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chapter10
季念一旦開始構思遣句,整個人很快便安靜下來,氣場簡直秒變,雖然看不見打出來的字,不過他眼神卻是別樣的專注,微微蹙着眉頭,手指在鍵盤上靈活地跳動,連沒有完全愈合的傷口都不能影響到他一絲一毫。
坐在床邊支着下巴看他,君珺目光裏帶着一絲探尋,一絲滿足,幾分虔誠,從他那雙垂下的眼眸,睫毛在眼底投下的陰影,到高挺的鼻梁,再到因為專注而抿起的薄唇,一路向下落到他的手上。
他手指修長,手腕虛搭在筆記本電腦上,兩只手全程保持靜止,只有手指上下左右快速到達他想按的按鍵。指甲因為沒有修剪在鍵盤上會發出“噠噠”的響聲,伴着這持續不斷地聲響一行行文字很快便出現在嶄新的文檔裏。
君珺怕自己再這麽不加掩飾地看下去會打擾他,過了過眼瘾就悄悄起身,從行李裏掏出一個硬塑料板,并在板上夾了幾張幹淨的A4紙,又把一根黑色碳素筆通過筆蓋也夾到上邊悄悄放到他手邊。
做完這些,她手按住跳的有些快的心,轉頭進了衛生間。
相處快一天,季念雖然沒有跟她大小聲過,凡事能順着她的就不跟她争,可同樣也能看出他有自己的原則,某些事情上非常堅持非常固執,君珺看上去咋咋呼呼,其實對着他心底裏還是崇敬占的上風,如果不是季念之前不吃藥、不吃飯的舉動,她斷不會跟他這麽沒規矩地“動手動腳”。
君珺覺得身上有點黏,研究了一下熱水器,出去拿了趟衣服又走進衛生間。季念的輸液時間已經改到上午十點,在這之前不會有人進來,所以君珺才決定要洗個澡。
嘩嘩的水聲響起來的時候,季念敲鍵盤的手停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麽思緒一下子就讓她拽走了,屏幕上映出他臉上的表情有些錯愕,好半天才反應過來是君珺。揉揉眉心,重新冷靜下來就發現剛剛還自诩什麽都記得的自己忘記敲到哪句、想到哪裏了。
他手下意識地去旁邊摸,伸到一半才想起這不是在家裏,收手的時候不經意碰到了什麽,又是一愣,摩挲兩下發現竟然真的讓他找到了紙和筆。
兩只手指輕巧地搓開筆蓋,在墊着硬紙板的紙上毫不費力地記下思路,季念沒有多想,扭頭繼續碼字。
君珺不到十分鐘就沖完了澡,換好衣服後重新拿出一條幹毛巾擦頭發。她頭發不算長,只到肩膀,原本大學留三年已經及腰,自己美滋滋的感覺不錯,宿舍那幾只卻說個子矮就不要留長發,本來人就不高,一眼望過去就剩及腰的頭發簡直看不見人了,短發齊劉海才是矮個萌妹子的招牌發式,念叨了好幾天,她才忍痛自己揪着及腰的長發唰唰兩剪子從底下鉸掉。
手擡起來位置剛好在肩膀處,便索性鉸到了肩膀,剪刀快,不過剪完了君珺就後悔了,據那幾個人說她當時生無可戀地看着手裏厚厚的一把頭發十分可惜,想找個盒子裝起來卻讓小米毫不猶豫地給扔了,“一把頭發,不是從根起鉸的又不能賣錢,你留着它幹什麽?理發店天天一地一地的,都跟你似的留着麽?”
一句話成功擊碎了她的幻想。君珺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頭發被掃走扔下樓。
不過現在看來頭發短點也有好處,至少她不用費那麽大心思找毛巾,随便擦兩下頭發表面就幹了,只有發根還有些潮濕。君珺又在她萬能的行李裏面找啊找,找出平常洗衣服的盆、洗衣液來,兩個粉色透明大盆,一個藍色的大大盆,三個在衛生間正好擺擺好,把自己換下來的和剛剛費勁巴拉撿回來的衣服跑進去分類泡進去,正好三盆。
等洗衣液浸泡衣物的空檔,她突然想起自己還不知道衣服洗出來晾哪,于是就蹬蹬蹬跑出去找護士。
而季念從她拿水泡衣服開始心就一忽悠,以為她在洗自己扔掉的衣服,不過很快就釋然了,她剛剛洗完澡,肯定在洗自己的衣服,自己在這兒自作多情什麽,人家一個小姑娘跟你沒親沒故地憑什麽要給你洗衣服,再想想衣服都扔了嘛,季念放心地繼續碼字,君珺來來回回走動的聲音也被他自動屏蔽,世界上好像就只剩他一個人一樣。
護士站的護士正在低頭翻東西,猛地聽見君珺要晾衣服一時間有些驚詫,住在這裏的人幾乎都請了保姆什麽的,再不濟家裏的阿姨隔三差五也來收拾收拾換下的衣服拿回家洗,只不過季念不喜歡別人照顧,所以他們也就沒想過還會有這種情況。
思索了一下,她拿了張紙給君珺比劃,“樓下不是有一條林蔭小路麽,盡頭往右一拐,到了家屬院大門那兒有一片空地,空地上建了個小涼亭,柱子上拉了不少的電線來晾衣服,一般住院的人洗衣服都是晾到那裏。”
君珺萬分感激地拿着圖紙回了屋,等洗完衣服之後,她把擰幹的衣服放到一個盆裏抱着下樓,果不其然地就迷路了。
憑借着她多年的路癡經驗,君珺挫敗地又抱着衣服回來。
路過醫生辦公室的時候,鐘南正好推門出來,他擰着眉正要往手術室走,見君珺一副糾結的樣子,“怎麽了?”
他一邊看走廊裏大屏幕上滾動的字條一邊順口問了一句。
“沒地兒晾衣服。”君珺說完擡頭看了一眼屏幕,見寫着“鐘醫生請到手術一室”,啊了一聲,“你是要去做手術?”
“嗯。”鐘南點點頭,“去我辦公室,椅子上有一截電線,長度剛好夠從病房窗戶挂窗簾的地方綁緊連到門口上的鈎子上。”他說完就匆匆趕去消毒了。
君珺留在原地抱着一盆衣服,猶豫了一下推門進去,卧槽,鐘醫生是哆啦A夢吧?怎麽什麽都有?
君珺沒多想,回去之後蹬桌子爬椅子費了好大勁才把電線挂好,十分有成就感的把衣服嗖嗖嗖地扔上去抻平。
陽光正好從窗戶外照進來,衣服上也鍍上不少光,透着些許溫馨的感覺,屋子裏彌漫着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
護士推門進來,掃了一眼,“喲,君珺夠能折騰的啊?”
“嘿嘿,”她傻笑,朝她比了比手示意她別說出去,護士多多少少明白點君珺在顧忌什麽,舉起手裏的藥瓶往床上方的滑軌上挂,“行了該輸液了,”她說。
季念沒在意,伸出左手去。護士皺眉看了看,又綁了個膠皮帶,還是沒找到血管拍拍,然後松開膠皮帶,扭頭對君珺說:“你給他拿熱毛巾敷一敷,生土豆片也有助于血管恢複。輸了二十天的液手都腫了,根本找不到血管。”
一邊說一邊走到他右手邊,“今天就先往右手上輸吧。”
“好,謝謝啊!”君珺一個口令一個動作已經去找沒用過的毛巾了。
“不要。”季念突然說,他左手收回來,兩只手穩穩地放在鍵盤上,絲毫沒有把右手給護士的意思,他最讨厭思路被打斷,這一輸液又不知道再碼字是什麽時候了。
護士這二十幾天是見慣了他的脾氣,聳聳肩,看向君珺,“等他別扭完了來找我。”
……您有必要說的這麽直白麽。
君珺很快兌了盆偏熱的水,吸着涼氣把毛巾投出來,走過去捂住他的左手。季念不耐煩地想收手,君珺自然不讓,手卡在他手腕上季念就動彈不得了,仔仔細細調整毛巾的位置,等毛巾涼了才松開他的手。轉身再去投毛巾。
“早上才說的好好的要配合治療,怎麽幾個小時還沒過你就又反悔了呢?”君珺嘆口氣,再一次把熱毛巾放上去。
“我不喜歡思路被打斷,這樣再寫出來的東西感覺會很怪。”
“讓護士給你輸液,有什麽想寫的你可以說出來我幫你打上去,或者我出去你自己拿手機錄音也未嘗不可,為什麽非得跟醫生護士對着幹呢?這樣想好不好,早輸完你也可以再早碼字對不對?”
季念收回手按了Ctrl+S,扣上電腦,哼了一聲,“早輸完他們還得說要好好休息,別過度用腦。”
君珺看了一眼分明就是在鬧別扭的季念,突然覺得這樣的季念好萌好可愛啊,當然她肯定不敢說出來,一邊收電腦一邊說:“他們要這樣我就跟你一塊兒騙他們,反正這房間裏就只有咱們兩個人,我就說你好好休息了。”
季念黑了臉,“別用哄小孩的語氣跟我說話。”
那你也得先別耍小孩兒脾氣啊,君珺無奈,沒理他的控訴,問:“那我去找護士了?”
“嗯。”他沒好氣地應了一聲。
果然,護士再來很順利地就把針頭插.進他右手手背的血管裏,又從托盤裏拿出一管藥和一瓶紅花油來,“鐘醫生讓我給你的,外用于傷處,一天三次。”
見她一副感激不盡的樣子,護士猶豫了一下還是把鐘南的話全轉給她了,“咳,那個鐘醫生還說了,千萬表太感謝他,藥錢算在季先生住院費用裏了,三倍的,因為他昨天救你來着,不是免費的。”
所以他這相當于變相的亂開藥,硬收錢?君珺依舊覺得他有些話其實可以不說出來。
呵呵兩聲,君珺收起藥膏,“替我謝謝他,也麻煩你轉告他,有些話還是不說出來的好,否則難免讓人有種扁他的沖動。”她溫溫柔柔地撥了下額前的劉海,笑着對護士說。
這醫院裏人一個個的都不太正常。護士下了結論,轉身出去了。
季念皺眉,等護士關上門,他問:“你受傷了?”聲音裏透着一點自己都沒注意到的急切,他就知道兩個人動了手,原本只以為是推搡兩下,現在看來剛剛就這麽放他們走簡直是太仁慈了。
“嗯,昨天挨了幾拳,嘴角有些撕裂傷,還有些地方腫了。”她不甚在意地把藥膏扔在桌上,豪氣地說:“習武之人,這點小傷不算什麽。”這話倒是真的,不過落在季念耳裏便不是那麽回事,總覺得委屈了她。
“還有麽?”季念循着聲音擡手摸到藥膏。
“唔,胳膊被擰了兩下肩膀不太舒服,其他的沒了。”好吧,其實還有一點,昨天鐘南往回拉她的時候因為身高問題,手正正好好卡在她胸上,而且因為他當時正在發力對付那個瘦子,單手使在她身上的勁也不小,君珺讓他卡得差點吐血,不過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太沒料了,鐘南把她拉到安全地帶之後臉不紅心不跳的,多餘的眼神都沒給她一個,絲毫沒有吃了人豆腐的自覺,這麽河蟹的部位君珺也不好跟他理論,索性就當做什麽都沒發生。
現在看來鐘南是真不知道當時卡在哪兒了。
“過來,我給你抹藥。”季念沒好氣地說,“什麽鐘醫生,我還表醫生呢。”他才不會承認聽到鐘南給君珺藥時心裏的不爽,人是他雇傭的,要你操什麽心?!深的他當然不會多想,只是把一時的郁悶歸結到了對有人質疑他不能管好自己助理的不滿上。
“不用抹。”君珺還沒說完,季念左手一使勁拽了她一把,她沒準備,一個手刀就要劈過去,突然想起這是季念,于是條件反射的動作生生卡在半路愣了一下,然後整個人就毫無防備地跌進季念懷裏了。頭正好埋進他胸膛,有些硬,撞的她頭都昏昏沉沉的,季念胸膛的溫熱順着她的臉一點點燒遍了全身。
“趴夠了就起來抹藥。”季念聲音從她頭頂傳來,“手別亂摸。”
卧槽,把我拽過來的人是你,嫌我吃豆腐的也是你,你怎麽這麽難伺候?想到這,君珺擡手,不管不顧地在他臉上揉、捏、搓,直把他氣得臉通紅才收手,“誰叫你突然拉我。”
季念黑着臉沒說話,“把藥膏給我擰開。”藥膏裏面有一層錫紙,他能搓開蓋子可打不開那個小小的錫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