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對于太後可以随意給皇上的後妃升位份這一點,孫顏仔細研究了,本來自武朝建立以來都沒有這個慣例,但是周景彰自己不争氣,他太勤勞了,太愛工作,即位前只有一個正妃和一個側妃,登基之後也沒有新納人的意思,太後着急了,每天撺掇皇後去找皇上,讓他處處留情留種,好為武朝開枝散葉,皇上不耐煩,便随口說“一切聽憑太後安排”,太後倒真不客氣,火速安排上了,導致每次家宴,皇上都能看到一些自己并不認識的女子出現在自己面前。
“不近女色?”孫顏一合計,“倒是個好皇帝,但是也有一種可能……”
她朝自己這具身體身下看去,每天早上,這位仁兄都會以一種很羞恥的形态屹立不倒,第一天的時候,孫顏選擇用夾子來處理洗澡如廁的事情,第二天……,第三天……,到現在孫顏已經能夠熟練觸碰,哪怕是皇帝,也要自己親手扶弟……
“皇上,皇上!”李福見孫顏突然陷入沉思,便輕聲喚她,“您若是乏了,不如暫且歇着。”
孫顏道:“朕無妨,倒是李公公你,日夜操勞,為朕排憂解難。”
李福從皇上還是個孩子的時候就在他身邊伺候着了,皇上年幼時對他呼來喝去,長大後雖然不像從前那般任性,可有什麽火還是會撒到他身上,只最近幾天,皇上變了個人一樣,對他這個太監都是十分恭敬。李福老淚縱橫,他們身為奴才,被人呼來喝去的命,雖然爬到高位被人捧着,可那不過是敬畏他背後的主子要借他牽根線,人前叫他一聲李公公,人後還不知怎地罵他,不過是些拜高踩低的主兒,李福見多了,見慣了,內心本早已麻木。幾時見過主子發自內心的關懷,李福越發覺得當初自己選擇跟在這不被看好的七皇子身邊是正确的,主子以真心待自己,自己無以為報,只有拼盡一把老骨頭為主子效命!
孫顏拿起面前的奏折,絕大多數折子不需要費神,只有少部分牽涉到雍王一案的,她恐怕還要找皇上來仔細商量一番。她翻起手邊另一份奏折,指腹在上面摩挲着,猶疑起來,平陽知府告老還鄉,但他舉薦了幾位人選,孫顏在名單中見到了父親的名字,對于自家父親的能力和品行,孫顏是知道的,但如果直接圈了父親,又是否有徇私枉法之嫌?雖然無不可,但父親行事光明磊落,最不喜靠裙帶關系上位,若是就這樣将官職許給父親,孫顏心中又覺得好像玷污了父親的品格。
思忖再三,孫顏也沒能做出決斷,便将這折子與雍王的放在一起,等皇上處理。
“李公公,派人去将孫答應請來。”孫顏道。
雖然不知道這位名不見經傳的孫答應有什麽過人之處,但李福恪守一個奴才的本分,沒有妄自揣測聖意,便親自去請人了。
皇宮大,幾炷香的時間過去了,孫顏琢磨李福也該帶人回來了。
但推門進來的,卻只有李福一人,他面色慌張:“皇上,不好了,那孫答應讓景嫔拘在麗影殿了!您快去瞧瞧吧!”
“怎麽回事兒?”孫顏心下一驚,便知皇上不聽從自己勸告一腳踏進後宮的渾水裏了,“孫答應為何會出現在麗影殿,景嫔又怎麽能擅自把人拘了?”
李福跟在孫顏身後一路小跑,喘得是上氣不接下氣:“聽說孫答應去探望景嫔,景嫔娘娘吃了孫答應送的點心,腹痛不止,只怕腹內胎兒會出什麽事情!”
“禦醫呢?”
李福答道:“禦醫去了。鬧出這麽大的事兒,皇後娘娘也過去了,您快去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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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讓朕省心!”孫顏咬牙一頭投進夜色,朝麗影殿去了。
這皇上也是,警告過他多少次了,他非覺得孫顏不安好心,是騙子,到頭來,還是要孫顏去救他。
此刻,皇上筆直地跪在麗影殿前,玉珠只會絞着帕子哭。
殿內宮女太監跑前跑後,忙個腳不沾地。
皇上見付瑤從殿內出來,膝行着拉住付瑤的衣袖:“請問景嫔娘娘如何了?腹內胎兒是否安好?”
說話間,皇上話語中滿是擔憂,要不是自诩是個男子漢,眼淚早就要從眼眶裏掉出來了,他是一國之君,更是一個丈夫,也即将是一個孩子的父親,雖然這不是他第一個孩子,但他總歸是挂念的,本想與景嫔走動走動,看看她近來身子如何,卻沒想到出了這等事,倘若真的是因為他送來的糕點,導致這件事的發生,那他永遠都無法原諒自己。
付瑤把袖子從皇上手中掙脫,惡狠狠道:“假情假意!區區一個答應,上次我家娘娘好心饒過你,你不但不心懷感激,反而将主意打到娘娘的身上,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若是我家娘娘有個三長兩短,必定重重地懲治你!”
玉珠平日裏伶牙俐齒,在付瑤面前卻像一只夾起尾巴收斂了爪牙的狗,大氣也不敢出。
反倒是一旁聽聞消息趕來探視的祝和光祝貴人敢站出來給皇上說話:“孫妹妹的為人我是了解的,她不是那種人。況且景嫔娘娘為何身體出現異狀,尚且沒有定論,何必一口咬住孫妹妹不放?”
皇上有幾個公主,卻一直沒有皇子,在景嫔肚子裏的孩子落地之前,誰也不知道她會不會一步登天,也因此在孩子出世前都把景嫔看做妃位的有力競争者,大半個後宮都趕來送關心,上至皇後,下至答應,巴巴站了半個院子,可就是只有祝和光一人敢站出來給皇上說話。
皇上雖然不喜歡祝貴人,卻也因此多看了她幾眼,這祝貴人他是有些印象的,喜歡穿藍色衣服,長相清秀,有些出塵氣質,仿佛不食人間煙火,平日裏不曾見過她與孫顏走動,卻敢在這等大事上為孫顏出面擔保,此人絕不簡單。
寧貴人立在一邊,悄無聲息地離祝答應遠了些,她看向皇上和祝答應的眼神中,帶了些得意。
又過了半個時辰,宮女們陸續安靜下來,看樣子,景嫔的狀況穩定了。
付瑤叫衆人進入麗影殿。皇上在玉珠的攙扶下也走進去,遠遠地見到皇後正坐在床邊拉住帷帳中人的手輕聲安撫。
皇後是他的發妻,也是全天下最溫柔賢淑的女人,有皇後在這裏,皇上便吃了一顆定心丸。
“你便是孫答應?”皇後轉向皇上,只是面色非常不悅,與他記憶中的那個樣子截然不同,但皇上認為這非常正常,畢竟現在他身上的嫌疑還未洗脫,皇後作為後宮之主,當然是不能對任何一方有偏袒。
皇上跪下去答:“回皇後娘娘的話,正是奴婢。”
皇後瞪她一眼:“是何人指使你來毒害景嫔的?”
“奴婢不明白娘娘的意思,”皇上直起身子,對上皇後的眼睛,他相信皇後一定能明察秋毫給他一個公道,“奴婢沒有毒害景嫔娘娘,也沒有受任何人的指使!”
“還敢嘴硬!”皇後朝禦醫看了一眼,“你來說說,景嫔的症狀是因何而起的。”
禦醫道:“腹部絞痛,嘔吐,四肢發麻,此為誤食夾竹桃的症狀,景嫔娘娘胃口不佳,今日除了孫答應送來的糕點,再沒碰過其他食物。”
“把孫答應送的糕點呈上來。”
付瑤親自将食盒拿上來,想來是她一早便知道食盒是重要證物,便親自看守,不敢假手他人:“禀皇後娘娘,這便是孫答應送來的點心。”
禦醫上前辨認,最終确認:“這糕點內餡确實含有夾竹桃。此物極寒,若孕婦不甚服下,極有可能導致小産,嚴重者會導致一屍兩命,好在景嫔娘娘沒吃多少,又發現得早,這才得以保全!”
“東西是你送來的,”皇後指着皇上道,“景嫔也确是因為服用糕點才出現的異狀,你還有什麽話講?”
點心是他親手送來的,景嫔也确實是在吃了點心後才出現的不适,皇上雖然想大喊冤枉,無奈所有的證據都指向他。點心他也自己嘗過,要是有毒的話,他自己早就發覺了,又怎麽會容忍這種東西出現在景嫔的桌上?可他是皇上!對于自己的孩子并無任何理由和動機去殺害,他冤枉!可這個理由,他不能對任何人說,于是他張開的嘴只蹦出來一句:“不是奴婢,請皇後娘娘明察!”
別看皇上文韬武略,平日裏指點江山揮斥方遒的,可真沒遇上這種情況,事情确鑿,他就是渾身長滿嘴也說不清了。
帷帳中的景嫔雖然非常虛弱,卻還是強撐着身體來指責皇上:“好你個孫答應,本宮扪心自問,與你無冤無仇,那日你沖撞本宮儀仗,本宮也不曾責罰,你為何要這樣恩将仇報?毒害本宮和本宮腹內的胎兒!你好狠毒的心腸!”
控訴完,景嫔便又脫力倒在床上,隔着簾子,皇上也能看到她蒼白的面色和汗涔涔的額頭,心中十分擔憂。皇後拍拍景嫔的手背:“妹妹放心,姐姐會為你做主。”
皇後随機站起身來,叫左右将孫顏押了:“答應孫氏,為人善妒,心腸歹毒,擾亂後宮,殘害皇族子嗣,不嚴懲無以肅清後宮風氣,杖責五十,貶為宮婢,入辛者庫!”
皇上見過杖責五十是什麽模樣,他還是皇子的時候,有個太監膽大包天偷了妃子的首飾運到宮外去賣,事情牽涉範圍之廣,丢盡皇族臉面,于是這太監便被處以杖責一百的刑罰,只是還沒執行完,那太監便咽了氣,行刑前一個生龍活虎的人,便滿身是血地被擡了出來,臀部血肉模糊,如同剁碎的肉糜,叫人不敢直視,血流了一地,其中一滴落在他的鞋面上,也因此叫他至今印象深刻。
太監們已經押了皇上要将他拖出去。
皇上知道若真的被拖出去了,以孫顏的身體,便是連一線生機都沒有,因此拼命掙紮,用手扒着地面不讓自己被拖走,發出撕心裂肺的吶喊聲:“娘娘!奴婢冤枉!娘娘!”
皇後擺擺手,不想被他凄厲的喊叫聲污了耳朵。
太監們越發賣力,終于,皇上整個人不能動彈被架了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皇上:朕,天子,周景彰!朕的父皇死于年邁,祖父死于戰場,而朕,竟然要死于打屁股嗎?
孫顏:周景彰,你緊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