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不得不說, 吳煙這一句說到了點子上，戳得豔姐心癢癢的。是啊，她年紀眼看着就大了，難道能做一輩子不成？
在大世界的時候, 雖然只是陪酒不陪客, 但是面對那些客人的毛手毛腳, 還是不能推脫的。她早就厭倦了那種場合的笑臉相迎，午夜夢回她都覺得那些人太惡心了。可為了掙錢, 也只能咬咬牙堅持下去。
她文化不高，沒有什麽學歷，更沒有手藝, 可以供她挑選的工作實在是太少了。現在工廠裏那麽多人下崗，找工作更難了。
這些年她掙的錢大多數拿到家裏去了，留在她手頭的錢不多，甚至支撐不了她在海城生活一年。更別說在海城開店了。其實她可以掙到錢的, 有不少人對她說過, 可以養她。但她堅守底線，不願意掙這種錢，這會讓她覺得是在出賣自己。
可她之前做的工作也不光鮮, 每次打扮好走在去大世界的路上，她都能感受到旁邊那些人黏膩的眼神, 和那些藏着背後的議論紛紛。
不難過嗎？難過的, 可沒有辦法, 為了生存。
現在吳煙這有一個這麽好的機會, 難道自己真的要拒絕嗎？就像她說的那樣，不如試試，試一試，實在不行，就早點離開，也省得拖累了小煙。
吳煙看着豔姐的眼神從迷茫轉為堅毅，她就知道，事情成了。
“好，我試試吧。先說好，如果不行，我就走了，不然的話，還拖累了你。”豔姐說道，心裏有點打鼓。
吳煙笑得明媚，她重重的點頭，“好，沒有問題的，咱們都是背水一戰，努力去做，做得不好了，咱再放棄。”
看着吳煙這個樣子，豔姐重重的點點頭，“行，那就聽你的，背水一戰。”
……
豔姐答應過來，這讓吳煙的壓力驟然減輕了不少，這樣的話後面她就只需要去購買材料，再加上招女工來做就可以了。
她這邊負責出圖紙，而且她很有自信，經她的手出來的圖紙，一定很有市場，這可是擺攤幾個月積累下來的經驗啊。
豔姐說要送吳煙，吳煙拒絕了，外面青天白日的，也不至于出什麽事。再加上她現在還穿着睡覺的衣服呢，要是換衣服得多麻煩啊。
“不行，我剛好也下樓買點吃的，咱一道出去。”豔姐攔着吳煙，當着她的面利落的把自己的衣服給脫了，吳煙守禮的背過身。
“你不是女人啊？還轉過身，這有啥好轉身的。小煙，我跟你講，你豔姐我就是骨架大了點，要是骨架像你一樣纖細的話，就你豔姐這身材，那去做畫報女郎都可以的。”豔姐在她身後笑嘻嘻的說道。
吳煙耳朵動了下，她剛剛看了一眼，就那麽一眼，豔姐的身材确實很好啊，腰細腿長的。她低頭看了下自己，自從她媽來了之後，其實又長了點肉的，但是這幾天比較忙，這個肉又掉了一些，但還是挺豐滿的。
“畫報女郎？那是什麽？”吳煙好奇的問道。
豔姐卡了下，見她老老實實的站在門口，乖巧得很，有心要逗逗她，“也沒什麽，就是一些身材很好的女人穿着暴露拍的照片，給男人看的。”
吳煙看着房門，眨了眨眼睛，這也沒什麽啊？以前那些牙婆經常讓她們看那種畫冊呢，看多了她都能捧着當故事話本看，心中一點波瀾都沒有。
豔姐換好了衣服，把鑰匙拿着，走過來見她臉都沒紅，也有點驚奇，看不出來小姑娘還挺淡定的。
“走吧，那個作坊離得遠不？”豔姐問道。
“還有點距離，不過咱們如果做起來的話，那邊有房間，你可在裏面住，也省得在外面租房子。”吳煙想了想，從這邊過去得做公交車，還得走一段路。不過那裏還有間多餘的房子，倒是可以住人。
豔姐把門給鎖了，“那就行，對了，我什麽時候去上班？”
“明後天都可以，我要貼告示招人，你也來看看。”吳煙扶着樓梯，小心的往下面走，走慣了她新租的房子的樓梯，都不适應這種窄窄小小的樓梯了。
“那行啊，我明天就過去看看，順便幫你收拾收拾。”既然說了要做，那就抓緊時間辦起來。
倆人一道走出去，吳煙把自己做的口罩戴好，旁邊的豔姐見她這樣笑了笑，“來這裏，你确實要戴口罩。”
吳煙眼睛彎彎的，都可以想象得到，口罩底下的面容笑得有多麽生動，“謹慎一點嘛！”
她對這邊戒備心比較高，主要是這裏魚龍混雜的人給她印象太深了。之前住在這的時候，每天都提心吊膽，晚上睡覺都不敢睡太熟，一有點動靜馬上驚醒。
也不是說這邊都是壞人，但她一個人住在這邊，力氣又不大，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多點防範之心，對她來說總沒有壞處。
豔姐和吳煙一路聊着往路口走，走着走着，吳煙回頭看了一眼，卻只看到了空蕩蕩的巷子。
“怎麽了？”豔姐也回頭看。
吳煙擰眉，搖搖頭，“沒事，剛剛還以為後面跟着人呢！”
“沒有人呢。”豔姐也沒看出個什麽了，巷子空的，也沒有人走這邊。
吳煙也覺得自己多想了，跟豔姐在路口分開，走到大馬路上的，她松了口氣。
她直接回了江北路，到攤位上的時候，她媽還在那看着攤位，“今天生意怎麽樣？”
“還可以，賣了幾個發卡和頭花。”張秀蓮笑着說道，她現在放開了不少，見着客人過來也敢介紹了，不過客人如果多的話還是有點慌。
但現在已經很好了，張秀蓮一個從小就在地裏刨食的，跟地打交道最多，她和吳建國又一向老實本分，從來沒想過做生意，要不是女兒在做這個，她也不可能接觸到這些。
但她已經盡量在學了，甚至她看着女兒生意挺好的，都想自己也在旁邊擺個攤位，專門做一些蘇城的糕點賣，不過這些就是心裏想想，沒敢跟自己女兒說。
吳煙把在路上買的健力寶遞了一瓶給她媽，“媽，喝瓶健力寶，你回家休息，這裏我來就可以了。”
“我帶了水呢，花這錢幹啥？”張秀蓮手接過去，嘴裏抱怨道，但面上卻是開心的。
“你爸那邊齊醫生說得做個小手術，後面還得鍛煉，等徹底好的話，也得小半年。”張秀蓮把健力寶打開，喝了一口說道。
吳煙點點頭，注意到旁邊有人看自己，便扭過頭，正好看到李大姐飛速把頭扭回去的樣子。她眉毛飛揚，最近李大姐還挺奇怪的。
“沒事，我這邊錢夠的，只要能治好，小半年也不算什麽。”吳煙給自己打開了一瓶，小口小口的喝着，這是冰鎮過的，很輕易的就驅散了一身的熱氣。
“不過俊俊那邊怎麽樣？媽你打電話過去問了嗎？”吳煙問道。
想到兒子，張秀蓮也為難，要說不擔心兒子，那是不可能的。但是現在總不能她回去照顧孩子吧？吳建國這邊，就算做了手術，不用在醫院住了，可隔斷時間還得去醫院複查的，所以還是留在海城方便些。
“打電話了，你外婆說俊俊挺乖的，就是想咱們，老問你外婆咱們啥時候回去。”張秀蓮說着自己都難受了。
吳煙想了想，開口說道：“媽，你和爸有沒有想過，就在海城這邊待着得了？蘇城的話，發展不是很好，爸的腿好了，回去能幹啥？還不是幫人做房子，賣苦力。我是不想他再做這些了，要是再出事可怎麽辦？要是你們都回去種地呢，倒是也還行。不過你們既然來了海城，應該也能看到海城發展得不錯，機會很多。”
“所以，我就提個建議，你和爸可以想想在海城幹點啥，開餐館也行，擺攤也行。來錢的路子不少，而且，俊俊也可以轉到這邊來讀書。我近幾年肯定是不會回去的，如果可以的話，還想在這邊買房子呢。”
“買房子？”張秀蓮驚駭的睜大了眼睛，看着女兒精致的側臉，又漸漸平緩下來。
“是啊，你看我現在擺攤，一天能掙幾十塊錢，好一點的話能掙百來塊，現在一個月能掙一千多塊，雖然這邊房價比較高，但我要是有時間了，做做批發的話，也不是不能買房子的。這還是我一個人呢，如果，你們也留下來，咱們一家人努力的話，那房子買下來不就更容易了嗎？”吳煙雖然喜歡蘇城，但那個地方在未來發展絕對沒有海城好的。
要是他們一家人都留在這，她爸媽想個什麽活做做的話，多多少少也能掙一點。買套房子在她看來，也沒有那麽難。
張秀蓮被說得很心動，她猶豫了下，小聲說道：“其實，我想弄個推車，賣咱們蘇城的糕點，你看成不？”
吳煙看了她一眼，見她眼神忐忑，笑道：“這有啥不可以的？蘇城的口味和海城的差不多，糕點的話，您做的味道好，每次您做的糕點，我都得吃好多塊。我覺得是可以做的，不過現在天氣太熱了，等過一兩個月，天氣涼一點了，咱們可以想想租個店面來做。”
“租店面？那不行不行，我就是想搞個推車的，租店面太花錢了。”張秀蓮是看這邊擺攤的人挺多都是搞推車的，所以也有個弄推車的想法。至于店面，她想都不敢想。
但吳煙知道很快海城ZF就得整改流動攤位了，他們這邊等海城大市場一落地，他們外面那些流動攤位的就更不允許了。逮到一個抓一個，抓到了不是沒收就是罰款。等海城大市場做起來了，他們這邊統一擺攤的都不會允許擺。
書裏面就出現過一個劇情，周如甄一次從公司出來，在路邊想買個紅薯吃，然後就有人來抓那個賣紅薯的，周如甄挺身而出，跟那些來抓的人辯駁，說他們這擺攤就是做小本生意，憑什麽不讓人家擺攤。說那些來抓人的野蠻粗俗，不講道理。
然後落在金晉眼裏，周如甄就變成維護弱小心地善良的好姑娘了。
吳煙卻只想笑，海城ZF三令五申的不允許亂擺攤，所有的流動攤位全部整改，你要麽就到ZF指定的地方去擺攤，要麽就別擺。這是為了整個城市的建設，也不是個人私心。這些擺攤的人不知道嗎？知道的，但就是不聽勸。
人家來抓人，那是人家的工作，沒有辦法，上面下了命令，下面的人難道還能裝聾作啞的拒絕？嚴令之下才能讓整個城市建設得更好。他們是不留情面，但他們留情面的後果，就極有可能是自己的工作丢掉。
但海城城市建設做得好不好，這是關乎國家形象的問題的。誰也不想國外那些人對他們國家的印象就是牛馬糞滿地，人們穿着破爛瘦骨嶙峋軟弱可欺。
他們需要一個能讓全國人都驕傲的城市，需要一個能和國外城市相媲美的一個城市。
“沒事，現在爸那邊還需要你往返醫院照顧呢，你想擺攤也脫不開身，而且我這邊還有事要辦，白天需要你幫忙看着攤位。等爸那邊做好了手術，從醫院回來了，方便照顧的時候，再考慮這事也來得及。”吳煙把最後一口喝完。
張秀蓮認同，“行，那過兩個月再說。馬上就要放假了，俊俊要不要接過來？”
“接吧，不然老呆在外婆那邊，舅媽她們得有意見了。你和爸趁暑假的時候，也商量商量，腿治好了是留在這還是回老家。”吳煙說道。
這都沒法着急，她爸腿還治着，也沒法那麽快好。吳煙不強求他們留在這，只是稍微提出一點自己的建議，至于他們願不願意留下，就看他們自己怎麽想的。
吳煙把罐子給扔了，拿着自己多買的一罐到李大姐攤位上，“李大姐，這罐健力寶給你喝。”
李大姐別別扭扭的轉過身，擺手不要，“不用不用，我帶了水的。”
“這是特意給你買的，你要是不要，我可就扔了。”吳煙眉眼彎彎的笑着，用一種開玩笑的語氣說道。
李大姐果然拿了過去，“行行行，那我拿了，謝謝你啊！”
“沒事，這又沒幾個錢，之前我還老吃你家的東西呢。”吳煙收回手，見她把健力寶放在旁邊，沒有要喝的意思，眼中閃過一道情緒。
“這幾天生意還可以吧？我白天基本都不在這，也沒給你幫什麽忙。”之前在這的時候，倆家誰家比較忙的話，就都會到攤位上幫忙做事的。
李大姐尴尬的笑了笑，“沒事，你媽來幫我了。”
其實她沒讓張秀蓮上手，現在看到吳煙和張秀蓮，她心裏都挺別扭的。但是張秀蓮人也好，就算不讓她幫忙，還是會在旁邊稍微遞給袋子啥的。這倒是讓她有些過意不去，覺得自己太計較了，明明人家啥也不知道呢。
“你這幾天忙啥了？”想了想，李大姐還是問道。
吳煙眼睛發亮，轉頭看了下張秀蓮，見她沒注意到這邊，便小聲對李大姐說道：“之前你不是和我說讓我搞批發嗎？我現在準備請幾個人來幫我做，我也把批發做起來。”
“不過我還沒跟我爸媽講，你幫我瞞着。”她眨眨眼睛，很俏皮可愛的樣子。
李大姐見她這樣就想笑，不過還是咳嗽了下沒笑出來，“怎麽說做就做啊？你準備在哪做呢？招人做不？是不是還另外租了地方？”
她難掩擔心的問道，盡管心裏因為自己兒子的事不大痛快，可她還是挺喜歡吳煙的，也沒法對吳煙生什麽氣，畢竟她看了這麽幾天，也看出來這孩子對她兒子可沒什麽意思。
反倒是她兒子，前兩天打電話又拐彎抹角的問起了小煙，聽得她心裏憋得慌。再想想過幾天，他們學校就該放假了，到時候孩子一回來，再天天相處着，她兒子豈不是心都得黏在小煙身上。
反正一想這事，李大姐就發愁。
見李大姐像以前那樣會關心自己，吳煙也悄悄的松了口氣，“沒事沒事，這些我心裏都有數的。”
“你有數就行，要是有啥要幫忙的就跟我說。”李大姐梗了下脖子，有點僵硬的說道。
“嗯，要是有要幫忙的，肯定找您；您這也是啊，有啥事我不在的話就跟我媽說，我要能幫您解決的話，肯定也幫忙的。”吳煙笑眯眯的說道。
“去去去，我哪有要幫忙的。行了行了，你快過去吧，你媽不是還要做飯給你爸送過去？這個點也該回去了。”李大姐見張秀蓮往這看了好幾眼，沖吳煙擺擺手。
“好嘞！”吳煙歡快的轉身到自己的攤位上。
看着她附身跟張秀蓮說話的李大姐臉上的笑容收斂，繼續發愁，是個好孩子啊，要不是家裏不成樣子，跟她家趙奇其實還真可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