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盡管江昭儀裝得很像,但鄭薇和鄭芍其實并不很信她一點也不知情,只是這裏頭的确有些疑點,而且江昭儀驟然受到這樣的消息沖擊,想要回去緩一緩,權衡一下,想想對策,也不是不可以。
也省得萬一她們倆把她逼得太急了,反而讓她作出不理智的決定,那可不是她們所希望的。
鄭芍那茶葉沫子終于撇完了,她微點個頭:“也好,我也不是那不通情理的人,江姐姐若是不信,只管去找你弟弟求證。對了,若是令弟死活不承認,你只管說,葫蘆巷正數第三家,那家人向他問好。”
“什麽葫蘆巷?什麽第三家?盈妹妹為何不把話說清楚?”江昭儀臉色更加難看,能說得這麽具體,此事為真的可能性又高了幾層。
鄭芍輕輕一笑,飲了一口茶。
扯入皇嗣之事,這絕對是大事。
江昭儀家是巨賈,除了錢財,一點地位也沒有。但自皇帝登基以後,帶動着整個家族都雞犬升了天。
江昭儀本人雖不讨皇帝的喜歡,但她有個能幹的父親和哥哥,皇帝對這個在自己登基前慧眼識珠,鞍前馬後地勞頓的江家還是很待見的。否則的話,也不至于宮裏舉辦什麽活動,都肯給他們留個位置,讓他們能夠沾光。
正巧掌管宮裏人事往來的尚宮監現由吳春代管,吳春并不為難她,靜微宮這邊一申請,江家人沒過兩天便進了宮。
江紹因是外男,并不能進宮,這次進宮的是江昭儀的母親。等從江昭儀口中聽說此事之後,江母知道這是關乎家族前途的大事,不敢耽擱,馬不停蹄地回了家,并告訴了江父。
江父對這個二兒子的德性再清楚不過,當即就提着鞭子去把在外頭花天酒地,整日不着家的二兒子給拎回了家,哪成想,還沒把鞭子抽下去,江紹就萬分委屈地道:“我是給姐姐辦事,爹你這也要打我!”
江父氣得手腳發顫,“你少來拖你姐姐下水,宮裏的事也是你說摻合就摻合的?你快給老子說清楚了!”
不提江家如何的雞飛狗跳,事情很快被捋了個清楚:江昭儀身邊舊年有個從小一起長大的丫鬟,後來因年紀大了,還沒有等皇帝登基,就被她放出去嫁了人。
這丫鬟昔年曾奉江昭儀的命讓江家人,包括江紹都為她在外頭做了不少事。因此,這一次這丫鬟找到江紹的時候,江紹其實曾懷疑過她是怎麽跟宮裏聯絡上的,被這丫鬟拿出信物三言兩語一忽悠便上了當。
他聽了這丫鬟的話,把李美人的家人綁了來,要那丫鬟通知李美人,要脅她幫着自己姐姐除去幾個人,李美人遲遲沒有答複。恰逢春天裏的牡丹花宴舉行,他們舊年都在王府裏見過,江紹便把她堵到了禦花園假山。
若說江紹把事情做便做了,只要事後把首尾處置幹淨,抓不住證據的話,也沒什麽可怕。可誰知那丫鬟不知什麽時候叛了江昭儀,變着法從江紹那裏拿了幾封書信過去,說是事情由他來向江昭儀交代,比那丫鬟自己傳話來得更會讓江昭儀相信。江紹不疑有他,這信,自然是寫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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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幾天,江家人又進了宮。江昭儀看着自己母親憔悴的臉色,還有什麽不明白的?聽她道完原委,不由軟癱成了一灘泥:“二弟真是害我不淺哪!”
江母恨不得跟自己女兒抱頭痛哭:江紹犯的事情若是他能一個人單抗的話,這也沒什麽,但問題是,這件事已經是關系到皇嗣了,動辄就是滅族滅家的大事。江昭儀就是不想管也不行。
江昭儀悲從心來:“女兒在這皇宮裏左右騰挪,好不容易搏出一片天地來,二弟這麽做,是又要把我害死啊!”
江昭儀跟皇後走得近些,也只是為了日子舒坦,除了嘴上說些閑話,沒有真的幫她對付過誰。而且整個宮裏,她除了針對過從她宮裏出去,又讓她下不來臺的雲充容,跟其他人的關系都處得不算差,照這樣的趨勢下去,就算有朝一日皇帝駕崩,不管是誰是最後的勝利者,憑她有過生育,她的地位也不會低到哪裏去。
江昭儀的那個丫鬟在威遠侯府裏的人找上門前已經被人悄悄地滅了門,家裏只剩一個出事時在外面玩耍,僥幸躲過一劫的智障弟弟。威遠侯府千辛萬苦地追查,再結合到從那個智障弟弟那裏問到的一些事情,也只得出了那丫鬟可能手中握有書信的結果,但這事幕後站着誰,因為處置的人做得太幹淨,她們并沒有追查出來。
因為手裏并沒有真憑實據,鄭芍那封出示給江昭儀看的書信自然是假的,如果真讓她看清楚了,那戲,也就沒有了往下演的必要。
而蘇岚說李美人最後的幕後是德妃,卻極有可能是假的。德妃在出事之前是除了皇後之外整個宮裏最權威,最有寵愛的高位嫔妃。她的目的恐怕是想讓鄭芍跟德妃快速地對立起來,好讓兩人兩敗俱傷。幸好姐妹倆沒有聽她的,否則的話,現在還有沒有機會住在景辰宮都不知道了。
先不說江昭儀如何跟自己的母親互相安慰,商量接下來的路該怎麽走。
鄭薇這裏也不出意外地遇到了麻煩。
到了臘月進年關都好幾天了,冬衣還沒有發放下來,這件事如果再不處置的話,難不成整個宮裏過新年參加宮宴時還穿着前一年做的舊衣嗎?那到時候,丢的可不是哪個人的臉面了!
鄭薇接手的頭一天,馬上先了解了這次的事件。
其實十月份的時候,各處進貢到宮廷裏的衣料就已經到了內務府。
裝着料子的庫房卻在清點出來,撥給針線房的時候失了火。
幸好那火被發現得早,才沒有将庫房燒成一片白地。
但即使如此,損失仍然極為嚴重。
最大的影響便是,宮裏做冬裝用的料子全部都不能再用了。
淑妃處置的時候原想說把宮裏舊年用的料子拿出來先給各處制上衣服,但尚宮監掌宮直接就道:“冬天有新年宴,若是這時候給宮妃們做了舊年的衣料,到新年宴要是穿出去見人,被人說了寒碜怎麽辦?”
淑妃自己都是什麽都不愛操心的性子,哪會管得這許多?非犟着要做。
那掌宮口中答應了,孰料拿出的料子全是被蟲蛀的,一匹好的也沒有。
淑妃以為她有意跟自己做對,氣得要打她板子,掌宮振振有詞:“先帝年間因衆妃人多,每年的料子都沒有什麽剩餘的,這些料子因着式樣老陳,花色也不是很好看,這才剩了下來。最近的一匹都放了足有七八年,奴婢們的确是管理不善,可娘娘若是真拿了這些料子去做衣服,這恐怕不大好吧?”
奴大欺主,那掌宮在宮裏做了一輩子,光是在掌宮這個位置上就幹了十幾年,之前就沒出過什麽岔子。淑妃盡管對她氣得胃疼,也拿她沒有辦法,只得又問皇帝請示,開了庫,讓內務府出宮去采辦合用的衣料。
內務府倒不是個拖延的樣子,很快把宮女太監們穿的衣料給采辦了回來。
只是宮妃們的料子,這裏頭就有說頭了:“娘娘們不能堕了排場,可冬天一二品的娘娘每人八套衣服,底下的娘娘們每人也要四套,算下來,一共要多少多少。”然後又是一堆帳。
總而言之,那些話的中心便是,錢當然是給夠的。可是宮裏的人這麽多,就是他們現去采辦,也不一定能采辦到那麽多珍貴的衣料去給各位娘娘做衣服,有些好料子是要靠機緣的。
淑妃當時跟鄭薇說這些事的時候還不敢說全了,就怕她畏難,撂挑子不幹。但鄭薇只看了帳冊,叫了幾個在景辰宮裏留守的宮女們來問情況,不用再去找誰,就已經明白了這裏頭的道道。
這不過是前世裏在公司做事時,某些人互相推诿的另一種表現形式罷了。她不怕他們這麽做,現代公司的管理方法,她就是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走路啊。
她只管盯着那幾個主要辦事的責任人,他們辦不了事,就捉着狠罰。有辦得好事的,再賞一批。
胡蘿蔔加大棒下來,不怕他們不屈服。
只是對策有了,讓他們聽話的話也不是那麽容易。
鄭薇這幾天一大早就去內務府和尚服監,有時候還去尚宮監裏來回跑,就是為了盯着他們別讓他們有機會給自己下絆子。
她以前在鄭府時就是嘴炮基本無敵的存在,現在不再掩飾,狠狠地吵了幾架,打了幾板子之後,終于算把那些人降了下來。
只是終究是窩着火氣,她這天回來又窩了一肚子的氣,低頭一陣狂走,卻沒注意看路,突然被一塊地縫絆了一下。
她“啊”地叫了一聲,立刻撲到地上摔了個大馬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