果。”她收回手,心虛地解釋。
長長的睫毛在他眼底投下一小片陰影,眨呀眨的沒一會兒他又閉上眼了,掙紮了一次終于轉醒。
這不能怪他,這段時間除了晚上頭疼睡不着之外,作息實在是太規律了,導致他現在越來越睡不夠。少睡那麽一兩個小時就跟熬了兩天夜似的。
“困就再睡會兒。”君珺裝作若無其事地把他病號服上沒扣上的三顆扣子扣上兩顆,媽噠,知道你長得好看也不能這麽色.誘啊。啊啊好想推倒他啊啊!這鎖骨,這胸膛,太誘人了……仰頭望天花板。
“你嗓子啞了。”他回過神來皺眉,“低頭我試試溫度。”
君珺從善如流地低頭,領着季念溫熱的手掌貼上她額頭,他反反複複地拿自己的與她的比較,确定她沒發燒才松了口氣。
放下心來才感受到小女孩兒軟軟的頭發因為低頭有的落到他手背上,繼而再掃過去,癢癢的。因為看不見,其他感官便格外敏感,他甚至都能聞見她發間隐隐飄來的香氣,想象到她現在是什麽樣的姿勢、表情站在他床邊。
這讓他心都不自覺漏了半拍,下意識地收回手握拳抵到唇邊輕咳了一聲,不自在地別過頭去,耳根微微泛紅。然後在君珺看不見的地方,大拇指摩挲着手背,溫習着剛剛的觸感。
“不困了就起來吧,馄饨包好了。我現在去給你煮。”
“你真包馄饨了?”他沒忍住,脫口問了出來。他不是不知道大半夜的讓君珺包馄饨有多困難,要不是前兩天食材剩下了,那簡直就是無米之炊,可那麽折騰的事,說到底他基本上是料定了君珺不會去包才這麽無理取鬧的。
“不是你要吃的麽?”君珺問,大有一種你敢說不吃我掐死你的架勢。
“是,可是我,我昨天是因為……”他咬着唇,說不出口。他是因為跟她賭氣,擔心她生病才會想出這種辦法,可為什麽賭氣、為什麽發火,這讓他怎麽解釋?那些不想面對的過去一直是他心中的隐痛,見不得光地藏在內心深處,他做不到掀開傷疤換取安慰。他也不需要。
支吾了半晌,他有些沮喪:“對不起,我昨天是逗你的,其實我也沒多想吃。”
君珺反倒是冷靜下來了,見他不想多說,擡手摸摸他的呆毛:“沒事,別多想,就當是出院前我請你吃頓好的了嘛!趕緊起來吧,包的是你愛吃的西葫蘆蝦仁餡的。我現在給你去煮。”
說完不再呆在他旁邊讓他不自在,撂下一句:“出了院先帶你去理個發啊!”
季念覺察到身邊的人一陣風似的走了,而且聽意思還不怪自己,心情也放松不少,起床洗洗涮涮,還幫君珺收拾了一下東西,當然,大部分都是他自己的貼身衣物啥的,君珺不好給他收拾,畢竟除了他要面子偷偷要扔衣服那天是君珺給他洗的衣服之外,之後都是他自己親自洗的,所以君珺只負責給他晾、收,多的也不管他。
小馄饨君珺吃了十五個,還剩下十五個,季念包圓了,悶着頭吭哧吭哧地把它們都吃進肚子裏,等他吃完,君珺徹底把廚房打掃幹淨,行李收拾好,然後就去辦出院手續。
鐘南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明明昨天還跟她說記得今天辦出院手續,現在卻找不着人,往常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時住在醫院的人現在該上班卻不上了,君珺表示很疑惑。
時間還早,她就拿着東西又回了病房。
因為東西比較多,李叔剛剛來過把東西都搬走了先送到家裏,什麽也沒給季念留下,所以他正坐在沙發上構思今天的劇情。
床單早上已經換過新的了,兩個人都不好再往上躺,尤其是君珺,她困得眼睛都睜不開了,逮哪兒往哪兒坐,最後坐到沙發上,季念旁邊。
見他無聊地點着手指,她手支在沙發背上側過身去,“無聊麽?我給你念書聽?”
季念臉上一瞬間有一絲喜悅,不過很快就低落下去,“你先休息會兒吧,”他說,“李叔來了我叫你。手續什麽的也先別擔心了。”
其實他挺想聽君珺給他念故事的,不過她嗓子已經啞的快說不出話來了,所以直白來說,他現在心裏不是覺得無聊,更多的已經是心疼了。
“也行。”她咳嗽兩聲,清了清嗓子才再開口,把東西塞到他手裏,“你拿着,要是李叔來正好碰見鐘醫生了,順道讓他把出院手續辦了。”說完又是一連串的低咳,她只得再起身倒了杯水一口口慢慢喝下去。
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睡着了,一開始她頭靠在沙發背上,季念悄默聲地往她這邊側了側身子,然後她身子便漸漸往下滑,睡夢中似乎覺察到身子要墜下去,她一歪頭,尋找一個支撐,一個依靠。正正好季念的肩膀就在她身邊,她頭一沉,就栽過去了。
季念嘴角勾起一絲得意的微笑,面上卻裝着不耐,擡手動作輕柔地把她往自己身側攬了攬,然後動動肩膀以一個更舒服的姿勢給她靠。
君珺覺得這覺睡得太好了,似乎整個人都被圈進一個溫暖的,透着清香的懷抱裏,溫柔對待。以至于季念什麽時候出的病房她都不知道,兀自睡得香甜。
深睡中的人總覺得時間過了好久,其實看看表大多超不過半個小時。
所以大概是在她剛睡下沒多久,有一個人走進了病房,
季念看不見,不過聽着鞋跟敲擊地板的聲音直直走到自己面前,帶來一股不刺鼻,很高檔,但是仍然讓人心煩的香水味,再傻他也知道有人進來了。
君珺來了之後,自然就承擔起幫他篩選探病人員的工作,他已經很久沒有之前二十天那種躺在病床上讓人當猴看的感覺了,名單他自己篩一遍,人來了君珺也要有所取舍。
比如如果他正在工作,那君珺就會婉言把對方勸走;如果他心情不好,君珺自然也不會放人進來煩他。
更重要的是,這姑娘放人看禮。拎着牛奶水果的,她一般會笑呵呵地放進來,然後偷偷拎着奶走,自己極其降低存在感地拿盒奶縮到旁邊的沙發上,他跟來人講不出兩句話,就能聽見那邊奶盒裏咕嚕一聲,心神就不自覺地飄過去,總覺得能想象出她一臉餍足地窩在沙發上,抱着盒奶喝得急切的樣子。
而如果是送什麽補品、鮮花的,君珺一般不會放人,甚至即使季念沒事,她也會堵在門口編出點事來,義正辭嚴說的跟真的似的,每當這時候,季念在病房裏都失笑,不過從來都是順着她的。對此君珺表示狐假虎威真是感覺超級爽的!
不過她這麽做也是有道理的,兩個人都不喜歡那種刺激性的香味,花弄進來也是個麻煩;補品他自然不會吃,要是攢多了怎麽處理都是回事兒。還不如牛奶水果來的實在,水果君珺洗幹淨削皮,一盒留給他,一盒拿去護士站,不幾分鐘就能被搶完,牛奶她自己也能喝的開心。
而眼前的人,熟悉的香水,熟悉的自以為是的傲氣,熟悉的壓迫感,季念大概就能猜出她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