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2)
,可惜卻救不了他的命,柳淡蓮中招的同時,他亦發出了人生最後一聲慘叫!
歐陽雙風踏前幾步扶起柳淡蓮,只見她人中上釘着一枚細若牛毛的半透明小釘,那小釘入肉并不深,但柳淡蓮卻是昏迷不醒,嘴角漆黑一片,顯是蘊有絕毒。歐陽雙風正要伸手拔釘,明鏡先生精通醫術,知道釘上必附有劇毒,連忙止住歐陽雙風,取出磁石要吸出細釘,那細釘不知用何材料制成,竟不受磁石之力,只好改用鑷子挑出,誰知那釘遇力反往裏鑽,用力稍大怦然而斷,散出一股奇異的腥甜味。明鏡先生武功稍差,聞到那股腥甜之味已覺煩悶欲嘔,稍加思索驚呼一聲:“竟然是奪魂鬼火釘。”
那奪魂鬼火釘乃是前朝一位巧手匠人魯欺天所研制,那魯欺天本名魯千林,雖無武功,卻是魯班後人,一雙巧手天下不作第二人想,據說他能令木人使劍、鐵馬行路、銀魚游水、金鳥翔空,所以才得了一個欺天之名。後來蜀中唐門暗器聖手唐雪驚為奪唐門掌門之位,挾持魯欺天全家老少,迫其制作天下第一暗器,三年後方制成七枚奪魂鬼火釘。這奪魂鬼火釘含魯門巧匠與唐門至毒,平日裝于小巧的機簧中暗藏于舌下,可借開口說話之時驀然發出,令人防不勝防,更是塗有唐門秘制劇毒,中人立斃,幾無解藥,實乃空前絕後的暗器傑作。唐雪驚心地歹毒,不願此暗器再流傳于世,拿到魯欺天交給他的六枚奪魂鬼火釘後不由分說便殺了魯欺天的全家,卻不料魯欺天早料到唐雪驚此舉,臨死前從口中發出了暗藏的最後一枚奪魂鬼火釘,唐雪驚便成了這奪魂鬼火釘下的第一位亡魂,而這被後人譽為天下第一暗器的奪魂鬼火釘的制作方法亦從此失傳。
這奪魂鬼火釘據說發出來速度極快,無聲無息,避無可避,只是因為釘頭上沾了唐門劇毒,所以才會有那一道淡淡的青色,形若鬼火,雖然每枚奪魂鬼火釘只能使用一次,而且準确度與殺傷力都因使用者的功力而異,但因其外型小巧攜帶方便,發射時令人難以防範,加之可令中者立斃的唐門巨毒,所以才有武林第一暗器之名。奪魂鬼火釘問世以來,死在奪魂鬼火釘下的僅有三人,皆是名震一時的絕世高手,而為了搶奪這歹毒暗器互相殘殺而死的武林中人卻是不計其數,隔了數百年後,所餘的三枚奪魂鬼火釘漸已成了傳說中的神器,想不到錢楚秀竟不知從何渠道得到了奪魂鬼火釘,雖未能救得自己一條性命,卻令柳淡蓮已是氣息奄奄,雖經明鏡先生努力救治,仍是面色死灰,昏厥不醒。
變故突起,在場之人無不面面相觑、目瞪口呆。陸見波與沈思劍近來年養尊處優,見到這等血腥場面已是驚得面色泛白,蒼雪長老跺足喃喃道:“柳谷主怎麽如此莽撞?”群雄皆想不到比武尚未正式開始,江南四老公推的柳淡蓮竟已重傷倒地生死難料,有人見柳淡蓮如此不顧生死殺了錢楚秀,猜想她當年莫非亦遭了錢楚秀這淫賊的毒手,所以方一怒出手,只是這等疑惑事關柳淡蓮的名節,如何敢當衆說出口來,只在臺下竊竊私語不休。
鐵湔上前幾步遙遙一拜,扼腕長嘆道:“三笑探花郎惡貫滿盈,殺之大快人心,柳谷主如此高風亮節,可受老夫一拜。”此舉又贏得人心,臺下響起一片掌聲。
蘇探晴剛剛回過神來,瞧見鐵湔趁俯身之際将落在地上的巧情針撿了起來,在手中細細察看,心中不由又是一驚,一時尚未想出應變之法,鐵湔已将巧情針遞給林純,微笑道:“秦姑娘請收好兵器,老夫與俞兄相識數年,卻不知他還有這樣一個武功高強、模樣俊俏的義妹,日後還要多多請教。”
林純不理鐵湔的花言巧語,接過巧情針,對他怒目相向,正要出口質問他殺人滅口之舉,蘇探晴及時上前止住她。他知道那巧情針上刻着林純的姓氏,以鐵湔的聰明才智恐怕已猜出了林純的來歷,如此說分明是故意替她隐瞞身份,不明白他有何居心。雖然揣測柳淡蓮必是在鐵湔的暗中唆使下出手殺了錢楚秀,但在當前的情況下實不宜再與鐵湔反目。此人行事果決,當機立斷出手狠毒,實是可怖大敵。
明鏡先生出手如飛,連點柳淡蓮面門上幾處大穴,又将一枚丸藥塞入柳淡蓮口中,過得良久,柳淡蓮眼皮微動,吐出一大口黑血來。明鏡先生又替她把了一會脈,起身嘆道:“老夫醫術不精,只能暫保柳女俠一條性命,卻無法将這唐門至毒驅盡。”
林純從懷中取出她門中的“清風玉露丸”交給明鏡先生,明鏡先生緩緩搖頭:“公孫映雪的清風玉露丸雖有靈效,但蜀中唐門精研毒藥多年,若沒有他們的獨門解藥,仍難化解柳女俠體內毒素。”
蒼雪長老道:“明鏡先生不必內疚,你能從奪魂鬼火釘下救得柳女俠,已屬難能可貴了。”
明鏡先生略一遲疑,嘆道:“說來慚愧,老夫從未見過這等霸道的毒藥,實是束手無策。幸好或許這‘奪魂鬼火釘’問世數百年後,針上所附毒力漸已年久失效,所以方不至令柳女俠當場殒命。”
鐵湔淡淡道:“有天下英雄在此,只要延得柳女俠一口氣,必能想出方法慢慢解毒。如今還是早些定下振武大會的盟主吧。”又目視俞千山,呵呵一笑:“現在柳女俠身負重傷,俞兄已是盟主的唯一人選,當真是可喜可賀啊。”他這話看似随口說出,其中卻暗藏禍心,隐示俞千山借錢楚秀除去了柳淡蓮。
俞千山冷冷道:“俞某本無意插手江湖是非,既蒙鐵先生所請來到中原,自當替中原武林挑起一份重擔,方不負鐵先生所托。”他亦是一語雙關,表明自己決意站在中原武林一邊,不再受鐵湔的利用。
鐵湔微微一哂,語含譏諷:“想不到在塞外閑散多年亦未能磨去俞兄心中的壯志豪情,老夫唯有佩服不已。”
俞千山豪然大笑:“俞某雖閑散多年,卻時刻未忘家仇國恨。所以此次來中原,縱然才疏學淺難堪盟主重任,亦只好勉為其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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鐵湔漠然道:“盟主之位尚未定下,這‘勉為其難’四字,俞兄只怕還是說得早了點吧。”
蘇探晴拉着林純跨上兩步,與俞千山并肩而立,迎上鐵湔的目光:“說來還要多謝鐵先生的足智多謀,才能激得大哥拔劍而起,一展胸中抱負。”
鐵湔冷冷道:“秦少俠太客氣了,老夫看到武林中似你兄妹這等青年才俊輩出,已是足慰平生。”
蘇探晴微微一笑:“只不過當着這天下英雄的面前,要争盟主之位全憑真材實學,由不得玩弄權謀、翻手為雲覆手為雨。”
聽到蘇探晴鋒利言詞,鐵湔眼中精芒稍現即隐,口中卻毫無介懷般大笑道:“正應如此,老夫倒很想看看你三兄妹到底有何真材實學?”話說到這個地步,雙方已是勢成水火再無中轉餘地。不過此刻情形十分微妙,鐵湔縱是心懷鬼胎,但錢楚秀一死,蘇探晴等人亦無法公然指證;而蘇探晴雖明知柳淡蓮殺了錢楚秀必是受了鐵湔的暗中唆使,可一來柳淡蓮生死不明難以追究,二來亦顧忌鐵湔揭穿林純的身份。一時雙方都不願立刻撕破面皮決裂,表面上看似言笑甚歡,暗地裏卻是唇槍舌劍,話語中隐露鋒芒。群雄看出蹊跷,卻猜不透他們之間的關系。
鐵湔當下令人将錢楚秀的屍身搬開,又吩咐幾位淡蓮谷的女弟子将柳淡蓮扶下靜養,歐陽雙風與明鏡先生重新回位。鐵湔揚聲對臺下道:“三笑探花郎作惡多端,罪有應得,權且算是振武大會的開場,比武奪魁現在正式開始!”
蒼雪長老走上臺前道:“剛才秦姑娘已勝了一場,若還有人想要争奪盟主,便可上臺挑戰。”臺下群雄見過林純剛才大展神威,料想蘇探晴與俞千山亦非弱手,大多躊躇不前。
鐵湔使個眼色,化名李四的勃哈臺霍然起身,也不說話,只是來到蘇探晴三人面前抱拳一揖。鐵湔哈哈大笑道:“李四兄此舉可贊可嘆,柳女俠雖然負傷,但依然是盟主人選。有道是‘擂臺決勝負,掌下判雌雄’,看來俞兄想做盟主還得露幾手功夫才能讓天下英雄服膺。”
林純正要出面應戰,勃哈臺卻緩緩搖頭,顯得極為不屑,一雙眼睛只是死死盯住俞千山。林純大怒,正要開口,蒼雪長老連忙打個圓場道:“每方出場的三人可輪流上場,秦姑娘可先休息片刻。”
俞千山手撫腰下劍柄,闊步出場:“既然如此,便由小弟領教李兄高招。”蘇探晴知道勃哈臺雖是外門功夫登峰造極,但俞千山慨然應戰必有把握,拉着怒氣沖沖的林純退後幾步替俞千山掠戰。
鐵湔笑道:“俞兄雖在塞外素有鐵劍無敵之稱,不過刀槍無眼,可要小心莫要飲恨當場。”他心中恨極俞千山,暗示勃哈臺可下重手。
“不勞鐵先生費心,生死由天,男子漢大丈夫戰死沙場總好過在家中茍且偷生。”俞千山豪邁一笑,抽出闊劍,目視勃哈臺:“小弟自問不比鐵先生可任李四兄出拳相擊,一向皆以寶劍對敵,卻不知李四兄要用何兵刃應戰?”
鐵湔與勃哈臺聽到俞千山說出争奪蒙古第一勇士時兩人交手的情形,皆是心神微震,知道勃哈臺化名李四已被俞千山看破。勃哈臺來到臺邊兵器架前,借選兵刃之機恢複情緒,他以往使得是一柄沉重的狼牙棒,但在振武大會上不敢使用這等蒙古人專用的兵器,挑了一個粗笨沉重的獨腳銅人,來到俞千山面前三步處,高舉獨腳銅人,擺出個擎天而立的架式。
俞千山知道勃哈臺兵器并不趁手,僅此一點亦令自己多增幾分勝算。當下略施一禮,道聲:“有僭了。”驀然出手,闊劍斜點向勃哈臺的左肩,到了勃哈臺的面前半尺處,劍鋒往上一挑,以劍做刀砍向獨腳銅人。這一招是他獨門劍法的起手式,意非傷人,乃是一記虛招。勃哈臺卻不管這許多,眼見闊劍對自己并無威脅,銅人直擊而下,毫無花巧地砸向俞千山頭頂。
明鏡先生微微一愣:“俞少俠這一招倒似是江南千木劍派的‘蒼松迎客’,只是劍鋒略低了半寸;而李四這一記迎頭下擊顯非獨腳銅人的武功套路,似是從棒法演變而出,唯以力度取勝,更常見于兩軍對戰時的硬沖直擋。”明鏡先生果是眼力獨到,僅從雙方起手一招便大致看出武功來歷。蘇探晴心中微動,他前日與俞千山過招時已覺他的劍招似曾相識,聽明鏡先生如此說,心想那千木劍派乃是江南十九劍派之一,劍招皆以樹木為名,俞千山在塞外卻如何學到?
“當”得一聲大震,俞千山與勃哈臺兵器相交,發出震耳欲聾的一聲大響,雙方各退開三步。勃哈臺的獨腳銅人雖然沉重,但俞千山的闊劍亦是重達數十斤,這一記硬碰竟是半斤八兩,誰也未占到便宜。
俞千山但覺手臂微麻,知道勃哈臺力大無比,比起自己略勝了半籌,不願與他硬碰,輕喝一聲,弓步彈身,闊劍在空中抖起七朵劍花,分刺勃哈臺左右肩、兩耳、雙眼與胸膛;勃哈臺手中銅人在身前劃個半圓,封住俞千山出手路線,俞千山手腕一沉,劍法忽變,七朵劍花攸忽散去,化為一劍挑往勃哈臺的左腿……
明鏡先生驚訝道:“這一招又似是狂風劍派中的‘八面來風’,前七式惑敵,最後一招方是真正的殺手,不過……為何他的劍路朝左偏了三寸,與原招法似是而非?”微微一皺眉頭,喃喃道:“老夫似是在什麽地方見過這套劍法。”
當下兩人在臺上激鬥不休,一個勝在劍勢如環,連綿不斷,一個勝于天生神力,招猛勢大,瞬息間交手十餘招,一時竟是旗鼓相當,難分難解。明鏡先生口中不斷評點雙方武功,俞千山的劍招他大都識得,竟是将江南十九劍派的各式絕學揉合又略加變化後使出。
臺下群雄大都來自江南武林,一向不屑外域武功,本聽俞千山來自塞外,都抱着主意要支持柳淡蓮門下的李四,卻不料李四使得似是塞外的外門武功,而俞千山竟用得是江南武學,群雄漸漸分為兩派各自給雙方吶喊助威,聲勢上亦是平分秋色。
林純對俞千山信心十足,俞千山每出一招皆是大聲喝彩,更是大呼小叫鼓動臺下群雄,忽留意到一事,低聲對蘇探晴道:“你說奇怪不奇怪,為何淡蓮谷的弟子只是冷眼旁觀,似乎并不希望李四取勝。”
蘇探晴擡眼看去,果然在臺側的淡蓮谷一衆男女弟子面色陰沉,并不替李四打氣助威。略一思咐,猜測或是鐵湔拿住了柳淡蓮什麽把柄借以要挾,雖然柳淡蓮殺了錢楚秀,但自己亦落得重傷,淡蓮谷手下或是知曉內情,所以方會如此淡漠。
臺上相鬥已至關鍵時,勃哈臺昔日曾有蒙古第一勇士之名,在塞外縱橫無敵,只曾敗于鐵湔之手,原以為對戰俞千山必是幾招內手到擒來,誰知對方雖不及自己力大,但劍路百變,招式巧妙,身法更是快捷若電,有幾次眼見獨腳銅人已要擊中俞千山要害,卻被他在千鈞一發之際從容避開,自己反因招數用老而陷入被動中,當下收起輕敵之念,小心應戰。不過他一向擅于徒手摔角與馬上騎戰,這般武林對決顯非所長,加之手中用得并非熟悉的兵器,只能憑着力大與俞千山闊劍硬碰,五十招一過漸處下風,無力回擊,只能将獨腳銅人舞成一道黃幕,護住全身。
俞千山越戰越勇,劍招眩目,劍花錯落,将勃哈臺全身罩入劍光中,他知道勃哈臺乃是鐵湔得力助手,下手亦不容情,大喝一聲,連發十餘劍刺向對方要害,勃哈臺手忙腳亂一陣接擋,十餘聲巨響過後獨腳銅人已露出一道縫隙。俞千山得勢急進,不過他連續與勃哈臺硬捋十餘下,右臂已是酸麻難忍,驀然劍交左手,一劍突入空隙平胸刺出,将到未到之際,劍尖陡地一翻,劃了半個弧形,變成橫卷之勢,這淩厲一招名為“天河倒懸”,勝在變化奇幻,猶若瀑布飛流垂挂而下。他的劍招本就偏鋒疊出,左手發劍更增奇詭,勃哈臺再也守禦不住,銅人蕩開,胸口已全然暴露在闊劍的攻擊之下。
勃哈臺臨危怒吼一聲,一把抛下獨腳銅人,雙手凝爪如鈎,堪堪扣住劍身,先側旋再回奪,要一舉搶下俞千山的闊劍。這一招使得險極,稍有差錯十指便會被削斷,乃是空手入白刃的高明外家氣功。
明鏡先生雖是盼着俞千山取勝,但見到勃哈臺這精妙反擊之招,亦忍不住大聲叫好:“此一招置之絕地而後生,果是厲害。”他話音還未落,俞千山身體往後疾退,左手松劍,右手卻是反掌大力拍在劍柄上,勃哈臺何曾想到俞千山脫手棄劍,他回奪之力本就極大,加上俞千山一掌之力,兩種力道加在一處令闊劍猶若離弦之箭一般朝勃哈臺射來,勃哈臺心知不妙,欲要變招卻已不及,只能勉強擰身避開胸膛要害,俞千山的闊劍已從他右肩穿透而入,鮮血泉湧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