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以後這公主的培養方案要改,”周景彰穿羅裙,背着手在養心殿踱步,孫顏按照他的意思奮筆疾書,“書要讀,指派世家女子進宮伴讀,書目嘛,就按朕從前的來,《女誡》《女訓》之類的,令月還小,就算了吧。至于騎射?女孩子學什麽騎射?公主就該有公主的樣子,朕再寵她也不能由着她胡來吧,就先讓馬場的人選出馬駒來叫她先玩着,選拔馴馬女好生看護着她,口口聲聲非要學什麽治國安民的真本事,到時候摔了屁股她非哭着喊着不學了!”
孫顏執筆的時候差點憋不住笑,周狗子別的不說,慈父倒真夠格,嘴上各種嫌棄,卻還是為令月做了許多事情。
“笑什麽?”周景彰拍她腦袋,從她手下扯出那張紙來吹了一下未幹的墨跡,皺着眉頭仔細審視一番,才說一聲“不錯”。
孫顏看他審閱那麽長時間,顯然是對自己的筆力不夠信任,非常不服氣。
“別楞着,把我帶給你的補藥喝了。”周景彰努努嘴。
孫顏掀開食盒,聞到撲鼻的香氣,饞得立馬上手。
身為皇上,吃的東西種類雖多,卻真算不上好,食物從出鍋到試毒再送到養心殿,早就涼透了味同嚼蠟,用膳時旁邊還有個太監在旁邊盯着,一樣東西吃三口馬上撤走,上百個盤子流水一樣從孫顏面前飛過,最後的結果就是吃不飽,要不是周景彰每天送溫暖,孫顏指定會餓死。
“施夢炖的吧?也太香了。”孫顏将勺子送到嘴邊去,吹了吹上面的熱氣。
“不,是朕親手為你做的。”等孫顏把勺子伸進嘴裏,周景彰才慢條斯理地說道,他湊到孫顏面前去,眉頭一挑,觀察她,不放過她臉上任何一點細微的表情,想看她做出和以往一樣陶醉的表情,想聽到她捧着罐子說“好喝”。
孫顏做出一種喝中藥般的痛苦表情,眉頭擰在一起仿佛湯藥過處五髒六腑都打了結,然而,她還要咬牙擠出一個笑容來,眼眼眶裏幾乎要湧出淚花來:“好,好喝!”
“不識好歹。”周景彰看她不能欣賞自己的廚藝水平,半信半疑,他可是天子,怎麽可能有他做不好的事情?笑話,一定是孫顏在騙他!
從孫顏手中搶過勺子,周景彰舀了一勺,對上孫顏的眼神,緩緩将一勺子的補湯倒進嘴巴裏,然後,他全身都僵住了,這!這是!這鬼斧神工的味道,這驚為天人的餘韻,這他媽的是毒藥吧!
周一勺噗嗤一聲,将自己親手禦手烹調數個時辰的補藥給抛灑了一地,像中毒一樣扼住自己的脖子青筋暴起。
“其實,也不是太難喝,”孫顏看他如此失落,忍不住安慰道,“但是我想知道這到底是什麽東西,能有這樣神奇的味道。”
“珍珠蟲草燕窩虎骨熊掌鹿鞭大補湯!”周一勺說起配方時,不無驕傲地挺起了自己的小胸脯。
“放在一起我真的不會中毒嗎?”孫顏扶着自己的腦袋,“我怎麽感覺有點暈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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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未落,孫顏就眼前一黑,幸而撐住桌子才沒有倒地,只是鼻血順着下颌就掉落在奏折上:“呵,補過了……”
周景彰:“原來補藥是不能多吃的。”
孫顏:“你怎麽突然這麽殷勤給我吃補藥?”
周景彰:“這不是考慮到你要投懷送抱嗎?”
孫顏:“你是不是覺得自己身體太虛了要大補?”
被質疑男子漢能力的周景彰:“呵,男人是最受不起挑釁的生物。”
說完,周景彰将孫顏壓在書桌上,問她:“如何?”
貼得這麽近兩人也不是沒有過,就是彼此不着寸縷的模樣也見過,偏偏兩人衣着端莊卻憑添這般暧昧,非言語能夠描述,那一瞬間孫顏整個人陷進周景彰的眼神中,被輕飄飄抛上雲端又急速墜落,所有的血液湧上頭頂,又像閃電在體內流竄,讓她不再是她。
短暫的失神,叫孫顏感到些許害怕,她的心髒幾乎要跳出胸腔,一種不知名的情愫籠罩了她全身。
猛地一把将周景彰推到地上,周景彰還沒發火,孫顏倒是先跳起來炸毛了:“這是養心殿!批奏折事關百姓民生!這樣嚴肅的事情怎麽能夠被亵渎?你這樣就是對江山社稷不敬!是要遭天譴的!”
周景彰道:“敬或者不敬由心證。有些人每天吃齋念佛卻還是要下地獄,有些人大魚大肉卻還是能成佛,你說得這樣冠冕堂皇,分明是搪塞朕罷了。”如果不是孫顏說,周景彰還意識不到,龍袍、養心殿這樣的所在,本身就帶了禁忌的意味,如果能将穿着龍袍的孫顏壓在桌上,倒是叫人心跳加速。
不過周景彰畢竟還是有浩然正氣的一國之主,因為孫顏這樣的歪瓜裂棗光天化日做快樂事,也太降低皇族身價了,于是不再捉弄她,叫她專心處理政務。
“奏折是要交還給官員的,”孫顏拍拍胸口,瞪了周狐媚一眼,“沾了血可怎麽辦?”
周景彰将奏折拿過來一看:“閩浙知府因為丁憂離職,他的父親朕是知道的,進士出身,官至兵部侍郎,為人清廉端正,是個好官。這血就當朕體恤忠臣,啼血泣書。你就批示說知道了,體恤他孝心一片,為他父親修建一座亭子來紀念其父生平事跡。”
“不是吧?”孫顏下巴都要掉下來,“你這麽欺騙天下子民真的合适嗎?”
虧她小時候還信過說書先生的鬼話,以為皇帝能為失一臣子而感到痛苦惋惜,理想幻滅了。
“你也看到了,天下四品以上官員任命都要朕親自過目,武朝疆域廣闊,以京都為中心向東西南北行,皆需一年的時間才能抵達邊境處,大小官員數十萬,”周景彰說,“除此之外,朕每日大小事務都要親自過問,奏折現在你與我兩人合力也需到晚上才能處理完,這種情況下我還能記住一些,實在是非常了不起的一件事好嗎?你說朕虛僞?那朕倒是要問問你,你還有什麽別的方法嗎?在奏折上順着血液的形狀畫梅花?”
“還不是你體虛要給我喝補藥,”孫顏弱弱地說,“我們不把奏折還給他不就行了?”
“這可不是兒戲,”周景彰說,“奏折呈上來後宮廷內有專人看護記錄,如果發還奏折的時候少了一個,那可不是說着玩的。”
“奏折這麽多,太監們搬動的時候少一兩本也說得通吧?”
“呵!”周景彰給了她一個腦瓜崩,“你可真敢說,奏折是大臣直達天意的通道,是國之根本,如果小小太監都能動搖通天道,武朝是如何建立百年基業的?”
“原來有這麽多學問。”孫顏攬過周景彰的腰,“看不出來你還是有點用處的!”
周景彰一臉黑線:“孫顏!”
孫顏笑嘻嘻:“皇上,您這麽能幹,這裏有高天籌高大人最新呈上來的折子,厚厚一冊,要不您先看着?”
周景彰:為什麽這女人總是散發着一種叫人想把她的臉揉圓捏扁的愚蠢氣息?
外面太監通傳:“賢妃娘娘、令月公主到!”
奏折便理所應當被放在一邊,賢妃做了許多拿手好菜給皇上嘗。
令月坐在孫顏懷裏,賢妃不住為周景彰布菜。
賢妃神态自若,不住地說:“舒嫔妹妹弱柳扶風,是該多進補一些。”
孫顏:弱柳扶風?你确定?自從周景彰占了我的身體,那每天是大魚大肉毫不忌口,健壯可與老樹媲美。
周景彰卻覺得很奇怪,賢妃素來不屑于送溫暖,今日倒是反常,而且不是說愛是自私排他的嗎?賢妃為什麽能跟身為舒嫔的自己一個桌子上談笑風生,是不是不愛他?有了這個念頭,周景彰情緒就很低落,一顆心在“她在乎我”和“她不在乎我”之間反複糾結。
孫顏才沒注意到周景彰,她筷子滿桌飛,周景彰暗罵她一句腦滿腸肥。
幾人在前殿裏把盞言歡,李福卻看到一人鬼鬼祟祟從中殿出來,要知道中殿可是重地,一個宮婢怎麽能随便進去!李福便叫人抓住那宮婢。
那人是賢妃身邊的小宮女淩蓉,跟賢妃不久,哪裏見過這種陣仗,不等李福施壓,淩蓉自己跪下去涕淚橫流:“李公公,是奴婢不好,辦事不力,方才賢妃娘娘的愛犬小福從奴婢懷中逃走了,奴婢為了捉這畜生,才犯下這樣的過錯,求公公饒了奴婢吧!”
一個白色毛茸茸的頭從淩蓉懷中鑽出來,确是賢妃愛犬。
李福掃一眼屋內,又仔細盤查淩蓉一番,見她沒別的異常,吩咐道:“自己去內務府領二十板子,下次再敢這樣絕不輕饒!養心殿中殿是什麽地方,雜家都不能進,你一個小宮婢仔細着些!”
淩蓉不住叩首,去內務府領了罰。
這些舉動都沒有驚擾貴人,所以飯桌上各懷心事的幾人都沒有注意到這邊。
賢妃走不久,孫顏看到周景彰情緒有些低落,揉着自己撐圓的肚子一把攬過周景彰:“小美人,何事叫你如此心煩?”
周景彰本來要開口,卻又轉過頭去:“這個問題,問你也是白問,還是算了。”
孫顏把周景彰腦袋掰過來:“問!”
“你說賢妃到底在乎朕嗎?”
孫顏錘爆周景彰狗頭:“人家百忙之中給你送飯,你不領情就算了,那可是嫁給你,還為你生了孩子的女人!你這家夥,心是不是黑的?竟然會有這種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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