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1)
第二天上午,劉寄風沒有出門,在院子練了趟拳,梳洗後吃早飯。
早餐買的豆腐腦和包子。又白又嫩的豆腐腦,加上腌菜,炸花生,炒豌豆,還可以點點兒醋,喜歡的話還可以放點辣子,很是清爽,不出劉全意料的,劉寄風吃了一大碗。
在書房又把手裏的賬盤了盤,其實生意真沒用心打理,還好用的這幾個人都不錯。
收入穩定,也沒心思再擴大,就先這樣吧。
把劉全叫進來,劉寄風說“長生不在身邊,還是再找個小厮吧,過兩個月要去錢江收賬,路上,支使着方便些。今兒十五,一會兒去趟文營那裏看看,有合适的就買一個,先跟着你,帶一帶。我去錢江的時候帶上。”
劉全說“爺,文營那裏買人,一般都是初一十五一大早,您這過了晌午去,可挑的人怕是不多了呢。”
“左右無事,倒也沒那麽急,先瞧瞧去。上午可選的人雖多,去買人的人也多,亂得慌。”
“那您是騎馬去啊還是去架個車?”劉家自己沒置辦車,平時劉寄風出去都是走路,熟人還總笑話他節省。他感覺,家裏地兒不大,不好放。而且平時走走路也挺好。家裏有匹馬。讓別人代養着,去莊子或者爬山時偶爾用用,平時劉全買東西辦事的,用的倒比劉寄風更多。
平時要是需要車,就在前面車行臨時租一個。
劉寄風想了想“去架個車吧”。
劉全弄好了車回來,劉寄風已經在吃飯了,于是讓老婆下了碗面條,簡單吃了點,在門外等。
沒多會兒,劉寄風身着一襲藍綢衫,披件錦棉夾披風,一雙鞋幹幹淨淨,腳步輕快的走出來,上了車,劉全駕着,慢慢往郊區而去。
這個文營,是官方人口疏散地,主要是處理犯官家眷,有的成為軍奴,有的發往邊疆,有的去了礦山。不同于平常的走家串戶的人販子,這裏賣的人,都是從官家或者大戶人家出來的,比從人販子手裏買的層次要高些,甚至不少識文斷字的,人背景也比較複雜,但都是一撥一撥的,不是總有。
到了文營門口,劉寄風門口下了車,劉全把車在空場裏停好,現在門口很安靜,沒什麽人。
有看車的,給了兩個銅板,看車的樂呵呵把馬拴好。
從裏面迎出來一個辦事員,很客氣“這位先生,您來選人的?”
Advertisement
劉全說“對,勞您駕,我們爺想來看看,選個小厮”,說完,還遞過去一小串銅板過去。
那人笑着接了,“這位爺,您來的可真是時候,昨兒臨溪那兒路塌了,原本昨兒下午到的人,今兒中午都過了才到。這不?上午那撥買主,都等不得,先回去了,那些個着急買的,估摸一會兒就又回來了,您呀,能選個頭份。”
劉全趕緊說“哎喲,那敢情好!”
“您想要什麽樣兒的人呢?”
劉全看劉寄風。
劉寄風說“找個十五六歲的小夥子吧,結實點的,過兩個月要出趟遠門兒,路上使喚,能識字,就更好了。”
“有,有,剛來幾個,幹幹淨淨,結結實實的,有的還是在家跟少爺的,應該識字,您跟我來”。
領着劉寄風來到個屋子,地上坐着七八個年青的小夥子,都拴着手。
劉寄風慢慢的看了看,最後眼光落在一個小夥子身上。十五六歲,細高的身材,濃眉大眼,長相端正,只是一臉的愁苦,脖子上還有道子紅印,看樣子是鞭子抽的。
劉寄風問,“這是怎麽了?”指着脖子。
“和另一個犯人打架,讓帶隊的抽的。”那個辦事員含糊的說。
“他什麽來歷?”那少年聽到在問他,很緊張的看劉寄風。
“他叫張寶,十六歲,是金陵那邊的犯官的家奴,這家來了兩個,哎哎,張寶,你站起來。”
張寶默默的站起身。
“轉一圈兒。”他低頭轉一圈兒。身量現在就不低,應該還沒長足,結實的腿,細腰,寬肩,很有力的樣子,眼睛清正,看起來老實厚道。
“張寶,你識字嗎?”劉寄風問。
張寶猶豫了下,還是點點頭。
“他多少銀子?”
“十五兩,這波兒人,稍微貴點。”那人小心的看着劉寄風,預備着劉寄風殺價。
劉寄風說“嗯,好,就是他吧。”
“好咧。”生意談成,管事的很高興。
那個叫張寶一聽,卻撲通一下跪在地上,大聲哭叫起來”老爺,老爺,求求您救救我家少爺吧!求求您了!”邊說邊用力磕頭。。。
劉寄風等幾人吓一跳,那個辦事員上去就一腳,“吓老子一跳,你又找打啊?”
張寶只是晃了一下,沒倒,又接着磕頭“老爺,你行行好吧!你就把我家少爺也買了吧,他可不能去那個地方啊!”
辦事的氣笑了“你那天不是要扼死他的嗎?怎麽又要救他?”
劉寄風吃一驚“什麽?他要扼死他家少爺?”
辦事的說露了嘴,後悔的很“他在掐他家少年,李隊打了他,沒掐死。”
張寶大哭“是我家少爺讓我掐的啊!我家少爺說,有機會就殺了他。嗚嗚。。。少爺說他從小錦衣玉食,讀聖賢書,可殺不可辱!他真是寧可死了,也不能落到那些人手裏啊!”張寶鼻涕眼淚滿臉的。
又跪行幾步,要來拉劉寄風的衣襟,劉寄風向後退了一步“你就在那說話,好好說,別過來,也別哭了”。
“小的生下來娘就去了,到了八歲的時候,家裏受了災,爹也沒了,在一個破廟裏住着,白天出去要點吃的,晚上就睡稻草上。到了冬天,二天沒要着飯,餓暈在路上,差點凍死。少爺一家去上香,小少爺那時才五歲,跑着玩,遇到了,使人把小的救了回去,給飯吃,給衣穿,還讓小的在張家做事。小的命是少爺給的啊!少爺還給小的起名叫張寶,說是他撿到的寶貝。。。。。小的從小家裏窮被人欺負,還克死了爹娘,哪裏就是寶了?少爺這麽看重小的,這麽好心的人,那麽好心的人,長跟神仙一樣的,遭了大罪了,他哪受過這個啊,嗚嗚嗚嗚,我們少爺說,讓我有機會就殺了他,絕不能落到那些人手裏啊。”
說罷張着大嘴啊啊的使勁哭,鼻涕眼淚流一臉。
劉寄風聽到克死父母這句,心裏就是一震,面上沒動聲色。
“你要是殺了他,自己也是個死罪,你也真敢?”問他道。
張寶有點羞愧“那我沒辦法啊,我聽少爺的,少爺說他要不死,就會活得比死都難受。”
辦事的人跟劉寄風說“這位爺,開黃花小館兒的黃老板,說要幾個人,張寶說的那個少爺,多半是留着給他的。黃老板今天一早就來了,但他們這撥人路上耽誤了,到的晚,他沒等着,才回去了。估摸一會兒就又來了!”
張寶一聽那個倌兒字,哇的一下又哭了。“老爺,老爺,你就把我們少爺也買了吧,小的身體好力氣大,可能幹活了!小人什麽都會,小人不要月錢,您給點剩菜剩飯就成,小的一定把買少爺的錢給您省下來,不讓您多花錢。。。。”嚎啕大哭。
劉寄風看着他沒說話。
“求您了老爺,少爺他人太好了啊,哪能去受那個罪哦,少爺讓我殺了他,5555,真是天打雷劈啊,怎麽能讓少爺受這個罪啊!您把他也買了去吧,家裏請的教書先生都說他很聰明,書讀的好,字寫的好,肯定也能給您幹活的,不會白吃飯的。小的也是,小的光吃飯,不幹活,絕對不讓您白買的。。。”張寶哭得都哆嗦了,開始胡說了。
劉寄風本來無可無不可的,一聽這個,笑了“光吃飯不幹活?那我買個爺回去?好了,好了,你也別哭了,我去看看。”劉寄風被張寶又哭又說的亂了心神。
買就買吧,又不是買不起!家裏多一個少一個的也沒關系。
張寶倒是爽快,一下子就不哭了,兩只綁着的手湊到鼻子下面,用袖子擦着眼淚鼻涕,嘴角裂開,兩眼高興的看着他。
劉寄風心裏好笑,轉頭,跟辦事員說“勞煩你,我去看看那個孩子吧”。
劉全趕緊又給了一串銅錢,那人趕緊點頭哈腰的“那您跟我來”。
跟着管事的走過幾個房間,他說“就是這間了。”一看,大門上着鎖。
辦事員說“您等會兒!”趕緊去找人,一會兒,一個不到三十歲的胖男人跟他一起走過來。
“這是管這幫人的老李”。
劉寄風沖他點點頭。
那個人說“不好意思,這位先生,這個房子裏的,都有人預定了,人家要先挑,他不要的,別人才能再買呢”。
劉寄風說“煩勞您,我就是想看看,那邊我想買的人,和這裏的一個,是一家子,哭的實在厲害。”劉寄風一臉無奈。
老李咯咯的笑了“哦,那個傻小子啊?您別看他哭,前兒,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他要掐死這屋裏的這個呢。”
“啊,真有這事?為什麽啊?我看他傷心着呢”。
“這屋裏的是他家少爺,這個少爺不想落在。。。。。。呵呵。”
“怪可憐的,我就瞧瞧,行嗎?”劉寄風客氣問道。
劉全趕緊上前遞了二串銅錢。
“那行,您就看看啊,別的主,我可做不了。”胖子把銅錢裝起來。
“好,多謝你。”
老李打開門,裏面有也有六七個十多歲的少年,坐在地上,見到有人進來,一陣的騷動,有人在小聲的哭泣。
老李的手指了下,劉寄風看過去。一個瘦弱的少年坐在裏面的角落裏,窗戶的陽光照了進來,打在他身上。
他低着頭,幾縷黑鴉鴉的頭發垂在臉上,看不清模樣。身上穿着一件破爛的明顯不合身的衣服。露着一點胸膛,細膩雪白,手被綁着,只看清是緊緊的攥在一起的。
他就那麽呆呆坐着,像個假人一樣,一動不動。
劉寄風看着他,心裏突然一陣的難受。
老李叫到“那個,裏面的那個,張祁君,擡起頭來”。
他仍舊坐着沒動。
老李用腳撥開兩個人,走進去,一伸手,把那人的下巴擡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攻受見面了,高不高興?激不激動?
☆、第 3 章
劉寄風看到一個不知道怎麽形容的男孩,十二三歲的年紀,黑緞子一樣的頭發下面是個光潔的額頭,兩道淡淡修長的眉毛,一根根跟修剪過似的好看。漆黑的眼珠被長長的睫毛半掩着,毫無神采,筆直的跟雕刻一樣的鼻子,上嘴唇中間帶個肉肉的尖,如蜜桃一般飽滿。現在上面滿是幹裂和牙咬的血印,雖然臉上泥一道淚一道,仍然看得見那雪白細膩如油脂般的肌膚。
老李本來見過他多次,現在看到,還是不由“啧”了一下。
那個少年呆呆的,眼睛沒有神,沒有聚光,不知道在看哪裏,表情如待宰羔羊般的空洞。
頭上靠近發際處有傷,青腫一片,似乎有血液染了頭發。
脖子上有個明顯的青紫掐痕。
老李的一松手,他又低下頭。
劉寄風問了下,“他,他怎麽回事?”他感覺自己的聲音如天邊傳來似的飄渺。
“哦,他是吏部侍郎張天益的最小的兒子,不是出了事麽,全家被貶了,他。。。。”然後笑了笑。
劉寄風祖父出事的時候,他将要出生,母親的生産和做月子都伴随着劉家的動蕩,他還只是個嬰兒,并不記得家難的事情經過。
後來,娘在精神好的時候,陸續說過一些往事,他自小性格敏感,母親表述時,那種惶惶無着的心情,他一直都感覺自己是那麽熟悉,仿佛已經刻到骨子裏。
這時,那種又虛空又無着的感覺突然出現,心髒像被手用力抓撓般的難受。
決定,瞬間定下。
“老李,把他賣給我吧,您瞧他多可憐啊!真是進了那個地方。。。。就毀了,多半也。。”劉寄風轉頭看少年,沒接着說,少年的這種狀态,多半是個死,只是死之前,恐怕要遭受非人的折磨。
老李一臉的為難“這位爺,這屋子裏的幾個,黃老板預定了的,恐怕。。。。”
“黃老板簽約了嗎?付了這個孩子的定金嗎?”劉寄風突然有些焦躁,話語帶着一絲咄咄逼人。
“那倒沒有。。”老李肯定的回答。
劉寄風心下一松,放慢語速,坦然又誠懇的說“這就是了。您這裏想找黃老板要的價,我再多加一些不就完了?他沒付銀子沒簽約,您這兒也不算違規不是?這裏雖然是官府,但畢竟也開門做生意,還怕銀子燙手嗎?您看,您,銀子能多收點,還能順手救人一命,做件善事。這裏外都是個好呢!況且,對這種犯官家屬,尤其要慎重一些,他父親只是被貶,流放。可說不定,哪天就重新起複了呢。您手松一松,未準就落了段善緣,何樂而不為呢?”
老李一聽大笑“哎喲,劉老板,您可真是會說啊!句句都說到我心坎裏了。可是這個吧,确實有點難。一個是黃老板跟我們李頭兒那打過招呼了,李頭兒也特意吩咐我了,我不好自己做主。這二,這個孩子情況有些特殊,這送來就要了快二百兩銀子了。就算不多給,您這個價兒買書童,也太不劃算了不是?”
一個很像樣的書童,超不過二十兩銀子。
劉寄風笑了笑“也就一時興起,感覺有個眼緣罷了!要不然,怎麽下午來卻能讓我遇到頭一波兒呢?銀子方面您放心,沒有問題。”
老李還在猶豫。
劉寄風突然想起個人,問道“那個,王占江,在這裏嗎?”
“王頭兒?您認識他?我去瞧瞧,王頭兒要在,他同意就行,您等一下。”老李轉身出去。
這個時候,劉寄風不禁想起剛才出門時,神使鬼差般的開箱子裝了幾百兩銀票在身上,當時都沒想,只是買個夥計,裝那麽多銀子幹嘛?
平時他和劉全。為了意想不到的應酬開銷,身上總有個幾十兩銀子的,買個尋常的書童夥計,綽綽有餘。
想到這裏,他全身毛孔都張開,針刺般疼痛,汗水浸濕了後背,冥冥中,這個人就像是老天安排出現在自己命中的一樣。
劉寄風默默的看着少年,他低着頭,仍舊一動不動。
其它的幾個孩子,有的眼睛瞅來瞅去,有的還在哭,有的在小聲說話。
劉寄風都沒去注意,只是睜着眼睛,看着這個少年。
面上雖然淡然,但天知道,他現在心裏跟油煎一樣,又急又痛又怕,絕望的想:要買不到他,該怎麽辦?
過了一會,一個三十歲左右的人走進來,穿身官服,濃眉,大圓眼,鼻梁很寬,大鼻頭,微胖,正是王頭兒,後面跟着老李,還有一個錦衣的胖子,王頭兒一看劉寄風,立刻笑道“喲!劉老板,什麽風兒把您吹來了?”
劉寄風笑着“王頭兒,可有些日子沒見了!您家老爺子,倒是見過幾回。”
“可不是?!我家老爺子,得空就往您店裏跑,您店裏免費品嘗的好茶,他沒少喝吧?哈哈!”王頭人很開朗。
“您家老爺子是個風趣人兒,他一去,店裏掌櫃和夥計都樂着呢。”
“唉!您說說我這個爹,一輩子,窮命!卻跟富貴人家學,就愛喝個好茶,您說,那是他喝得起的嘛?”
“那得說是您孝順啊!這麽多年供着。”
“這也是沒法子啊,我家老爺子,不講吃不要穿,就愛喝個茶,您說我能怎麽辦?也虧得您時常的照顧啊!怎麽着?您這兒有事?”
“哦,來買了個家仆,又想要個書童,這看中了吧,好像說要等什麽黃老板先挑,我這不才來找您的嘛!”
“哼!”王頭兒輕哼了下,輕輕的看了老李一眼,老李一臉無奈的笑着。
“沒事兒,您看中了就帶走。老李,把人收拾收拾給劉老板帶走!劉老板,咱們在那邊做個手續。”
老李說“王頭兒,這個人可貴。”
王頭轉頭看着劉寄風。
劉寄風說“沒事,沒事,我還答應多付點的呢,您也知道,我這平時沒什麽花錢的愛好。難得有今天一時興起的時候,不買難受!呵呵,多付點,也讓你們好做嘛。”
“就是!劉老板人就是爽快!”王頭兒挺高興。
王頭兒帶來的那個人在那裏嚷嚷“王頭兒,我呢,我呢?”
“金老板,您也挑一個吧。”
老李問“金老板,這裏還有六個,您想要個什麽樣的?”
“我就是打算給寶貝兒子找個伴讀!那個臭小子不好好念書,他身邊那些個更是沒用,不說約束着他,倒挑着他瘋玩瘋鬧。我來看看能不能找個好點的,你說哪個好啊!”眼睛看來看去,劉寄風身體輕輕的擋着那個少年。
“那就這個吧!”老李指着一個“這個識字,而且還挺照顧那個姓張的小孩兒,我瞧着挺懂事兒的。”
錦衣胖子一看這個,身量高高,眉清目秀的,也很滿意“好,好,就他了。”
王頭兒笑着說“都挑好了?跟我辦手續去吧。”
劉寄風低聲跟劉全說了幾句,和錦衣胖子一起,跟着王頭兒走了。
劉全兒出門,掏出二兩銀子給剛剛的那個辦事員,托他把張寶帶過來,管事的揣着銀子興高采烈的走了。
劉全又掏出十兩銀子給了老李,老李吓一跳,但立馬眉開眼笑的接過來“喲,這是怎麽話兒說的,可謝謝劉老板了,劉老板真是爽快人。”
劉全說“我們家爺說謝謝您,另外,還有個事兒要拜托您呢,您看,就您見過這個孩子,我們帶走他了,您可別跟別人提這個了,省得麻煩不是?也省得別人不敢怪罪王頭兒,怪罪您。”
“哦,哦,我明白,我明白。這事不能說!”老李也不傻。
又低聲跟劉全兒說“要說你們爺也是好運氣。你別看花不少銀子,真的算起來,還真不多。原本啊,這個張祁君,都到不了我們這兒!當時把他從他家弄來的那個人,可巧犯事兒了,自顧不暇,管不了他了,正好就湊在我這批裏送來了。原來,那人有用途,怎麽也不止這些銀子呢。”老李搖頭嘆息着。
劉全連連作揖的答謝。
劉寄風跟王頭兒辦了手續,交了錢,比要價多付了三成。
又給了王頭十兩銀子,說“謝謝王頭了。明兒讓老爺子來店裏,我讓夥計給他包斤茶,這次新來的雲霧山的高山茶,味兒格外好!”
王頭笑得見牙不見眼,“哎呦,可真謝謝您了”連忙把銀子收了起來。
又悄悄的說“那個孩子我瞧見了,長成那樣,家裏又出事,也真是,唉!原本心裏還難受,到了黃老板手裏,不死也毀了。就算今天黃老板下午沒來,那個。。。。。哼!”王頭一臉的鄙視。
“那樣的孩子,死了,倒也罷了,毀了就太可憐了!只是讓您多掏那麽多,有點不好意思,不過這樣,我放人就有話說了。”
劉寄風說“我今天來就是臨時起意,到了卻趕上這個,琢磨着就像是一份機緣似的,這要是錯過去,指不定哪兒就不順了。。。。。所以代價大就大點,我一點不在意,還高興呢!您可別不好意思,真是謝謝您了。”
“還真是緣分,您來的真是時候啊,早點晚點,都遇不上喽。”王頭很感慨。
邊說兩個人回到關張祁君的房間。
他還是一動不動的坐着。
那個管事把張寶帶了過來,張寶一進來就撲過去“少爺,少爺!”嗚嗚的哭。
少年回了點神兒,慢慢擡頭看着他,眼淚流了到嘴角。嘴微微動,卻沒出聲。
王頭兒說“得了,得了,別哭了,也別耽擱了,趕緊走吧!這是什麽好地方啊,沒完沒了的呆這兒哭。”
劉寄風說“對,趕緊背上他,走”。
張寶扯開張祁君手上的繩子,伏下去,把他背在身上,往外就走,路過劉寄風時,少年輕輕的看了一眼劉寄風,劉寄風突然感覺心髒停了一下,然後就又咚咚的狂跳起來。
剛走了幾步,劉寄風說“等等!”脫下身上的披風,把少年連頭帶身子一起蒙上。“走”!
王頭兒暗自點了點頭“這個劉寄風,心挺細.”
一行人往外走,剛出大門,就見門口三輛車正在停,車上下來一個錦衣中年人,戴着大金鏈子,晃着膀子往裏走,後邊幾個人大聲說笑的跟着。
劉奇風認識他,黃老板。
黃老板卻不認識他。
劉寄風淡定的看了一眼金老板,不慌不忙的走着。
金老板明白用意,悄悄的用胖身子擋着他帶的那個少年,也沒什麽表情的出門走了。
到了車邊兒,劉全和張寶那個孩子放到車裏,孩子揪着張寶不松手,于是,三個人擠到車裏,劉全一甩鞭子,走了。
那個孩子手揪着張寶,緊盯着他,混身哆嗦着。
☆、第 4 章
黃花館的黃老板晃着膀子,進了文營的大門,迎面遇到老李口中的李頭兒,李頭兒帶着兩個手下,正要出門。
“李頭兒,我又來了。”黃老板笑眯眯的。
李頭瞧見他“喲,黃老板,跑的真勤快!不過,你也不算白跑!這次,可聽說可有絕色的!”
“絕色的?那敢情好,您看到了沒?”黃老板樂得咧着一嘴黃牙。
“沒有,剛來,還沒來得及瞧呢!再者說了,我哪敢看啊!看到眼裏,撥不出來了!你怎麽辦?”說完沖黃老板擠擠眼,壞笑着。
“瞧您說的,咱們誰跟誰啊,您去我那兒看,不一個樣兒?想怎麽看,就怎麽看!再者說了,我給打扮打扮,開化教導一下,不更好看麽?”說着用肩膀擠了擠李頭,兩個人哈哈大笑。
“我這忙活一天了,還有事兒急着出去。你自己去看看吧,要真是個好的,賺了大錢,可別忘了我。”
“肯定忘不了。”黃老板拍着胸脯保證。
黃老板到了放孩子的房間,孩子們又一陣的騷動,黃老板說“咦?都在這兒了嗎?不是說。。。。。”他四處打量,一邊兒叨叨着。
“不是說七八個的麽?”
一個辦事的人說“哦,是有七個,臨時來了兩個客人,要走了兩個。”
黃老板一下子不高興了,一轉身站在門口,對坐在走廊裏沒說話的老李說“老李,這可就不對了,不是說好讓我先挑的嗎?”
老李聽到後走進來說“哦,是臨時來的,找了王頭兒,您只跟李頭兒說了吧?王頭兒不知道,就讓把人放了。”
一聽王頭兒,黃老板忍了忍氣,随口答到“我是跟李頭兒說的,以為就成了呢,以前不都是這樣麽?”
“也巧了吧,以前王頭很少管這塊,也很少人直接找他的。”
黃老板滿臉不高興,推推搡搡的在看那幾個孩子,挑牲口一樣,捏捏看看,撩開衣服看看身子,還張開嘴看看牙。
“只算還成吧,沒有絕色的啊,老李,這幾個都多少錢?”
老李“每個四十兩。”
“嗬,怎麽這麽貴啊?!“黃老板吓一跳。
“是不是看我誠心要,把價漲上去了啊!老李,你這可真不夠意思。”
老李聽着心裏不高興,但也沒說話。
黃老板又接着看了一遍,猶豫半天,盤算半天,嘀咕着“也太貴了,下次的人什麽時候來啊?”
老李說“這可說不好,這次來的人多,下次什麽時候,來多少個,這個現在真不知道。”
“那這幾個,我要都接了,還能少點不?”
“不成了,黃老板,這個價是定好的”其實這幾個,在二十兩和四十兩之間,老李不待見黃老板,所以張嘴就要的最高價。
黃老板又圍着幾個孩子轉半天,其中一個男孩兒面白似玉,皮膚特別好。李頭也許說的是這個?他想了想才說“那這幾個都要了吧,倒是還不錯,可也沒絕色的啊?”
轉頭看看老李,“走的那兩個,你見着沒?長得什麽樣?”
老李淡定的說“見着了,眉清目秀的,挺瘦,長得都行,這波兒長的都好。”
黃老板沒聽到太讓自己堵心的事,臉色稍稍緩了緩。
又轉了半天“得了,這個我不要了,就那四個吧!真是太貴了。要不是我這兒缺人,一個都不能要!太貴了!”一邊嘆氣一邊搖頭。
想了想,突然又問“老李,那兩個人買家是誰?”
老李說,“都是第一次見,沒打聽。“
黃老板轉頭跟自己一個手下說,“去打聽下,來的兩個人是誰。”
“得,誰讓我來的不是早就是晚呢,走了走了!把他們給我弄上車,我付銀子去。”黃老板滿臉不高興,唉聲嘆氣的。
随手給了老李一塊碎銀子,老李笑着說“謝謝黃老板。”
黃老板“老李,以後可得幫我盯着點,說好了的就別變來變去的,你看,我漏了財了吧?”
“哎,我幫您盯着。”老李笑得真誠。
黃老板也哈哈一笑,擺了擺手,走了。
老李沖着他的背影翻了個白眼。
把碎銀子裝口袋裏,撇了下嘴,又摸了摸胸前放的十兩銀子,眼睛笑得都眯起來,那個劉老板,出手真闊,回頭他簽約多付的那部分,還能再提點兒,黑了這個黃老板一道,也能提!
今兒真是個好日子。
想了想,又往王頭兒那裏去。
見到王頭兒“王頭兒,剛黃老板來了,問起來那兩個孩子,打聽了半天,我只說長得眉目清秀,別的都沒說。聽說是您讓把人帶走的,他有點不高興,倒也沒說什麽。只是讓手下去打聽是誰帶走的了。”
“嗯,知道了。”王頭贊許的看着老李。
老李轉身要出去,王頭說“等等”從抽屜裏拿出張紙“這是一張炭券,有空去前街領吧。”
老李高興壞了“謝謝王頭,謝謝王頭。”直作揖。
王頭說“你平時事兒做的不錯,我都看在眼裏。別跟那幫人一起混了,他們的前程是什麽,自己都不知道呢!跟他們混能有好處?也別賭了,存點銀子,萬一有地方出缺,趕緊活動活動,看能不能補上。我年底就要走了,到了那邊看看有沒有機會,也替你想着點。”
老李感激的說“謝謝王頭,我已經不跟他們一起玩了。謝謝您想着我,我會好好幹的。”
“嗯,去吧!”
那邊一行人到了家門口,劉寄風對劉全說“你直接去藥鋪子把葉大夫接過來,跟他簡單說下這孩子的情況,讓他帶着必備的東西藥材過來。”
“哎!”劉全答應完走了。
張寶跳下車,把張祁君背下來,劉寄風領着他進家門。
進了家門,劉嫂子已經把原來兒子住的那間房打掃出來,一看回來的是兩個人,“老爺,怎麽安置?”
劉寄風說“先把他放到客房吧。”
張寶把那個孩子背進裏院。
劉嬸打開一間房門,裏面幹幹淨淨,簡單的家具,還有張床。上面沒放鋪蓋,劉嬸說“等等!”趕緊把床腳的箱子打開,利落的把裏面的棉被拿出來,抖開,鋪上,張寶把人放床上,跪在床邊,叫着“少爺,少爺,沒事了,沒事了,劉老爺把咱們救出來了,您放心吧,咱們沒事了。”
張祁君定定的看着他,突然放聲哭了起來,“張寶,張寶,我爹呢?娘!”
張寶一看就慌了。。“少爺,少爺,別哭,別哭。”也跟着哭起來。
劉嫂連忙說“沒事,哭出來好!”又趕緊找合适的被子,把窗戶也打開通風。
低聲叫女兒“去倒碗溫開水。”
劉寄風默默的站在門口,看着亂作一團的衆人,哭聲叫聲,小院子從來沒有過的熱鬧。
他心裏還在怦怦跳着,仿佛一切都那麽不真實,跟做夢一樣。
張寶說“少爺,真的沒事了。劉老爺把咱們買回來了,您放心吧,咱們安全了,劉老爺是好人”。
劉寄風心裏話“你怎麽知道我是好人?”
張祁君喃喃的說“安全了?沒事了?真的麽?張寶,你不要騙我,你不要騙我。”揪着張寶,嗚嗚的哭着。
劉寄風突然感覺眼圈微濕,心疼的厲害。
張寶指着劉寄風說“這就是劉老爺,劉老爺把您和我都買下來了,讓咱們給他管着書房呢。您別怕,咱們沒事了。”
張祁君轉頭定定的看着劉寄風“劉老爺?”
劉寄風眼睛都移不開,多美的眼睛啊?曲線優美,微微有點凹的眼窩,漆黑的黑眼珠,白眼珠微微有點發藍,是那麽清亮,在我看呢。。。。不由沖他微微笑着,點了點頭。
張祁君突然松了口氣,“哦,那我們沒事了。。。。”一下暈了過去。
作者有話要說: 弄回家了嘿嘿。
☆、第 5 章
張寶慌了“老爺,老爺,少爺這是怎麽了?少爺,少爺!”
拉着他的手叫。
“別慌”劉寄風過來摸了摸他的脈,有點弱,應該沒大事。
“張寶,別哭了。把他的衣服脫下來扔了,劉嫂,趕緊去燒個炭盆端過來,再去燒些熱水。”
沒多一會兒,炭盆端上來,房間裏熱乎起來。
劉嬸端了一碗溫開水,張寶試着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