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你有的我都要搶走,你沒有的我也不讓你擁有,這是睿王對周景彰一貫的策略,小時候如此,一直如此,衣食如此,女人也是如此。
周景彰這次踏青回來,睿王發現他似乎與平常不同,嘴角總是挂着笑意,一去打聽方才知道他遇到當朝宰相之女百雨金,京都有好事風流子弟,為各家千金寫書名為《列花傳》,百雨金無論相貌品行還是女紅辭賦皆壓衆人,因此占花王之名,為榜上第一。
睿王生性乖張,無論權力女色都沒有興趣,只為着周景彰記挂此女,便也來了興趣,要探花王真容。
周景彰記得他與百雨金隴上飛鳶,踏青拜佛,執手作畫,月下起舞,往日種種都刻畫在他腦海裏,未敢有一日忘卻,只可惜終究是一廂情願付與東流。
直到多年後,百雨金印象深刻的卻是是雪地裏見到睿王的情景,他白衣狐裘,兩鬓垂下頭發,似乎從仙境而來,撐一把妖冶紅傘,側過頭笑的時候,眼睛眯成狹長的縫卻好像星河截獲一條小船。
不過一面,共撐一傘,一炷香的工夫,只一句“多謝公子”,執念卻已經種下。
他不曾有逾越,不曾有許諾,不曾流露出任何愛意。卻叫百雨金癡了,明知是一廂情願,卻依舊深陷其中,日思夜寐,竟不得忘。
一分癡,三分醉,加上六分夢,便是十分情。
百雨金知道自己情之所屬,不願叫周景彰錯付深情,本欲找他挑明,只兩人再見面時,卻發生遇刺落水之事,周景彰對她說“倘不是你垂愛于我,我便早早尋了根橫梁一段白绫結果了自己”。
這般情景,叫她如何說得出口。此時攤牌,無異于叫周景彰自決,看着面前握着自己的手欣喜不已的他,百雨金悄悄轉過頭去,只兩行淚垂下來。
再後來是先皇賜婚,聖旨一下,再無轉圜之地,大紅花轎,清水開路,她風光嫁與周景彰,風吹起蓋頭,瞥見一個背影,叫她驀地流下眼淚來,她知道這樣做不對,她反複告誡過自己,甚至掐自己不許再起這樣的念頭,可一個情字又怎能為人力左右,他本是無意穿堂風,她心自己發了山洪又如何怪到他頭上去?
熱淚掉在周景彰手背上,他只以為百雨金為修成正果喜極而泣,便暗暗拍她手背叫她寬心,殊不知蓋頭下她已經淚如決堤不可收拾。
百雨金從前只是身子弱些,不至于大病。只嫁與周景彰後,一面接受他的好在內心湧起愧疚,一面依然放不下那個人,就像夢魇就像宿命,那個影子已經長在她的骨與血之中。
心病難治,最終才走到這麽一步。
周景彰只要一想到那時自己如愣頭青一樣告訴百雨金“父皇給我們賜婚了”,他就自責不已,如果他能真的注意到百雨金的感受,是不是就不會造成這樣的情況,能讓她多活幾年,過幸福快樂的日子,就像他承諾過的那樣。
這麽一個大男人,如孩子一樣哭泣,孫顏只能摟着他,安慰他:“你不是惡意,她也是出于好心,誰也不該被責怪,只能說造化弄人吧。也別自責了,睿王的性子你也說過了,處處留情玩世不恭,皇後當初就算真嫁給睿王會幸福嗎?恐怕也只會感嘆他非兩人,獨自垂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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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嗎?”周景彰抽噎着問。
孫顏看他聽進勸告,知道勸解奏效,拍拍他的背,進一步道:“皇後在死前叫你燒掉信件,就是不想節外生枝,叫你難過。皇後心中是有您的,不然何至于顧及您的感受?此前,她以為我獨寵你,将你召過去更把她貼身的镯子給你,就是最好證明。你要照顧好自己,皇後泉下有知也才會心安。”
“你啊你。”周景彰在她的勸說下漸漸安靜下來,想說她善于勸解,語氣中卻覺得孫顏舌燦蓮花巧舌如簧。
“我祖母說過,死不是終止,而是開始,她會在天上看着我,不管我什麽時候難過,”孫顏說着就不禁展露笑顏,“只要擡頭看看,就覺得自己不是一個人了,不怕孤單。”
周景彰聽孫顏講她小時候的趣事,有些困意了,卻還是與她有一搭沒一搭聊着:“皇後說,希望後宮能繁衍子嗣,傳承武朝血脈,我想我們可以生個孩子。”
孫顏本來也有點困的,聽他煞有介事說得這麽認真,登時精神了,一把将他從自己懷裏推出去,雙手捂着胸口:“呸,農夫與蛇,你你你你!不要亂來!”
“哈,”周景彰扶了一把自己的細腰,雖然兩只眼睛腫着,卻還是笑起來,“孫顏,你是男孩子,抱胸做什麽?”
“變态!”孫顏很快轉移了自己的手,并惡狠狠罵道。
周景彰閉着眼依舊蹭到她懷裏,三兩下将她制服了,叫她安分睡覺:“你本就是我的女人,遲早難逃一劫。只是到時候你又不懂,少不了我多出力氣,你還有何不滿?”
孫顏終日裏與他摟摟抱抱,倒也沒覺得什麽,此刻經他一點,才又想到男女有別,只是孫顏也知道,一入深宮,便再也脫不了後妃的身份,既然終究是難逃一劫,倒不如坦然面對,反正這鈍刀子也不是插在自己身上,有什麽好懼怕的?
何況作為一個女孩,誰沒有做過拿姨媽換叽叽的美夢?
聊這個,孫顏可就不困了,她把半入睡的周景彰給弄起來:“喂,醒醒!”
周景彰蹬着腿恨道:“孫顏!你還讓不讓人睡了?”
孫顏趴在他耳邊說:“你不是想完成皇後遺願嗎?不如我們現在試試?”
周景彰果然是個色胚,緩緩睜開眼,問孫顏:“你……想好了?”
孫顏搓搓手:“嘿嘿,我覺得可以。”
“哪有你這樣的女孩子?”周景彰有些嫌棄道。
孫顏:“我現在是個男的。”
“這樣嗎?”周景彰将她撲倒,雙手撐在她頭部兩側。
“是不是太快了?”孫顏雖然興奮,但還是有些打退堂鼓。
“你不是心心念念,完成皇後遺志?”周景彰說着,将蔥段一般的手順着領口将孫顏身上中衣分開來。
孫顏雙手握緊,額頭發汗,身上小巧美人媚眼如絲,可軀殼裏卻是個漢子啊,一想到周景彰一個大男人也能這般矯揉造作,孫顏心裏就有道坎兒過不去:“不了,我還是算了吧。”
一個死撐着要證明自己是個真正男子漢,另一個卻是鉚足了勁兒要看她出醜,拉扯一番,李福聽到屋內異常響動,就探頭朝屋內看一眼,這一看,把他老臉都臊紅了。
屋子裏,皇上捂着自己的衣服光腳到處跑,舒嫔在後面捉人,真是奢侈□□,李福暗暗打自己一下,提醒自己作為一個奴才的本分,但他心底也放寬了心,自皇後崩了,皇上許久不能振作,如今這番,倒也算一樁美事。
周景彰在床上倒頭就睡,孫顏為他掖好被角,憤恨地一步三回頭上朝去了,一夜無眠的結果就是盯着兩個碩大的黑眼圈,雖然戴冠冕,又有珠串遮擋,卻還是叫群臣看到了。
皇上從陰影中走出來是好事,白天辛勤在朝堂決斷,晚上也一刻不停歇為武朝的千秋萬代身體力行,其毅力真是叫人佩服。
周景彰其實也沒睡多久,天大亮後他就爬了起來,雖然現在是女兒身,但他還是用帝王的作息嚴格要求自己。
孫顏:呵呵,你臉可真大。
賢妃接手職責處理六宮事務,孔雙也被派到她身邊,即使如此,賢妃依然忙得焦頭爛額,因此顧不上管教令月,所以令月常常跑來找周景彰玩。
一開始還好,日子久了,周景彰看她每天滿身污泥的樣子,也覺得有些不妥,尋了個日子對令月正色道:“令月,你長大了,不能再像從前那樣莽撞,該有個公主的樣子。”
一番促膝長談,周景彰本以為令月能聽進去,有些改變,誰知令月冷笑一聲,退後幾步,仿佛從前不認識她。
“舒嫔娘娘,我原以為你跟旁人不同,沒想到只是我想錯了。”
周景彰問:“那你以為我所說有何不對?”
“令月既是皇室人,為何偏偏要受許多人輕慢?從母妃到其他人,表面上以公主稱我,暗地裏存鄙夷之色,以為不是皇子無需重視。為何不叫我讀書,只讓我學女紅繡花?”令月年紀雖小,說話已經是一板一眼有些派頭,“為什麽不讓我學騎射治國,報國為民的真本事?”
周景彰:“治國是男人的事,你何曾見過女人插手?”
“前朝,文後執政便是一例,文後在位輕徭薄賦與民休息,她在位時國力鼎盛,是前朝之巅峰!”
“牝雞司晨,颠倒陰陽,怎可以之為常态?”
令月答:“舒嫔娘娘您也時常為父皇建言獻策,都得到采納。只要是對的,又為什麽要分它個陰陽男女?”
周景彰一時間沒能想到反駁的話語,這次勸告無疾而終。
晚上,周景彰同孫顏說了這件事,孫顏以為周景彰能深刻反思一下,考慮她之前提到的開科招納女子做官的建議,誰料,周景彰還是沒能有此意識,雖然隐約覺得令月說得對,但他多年所受教育又與之沖突。
周景彰:“不,你們說得不對。等朕生個兒子出來,事情就解決了。”
看他還心心念念生小孩,孫顏不禁暗暗把自己的褲腰帶栓得緊了些,怕半夜裏叫這登徒浪子占去便宜。
作者有話要說: 看了一眼我寫的感情戲,怎麽有點墳頭蹦迪靈堂開車的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