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chapter4
正說着,靳易天臉色難看地走了出來,在門口長長的深吸一口氣,然後再吐出一口氣。
兩個人莫名其妙地看他,靳易天也覺察到了他們的注視,轉過頭惡狠狠地瞪他們兩個一眼,“看什麽看,沒看過人緊張啊?”
緊張?不是說好的從小一起長大的嘛?
靳易天還在不停地吸氣、吐氣,君珺試探地說:“一般人們見面會以‘吃了麽’來打招呼,就好像英國人見面談天氣一樣,如果你實在不知道怎麽開口,可以試試這個。”
吃,吃了麽?靳易天差點沒栽倒,眼睛轉了一圈想起剛剛君珺跟他挺談的來,“你,跟我進來。”
于是兩個人重新進去,靳易天站在床邊,一本正經的,深情地問:“季念,吃午飯了麽?”
季念不太想理這個醞釀了二十多分鐘就說出這麽一句話來的人,默默阖上了紗布下的雙眼,靠在床上準備睡一覺。
冷場了。
君珺最害怕冷場,給靳易天搭梯子,“他沒吃。”
“你怎麽知道他沒吃?”
“我,我……”君珺“我”了半天,臉羞的通紅,別過頭去不看審視她的靳易天,“就,剛扶他起來的時候,那個,嗯,不小心摸了一下。”
摸了一下。不小心。姑娘你真的是不小心的麽?你心得多大!
季念一口氣沒提上來,咳嗽兩聲。靳易天也別過頭去。
“然後呢?”季念終于又開口了,摸了一下就能知道他沒吃飯麽?
“然後,”君珺以為季念在問她“摸後感”,眼神飄忽,視線不時地往季念身上落,最後下了結論:“呃,身材不錯,好像有腹肌。”飛快地說完之後蹲在地上捂住紅透了的臉。艾瑪大神真是的,還要人說這麽清楚幹什麽?!倫家都知道你身材好了嘛!
門口的吳浩看了眼手裏的防狼噴霧,要不,這些東西給大神備一份好了,看上去君珺不需要這些,畢竟跆拳道黑帶,學過近身格鬥,冬練三九夏練三伏,分分鐘撂倒一米八的漢子的不止小米一個,他家君珺也是個中翹楚。怎麽看都是季念比較吃虧。
“君小姐,我覺得我們的合作還是到此為止吧,很抱歉麻煩你跑這一趟,校稿我們可以……”靳易天回過神來之後趁着季念還沒發火決定先把自己惹來的麻煩解決掉。
“就她吧。”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季念打斷,“你不是還要出國麽,別換人了,就她吧。”
于是君珺心情從地平線跌到谷底,在聽到季念開口之後又瞬間上了天。大大大大神說就她了!就她了!她可以名正言順地在未來的兩個月裏每天花癡帥哥,每天第一時間看大神更新小說了!想到可以如此近距離地跟她追文追了六年的大神共、處、一、室就好!興!奮!
“季念,你想清楚。”靳易天驚訝道,從小最不願意跟女孩子呆着,尤其讨厭別人跟他有肢體接觸的季念竟然在被人摸了之後還要把人留下來?他可不可以認為季念對他懷恨在心存心要等他出了國顧不上這裏的事再跟他鬧要換人?!
“很清楚。”他似乎是累極了,說完之後好半天才再開口,“那件事你也別放在心上了,我沒有怪你的意思。麻煩過來扶我一下。”他順着君珺的聲音找到她的方位,手指朝她一勾。
“哎!”按捺住狂喜的心情,君珺又飛撲上去周到地服務了一番。饒是季念這麽挑剔的人也不得不承認,這姑娘心細的跟頭發絲一樣,你不說話她都能看出你在想什麽來,而且方方面面考慮的極其周到,從扶他起來到放他躺下,整個過程他都沒有感受到一點的颠簸,君珺完全避開了他的傷處,力道也把握的很好。
見他已經決定了,靳易天也不好再說什麽,等君珺一臉玄幻一臉寵溺地給季念掖好被角,示意她跟自己出來。
吳浩正等在門口琢磨要不要提醒老板該去見客戶了,兩個人就帶上門出來了。
靳易天遞過一張卡去給君珺,“醫院門口右轉五十米有銀行自動取款機,卡給你錢不夠了随時去取。合同我現在沒有時間拟,等忙過這陣之後我會根據市場價格拟訂一份合同給你郵寄回來。”
“不,不用,給吳浩看就行了,他簽就是我簽。卡我也不用,生活費還剩着。”君珺趕忙表示不用這麽麻煩這麽破費,國際郵費可不便宜,手裏的卡也像塊燙手山芋一樣往外扔。
靳易天挑眉,沒接,“季念喜歡安靜,所以我沒有多派人手,每天晚上七點有護工來給他擦洗身體,早飯七點,午飯十二點,晚飯六點,我訂了飯送過來,到時候會讓他們給你再做一份,你記得下樓去領飯。”
“好的,不過,呃,請問一下,您對‘安靜’的定義是什麽?”
“他工作的時候你不要打擾他。”
“這我肯定能辦到!”君珺舉雙手下保證。
“他不工作的時候你也不要跟他多說話。”靳易天補充。
臣妾做不到啊!君珺手扒着牆裝壁虎,“我們可不可以商量一下,每個人對安靜的理解都不一樣,我覺得一天天不說話是會得失語症的。”
“君小姐不必多慮,他十幾二十年都是這樣過來的也沒你想的那麽糟糕。況且我覺得你的理解不重要,重要的是季念對安靜的理解。”靳易天只要不在季念面前就氣場全開,挑着那雙勾人的桃花眼不耐道。
“可是……”可是你又不是他,你怎麽知道!君珺忿忿地想,不過話說了一半就吞回去了,畢竟他完全不了解季念,怎麽看都是靳易天的話比較權威,她只能聽他的,更何況他根本就沒給君珺争辯的機會,已經擡腳準備走了。
“能讓季念開口留下來的人你是第一個,君小姐,希望你能清楚自己是誰該幹什麽,不要讓我這兩個月裏還得從國外飛回來處理你惹的麻煩。”
呵,看上去貌似是你惹得麻煩比較多啊靳先生。君珺在心裏給他豎了個中指,轉身推門進去了。
她帶過來的幾個編織袋都已經被堆到沙發前面的空地上,包則被放在擦得一塵不染的茶幾上,君珺一度覺得它們會把那個看上去脆弱的玻璃壓碎,不過顯然病房裏的東西質量過硬,依舊完好無損默默承受着。
見不得自己的東西亂糟糟的君珺轉頭見不遠處的季念似乎已經睡着了,便不再動收拾的心思,悄悄拉開包找出一本大神寫的書來看。
季念精神狀态不好,睡得很淺,身子一直繃得緊緊得絲毫沒有放松的意思,君珺正看到興頭上突然就聽見他痛苦地夢呓了一句,頓時被生生從書裏給拽出來,趕忙起身去看他。
被噩夢猛得驚醒的季念使勁睜開眼,卻什麽也看不見,不,他能看見,只不過觸目便是大片大片的漆黑,整個人都漸漸陷進那無窮無盡的黑暗中,聽不見,也說不出話來。整個世界又仿佛只剩下他一個人一般,意識瀕臨喪失的令人窒息的無助再一次席卷上來。他下意識地伸手去抓,想要抓住什麽來證明自己的存在,驀地一只軟軟的小小的手掌被他握在手中。
他手越收越緊,那只手卻絲毫沒有抽離的跡象,心漸漸安定下來,耳邊也能聽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一句一句越來越急切,毫不遮掩的關心,強自按下的恐懼不安,直到意識漸漸回歸,直到反應過來這是他今天留下來的小姑娘,季念始終沒有開口說話。
他突然意識到心底裏甚至希望這個人能一直這樣一遍遍耐心地叫自己的名字,可噩夢會結束,貪戀的事也有個盡頭,他趕在君珺勇氣都耗盡準備按鈴叫醫生的時候松開了緊握着她的手。
清清嗓子還沒開口,手就被君珺反握回去。君珺人小手也小,此刻一只手攥着他冰涼的手指,一只手捂住他的手掌,兩只手齊上陣才嚴絲合縫地把他的手完全包住,她手心的熱度漸漸傳到季念手上,烘的他心裏也有一絲暖意。
“你沒事吧?”最後還是君珺搶先開了口。
“沒。”季念嗓子有點啞,解釋道:“就是做了個噩夢。”
“噩夢?”君珺了然,手猶豫了一下貼在他汗濕的額頭,撥開濕答答貼在紗布上的柔軟的黑發。季念別過頭去,不想讓她碰眼上的紗布,君珺也就順勢收回手繼續說:“我小時候也經常做噩夢,每天晚上雷打不動的一個,夢裏是怕什麽來什麽,看的比白天都清楚,回回都是哭醒的。”
她說完見季念頭往她這邊偏,像是在聽的樣子,便繼續說道:“嘿嘿,所以我就在床上堆滿的毛絨玩具,這樣不管我在床上的哪個角落,都有它們陪着我。”
季念嘴角抽了抽,還真是個好辦法啊,果然小女生都喜歡那些一點用處也沒有的東西。
見他沒說話,君珺抿了抿嘴唇,像是看出他的漫不經心,“你別嫌棄我,真的很管用。”
“嗯,我知道。”季念輕輕說,不知道為什麽他好像能想象到身旁的人嘟起嘴生氣的樣子一樣,同時也有那麽一絲不想讓她失望的念頭,但抱歉,他真的接受不了把毛絨玩具擺滿一床然後自己縮在一堆動物娃娃之間,他寧願自己一個人在兩米寬的床上打滾。
“你不知道,你就是在敷衍我!”君珺跳腳,鞋在地上噠噠兩聲輕巧地跑回行李旁邊抓出她每天晚上睡覺抱着的熊塞到季念懷裏,季念哭笑不得地往回推,剛剛的噩夢好像離他一下子就很遠了一樣,語氣裏是自己都沒注意到的輕松,“你自己留着。”
“你試試,就試一晚上。”君珺一邊說一邊又執拗地把熊推回去,她對別人示好最習慣的方式就是把自己喜歡的東西送出去,看他用跟自己一樣的東西,感受到自己曾經感受到過的溫暖。
季念破天荒地沒覺得她煩,橫豎都是在這裏住着,多一個人陪着也沒什麽不好吧?于是他也不再推讓,把熊放到了枕邊。
熊安安靜靜躺在他枕頭邊,一股特別淡的香味也傳過來,他問安靜下來的君珺,“你給熊噴香水了?”
“沒有,”君珺搖頭,“我不喜歡香水的味道。好像是前兩天宿舍熄燈的時候我正在抹油,一個不小心挖了滿手,手上胳膊上都塗遍了也沒抹勻,順手就抹到熊上了。”這幾天忙着清空宿舍,兵荒馬亂的,季念不說她都不記得自己幹過這麽缺心眼的事。
“我也是,”季念抿唇似乎笑了笑,“我也不喜歡香水的味道,聞着頭疼。”
“對對對,就跟我聞見香菜一樣,頭會暈的!”君珺十分興奮地肯定他的說法,為找到一個志同道合的人而激動。
傻乎乎的。季念在心裏又默默給她下了個定義,這才想起來自己還不知道她叫什麽名字。
“你叫什麽名字?”他這麽躺着說話不舒服,撐了撐手臂想坐起來,君珺趕忙把他扶起來,重新給他搭窩。
“君珺,”忙好了之後她坐到旁邊的凳子上介紹自己,“君子的君,第二個珺再加一個王字旁,是不是特別好記?還有小名,我小名叫錦錦~你呢?大神你叫什麽?”
一聽季念問自己的名字,君珺跟竹筒倒豆子一樣全都說出來了,生怕說晚一點季念就不想問她了,天知道她可從來沒想到有一天會和大神這麽面對面地聊天,讓大神知道、記住她的名字啊,幸福來得太突然,她要冷靜冷靜。
“季念,”他有些清冷的聲音傳過來,“季節的季,”頓了頓,他繼續說,“懷念的念。”
不知道為什麽,君珺覺得他說“懷念的念”時,透着一絲失落,一絲嘲諷,可也不敢去問,于是繼續打探,“小名呢?沒有小名麽?”
季念扯出一絲苦笑,“沒有。不過小名,唔,錦錦?”
“嗯?”君珺下意識回應,應完了才反應過來季念剛剛叫了她的小名,明明就兩個字家裏人叫了這麽多年,可為什麽從他嘴裏說出來就那麽好聽。君珺捂着臉胳膊支到床邊低下頭去,床咯吱響了一聲。
“?怎麽了?”季念不知道自己又說了什麽,小姑娘怎麽又不說話了。
“我在很認真的害羞。”君珺捂着紅透了的臉一本正經地解釋道。
“噢?君小珺?”季念覺得旁邊放了一只兔子一樣,溫熱的,軟軟的,竟然起了逗人的心思。
“嗷嗷嗷,大神你別說話讓我冷靜冷靜。”她手捂着臉聲音傳到季念耳朵裏是悶悶的
季念低低地笑了一聲,不再說話,放她去冷靜。君珺深呼吸,然後起身在病房裏來來回回走了兩圈才又一屁股坐回去,豪氣地一揮手,“我冷靜下來了!”你放招吧,不就是撩妹麽,我也會的呢!
季念勾唇,仰頭更舒服地靠在一堆靠墊上,手指在被子上無意識地着,說實在的,他一個人呆慣了,猛地要他說這麽多話他不習慣,也不知道要說什麽,要不是君珺剛剛一臉花癡地暴走,兩個人早就冷場了。
剛剛說到哪兒了?她的小名?那就再繼續說吧。
坐直身子,季念重新開口,“那就講講你名字的由來吧,”頓了頓,他像是想起什麽,壓低聲音,語氣裏帶笑,“嗯,錦錦?”
……
君珺愣了幾秒,然後發現剛剛還霸氣外漏的自己又成功被大神寵溺的聲音蠱惑了,血槽刷地一下直接見了底,捂住瞬間紅透的臉她推開凳子又自己冷靜去了。
三分鐘後,正經臉的君珺回來了,見季念還靠在床上靜靜地等她,只不過明顯是強打着精神,君珺眸光一黯,心裏莫名的有些難受:“大神,我覺得,你還是不要說話的好。你一開口我血槽掉的太快,我覺得我說你聽着就好了。”
季念不置可否地勾了勾唇,想了一下然後點頭,正好他也在發愁怎麽能不着痕跡地歇一歇。
“唔,還是先說小名吧,我有一個表姐,比我大三歲,然後我是家裏的老二,出生之後我姥爺一看又是個小丫頭,覺得是‘錦上添花’,所以就叫錦錦了。不要問我為什麽不叫花花。嗯,就這樣。”
花花,季念心裏默了默,他當然不會問這麽白癡的問題,這麽好個詞是個正常人都會選“錦”字而不會選“花”字吧?畢竟聽上去太像條狗的名字。
“至于名字,呃,念快了像一個一聲一個輕聲對不對,其實‘珺’念四聲,美玉的意思,他們希望我經過打磨歷練能成一塊美玉。”
“嗯,寓意不錯。”季念點頭肯定道。
“不過據我媽說更重要的是還不到預産期的時候我臍帶繞頸太嚴重,強行剖出來的,出生還不到五斤,皺皺巴巴的醜的不行,他們一度覺得人生無望想把我推回去重造,但這顯然不可能,于是就起個‘珺’字,盼着長大之後能好看點別砸手裏。”
當我沒說。季念汗。
“哎,大神既然你沒小名那就把我的小號送給你吧?!”
不知道為什麽季念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不用了,謝謝。”他委婉地拒絕了君珺。
“不要不好意思,我小號特別響亮,猴!頭!菇!是不是特別有名?!念出去是不是特別有國際範?!”
餅幹麽?季念無語,再一次拒絕,“其實我一個人呆的比較多,不會有人叫我小號,這麽響亮的名字你還是自己留着吧。”
君珺對手指,“我特地讓出來給你的唉。”
“為什麽叫猴頭菇?”季念開始岔話題,十分真誠地希望小姑娘能忘了給他起小號這一碼事。
“真菌,我本家,新鮮的時候是白色的,我又比較白,我室友們選了好久才給我選出來的。”言下之意這麽好的小號你竟然還嫌棄它、不要它。
“呃,”季念讓她說的有一種自己做了什麽天理難容的事情的感覺,猶豫了一下,“搶別人珍貴的東西不太好,你自己留着就好了。”
“可是你身邊的熊就是我最珍貴的東西,它都陪了我十年了。”
熊你拿回去啊!又不是我逼着你把這個毛茸茸又占地的玩意兒放我枕頭邊的!
季念深呼吸,按捺住起來揍她一頓的沖動,臉黑得像鍋底一樣,幽幽道:“那我寧願叫泰迪也不要叫猴頭菇。”泰迪聽上去才是國際範好不好?!
“熊先生你好!”君珺飛快地接口,“初次見面,還請多多指教!”
季念終于不用再深呼吸讓自己冷靜下來了,他已經徹底被這個姓君名珺的姑娘打敗了,換作以前,甚至是前一天的自己都沒想過有生之年能因為為自己争取了一個叫“泰迪”而不是“猴頭菇”的小號而如此滿足。人生的下坡路大抵也不過如此了。過山車往下沖的都沒自己這麽快。
“你好,兔子小姐。”他扯扯嘴角決定結束這個話題,無奈地說,“我累了,能讓我再睡一覺麽?”
他看不見,所以肯定不會知道他叫君珺“兔子小姐”時君珺臉紅得都能滴下血來,君珺就保持這種神游天外的狀态把靠枕拿走,然後又滿屋子亂竄着冷靜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