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紫禁城講究風水,皇城下挖地道,那是耗子窩撞了龍穴,在風水裏面是大忌諱,因此這暗道絕不可能是工匠挖出來的,應該是有心人為之。
什麽樣的有心人膽大包天到這種程度?在皇城下建造地道又是為了什麽?
一想到有人能像耗子一樣在守衛嚴密的皇城中來去自如,周景彰就打了一陣寒顫,若是這樣,那暴民匪徒想要取他的頭顱不就如探囊取物般容易嗎?
而這暗道,會不會和孫顏的反常有關?想到這裏,周景彰不敢耽擱,因為他自己受了腿傷,行動不便,因此只能派兩三個精壯的侍衛下去查探。
大概一個時辰的工夫,侍衛一身泥污地從暗道裏爬出來。
“啓禀皇上,暗道的一端連接着宮內一廢棄院落,像是多年前被大火燒掉來不及重新修繕的,”侍衛道,“這院子無名無姓,也不可知到底是什麽來頭,其位于皇城西南角偏僻之地,旁邊即為易守齋……”
侍衛一通禀報,周景彰覺得仿若一道驚雷從頭頂上滾下來。
皇城西南角,易守齋旁,被火燒毀的院落,他怎麽會不知道,那是他兒時最深刻的記憶,那是他母親居住的地方,也是一切不幸的開始。
侍衛們是從民間來的,對宮廷舊聞一無所知,只絮絮地報告院落方位廢墟形跡,李福見周景彰神色不大好看,忙制止侍衛道:“院落的事情已經知曉,就別接着說了,那可曾探得暗道另一端通往何處?”
侍衛點頭:“暗道陳舊,像是多年前修成的,壁上附有青苔,可見近來無人進出,且狹小,以女子的身形通過是最好。卑職順着暗道一路摸索到皇城旁邊的栖龍山上,暗道最末端被堵死,無法靠雙手推開,且卑職隐隐聽得暗道外有人交談之聲,故不敢輕易行動,這才原路返回。”
“你可曾看得清楚,暗道外都是些什麽人,在交談些什麽?”
侍衛說:“只透着一點光,但卑職可以肯定那是禮佛場所,傳來誦經的聲音,又都是女子,許是尼姑庵也說不定。”
“做得好。”周景彰向李福吩咐,賞賜這次忠心耿耿的侍衛十兩黃金,讓他們務必保守消息,不足為外人道。
既然是多年前修成,最近也沒有什麽人用過,那說明沒有任何奸臣賊子摸着暗道殺進宮來,但到底是什麽樣的能人,熟知大內地形,神不知鬼不覺挖了一個通道,更重要的是周景彰想知道為什麽暗道起源是在那裏,難道說他的母親還活着?抱着這樣的心情,周景彰決定等自己康複之後務必上山一探究竟。
他的腿傷大概一個月就能好,周景彰的心已經迫不及待飛到栖龍山上去了。
“皇上,高天籌高大人到了。”李福通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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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速速請他進來。”周景彰急忙放下手中毛筆。
新婚燕爾,高天籌一向黯淡不可侵犯的臉上似乎帶了些紅光,連帶着走路的步伐都輕盈不少。
“高大人可真是春風拂面,想來珞球的公主與大人是相敬如賓了。”周景彰笑着打趣。
說到阿米娅,高天籌自己都沒有意識到他嘴角勾起笑容:“臣還要多謝皇上賜婚。相敬如賓談不上,阿米娅公主嬌縱任性,得理不饒人,臣為武朝犧牲巨大,都是皇上的功勞!”
周景彰一怔,起先以為高天籌反了,都敢明着暗着諷刺皇上的安排不好,但仔細一看,高天籌紅光滿面,嘴角上揚,原來是說反話,與他開玩笑來個君臣同樂,但說實話,一個一本正經的人開起玩笑來總讓人以為他是認真的,周景彰扯了扯嘴角,他給高天籌的這樁賜婚,如今看來,确實是美事一樁。
“皇上今日召微臣前來,怕不是寒暄這麽簡單。”高天籌也意識到了自己拙劣的講笑話水平,收斂起笑容,一本正經地問道。
“朕還真有一樁差事要給你做,”周景彰說,“高大人心思細膩,明察秋毫,這件事交給你做想來是最合适不過的。”
高天籌聽他這麽一說,知道是私事,皇上願意将這樣重要的事情托付于他,想來是出于信任,高天籌于是說:“皇上盡管吩咐,微臣定當竭盡全力所為。”
“高愛卿,有你這句話,朕便放心了,”周景彰攤開京都地圖,指着皇城旁邊的栖龍山,“朕要你查一查,元鼎三十多年,何種勢力在栖龍山活動。那幾年,栖龍山是否大興過土木。”
“臣立刻去辦。”高天籌領命去了。
太後從大火以後的第二天就稱病,閉門不見人,連周景彰也不見。
周景彰便下了一道聖旨,讓太後去往落雁行宮養病,即日啓程,不可耽擱。
京都位于北方,落雁行宮又在京都北方,是夏季避暑的好去處,但冬季天寒地凍,較京都尤甚,讓生病之人去行宮養病,周景彰的心思太明顯不過。
他只要一想到太後是個不可預計的瘋子,會幹出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威脅他的皇子,就一刻也不能容忍,而且,這道聖旨,他也是用來試一試孫顏,看她是否是太後派來的人。
聖旨發出去的那天,京都氣溫驟降,天色灰蒙蒙的,但老天爺就是攢了一股子氣不肯下雪,冷到徹骨。
太後接到旨意,聽說把佛堂裏的香爐都踹翻了,衆多大臣上奏說此舉不可,太後身體欠安,此時讓太後去行宮養病,怕是會讓病情加重,如果太後因此殒命,那周景彰就是頭等的罪人。
周景彰去往玉明軒,問孫顏的意思。
也許是心裏存了疑慮,周景彰看哪裏都覺得可疑,往常施夢見他們倆聊天,就自動回避了,今日施夢卻一直待在屋子裏不肯離開。
周景彰直截了當問孫顏要不要讓太後去行宮養病。
孫顏第一反應卻是看了施夢一眼,然後再看向周景彰,雖然十分短暫,但她的行為還是落入了周景彰眼中。
“臣妾以為,太後年邁體弱,讓她去落雁行宮養病實在不可。”面前的孫顏說道。
周景彰一聽,心裏便有了大概,又問:“之前你與朕做的刀魚面,朕饞得很,想再吃一份。”
“臣妾想倒是想,”孫顏說,“只是苦于沒有新鮮的食材。”
“食材朕都準備好了,你随李福去小廚房便可。”
假孫顏還想再掙紮兩下,但施夢給她使了眼色,假孫顏便不再堅持,去了小廚房。
孩子醒了,嗓音響亮,嚎啕大哭,乳娘喂過奶水之後,永彥就不哭了,一雙眼睛水汪汪地轉個不停,張開沒牙的小嘴吐了個泡泡出來。
周景彰把他抱在懷裏,在屋內踱步,小心翼翼地逗弄他:“我苦命的孩子呀,你娘不知道被人藏到哪裏去了,我這個做爹的只好每天多看看你,免得他們做什麽手腳。”
孩子也不知道能不能聽懂他說話,只“啊”“嗯”地咧嘴,像是天生就同他親近,在輕聲應和。
“你問我怎麽看出來的?”周景彰頗為得意,“按照你娘的性子,我這麽折騰她去做面,她早就一個大嘴巴子扇過來了!你說是不是?”
乳娘聽着他們說話,也不知道到底說的是什麽,小的咕嚕咕嚕,大的也咕嚕咕嚕,他們在說話嗎?還挺像那麽回事兒。
熱氣騰騰的刀魚面上桌,周景彰掃了一眼就知道不用再嘗了,但他還是夾了一筷子,佯裝稱贊道:“舒貴妃的廚藝還是和從前一樣。”
上朝第二天,吏部發來三百裏加急奏折,海饒縣發生地震,死傷無數,百姓流利失所,何況大雪即将到來,天寒地凍,如果不做好措施,恐怕災後死傷的人也會無法控制。
周景彰立刻吩咐戶部撥了銀兩下去,并排除欽差大臣前去慰問視察。
偏偏有人跳出來說,天降災禍是因為上天見到皇上對太後不孝的懲罰,畢竟太後不是皇上的生母,皇上曾放任舒貴妃到慈寧宮跟太後吵架的消息也時有傳來,這在朝堂上早就是人盡皆知的事情。
“如果皇上堅持讓太後去往落雁行宮,恐怕上天會繼續降災于我武朝,到時必将生靈塗炭……”下面的那個臣子聲嘶力竭地說道,極大地調動了朝堂上的氛圍。
周景彰覺得這人當臣子實在是屈才了,這嘹亮可與永彥媲美的嗓音,這說掉就掉的眼淚,戲臺還沒搭好他這就扮上了。這人混淆概念,沒有任何證據表明讓太後去行宮養病和地震有必然聯系,但這臣子很巧妙地略過因果關系不提,極力渲染如果周景彰堅持旨意那就是不孝的話語。
雖然對于鬼神之說,周景彰沒那麽相信,他更堅持要靠勤勞的雙手和智慧的頭腦來做事,但人言可畏,抵不住衆口悠悠。
周景彰也只得妥協,收回成命。
但他暗暗把這臣子的名字給記下了,就像把一顆釘子牢牢地釘進心髒,日後扳倒太後,頭一件事就是要把這臣子好好調查一番,把這個毒瘤一樣的太後集團連根拔起!
早朝結束後,周景彰在養心殿接見了高天籌。
“皇上,您讓我調查的事情已經有眉目了。”
作者有話要說: 孫顏:敢使喚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