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chapter3
季念覺得有一會兒了,也沒聽見有動靜,剛想再開口問問她是不是準備讓他自己這麽爬起來,就聽見玻璃碴子在地面滑動的聲音,接着是一聲小小的吸氣聲,然後各種腳步聲,很快,他脖子就被人擡起來,原先的枕頭處也橫橫豎豎高高低低放了兩個枕頭三個沙發靠墊,墊的厚厚的軟軟的,頭枕上去一時十分的不适應。他動了動脖子,就感覺到床慢慢升高,一個靠墊明顯摩擦力比較小,依靠着重力砸到他腦袋上,然後落到他身上。
不疼,可莫名的喜感。
等到角度合适了,君珺重新回去把兩個枕頭兩個靠墊擺好,再把季念稍微動了動,腰後塞上剛剛砸到他的靠墊,這樣很容易他就坐起來了。
“怎麽樣?”帶點期待的聲音再次響起,聲音軟軟的,一時讓季念都不好拒絕,何況确實挺舒服的。
“嗯。”他遲疑着應了一聲。
“那現在可以吃藥了吧?”君珺歡快道,“我來看看怎麽吃。”
“不吃。”季念斷然拒絕。
“你不會是怕吃藥吧?”君珺問,“怕苦?咽不下去?過敏?不可能啊,醫院給開的藥肯定不會讓你過敏,而且你要相信自己,人的喉嚨潛力是無限的,比如我吃肉的時候覺得肉堵到了嗓子眼但還是能咽下去的。這樣說來,你一定是怕苦對不對,沒事,我有糖,吃完藥我們可以含一塊糖。”
季念臉都黑了,“不是。”他不想再解釋什麽,君珺也沒給他解釋的機會,因為窸窸窣窣一陣聲響過後一塊充氣軟糖就趁機進了他嘴裏。
“唔,你給我拿出去。”季念就沒見過這麽不見外的人。
“……糖在你嘴裏,你自己吐出來啊,總不能我上手摳吧?呃,上手摳?”說着,季念心叫不好,果然,下巴被人捏住,嘴也被迫張開,軟糖慢慢化在嘴裏,口水也漸漸聚集,君珺默了默,道:“其實我是真不願意把它摳出來。”
“唔唔唔。”那你就別摳啊。
“難受啊?哎呀你不喜歡吃糖早說嘛。”見大神這麽痛苦的表情君珺魔爪伸進去。
“……”季念愣怔片刻之後直接下巴一使勁掙脫她手指的桎梏咬了下去。
門外的兩個人都有一種看不下去的沖動,正想要進去做點什麽,就見季念已經一副妥協的樣子,極輕微地搖搖頭,放松牙齒,舌尖伸伸縮縮試探着觸了觸她的手指,臉色不悅,示意她把手指拿出去。
“對不起,對不起。”君珺收回手看着手指上很深的兩個牙印,慢半拍反應過來自己這樣對待一個病人,對待一個跟她還不熟的人有多逾矩。
季念搖搖頭把糖咽下去,樹莓甜膩膩的味道混着少量殘留的糖霸道地侵占了他的口腔,因為剛剛的動作和有些激動的情緒身體漸漸有些不适,疲憊潮水一般席卷上來。
“把藥拿過來。”他低聲說,身子調整了一下更大限度地倚靠在靠墊上,君珺不敢怠慢,照着單子把藥全部擺好湊到他嘴邊,季念沒再躲閃,張嘴把藥全部抿進嘴裏,嘴唇蹭過她的手心,有些潮濕的觸感讓君珺一下子就蕩、漾了。
男!神!的!嘴!唇!啊啊啊啊啊啊啊!
一邊神游天外一邊做夢一般把水杯也抵到他嘴邊,還十分貼心地伸手扶住他的脖頸使角度更适合他喝水。季念身上沒勁,也懶得計較她不停吃豆腐的事情,十分配合的咽下一口水,略微仰頭,喉結上下滾動了兩下吞掉了嘴裏的藥。
終于吃完藥的季念仿佛完成了拯救世界的終極任務一樣,臉色有點白,疲憊地靠在君珺給他建出來的“窩”裏不再說話。
君珺等了一會兒,看他臉色不好,爪子就伸向他胸口,撫了兩下給他順氣,季念嘴角抽抽,還沒說話,君珺就兩根手指伸到他鼻子下方一根手指抵上他的大動脈,見他還在出氣兒而且脈搏還有,君珺長舒了一口氣,收回手擦下額頭上的幾滴冷汗抱怨道:“吃完了你也不吱一聲,那麽大一把藥你一口就給吞下去了,我還以為你噎到了。”
季念給她這捉急的智商默默點了兩根蠟之後終于忍不住反駁道:“正常人噎到之後會咳嗽以排出異物。”
君珺默了默幽幽道:“我以為你是那種連咳嗽都懶得咳的人。畢竟你話都不會多說。”
我話都懶得說現在跟你說話的是誰?!季念壓下心中的咆哮不想跟她理論,下一秒就反應過來,自己好像真是,懶得說。
“靳易天找你來的?”他岔開話題,問道。
“嗯,靳先生說你想繼續工作,所以我來幫你校稿。”
季念沉默了兩秒,呵,他現在連自己的工作都不能自己做了麽?還要找人來幫他。不過想想自己什麽都看不見,敲字上去肯定也是錯一大片,輸入法再智能也不可能存下所有他用過沒用過的詞彙,更何況自己用了挺久的筆記本已經毀得七七八八,自己家那邊一時半會兒也回不去,工作什麽的要是沒人幫忙想恢複還真是遙遙無期。
“你先出去一下,我想跟靳易天單獨談談。”半晌,季念淡淡地說,聲音平靜,剛剛腦海中的低落和自我厭棄掩飾的毫無破綻。
“噢,好,我去給你叫他。”君珺一轉身就看見一地的碎玻璃,商量道:“我先掃下地行麽?很快的。”
“嗯。”季念靠在床上輕聲應道。
君珺拿掃帚掃幹淨之後想走,卻又轉過身去,“需要換個姿勢麽?”
他一直朝向前方的頭側過來,有些好笑,對着身旁這個演技低下賴着不走的小姑娘問:“你到底想說什麽?”
“我,我就是想說,你別太難過,都會好的。”說完君珺趕忙道:“那我去給你找靳先生了。”
說完也不等他回答就一溜煙的跑了,留下愣住說不出話來的季念。
出車禍那麽多天以來,靳易天給他換了幾十個護工,人來了又走,因為他疏離、冷淡有避他如瘟神的,也有想要搭上他下輩子衣食無憂的,他不傻,這些都能感受的到,所以難以忍受。他不能忍受身邊一群人虛情假意,明明是迫不得已,內心把他暗咒千百遍就是嫌他性子孤傲難以相處,卻還要違心地為了各種各樣的理由講一些冠冕堂皇的話來巴結奉承他。所以這麽多年他寧願一個人獨居。不接觸到生人就不會有所謂的失望。
更何況他看上去太無所不能了,金燦燦的學歷,高顏值,不知不覺中就蠱惑着人。而能住在這樣的病房一定是有經濟實力的,所有的優勢羅列下來,沒有人會真正關心他在想什麽,會不會難過,會不會,害怕。他覺得自己也不需要。可君珺扭扭捏捏羞澀地說出來的話,卻莫名地觸動了他的心,讓他第一次發現,原來有人關心理解,是感覺這麽好的一件事情。
靳易天走進來的時候就見季念抿着唇不知道在想什麽。二十多天前的那場車禍他難逃其咎,所以這麽多天即使他再能折騰他也會不停地滿足他的要求,卻從來都不肯來看他一眼,歸根到底是他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他。
自小一起長大的朋友,如今他卻害的他躺在病床上受傷痛折磨。季念難以接受,他也不能接受這樣的自己。
兩個人一個靠在床上,一個坐在床邊,十分鐘裏誰也沒開口,只見到靳易天不停地給季念掖被角,仔仔細細一絲不茍,恨不得就這樣結束這次見面。
吳浩在門口看病房裏兩個人這麽情意綿綿基、情、四、射一直深情對望,下意識地捂胸,卧槽,老板不會對男人有興趣吧?難怪會選他當助理!剛畢業的純情少男特別好欺騙對不對!不要啊,他可是立志要追小米的人,好危險,感覺自己要貞、潔、不、保的樣子。
于是跟爸媽請完假回來的君珺,就見到吳浩手裏拎着一個不知道什麽時候冒出來的袋子挑挑揀揀。
“你幹什麽呢小耗子?”君珺問。吳浩沒理她,自己嘴裏嘀嘀咕咕念叨着什麽,君珺踮腳湊過去就着他的手看了一眼,“防狼噴霧”“尖叫器”“辣椒水”。
“有人要對你用強?誰這麽不長眼啊?”君珺一把奪過來他手裏的東西圖新鮮看了兩眼之後又扔回塑料袋裏如此評價道。
什麽叫不長眼?!好歹我也曾經是校園裏的一根草,迷倒過那麽一小小片的人好不好!除了我家女神小米~不過話說回來好歹咱倆也是青梅竹馬你這麽诋毀我對你有什麽好處?!
當然吳浩只敢在心裏默默吐槽,順了氣兒之後把君珺拉離病房,“你看靳先生和季先生,兩個人在這裏二十分鐘了,誰都沒開口,就這麽耗着。你說,這靳先生會不會喜歡季先生啊?然後季先生不從,靳先生一氣之下大打出手,害季先生住院,現在兩個人再見,只能相對無言執手淚千行。”
又是一連串的靳先生季先生,君珺聽得暈頭轉向的,不過還是把吳浩腦補出來的虐戀情深的狗血劇情聽懂了個七七八八,她看着吳浩眼睛冒光,一臉八卦的表情,扶額,槽點太多,不知道從哪兒開口。最後她涼涼道:“如果真有這麽一回事,我覺得不論從身高、體格還是性格上,你老板都是被壓的那一個。”
的确,季念面部線條偏冷峻,高挺的鼻梁和不時緊抿的薄唇散發着一種強大的氣場,即使現在躺在病床上有明顯瘦下來的痕跡,也能看出之前身材體格應該都是極好的。而靳易天,抱歉她見他第一眼就被他那帶着陰柔的桃花眼閃到了,能語氣溫柔把嘲諷言語說的酣暢淋漓訓得吳浩恨不得找地縫鑽進去的人,君珺覺得靳易天是除了她的第二個人,并且實力上遠超過她。
“別管怎麽說,現在兩個人一看就是有矛盾,你說老板不會一個心傷,看上我了吧?”
君珺:……少年你想太多,洗洗睡吧。
“那得是心有多傷?碎成渣渣了吧都?然後連帶着視網膜也跟着出逃,智商理智也接連下線了?”君珺抽着嘴角說。
吳浩:摔,再也不能愉快的玩耍了。
“總之不管怎麽樣,有備無患,如果老板真同意讓你留下來,你在這裏又沒地方住,我跟老板說好了讓你住在醫院裏,這什麽防狼噴霧啊尖叫器啊的你留着也圖個心安。嗯,就這麽說定了。”于是吳浩扒拉扒拉把東西一分為二,自己的裝進公文包,剩下的連同袋子一起交到君珺手裏。
君珺:“大神才不是那樣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