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8)
君兒孝敬父母的,我不能擅自做主拒絕,銀子就帶回一部分,讓父母調養一下身體。金元寶是劉大哥送君兒的禮物,你要好好保存。再說,那些銀子已經很多了,能讓我們像樣的過上一段時間了。現在知道你沒事,我最擔心的就是父母的身體了,只要身體沒問題,緩過這口氣,總能重新好起來。你這樣孝敬他們,也不枉爹娘為你擔心了日日夜夜。”
劉寄風拿出幾張銀票“張大哥,我贊成小君的意見,還有,這裏是五千兩銀子,你也帶回去。”
“劉先生,這可使不得!”張家大哥鄭重拒絕。
“您先聽我說完話,再來決定,好嗎?”
劉寄風轉頭看着張祁君。又低下眼,給三個人續了點茶水,慢慢的開口說。
“小君,你來我這裏四年了,也沒聽過我講過我家的事情,今天大哥也在,我就一起跟說說。我的祖父尊名劉峰即,在戶部挂着職,和當時的豐王走的很近。我家祖上富有,祖父是也算是豐王的私人錢袋子,他老人家為人豪爽,不拘小節,送禮很喜歡送人金元寶,落了個外號叫“劉元寶”,而豐王跟前廢太子關系親密,當時廢太子主要的對手是慶王,後來慶王落敗被賜死,他就對開始忌憚人緣極好的豐王。”
“廢太子與慶王相鬥多年,花用自不會少,估計也有幾分眼饞我祖父家産吧。找了緣由拿下豐王,豐王入獄。我祖父也跟着受了難,家財散盡才保得一家子的命。幾經輾轉定居這裏。祖父人看着粗魯豪放,但他也心細,現在我的這部分家産,基本上都是很早前轉移出來的,這是只是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錢江還有些産業。”
然後劉寄風苦笑一下“世态炎涼,這過程中還弄丢一部分,但家産的另一半卻在別處。那部分産業表面看起來跟我家沒有半點關系,但确實是我家獨有的,一直委托祖父的好友打理。那次事件後,祖父很傷心,也很灰心,自己冒然出仕給家招來災禍,有些後悔,不想再過那種富貴被人算計的日子,現在手裏這些,夠平安生活,就行了。我父親也是這個想法。所以,那部分産業,并沒去收回。他們去世都早,我有一個姐姐遠嫁多年沒消息,我家族,就我一個了。。。。。”
張祁君也是第一次聽劉寄風說起,聽到這裏,很心疼他,伸手去撫摸他的胳膊。
劉寄風說到這兒,表情有點落寞,這個時候,看到那個白玉一樣的手,在輕撫自己的胳膊,不由看着張祁君一笑,接着說“我待小君,就如同我的親人。”
大哥聽着,心裏也是十分的感動。
張祁君更是。
“最近我一直在想,祖父的想法,在那個時候,是好的選擇。不過今日不同往日,最終登基的餘王,登基後,恢複豐王的王位,還封了親王,給了塊不錯的封地,卻一直沒讓他就番,而是讓他陪在身邊。而我們,現狀并不是十分理想,這個地方,已經不太合适居住了。而你,小君,你不能一輩子關在院子裏,但你要走出去,現在的我,并不能确保你無憂。”劉寄風看了一眼大哥。
“便是你的父兄,現在恐怕也沒那個能力。”
“所以我已經開始籌劃,要拿回那部分産業。這筆財産本身數目不小,這二十多年的經營,據我的調查和推測,已經算得是巨額財富,錢帛動人心,我并不認識經營的這個人,我手裏雖有憑證,但他那裏畢竟財大勢大,所以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拿回來。。。。。我先做些準備,再兩個月後,我就去趟京城索要。”
張祁君從來不知道這事,聽得也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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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祁謹說“劉先生,所謂錢帛動人心,那人辛苦經營了那麽多年,跟他有交情的你的祖父已經故去,要是他不認你,不肯還,又擔心你手裏的證據,他會不會對你不利?“他擔心的問。
張祁君也跟着點頭“就是,劉大哥,我們不要了吧,把東西收拾一下,跟大哥走,你是一個人,我家裏人多啊,咱們一大家子人在一起,多好!”
劉寄風溫柔的看着張祁君,一大家子人。。。。是挺好。
“還是去試試,那原本就是我劉家的,小君,一大家子生活,也需要財力支撐。難道你想你大哥這樣的榜眼,每天要出去教小孩子讀書只為養家?你二哥整天出去陪笑臉?還有你姐姐,被人挑三揀四?難道你不想去集市閑逛,去郊區踏花?”
張大哥說“劉先生,要不然等幾年,看看我這裏,能做到什麽份上。也好有個依靠。”
祁君聽了也認為是對的,說“對啊,等等。”
劉寄風笑了下“恐怕,也不好再等。管理這份産業的人,如今也七十多了。他要是有什麽事,那就真的很難回來了。我比較有信心的是,我祖父的至交,人品不會差,這些年,他一直在找我家。都已經找到錢江了。他要是無心,可以不這樣做的。所以,我覺得刻不容緩。”
“我跟你一起去。”少年下着決心。
“不,你在家裏等,我那邊辦完事,就來接你。”
“那怎麽行?我不放心!”
“放心吧,我也做了些調查和準備,至多無功而返,不會有事的,畢竟我知道,對于我來說,最重要的是什麽。”他深深的看着小君,張祁君臉微微發紅。
劉寄風對張祁謹說“張大哥,你們這樣的人家,自然有你們的風骨,這些我都理解。但我想,今生,無論如何,咱們都有深深的牽連了,即這樣,何必在意一時的長短呢?不妨把時間拉長些,我現在也不敢說,今生我不需要您家的庇護。讓你帶上這些金銀的意思,是做另外一處準備,這是從我祖父那裏學到的。當初,我祖父要是沒這個頭腦,我家經歷磨難後,一家子老少病弱,又驚又吓,再面臨衣食無着的困境,那,恐怕都沒劉寄風的今天了。所以,這狡兔三窟嘛,你們用不着就幫小君存着。我們萬一這邊有什麽問題,至少你們是我們的一處落腳處,有備無患。那邊要是順利,我就準備搬去京城,到時,大哥帶着父母都搬過來,大家還是一大家子住在一起”。
張祁君眼睛一亮“大哥,劉大哥對我很好,我在這裏生活你們不用擔心,但你們也別讓我擔心啊,爹娘那麽大年紀還要為生計籌劃,我在這裏又怎麽能安心?況且劉大哥說的,并不是哄你的。”
張祁謹說“劉先生說的那些苦難,正是我一家的真實寫照。我父親說,萬幸的是,以前沒什麽仇人,犯的錯又不是牽連人的,否則。。。。”說罷搖搖頭,苦笑一下。
“我們在這裏,只是暫時落腳 ,關鍵是要先出來尋你。原打算,如果尋你順利,修養段時間,我還是要回京城的。進士學位沒褫奪,我還是可以謀職的。”
劉寄風說“現在找到祁君了,別那麽着急了,回去先讓父母養好身體,您把原來的關系接一接,有合适的職再說,我這裏估計也就半年的時間,就會有音信,如果我這落實了,會對你謀職所有幫助。要是實在不順利,今後,還真得仰仗大哥呢。”
張家大哥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那好,你們既然這樣說,我就不矯情了。我先回去,租個大點的地方,把家搬了,原來的住處,條件很差。然後讓父母弟弟妹妹們,在家裏調養一段時間,在寒嶺那裏,都受了不少罪,父母身體也不行,還有你兩個侄子,都很懂事,小小年紀就會幫家裏幹活。但課業卻落下不少。。。。。這段時間,我和爹正好先給他們把功課補一下。”
“這就對了,從鋪子裏拿些滋補藥材,我看小君列的這個單子很好,照着單子買點東西,你今天好好休息,你出來這麽長時間,家裏也擔心,就別耽擱了,我去镖局委托個镖,把你送回去。這樣路上安全點。”
“好。”
一下午,張祁君依在大哥懷裏,絮絮叨叨,話說個沒完。
張家大哥發現,自己這個弟弟每三句話裏,總會帶出他劉大哥,劉大哥說這個了,劉大哥做那個了。大哥默默的聽着,心絮萬千,對劉寄風的依戀太深了,我這次回去,又是占了劉寄風不少,這接下來可怎麽辦?
剛開始自己的打算是,自己将來肯定還有出頭之日,到時扶助劉寄風,算做是報恩。可是現在看來,不光弟弟,連自己也要陷進去。
他思路飄遠,沒能回應弟弟,張祁君不幹了,“大哥大哥,別走神!”
“呵呵,好,不走神,聽你說。你知道大哥聽你這樣說話,有多幸福嗎?”
“我有爹娘,大哥大嫂,二哥還有姐姐,還有小侄子,還有劉大哥。也很幸福。”
“那将來,你回到父母身邊,要劉大哥一起去嗎?”
“那是當然。。。。。。”張祁君停了下,又開始說別的。
晚上,張祁君要和大哥睡,劉寄風說“大哥找你一路,都沒有睡好,這馬上就又要回青平,會很累的。你睡覺動來動去的會吵到他,聽話,讓他先好好睡一覺。”
張祁君退一步,堅持大哥睡自己床,自己在下面搭了個鋪板。結果大哥一覺睡到第二天快中午了,還是因為肚子餓了才醒來,看到陌生的房間,聽聲音,好像自家弟弟在外間自言自語,這四年來,頭一次,心落到肚子裏,感覺上天畢竟沒有給自己家絕路。
劉寄風來到熟識的镖局,托個镖,镖局管事的一聽笑了,“劉老板,正巧明天有個去柳州的,二十多輛車呢,路過青平,給他加輛車,一起走吧。人多路上好照應些。”
“好,估計得兩輛車了,要捎回點東西去,這樣坐着舒服一點,畢竟是進士老爺,不好太委屈着。呵呵!”
一聽這個人是進士,镖頭眼珠一轉,趕緊求劉寄風“劉老板,我那兒子,已經過了童生,打算讓他明年要試試秀才,要是考上了,那可真是家裏祖墳冒青煙啊!可是大功德的。可您看我這周圍,高人咱們也夠不着呀,他的老師自己連個舉人都沒考上,教的就有限。也不能跟他說明白這裏面門道,遇到進士老爺的機會更是太少了,咱們縣這麽些年也沒出一兩個。您看,我能讓我家這傻小子跟這一路嗎?給這位進士老爺端茶倒水的伺候着,讓這位爺得空給我那傻兒子講講。這镖費,我就不要了,還保證一路讓他住得好吃的好。”
劉寄風笑笑“我回去問問他。”
回來跟張朝謹一說,張朝謹很喜歡讀書上進的人,滿口答應。
小君也很得意“我大哥還是當年的榜眼呢,我朝最年輕的榜眼,可是不得了的。當年的探花是個四十多歲的,留着胡子,又黑又瘦,大家都遺憾,應該讓大哥降一名的,名副其實的探花郞,那可成就一段佳話了。”
張大哥呵呵笑着。
劉寄風跟張祁君說“小君,我給你講講,為什麽不讓你回去。你父兄現在沒有官職,不能庇護你。你自己也無功名。家裏又沒有大到可以鋪墊一切的財力,這樣冒然出頭,只會給自己和家裏人帶去麻煩。你看大哥,身上有功名,走到哪裏,都會受人尊敬,有人關照。真遇到事,當地衙門都不敢輕心。。你明白了嗎?”
“嗯。”
張大哥聽着暗自點頭,怪不得弟弟比以前進步很多,和劉寄風這樣通俗易懂的教導是分不開的。
到了下午,就帶走的東西準備好了,藥材,糕點,還有本地産的肉脯,布匹,茶葉,張祁君還給母親嫂嫂姐姐置辦了首飾,護膚的香脂水粉什麽的。林林總總就一車了。
第二天,大哥準備出發了,要說的話,說了又說,最後兄弟兩人相對無語的坐着,過了一會兒,張祁君臉微微一紅跟大哥說“大哥,你回去跟父母說,君兒不孝,這輩子,恐怕要跟着劉寄風了。只要他不趕我走,就會陪着他。”張祁君低着頭。
大哥心中一痛,然後問“君兒,你是為了報恩嗎?”
張祁君沒出聲。
大哥有點急切的說“以你劉大哥的為人,要知道你是因為報恩留在他身邊,他也不會高興,不會快活。”
“劉大哥救了我,生同再造。而且他,人很好的,我跟他在一起,很踏實,很快活。”眼前閃過那個有點抑郁,沉穩,又讓人感覺安全的男人。
“大哥,我有父母,兄長嫂嫂,有姐姐,還有侄子,将來還會有更多侄子侄女,而劉大哥,他,他只有我。我知道,在我來之前,他過的,并不快活。所以,無論如何,我不會主動離開他。”
“弟弟,你劉大哥對咱們家的恩義不用說,我也能看出來劉大哥人很好,從今以後咱們家會把他當成自家親人一樣對待。而且,經過這次家難,大哥也不像過去般呆板,那樣書生意氣。只是,你還小,沒見過什麽世面,我是怕你将來走出去,會後悔啊。再者說,你劉大哥非池中之物,他諾大家産,總要有自己的後代繼承,如果将來他要娶妻生子,你在這個家裏如何自處?“大哥眼圈直紅。
“大哥,我不會給自己後悔的機會的。他,他要是改了主意,想娶妻生子,想讓我走,我再走罷。到時,大哥,你不要嫌我罷。”
大哥看着這個少年,凄美絕豔,一把拉過來,擁在懷裏。。不禁大罵這個不公的命運。。。
“怎麽可能嫌棄你呢,父母兄長,是你一輩子的依靠,無論何時,無論怎樣,我們都會待你如初。我是怕,很多事情你不懂。要是他,那邊要娶妻生子,你,他也不放,你怎麽辦?我的傻弟弟”。
“他要是那樣,大哥,君兒可就活不成了。。。。”張祁君想到那個,心如刀割。
“呸,你怎麽胡說!你不想想爹娘,還有你二哥,姐姐,你侄子?娘是因為你,才堅強的活着的,你不想着盡孝,倒輕言生死?”
祁君低頭沉默不語。
“大哥跟你說這話,也不是一定會就發生這樣的事,只是提醒你,你心思單純,可世事複雜,你別太死心眼兒”。
“嗯,大哥,我聽你的。”
“無論如何,你都是咱們家的寶貝,你時刻要記得這個,不管出了什麽事,我們都等着你回家,你侄子,待你如同待我一樣,你可千萬要記得,不能做傻事。”
“大哥。”張祁君抱着哥哥的脖子。
房間外,劉寄風聽到了這番談話,在心裏說“大哥,你錯了,無論他是因為報恩,或者是不得已,但最好是喜歡,無論是哪種,我都要他留在我身邊,而我身邊只有他,再不會有任何人,他離開的一日,也是我命絕之時。”
一大早起來,劉全架了車,把張朝謹送到镖局,祁君只送到大門裏,依依不舍的分別。
劉寄風送他到車邊,張家大哥對劉寄風深施一禮“劉先生恩義,張某銘記在心。希望有報答您的一天。我小弟,他自小被母親養的太單純,不知人情世故。您,您能對他耐心一些,我那邊如果有了消息,就來接你們,咱們一起生活,也好相互依靠。”
劉寄風低低的對他說“大哥一路當心,對于小君,我只願他不離開我,我不會做任何傷害他的事,不會違背他的意願,你們家把他當掌珠,我也同樣。你們放心吧。”
大哥回身用力的抱了抱自己的弟弟,轉身離去。
☆、第 23 章
自從大兒子走後,張祁君的父母的一顆心,就沒落下過。白天沒機會,晚上,兩個人坐着,能說的話,都說過好幾遍了,現在只是相對無言。
張父還好,白天要去教學,分散了不少注意力。
而張母每天在家裏忐忑不安,一會兒天堂一會兒地獄,熬的整個人都安生不下來,時病時好。
每天早晨,張家老二陪着父親,走三裏地,就到了學校。中午還要送飯,下午再來接。
張父學識一等一的,又在京城做過官,那見識當然更是不凡。人雖然瘦弱,氣色不好,但氣度沒得說。像這樣當過官的進士當老師,學校裏哪曾見過?所以大家都很敬重他。
沒上幾天課,學校就負責他的午飯了,二哥不用再去送,省了不少事。
送完父親,二哥就要去市場轉轉,家裏柴米油鹽這些,都由他來采買。他嘴巴甜,人又聰明,有眼力勁兒,幫人做點事,出出主意,撈些好處,買點便宜的東西,撿些邊角下料,有時,還得喊上大侄子幫忙去擡。
家裏女人們繡些東西,他拿到大戶人家附近去賣。看到人家丫環婆子出來,主動上去搭讪。不管怎麽說,家裏妹妹和嫂嫂的眼光品味是有的,繡出來的東西,花樣色調,大方貴氣,不太愁賣,但她們倆畢竟不是繡娘,還要忙着家裏做飯,洗衣,照顧父母身體,所以出品有限,也只能稍稍有點收入。
大哥和父親寫點字,畫些畫。送到書畫鋪子裏,賣出去就能改善一點生活。
女人們原來也都是養尊處優的,只學過做點心,真正做飯,哪有那個本事啊?人口多,事情多,光一家子的衣服洗起來就很難了,又都是習慣了幹淨的,所以到了寒嶺,張父就定下來,家裏只做一些簡單的飯,基本上都是粥。有時買點豬骨牛骨,收入多點的時候買點肉,丢到粥裏煮。平時就是扔進青菜,放點鹽,連菜帶飯都有了。
有時張家二哥心疼父母侄子,有銀子了,就買點燒雞,給父母和侄子吃。但父母一般都是不吃的,都給了侄子。
到了青平,條件比山上要好一些。當地比較繁華,家裏的繡品字畫倒是好賣一些,張父又去教學了也有了收入。但是相應的生活成本也高了,尤其是張父,去上課嘛,總要衣着體面,飲食得體。加上張家大哥出門把所有能帶的銀子都帶走了,所以家裏日子過得很是緊巴。
這天黃昏,張家二哥剛接了張父回來,張父坐在屋裏,兩個小孩子在張父面前背書。張母前些日子小病了一場,剛好一點。張家二哥抱了柴火,嫂子和妹妹往鍋裏倒了水,洗了點青菜,準備着煮粥了。
門口突然聽到動靜,在門口小巷子裏跑着玩的鄰家小兒使勁的敲着院門,叫着“張缊張結,你們爹回來啦!快開門!你們爹回來了”。
張二哥一下子聽到了,連忙跑着開院門,一面回頭大聲叫着“爹,娘,大哥回來了!大嫂,大哥回來了。”
打開院門跑出來,張大哥的車将将到門口。
二哥一看,嗬,兩輛車!張家大哥從車上下來,旁邊還跟着個二十歲左右的年青人。張家大哥幹幹淨淨的一身新棉袍,神采奕奕。
一看到張家二哥說笑了“二弟,我回來了。”
張二哥看到大哥,眼圈就是一紅,“大哥,你可回來了。”說完往大哥身後看,沒見着張祁君,心裏又失望又害怕,不敢問,眼淚就流下來。
張家大哥吓一跳“家裏還好吧?”
“都好,都好。”
“來我介紹下,這是王奕,是王镖頭的兒子,這一路,都是他照顧着我。王奕,這是我家二弟。”
王奕連忙行禮“張二公子,學生有禮。”
張二哥連忙還禮“王公子辛苦了,多謝一路的照顧。”
“您可千萬別客氣,這一路,都是張先生對我的教導,我才知道了那麽多。真應了那句與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能陪在張先生身邊,是學生的福氣。”
“都別客套了,這一路都累了。二弟,趕緊把這些東西卸下來,讓王奕趕緊回去休息。”
“哪能讓張二公子忙啊,我這夥計都帶着呢,您就說放哪裏吧?”
“那可多謝了,先放院子裏吧。”
張二哥也跟着搬“這些都是嗎?”
張大哥說“這些都是,回頭再細說。”
張父也出來了,站在院門口看着大兒子,一臉的緊張,心髒狂跳。.
張母帶着女兒和兒媳,在屋子裏透過窗戶瞧。
張家大哥看着父親一笑“爹爹,一切都好,進屋我再跟您說。”
張父點點頭,回去了。路上悄悄的擦了下眼睛。
兩個小孩子跑過來“爹爹,爹爹”。
張大哥看到兒子,也高興“來,幫着拿拿東西。”
沒多一會兒,東西都放在院子裏。
張大哥說“這樣就行了,回頭我們自己整理吧,王奕,謝謝你。”
“瞧您說的,這是我的榮幸。将來,還要仰仗您呢。”
“嗯,這些都好說,別斷了通信。這個地方只是我暫時落腳的地方,你有事情可以直接找劉先生,他會轉告我的。多用功,所有的辛苦,都不會白廢的。”
“是,學生記住了。那學生先回去了,您也好好休息。”
王奕帶人走了。
巷子裏不少人出來看熱鬧,這一帶住的人都不富裕。張大哥拿出兩小包糖,給一個小孩子,讓他跟小夥伴們分分。然後跟大家笑着抱拳行禮,關上院門,都回到屋裏。
張大哥給父親母親施禮,看着爹娘又高興又害怕的樣子,說道“爹娘,我回來了,我找到弟弟了,他還好。”
張母一下子不知道說什麽好,流着眼淚笑“真的?你別騙娘!”
“兒子哪能騙您呢,真找到了,在京江。”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怎麽沒跟你回來?”
張父也長出口氣,“趕緊說說。”
一家子人,一塊石頭算是落了地。
張大哥簡單把事情說了一遍。大家都感覺像是書裏的情節,不可思議。
最後張祁君和劉寄風的話沒說,想等和爹娘私下說。
“院子裏的東西,都是弟弟給您帶過來的,路太遠,還有好多我沒帶。”說完,從一個箱子裏拿出糖果點心,給兩個兒子,“去裏屋吃吧,少吃點,一會兒要吃晚飯了。”
兩個孩子高興的答應了,捧着吃的進到裏屋。
然後張家大哥打開一個竹筐,把上面兩本書拿出來,露出下面的包,打開,拿出銀子和金元寶,還有他包袱裏的銀票。一家子眼都直了。
張家大哥說“爹,娘,這是君兒讓我帶回來的。我想着,我們最擔心的事情沒發生,那這些黃白之物倒不必看的那麽重,不必矯情,将來咱們總有回報的一天。咱們這幾年,的确受了不少苦,尤其是您二老,總不能這樣又病又累的拖下去,将來君兒看到,不心疼死啊。所以,就做主帶回來了。”
張父點點頭“老大,你做的沒錯。日子長着呢,不必在意一時。”
張二哥趕緊小聲說“喲,這得找個妥當的地方收起來,讓人知道了可不得了。”
張父說“老二說的是,放點零散的在外面,其它的先收起來”。
最後張家二哥在找了個妥當的地方,收好了,上面又堆了雜物蓋着。
大家把帶的東西都拿進屋子。張家大姐兒看到,“君兒真是細心,連香脂香粉都有。”
張母說“你跟你嫂嫂,把手要好好養一養,都粗糙了。”
“哎,娘,我們都天生麗質,不幹活了,就好了,您不用擔心。”
二哥過來說“爹,有銀子了,咱們今天晚上就別喝粥了,去買點好吃的吧?”
他爹爹說“行,你拿點散銀子去買吧。拿點東西遮着點。別讓人瞧見。”
“哎,我知道。爹,娘,您都想吃點什麽啊?”
“你看着吧,粥還是煮上點,你大哥一路勞累,喝點熱乎的。”
大嫂和姐姐去燒水,煮粥。
張父和張母留了大哥,張父說“看你的樣子,還有話沒說完,說吧,我和你娘,能扛住。”
張家大哥說“這個劉寄風,孤身一人,雖然有些産業,但人過的很有些悶。家裏沒老人管着,還能正經讀書做事過日子,也算是難得。他買了君了,君兒開始是感激,後來是心疼他,瞧着,也很信服他。跟兒子說話,三句話不離劉寄風。所以,君兒說,只要劉寄風不趕他走,他不會離開他的。”
“這,這話從何說起?”
“他們二人,很有些相依為命的樣子。咱們這裏即使是安定了,君兒可能也,不回來。”
“啊!”張母即意外“你是說,你是說劉寄風他。。。。。”這一刻她簡直不知道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
張家大哥搖搖頭“他們親人般的相待,目前沒什麽。只是,兒子看着,他們倆不想分開。”
張母對小兒子無原則的認同,比預料中平靜的多,應對也快得多“老爺,君兒沒死,沒讓人賣到那種地方禍害了,就是蒼天給咱們張家的恩澤。其他的,只要是君兒願意,無論如何,我都能接受。你們也要接受,你們所有人,都必須接受。要覺得丢臉看不上,我就尋了他去,我們娘倆兒過,你們就當我們倆死了吧。”
張父嘆一聲“夫人,你何必說這個話呢?是我這個當爹的對不住他,害了他,哪有我嫌他的道理?莫不是你還在怪我?就如你所說,他沒落到最悲慘的一步,就是上天給我的恩賜,我感激還來不及呢,哪能如你所的那般看不上?他呀,也算是遇到貴人了,所以,不單是他,就是那個劉寄風,我也會待他如恩人般敬重。你就不要說這氣話了,給孩子們聽到,多不好。”
張母神色緩和了“老爺,是我說話不妥當。你是知道我的,我哪有怪你?好了,不說這個了。咱們兩個,要好好保養身體,等着和他見面的一天。”
“嗯,這就對了。老大,你和你媳婦兒也說說吧。你弟弟妹妹,不必刻意說,回頭見面之前再說”。
“是,爹,娘,我最疼這個弟弟了。您二老是沒看到,他現在可懂事了,也不像過去那樣嬌氣。書讀得不錯,字也極為規整,還跟着劉寄風打拳呢,結實了不少。聽說,這幾年,劉家莊子上的年底核算,家裏的過年過節的事物,都是他在管呢,平常的事物,也是兩個人商量着辦。他,一下子就成大人了。我看着,很是欣慰。而且,劉寄風,非常尊重他。我會跟媳婦說的,她那裏沒問題,你們二老放心。對君兒,全家只有疼愛,不會有別的。”
“這個孩子真是,如今,倒要他來照顧我們。。。。”張母看着一屋子的東西,眼淚止不住的流。
“爹,娘。。。。”張家大哥欲言又止。
“怎麽了老大?”
“君兒,君兒現在,也實實的沒辦法回來,您們沒看到,他長得更好看了。”大哥說罷苦笑着搖頭。
父母對視一眼,各自心裏嘆一聲,也不知道說什麽好。
說了會話,大哥去洗漱一番,又回房跟媳婦聊了聊,媳婦從小看着張祁君的長大,心疼又可惜,跟夫君保證,會對君兒一如既往。
張二哥功夫不大也回來了。買了燒雞,醬肘子。還在一個飯館用荷葉打包了菜,拎着個葫蘆,裏面打了酒。菜都熱氣騰騰,進屋一打開,滿屋子香。
“爹,路上沒人瞧見。您放心吧!”
菜擺好了一桌子,兩個小孩子兩眼放光的看着,眼巴巴的等着大人說吃飯。
二哥給張父倒了杯酒,給大哥和自己也倒上。
張父說“今天知道君兒沒事,為父真是高興。話不多說了,好久沒這樣好好吃飯了,吃飯吧。”
張母說“你們倆個小的,慢慢吃,別撐着,晚上吃多不好克化,以後,咱們家天天吃這個,不用急。”
“是。”小孩子很有教養,讓慢慢吃,就真的慢慢吃。
吃完飯,張家二哥從大哥帶回來的東西裏找出茶葉,給老爹泡了一壺好茶。
張父心想,原來對這個二兒子有諸多不滿,還經常罰他,這次家難,虧得有他了,把整個家支撐起來。
他孝順,又細心,又聰明,肯吃苦有擔當,這要是都用在學業上!如今,也不能強求了。
“老二,你這孩子真是細心,這茶好喝。”
二哥聽到父親誇,高興的笑笑。
“這幾年,辛苦你了,你是個好孩子。爹爹以後,不打罵你了。”
二哥激動的眼圈都紅了。
喝着茶,一家人坐着說話。
張家大哥說“爹,現在手裏有了這些銀子,我想着,換個地方住吧!這兒環境實在是差。我跟君兒也說了這兒的情況,三弟說讓您好好休養,別出去教學了。讓咱們等等他的消息,至多半年,就看下一步怎麽走。我想着,明天我就給京裏去幾封信,看看情況。”
張父說“嗯,換個地方住也成。我呢,還是去教學吧,不累,我也挺喜歡,那兒大家對我挺好。老二,這幾天你去跑跑,找個離學校近點的院子。寬敞幹淨能住就行,咱們也不一定住多久。”
“爹,兒子的意思是,您和兒子在家,給兩個小的把功課弄弄,這幾年,怕耽誤了點,得加緊。”
“他們倆,你教就行,你就別出去了。老二也不用出去跑了,就在家處理瑣事吧。你娘她們幾個婦孺,吃了不少苦,手都粗糙的沒法看了,都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