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本來嘛,周景彰這個行為是大大的不得體,可誰讓孫顏沒辦法對他說不,只能說:“有意思,不知道舒貴人為朕準備了什麽禮物。”
周景彰很是得意,叫施夢把東西呈上去。
各宮嫔妃也用扇子掩面,交頭接耳議論着,不知道是什麽稀世珍寶讓舒貴人這樣獻殷勤,難道會比景嫔送的舍利還稀有?不過這也難說,聽聞舒貴人的父親是新晉知府,保不準要借着這個機會獻殷勤叫皇上好好地記住他以求官運亨通。
景嫔悶哼一聲,噴出個鼻音來,她伸手将頭上的發絲摸了摸,看自己的頭發有沒有亂,一雙眼睛斜向上飛起,那是自信,以舒貴人的財力,能拿出怎樣的禮物來送給皇上?
麗嫔也看熱鬧,這舒貴人當真是個有趣的人物,怪不得敢跟景嫔争寵,有意思。
賢妃捧起杯子,啜了一口碧綠的茶水,倒像是一幅與世無争的模樣,可她眼角餘光分明也在瞟向紅布之下。
“不知舒貴人送的是什麽禮物,臣妾也有些好奇了。”皇後道。
孫顏覺得這個面子自己得給皇上,于是親自動手将謎底揭曉,紅布掀開,一個撥浪鼓靜靜地躺在盤子裏。
衆人原本都伸長脖子屏住呼吸去看,沒料到是這樣一件家常的物什,有年紀小的沒忍住,噗嗤笑出聲來,景嫔與付瑤對視一眼,也掩面笑了,這是什麽東西,她舒貴人還當真拿得出手!
周景彰才不管,他滿懷期待地看着孫顏,要她做出驚喜的模樣。
孫顏怎麽看,都覺得這東西平平無奇,木制小鼓,兩側垂了兩枚彈丸,牛皮的鼓面,用兩排相互交錯排列的鼓釘固定,要她覺得驚喜……還真有些困難,但是皇上親自準備的東西,也許有什麽過人之處,于是孫顏拿起來,将撥浪鼓在手裏轉了轉,發出高低錯落叮咚悅耳的聲音,她失望了……木頭就是木頭,彈丸也不是寶石,跟外面走街串巷的貨郎架子上的東西沒什麽兩樣……
但是,孫顏看向周景彰那滿懷期待的眼神,那驕傲的神态,覺得不誇兩句還真是不給皇上面子,可孫顏張張嘴,又真的不知道該表揚什麽。
“舒貴人這麽嘩衆取寵?”景嫔行事張揚,翻了個白眼,絲毫不掩飾話語中的輕蔑之意,“難道是把皇上當無知稚子戲耍不成?”
“就是就是!舒貴人這是恃寵而驕,蔑視天顏!”
在這孤立無援之際,麗嫔站出來為周景彰說話了:“臣妾倒覺得舒貴人這禮物別具一格,十分有趣呢。”
周景彰不禁對麗嫔側目,還是麗嫔你懂朕!
Advertisement
孫顏也趁熱打鐵,吹一波周景彰的心思細膩:“還是舒貴人體貼細心,這禮物朕十分歡喜。”
旁人只在心內泛起嘀咕,倒皇上偏心至此,一個撥浪鼓而已也高興成這樣,看來那舒貴人狐媚至此,把皇上迷得七葷八素,就是她送個空盤子,皇上都要覺得她溫柔可人吧!還有這麗嫔,好歹位份也在舒貴人之上,這就開始巴結人抱緊大腿了?
只是衆人沒留意,皇後對孫顏流露出贊許的眼神來,似乎很欣賞她。
舞樂結束後,衆人游園,周景彰剛起身,麗嫔叫宮女給他帶話:“務必要小心景嫔,詳情待我與你細說。”
周景彰心領神會,放慢步伐,終于兩人并肩走了。
麗嫔只示意他人多眼雜,叫他借一步說話。
兩人便踱步到一假山後,假山臨水,雖有朱欄遮擋,卻只到人小腿處,與碧草交相輝映倒是雅致。
“見過麗嫔姐姐,”周景彰對麗嫔行禮,“不知姐姐有什麽忠告要說與我聽。”
麗嫔拉住他的手:“妹妹當真是生得标致,可惜了……”
“妹妹愚鈍,請姐姐指教。”
麗嫔對他說:“可惜,我要被你讨厭了。”
周景彰還沒回過神來,便察覺麗嫔帶着自己的手朝後倒去。
正當此時,前面的孫顏正與皇後賞花賞得開心。
“娘娘您看,那邊的花也開得十分嬌豔呢!”
順着宮女指的方向,衆人都看到了水邊那一叢五彩斑斓怒放的花朵,也看到舒貴人反手将麗嫔推入水中,麗嫔一襲寶藍色衣裙墜入湖中,就像水面上開了一朵花,而後漸漸沒入水下,消失不見了。
周景彰不會水,他只能趴在水面,拼命用自己的手指撈着什麽,可惜,什麽也撈不到,所有的聲音都被水面吞噬了,波光粼粼的水面泛起漣漪,向四周擴散,最終又化于無形,這便是水,最溫柔無形卻能也最是無情。
擡眼間,周景彰見到湖的另一側,所有人都目睹了這一場落水事件的發生,他便知道自己又被陷害了,行吧,真是防不勝防,他所能做的只有大聲呼救,反正麗嫔自己設計掉下水的,總不會把她自己折騰死。
“快,快去救人!”李福指使身旁的小太監跳下水裏救人,可這幾個都是生長在北方的,不識水性,只好轉身找別人求援。
“來不及了。”孫顏看他們一個個你推我我推你的,就知道他們是指望不上了,她挽起袖子,噗通一聲就跳下水去。
“皇上!”
“快來人,快把皇上救起來!”
到到時妃嫔們呼救的聲音才大了些。
賢妃也慌張失态了,她深知皇上不會水,就這麽一頭紮下去可是不妙。
侍衛們姍姍來遲,此時孫顏已經拖着麗嫔上了岸。
“皇上,您有沒有事!”皇後撲上去,叫人拿了一條毯子來。
麗嫔的宮女上前去叫主子,卻癱坐在地上:“娘娘……麗嫔娘娘她死了!”
“什麽!”周景彰沒料到麗嫔真的會死,撲上前去,試探她的脈搏,發現她的手臂當真像石頭一樣沒有半點生機,面上也蒙了一層死灰。
“死了?怎麽這樣……”孫顏不敢相信,那個昨天還在和她使小性子的天真女孩就這麽死了,她呆呆地上前,跪在麗嫔身側拉着她的手呼喚她的名字,可是,那個人卻怎麽都不應。
花宴的主人是皇後,發生了這種事情,那是在她皇後的臉面上扇了一巴掌。
“大膽孫氏!”皇後氣得直指着舒貴人,連話都說不出來,只渾身發抖,叫人攙扶才勉強站住,她沒想到能見到這樣一個歹毒心腸的女子,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做出這等傷天害理的事情,簡直是喪盡天良,泯滅人性。
周景彰跪下:“皇後娘娘,您聽我解釋,是麗嫔抓着奴婢的手假意做成奴婢推她入水的樣子,您要相信奴婢。”
“麗嫔妹妹那樣膽小的一個人,好端端的怎麽就要尋了死?”景嫔摸着肚子站出來,“你蓄意謀殺麗嫔妹妹,在場衆人都看到了,你還要如何抵賴?難道我們幾十雙眼睛都瞎了不成?”
“奴婢與麗嫔娘娘無冤無仇,她更是在剛才的花宴上對奴婢多加維護,奴婢又怎麽害她?”經歷上次麗影殿一事,周景彰已經明白作為一個後宮女人會時刻陷入性命不保的處境中,唯有冷靜分析,抽絲剝繭地将疑點找出來,才能保住自己的性命,他心裏在哀悼着麗嫔,卻連為她流一滴眼淚的時間都沒有。
孫顏自然知道周景彰沒什麽害麗嫔的理由,可麗嫔昨天還好好的,為什麽突然之間就落水身亡了?當中一定另有蹊跷,關鍵就在于找出麗嫔行事的動機。
“皇上,證據确鑿,您可不能偏袒孫氏!”景嫔卻不願留給孫顏更多的時間思考,開始咄咄逼人,不斷施壓,要孫顏立刻下旨将周景彰投入大牢,否則無以正視聽。
“虧麗嫔還那麽賞識她,結果卻是一頭白眼狼。”
“這舒貴人看着柔柔弱弱,沒想到竟然敢殺人,她就不怕夜間麗嫔來找她索命嗎?”
周景彰不卑不亢,從容答道:“朗朗乾坤,奴婢難道就愚鈍至此要當着衆人的面将人推下水,豈不是将繩索套在自己的脖子上?何況奴婢與麗嫔無利害相關,殺她于奴婢有何益處?”
“空口無憑,誰知道你是不是信口雌黃?”
周景彰将目光轉向景嫔:“奴婢倒要問一問景嫔,為何如此咄咄逼人,叫皇上将奴婢置于死地,莫不是心虛了怕時間拖久了露出什麽馬腳來!”
景嫔一愣,險些将一口銀牙咬碎,她沒料到不過短短幾天,舒貴人竟然變得如此伶牙俐齒,還是那個當初在她麗影殿裏一聽說要杖責就吓破膽的女子嗎?
“本宮這是根據眼睛見到的說話,不知道舒貴人你這樣對本宮潑髒水到底是何居心!”景嫔改攻為守,想盡快把嫌疑從自己身上撇清楚,但周景彰偏偏看出她眼神中的慌張開始步步緊逼了。
“麗嫔落水之前,除了見到奴婢,恐怕還見到娘娘您派來的人吧!”周景彰擲地有聲地說道,“只不知道景嫔您用什麽把柄來要挾她,叫麗嫔娘娘甘心為您賣命,又或者,原本你們商量好的只是落水,你卻叫她溺斃!”
景嫔慌了,轉向孫顏,一臉的無辜:“皇上,臣妾是無罪的!這孫氏瘋了!臣妾與麗嫔自小便認識了,與她像親姐妹一樣,又如何能下得去這種手?”
周景彰發現景嫔在閃躲,自己不過是舍命一猜,竟然碰巧猜對了,便抓着這點緊追不放:“景嫔娘娘,您為何不回答奴婢的問題,您叫付瑤去和麗嫔說了什麽,叫她肯這樣設計陷害奴婢,她知道您要将她置于死地的話還會答應陪您演這一出戲嗎?”
景嫔被他逼得退無可退,竟然身子一斜,也掉進水裏去了,好在周景彰眼疾手快,在她完全沒入水中前拉住她。
本來衆人看她們唇槍舌劍,正搖擺不定,卻見周景彰來了一出完美示範,剛洗清的嫌疑好像又自動回到他身上了。
“還愣着做什麽!”一行人手忙腳亂地把景嫔拉上來。
景嫔受驚,面色蒼白。
孫顏急了:“禦醫,快去請禦醫!”畢竟她肚子的龍胎孫顏還真擔不起這個責任。
然而施夢卻敏銳地察覺到一點,景嫔的肚子好像小了一圈,完全不像懷胎六月的樣子,她大着膽子走上前去,假意安撫景嫔,實際上朝她肚子上按了一下。
衆人眼睜睜看着施夢把景嫔的肚子給按沒了……
這主仆兩個都是天生的反骨?做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眼睛都不帶眨的?
誰知施夢大喊起來:“景嫔娘娘的肚子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