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chapter2
D大的宿舍樓十分老舊,尤其是女生宿舍,陰冷破舊的簡直就是鬼故事裏宿舍樓的翻版,公共水房經常停水不說,線路還不穩定,夏天多熱也帶不起空調來,多幾臺電腦就能跳閘。君珺住進來的第一天,暑熱還沒散去,她躺在床上,感嘆道:“果然重點大學的經費全拿去發展教學了,瞧這宿舍樓,簡直太符合我的審美了。”
君珺就是個怪胎,突出表現在夏天只開電扇不開空調,一條棉被捂過一年,到了冬天線裙短褲亂蹦跶,跟不怕冷似的。不管天多熱,永遠只喝溫熱的白開水和各種奶,不喝飲料汽水,過的跟苦行僧一樣。
現下D大終于準備重修宿舍樓了,假期從六月二十號一直延長到九月二十號,整整三個月,可喜可賀,一年的四分之一就這麽放過去了,不過悲催的就是,宿舍裏的東西全得搬走,什麽都不能剩,如有丢失學校概不負責,同時學校也不允許假期再住宿,畢竟是大修,粉刷、改線路,房間的格局都要變,基本上就是要把一棟樓重建的節奏。
所以樓下的宿管大媽破天荒地放了雄性生物進來,就是因為一群身嬌體弱的小姑娘們不可能短短幾日之內把一堆的東西收拾好拎包帶走。當然,其實君珺她們宿舍不存在這個問題,但吳浩還是死乞白賴跟過來了——多好的表現機會啊!
半個小時以後,君珺局促拘謹地站在靳易天面前。面前的人一雙桃花眼,生得一副風流公子的模樣,翹着二郎腿滿臉閑适地靠在醫院貴賓間的真皮沙發上,手指輕敲着沙發表面,一點也看不出他有剛見完客戶的釋然或者是要去趕飛機的緊迫。
“這就是你給我找的人?”他有些不滿地眯起眼睛,上下打量君珺。
吳浩抹了把冷汗,“我青梅,從小一起長大,性格乖巧可愛,煮飯洗衣縫紉樣樣拿得出手,D大物理系在讀生。”
眼見着靳易天蹙眉,吳浩補充道:“小學的時候練過跆拳道,和近身格鬥,你看身後那一個拉杆箱兩個旅行包兩個編織袋,就只有一個拉杆箱是我滾上來的,其他都是君珺一個人拎上來的。”
靳易天眉頭舒展,微微露出滿意的神色,吳浩想着小米手機通訊錄裏第一個便是他的名字,咬牙,“還有老板,不知道你聽沒聽過這樣一句話,每一個性格綿軟任人欺壓性子溫和耐心爆棚的男人背後,肯定有個打小欺負他到大的女生!我覺得我就是這麽一個男人,所以君珺就是這麽個角色。你看我這下巴,這衣服,她的傑作,別看她這麽羞澀拘謹,其實特別人來瘋!”
剛說完,君珺就瞪了他一眼,惡狠狠的,靳易天卻徹底放下心來,之前的二十多天裏,除去他昏迷的三天,他一天百忙之中還至少要給季念換兩個護工,如今護理中心接到他的電話都是直接挂斷,因為再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選了,要求太多太龜毛了。醫院裏的護士也幾乎被換了個遍,就是壓不住他。
也不知道那小子有什麽好,沒出事的時候,天天獨來獨往,一個人住在市區外的別墅裏對着電腦敲敲打打,偶爾公司裏有事,他來了也是沉默寡言,誰跟他說話都冷着一副臉,多一個字都不肯說,可就因着一副好皮相,落在別人眼裏就是十足十的高冷男神,
生病住院了,無時無刻不暴怒的脾氣,愣是還有人敢往上湊,換走的護工和調走的護士,十有□□也是做了什麽他覺得暧昧的事。從小跟他長到大,靳易天最了解他,出了名的不近女色。
看看表,他确實是趕飛機,不過說到底關還是得把。
“你,跟我先去看看。不行我再換人。”靳易天正正衣領起身,示意君珺跟出去。
“不行”兩個字頗有深意,季念要是不滿意,就得換掉君珺,同樣的,君珺要是受不了季念的暴脾氣,他自然也得放人走。怎麽看兩個人怎麽不合拍,靳易天也沒抱多大希望。
七樓是外科住院部,走廊最裏面便是季念的單人病房,兩張床,一張沙發,還配有小浴室,廚房,和一小塊接待人的廳,君珺對這家醫院的單人病房早就有所耳聞,其價格以及難訂程度自然也略知一二,聽說有錢沒權也住不進去。果真是有錢人。君珺腹诽。
還沒走到門口,就聽見裏面傳來玻璃器皿落到地上摔碎的聲音,緊接着是一聲有些虛弱但十分低沉有磁性的聲音,“出去。”
一個女人似乎還不甘地在說着什麽,不過很快房間裏的腳步聲就離門口越來越近,最後終于走到門口拉開門,君珺剛想問靳易天大神這麽兇會不會打人,一扭頭看見頭發衣服淩亂有些狼狽的護士,到嘴邊的話就憋了回去,眼角抽抽,一個沒忍住,先問候了一下眼前的護士or護工,“姐姐,你是聖誕樹麽?現在是夏天,你出來的……早了點。”醫院現在要求的着裝都這麽五花八門稀奇古怪了麽?她早上出門照鏡子的時候不會被自己吓到麽?
護士手指用力地攥緊裝藥的托盤,想發火,可礙于靳易天在門口,挑着一雙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氣場迫人,只得斜睨她一眼,轉頭抱怨,“靳先生,季先生不配合治療。”
這兩個拗口的姓,君珺眼神飄忽,盡力讓自己在她發嗲的聲音下不顫抖得太厲害,餘光裏看到吳浩也四處張望,最終盯着轉角的護士站不再動視線,于是就剩下靳易天一個人撐場面了。
靳易天顯然也不耐煩跟她多說話,嘴角略微上揚,似笑非笑,“病人不配合治療,我也沒辦法,最近公事繁忙,還希望院方多多關照。如果不行,我不介意再繼續換人。”說完朝努力減小存在感的君珺使了個眼色,示意她接過托盤。
“我?”君珺比着口型,手指自己,“我?”
“不然呢?”靳易天皺眉,繼續使眼色,“要來聘助理的不是你麽?什麽代表102萬妹子粉擁有月光能量的,不也是你麽?”
兩個人繼續用眼神交談,遲鈍如吳浩,終于也收回目光,看兩人迷之對話,對此他表示,沒看懂。君珺卻一臉我懂的表情,接過托盤。一邊往病房裏走一邊撥拉着裏面的藥盒。
“她怎麽進去了?”吳浩湊到靳易天旁邊壓低聲音,“季總心情不好,不會欺負我家小君珺吧?”
靳易天用看白癡的眼神不屑地掃了他一眼,開玩笑,季念脾氣再差,那也是個男人,欺負女人的事情任別人怎麽惹了他他都是不會幹的。頂多就是言辭上冷淡強硬一些好讓某些人知趣點兒走開,如果你不觸犯他的習慣、底線,他是決計不會無故發火的。當然,某人的底線貌似不是一般的奇怪,不是一般的多。
“懂了,懂了!”吳浩趕忙狗腿地說,然後扒着門往裏看,門是正對着小浴室和廚房的,床鋪還得拐個角,因此在門把手這邊只能聽見兩個人的聲音看不見人影,靳易天嫌棄地挑眉,這麽蠢的助理真的是他挑來的麽?長腿兩步邁到門框一側,衿貴、透着些不耐地往裏看,地往裏看,期間還用一種十分訝異的眼神望一眼剛出來的,呃,聖誕樹,像是十分好奇她怎麽還在這兒。聖誕樹咬着下唇,甩手忿忿地走了。
吳浩扒了兩下發現,他看不見人啊,于是挪一步,兩步,三步,唔,到了靳易天身前,身高腿長的竟然擋住了靳易天,靳易天從後面踹他一腳,捎帶着把人帶到身後。
君珺跨過那一地的碎玻璃片,想要開口,發現自己不知道大神叫什麽,莫名其妙地叫“大神”自己又覺得叫不出口,端着藥盤憋半天,上手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季念不耐煩道:“出去。”
“可是你得吃藥。”君珺現在心裏有一千只小獸在叫喚,“天哪天哪真的是大神,活的大神,卧槽我有生之年能見到大神!好想發微博發朋友圈啊!”
季念不理她,他眼上覆着厚厚的紗布,不能視物,更不能讓人确定他是睜着眼還是閉着眼,因為剛才發怒,薄唇幾乎抿成一條線,整個人氣場低到最低點。估計自己說的什麽他完全沒聽見吧,君珺難得聰明一回,眼前這個男人就算能看見……好吧,他要是能看見她也就不用來了。
君珺抽抽鼻子,把藥盤放在桌子上,問道:“你有沒有覺得一股怪味?”
沉默半晌,季念吐一個字,“有。”剛剛那個女人湊過來的時候他差點沒被熏暈過去,所以忍耐才瞬間達到極限值。
“我也覺得有。”她深以為然,轉身往後走想要去關窗,看到一地的玻璃片扶額,“那啥,大神,我去開窗戶哈。”
你開窗戶為什麽要告訴我?季念還沒想明白個所以然,床沿嘎吱響了一下,臉前撲過一陣風,他下意識想要屏住呼吸,卻不自在地吸了一口氣,唔,這姑娘身上倒是沒亂七八糟的香味。等等,風是哪兒來的?她是從自己身上翻過去的?
君珺三兩下就開了窗戶,外面的熱風湧進來吹散了剛才的香味,君珺也又走到他身邊,手在藥盤裏撥拉兩下,“你得吃藥,你這樣……”她說了一半突然就不說了。
我怎麽樣了?季念皺眉,特醜,特招人煩,跟攤爛泥一樣躺床上任人每天吆來喝去,跟菜市場的蘿蔔一樣讓人調着個地翻看?心裏說不上來的心煩意亂和自我厭棄,從小接受的習慣、教育就告訴他他必須強大,不論人前人後,他向來都是以極高的标準要求自己,因此也不能容忍自己有一點的不完美。可突如其來的車禍就像是完完全全改變了他的生命軌道,視力能不能恢複是個未知數,小腿骨折,多髒器受損,不管他願不願意,未來的半個多月一個月他都得像之前的二十多天一樣依靠別人依靠各種儀器藥物。
這種自己不能掌控自己,不能确定之後身體能否完全恢複的感覺令他十分的不爽以及暴躁。
“出去。”他語氣驀地又冷到了極點。
“你這樣,讓人很心疼的。”君珺也不是臉皮那麽厚的人,被人吆喝兩次出去,腳底下也站不太住了。
季念只覺得好笑,“沒有人會。”他肯定道。沒有人會心疼他的。
“靳先生會。”
“他不會。”季念覺得這個姿勢不舒服,身子輕微動了動,想要換個姿勢,可哪裏都使不上勁,還觸到了傷處,渾身被一陣鈍痛席卷,一時再說不出話來,紗布底下的眉頭狠狠地折在一起。
等這一陣痛過去了,才聽見身邊傳來膠帶撕開的聲音,接着一片挺厚的紙巾從他額頭慢慢擦到耳後、脖頸。
“是不是想要翻身?”一只細細的小胳膊猶豫幾下之後伸到他脖子下,另一只手也順勢搭在他腰上,“往那個方向?”
往沒你的方向。季念很想這麽告她。不過在心裏想到要是真說出這樣的話,估計兩個人要費的話更多,于是半晌無奈道:“坐起來吧。”躺了這麽久實在是難受。
“哦好。”君珺眼睛仔細打量一下,思考一個不碰到他傷處的辦法。來之前在車上吳浩給她大致看過了季念的檢查報告,生怕她下手沒輕沒重的,一爪子下去正好就拍到季念傷處再給人弄暈了,這樣的話別說君珺,估計連他也得讓靳易天告個故、意、傷、害、罪。
作者有話要說: 一邊存稿一邊看存稿嘩嘩往下掉。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