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6)
空空道長此刻已經收了功,錢孟不明所以,問道:“發生了何事?我師弟如何了?”
“你師弟如今已無大礙,靜養三日後可逐漸恢複。”
“真的!”錢孟喜出望外:“道長果然高人!”
“實不相瞞,貧道就是你們所尋之人空空道長。”
錢孟大驚,當即向空空道長拜倒。秦朝見師兄行此大禮,也不敢怠慢,跟着跪地作拜。
“請恕在下愚昧,既然恩公就是空空道長,敢問先前為何不以真名相告?”
“說來話長,若我說你們師兄弟所中之毒并非五毒門所下,兩位可信我?”
“道長,我二位師弟性命為您所救,您就是我崆峒的恩人,您說的話,我錢孟絕無不信之理!”
“不必如此嚴重,五毒門掌門趙如是乃我師哥,我可以作保此次五毒門實乃受人誣陷,并非殘害武林同胞的罪魁禍首。”
“道長既然能出手相救,寒莊也公然出面擔保,我錢某相信五毒門的清白。”
“好。既然你能如此坦誠,我便有一事相求。”
“道長但說無妨。”
空空道長從懷中取出一枚紅櫻花簪,道:“你若信我所說,回去之後請如實禀報崆峒掌門。貴派乃南境四大派之首,地位舉足輕重。我希望日後時機成熟之日,貴派可以出面為五毒門作證。屆時,我們就以次紅櫻花簪為信物。”
錢孟慎重地接過花簪,道:“道長放心。既是有人處心積慮诟病五毒門,崆峒派又蒙受道長之恩,豈有坐視不管的道理。”
此時,趙琴落已經聽到樓下傳來打鬥之聲,想必君陌已與來人交上了手。
“道長,下是何人?可是因為救我師弟引來的?待我錢某與他們會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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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孟正作勢要走,空空道長出聲阻道:“慢,此時莫要出面,我去引開他們,你和秦少俠速速帶師弟離開這裏,不要逗留,早日回玉塘崆峒境內。”
空空道長又對趙琴落道:“落兒,你跟着于子淼。我和君陌将他們引開。”
“那怎麽行!”趙琴落話音未落,空空道長已經飛身多門而出。
趙琴落追門而出,已不見空空道長蹤跡。客棧樓下此刻桌椅翻倒,到處是打鬥後的一片狼藉,卻早已空無一人,應是君陌有意将來犯引開。
趙琴落無奈轉身回房對錢孟道:“此刻無人,你們快些離去吧!”
錢孟此刻倒十分幹脆,一轉食肆中的不羁之态。他和秦朝各自背起一人,道:“二位,後會有期!”說罷也飛身離去,屋子裏只剩下趙琴落跟于子淼兩人。
趙琴落不明白空空道長為何交代她跟着于子淼,但是她對這個老頭毫無好感,當即抱拳道:“于前輩,既然如此,我也告辭了,咱們江湖再見。”
趙琴落轉身就走,于子淼卻拉住了她的衣袖。
趙琴落心下惱怒,這人怎麽如此為老不尊,正待發難責問,于子淼開口道:“阿落,這麽快就跟又我訣別?”
趙琴落呆立在原地,直勾勾地盯着于子淼的臉。
臉還是那張令人讨厭的模樣,聲音分明是趙琴落魂夢牽萦的寒月凡。
于子淼身子一躬,骨節作響,再一挺直,身軀已高處半尺。
趙琴落知悉這是縮骨功,江湖中很少有人能應用自如。因為此功夫對人體骨骼要求極高,必須天生身材靈巧之人,加上從幼年就開始訓練,将全身骨骼韌帶全部舒展軟化才可掌握。
趙琴落不敢置信眼前的一切,又驚又喜道:“寒大哥?”
于子淼哈哈一笑,又是先前聲如洪鐘的嗓音道:“姑娘,想情郎都想到我老頭子這裏了,害不害臊。”
趙琴落一震,雙手緊張地纏在一起,冷汗直下,心道:遭了,我不會是真鬼迷心竅了吧?
趙琴落正發着呆,于子淼卻一步上前将趙琴落摟靠在肩頭,力道極大,如同把趙琴落鉗制住了一下。
趙琴落根本動彈不得,正不知如何是好,于子淼忽的對她耳畔輕道:“阿落,別緊張,不逗你了,是我。”
作者有話要說: 男主原來早就回來了。你們上章猜到了嗎?猜到的留言舉爪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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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逢之喜
趙琴落一顆心落了地,也同樣緊緊地抱住了于子淼。
“太緊了,要勒死我了。”
“哪有,你才要勒死我了。”
“阿落,我快要不能呼吸了。”
“我也快要不能呼吸了。”
“那好,咱們一起被憋死吧。一會有人檢查屍身,定會追封你為千年女傑,能活生生把她夫君抱至窒息而亡。”
趙琴落手上加了把力,嘤嘤道:“那就讓他們來追封吧,我不管。”
“輕點,我傷還沒好呢。”
趙琴落猛的松開了勒在寒月凡腰間的手,從他身上彈開,關切道:“對不起,我一時忘記了,剛才那麽使勁,是不是碰到傷口了?”
趙琴落探到寒月凡腰間想去查看他的傷。寒月凡止了趙琴落的手,腰部一抖靈便地躲開了。
“我騙你的。”
“我才不信,給我看看。”
“那也不能在這,你師叔和你那小師弟還不知道在哪呢。”
寒月凡這麽一提醒,趙琴落懊惱不已,乍然間見到寒月凡,驚慌激動之下,連要緊事都忘了。
“此地不宜久留,跟我來。”寒月凡牽着趙琴落出了客棧。
兩人一路輕功前行,不一會就穿過街市來到一片叢林處。
趙琴落四處觀望一下,疑道:“寒大哥,這裏并無打鬥過的痕跡,他們應該不是在這裏。”
”他們自然不在這裏。”
“那我們怎麽來這?”
“放心吧,方才客棧下面的人,有一撥是真正來找你師叔的,另外一波是我的人,你師叔和你師弟現在該是安全了。”
趙琴落有些疑惑:“你的人?你事先知道我們會給錢孟師弟醫治?也探查到有人暗中要對我們不利?”
寒月凡點點頭,道:“也是機緣巧合,那日我和馬天夫先行離去,後來我們先留在了秦中養傷。在秦中的時候,我發覺除了淩霜之外,還有一股勢力在追蹤你師叔。于是,一路追查,洞悉了他們的行蹤。”
“那錢孟他們也是你安排的?”
“不是,我是恰好遇到他們。暗中探過那兩名中了五毒門毒手之人的脈象。加之,我得知那股勢力在尋你師叔要一種叫冰冥之物。加之錢孟他們所中之毒,還有他們受人唆使來尋你師叔救治,不難推測出他們會在你師叔救人之時下手。”
“寒大哥,那你知道這些人又是什麽來頭嗎?”
“他們應該是玄天閣的峰閣主派來的。”
“我還有一事想不通,寒大哥,你既然已經洞悉了他們的計劃,又尋到了我們,為何不和我們直接彙合,而且要易容改面故意隐瞞呢?”
寒月凡冷笑了下道:“因為只有這樣才能斬草除根。我太了解紫峰的個性,多疑膽小。我若公然出現,紫峰沒有萬全把握絕不會出手,日後必會再尋機會,到那時又是敵暗我明,防不勝防。所以,我易容隐藏身份,讓紫峰知道你們身邊并無高手相互,才會按原計劃行事。”
“寒大哥,那你的人是之前說道過的那些已經隐退的江湖人士嗎?他們現在暴露身份,你不擔心嗎?”
“是他們,他們曾經都是玄天閣的人。”說到這裏,寒月凡頓了頓,似在等趙琴落的反應。
“寒大哥……”
趙琴落剛想說話,卻又被寒月凡打斷道:“他們不會暴露身份的,死人不會暴露任何人的身份。”
寒月凡說這句話的時候句句陰險狠毒,趙琴落還從未見過他這個樣子。但是想來他在玄天閣中存活下來必定不易,有這樣的陰暗之面也于情于理。
雖然理上說得通,但是趙琴落還是感到心中刺痛,她覺得他的寒大哥原本也該是同君陌一般溫柔如玉,若不是有玄天閣的經歷,斷不會變成這樣。
“我的兄弟們都自有一番技藝,“寒月凡續道:”他們都曾在我閣下執事,紫峰的峰閣實力與我們相較差遠了。他們處理幹淨後,自會脫身。你師叔身懷冰冥,一路上太惹眼,所以經此一計,他們隐了行蹤,月影閣的兄弟會互送他們過北境。而到了南境,就是寒莊勢力所能波及到的,所以也無需擔心了。”
他的此番計較說的輕松,暗自裏卻不知道已推算了多少遍,才能布局得如此滴水不漏。
趙琴落不禁折服于寒月凡的心思缜密:“寒大哥,你想的真周全,我卻不及你萬一,也幫不到你什麽。”
“你要會這些做什麽,有我陪你,你什麽都不用想。”
趙琴落覺得自從缥缈谷分別後,她懸在空中的心此刻終于塵埃落定。
這個男人從未遠離過她一步,想到牙子道當初問寒月凡是她的情郎嗎,趙琴落覺得,寒月凡不僅僅是她的伴侶。
他,是她的守護神。
“對了,”趙琴落想起一件事,道:“寒大哥,其實我們分開的日子,我知道了一件關于我身份的事情。空空道長,其實是我的生母。”
寒月凡緊鎖了眉頭,道:“你說什麽?”
“我知道,是令人難以置信。但是,我已經确認過了,空空道長的确是我娘。我們兩人都有長鳴鳳印。”
見寒月凡還是皺眉不語,趙琴落有些心慌,道:“寒大哥,你之前說娘不是好人。是……有什麽誤會嗎?”
寒月凡沉吟了一會,末了淡淡地笑了笑,道:“沒有誤會,當日我一時生氣,胡說八道的,想讓你跟我走。既然她是你娘親,我日後自當尊重便是。”
空空道長雖是趙琴落的娘親,但是平心而論,空空道長為人行事還是頗為古怪,是以當日寒月凡說空空道長不是好人,趙琴落心中一直擔心是否真是娘做了什麽事情。
如今聽寒月凡這樣一說,趙琴落堵在心中的郁悶瞬間煙消雲散。
趙琴落此刻心中難得地愉悅,歡快道:“這麽說,我們寒大哥步步為營,如今大功告成了?”
趙琴落正想去拉寒月凡的手,寒月凡卻微一哂笑,道:“如今看來,怕是沒有大功告成。”
“師妹!”
是君陌的聲音。
趙琴落轉身回望,确見是君陌朝他們這邊趕來。
趙琴落對寒月凡喜道:“寒大哥,是君陌師兄呢!”
趙琴落搖手示意,君陌腳程很快,幾下翻躍就到了趙琴落面前。
“君陌師兄,怎麽就你一人?你沒和娘一起嗎?”
“師父不放心你,定是叫我來尋你。”
君陌的眼神一直緊盯着趙琴落不放,寒月凡被晾在一旁,竟是無人理會,他有些不悅地揚起眉毛道:“秦中城雖不大,也不至于尋人如此方便,你是如何找到阿落的?”
君陌這時候才注意到寒月凡。
“這……”君陌疑惑道:“于前輩為何身軀長高了?”
趙琴落咯咯一笑,道:“君陌師兄,他不是于子淼,他就是我之前跟你提過的那位朋友,他叫寒月凡。”
君陌一聽,臉色有點僵硬道:“原來如此,在下君陌,幸會寒大俠。”
寒月凡只是輕點了下頭算作回禮。
趙琴落看寒月凡此仍是一副于子淼的模樣,越看越覺得好笑,不禁道:“寒大哥,你還是把幻容快些卸了吧,你現在的樣子真是很好笑。”
“哪有這麽容易卸的,要洗很久的。”寒月凡雙手抱在一起,仍是對君陌發問:“這位小弟,你怎麽找到阿落的?心有靈犀?”
趙琴落戳了下寒月凡,道:“你別老毛病又犯了,君陌師兄可是正人君子,不要跟他亂開玩笑了。”
說着,趙琴落也生疑道:“是啊,師兄你怎麽知道我和寒大哥在這裏?”
君陌朝寒月凡施了一禮,道:“師妹,你忘了師父擔心我們路上遇到突發危險,給你我二人系了雙生珠?”
趙琴落擡起手腕,一枚紫紅色晶瑩剔透的水晶圓珠,在陽光下閃着奪目的亮光。
“是啊,我竟把這個忘記了。”
寒月凡拉過趙琴落的手腕,道:“這又是什麽?”
君陌道:“寒大俠,這是家師煉制的雙生珠,分雌雄二珠,可是互相感應。無論兩珠分隔多遠,都可以感知到對方的位置,我就是靠我身上的雄珠找到師妹的。”
君陌撩起袖口,也露出一枚一樣的珠子,熠熠生輝。
“那倒挺好用,可否贈于我一枚?”
“寒大俠見諒,此珠師父只煉制了一對,有一夫一妻,忠一無二之意,因此并無第三枚。”
趙琴落聽他們說話話鋒愈發不對勁。
寒月凡又道:“我的意思是說,把你的那枚……”
“好了,好了,”趙琴落忙掐了一把寒月凡,道:“寒大哥,我聞前方似有水聲,我陪你去把臉洗了吧,你臉上塗着易容膏定是不舒服。”
“我說,阿落……”
寒月凡還想繼續說,趙琴落硬是又拖又拽地把他拉走,一邊回聲對君陌道:“君陌師兄,勞煩你在此處等等我們。”
漸行不遠,果真有一處水流存在,是一條不窄的河流,水流湍急,當真是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
趙琴落嘻笑着挽着寒月凡的胳膊,道:“寒大哥,要我幫你嗎?”
寒月凡窺了一眼趙琴落,道:“阿落,分開這幾日你是不是對我朝思暮想?”
“哪有,盡胡說。”
“你滿臉上就寫了兩個字,想我。君陌都看出來了。”
“什麽啊,”趙琴落抽出胳膊,雙手撫住自己的臉輕道:“哪有這樣明顯?”
寒月凡朗聲哈哈大笑,道:“古語有雲,小別勝新婚,當是說此刻的你我二人。”
“哎呀,你再拿我取笑,我不理你了。”
時值晚霞如錦,瑰麗如血,寒月凡低啞的,卻帶着說不出魅惑的聲音徐徐傳到趙琴落的耳邊。
”阿落,我想你了。”
正是,露草百蟲思,秋林千葉聲。相望一步地,脈脈萬重情。
☆、月凡君陌
趙琴落依偎在寒月凡身邊,感到很踏實。
她的耳畔緊貼在寒月凡的胸膛,可以聽到他的沉穩的呼吸,感覺到他強有力的心跳。
她的雙手環着寒月凡勁瘦的腰,心潮蕩漾,全身血液奔湧不息。
“阿落,怎麽一句話都不說了,這可不像你了。”
趙琴落眨了眨眼,問道:“寒大哥,馬天夫呢?”
寒月凡無奈道:“阿落,你不覺得這個時候不應該提到除了我以外的人嗎?”
“是嗎?你有什麽好提的?”
“我怎麽沒有,你就對我這麽不關心。”
“我關心的問了你也什麽都不說,那我還問什麽?”
“你都沒問,我怎麽知道你關心什麽?”
“你傷好了?”
“嗯。”
“我不信,讓我看看。”
“不行。”
“為什麽!”
“男女授受不親。”
“寒月凡你老奸巨猾。”
“阿落,還沒有人用過這個詞這樣形容我。”
“那別人都怎麽說你?”
“一表人才,玉樹臨風,面如潘安,形如……”
趙琴落故作堵耳狀,道:“真聽不下去。”
“什麽聽不下去,你心裏就是這樣想的。”
趙琴落支起頭,道:“認真一點,給我看看,我才信你都好了。當日,季大哥的那一劍刺得不淺。”
“我認真了,真的不行,男女授受不親。”
趙琴落舉手認輸,道:“這世上果真最難的是跟生意人講價。”
寒月凡嘿嘿笑道:“是麽。”
“尤其是老奸巨猾,還裝無辜的奸商。”趙琴落補道。
“阿落,你豈能這樣損你未來夫君。”
“誰要你做我未來夫君了。”
“難不成是你那小師弟?”
“口無遮攔。君陌比我大,是我師兄。你明明知道,還老叫他小師弟。”
“我就是瞧他稚嫩得狠。”
“君陌此前從未出過缥缈谷,所以人情世故接觸的少,人也很單純。”
“那你夫君就很城府深沉了?”
“誰說不是呢?”
寒月凡頓了一下,語氣轉得有些低落,道:“阿落,可能我為人處世習慣了算計謀劃,可我對你絕無半點心機。”
趙琴落沒有想到寒月凡會如此敏感,有些懊惱自己的莽撞,柔聲道:“寒大哥,我不是那個意思。”
寒月凡淡淡一笑,道:“我讓馬天夫去寒莊了,行路以來,他對我頗有照顧。而且我發現他對數字很敏感,一輩子趕車太可惜了,所以讓他跟青平念學做賬。我那弟弟可是最怕賬本的,正好找個人幫他。”
“寒莊之人都是原自玄天閣嗎?”
“不是,只有一部分,大部分是後來我們到南境之後結識的江湖同道。月影閣原本墨級以上殺手的只有二弟青平念和我小弟青平思。”
“其他人呢?”
寒月凡聲音凄涼,道:“我們歸途艱難,其他人都沒有能魂歸故土,屍骨無存。”
趙琴落默然,不知該怎麽安慰。猜想當年他們一路判離玄天閣來到南境,恐怕所經歷的早比銀花村早慘烈千百倍。
“阿落,”寒月凡撫了下趙琴落的肩,故作輕松地道:“都過去了,不提也罷。我去卸了易容術,好叫你君陌師兄絕了念想。”
趙琴落原本陷入一陣惆悵哀傷中,被寒月凡這句話逗得噗嗤一笑。
“阿落,你笑起來真好看。我的過去都過去了,我不想因為我的過去,而看不到你的笑,好嗎?”
趙琴落重重地點了頭。
寒月凡說得沒錯,他的易容術真不是那麽容易卸除。
趙琴落看着他先是又在臉上塗了幾樣藥膏,後又裏裏外外洗了三四遍的臉,才去除了于子淼幹癟松弛,溝壑縱橫的皮膚,露出了原本的膚色。
大概是因為帶着易容術的緣故,寒月凡的真貌皮膚比之前白皙,下巴處有一片微紅,兩頰上也長出了胡渣,給他平增了幾分英氣與豪邁。
“這裏怎麽了?”趙琴落指着寒月凡下巴上的一片紅色問道。
“我對易容藥過敏,所以我不常易容。”
“帶着這些東西幾天幾夜是不是會不舒服?”
“當然。”
“可是我看過五毒門的師兄們閑下時候也相互易容游戲,他們好像沒有你的這些繁雜工序。”
“你也說了,他們是游戲取樂。且一般的易容術易的只是表皮,大多數不會用易容膏,只會用□□。我這種,可是改變肌膚紋理,膚質,膚色,所以肯定繁雜許多。有些人不會變音,還需要加一味藥來改變嗓音。”
“這等于肌理重塑,那你是不是上藥卸術時候都會很痛?”
“沒有很痛。”
“你就不能對我說一點實話嗎?”
“當然沒有很痛,我的配方改良過,千金不換。但是只有一點點刺痛,所以我會過敏。你看着我卸術的,我像是有事嗎?如此信了嗎?”
“你都這樣說了,我還能如何。”趙琴落嘆了口氣,道:“何必如此周密,你用□□不也行嗎?”
“如何能行,關乎你的事,必得萬無一失。”
“寒大哥……”
“別說感激的話,永遠不要對我說感激。來,我們繼續吧,幫我擦一下,脖子上也有。再久下去,怕你的那個師兄又要用雙生珠來尋你了。”
趙琴落忍俊不禁,道:“寒大哥,你是吃醋了嗎?”
“算是吧,真是煞風景。本欲與你一起回漢水,平白無故多了個毛頭小子。”
趙琴落一擡眼,寒月凡改口道:“好了,你的師兄,我不再說笑了就是。以後你的親人,朋友,我都一同守禮敬重。”
趙琴落輕輕的沾了水替寒月凡擦脖子,生怕弄疼了他。
“阿落,使點勁,你這樣,我覺得你在挑逗我。”
趙琴落一掌拍下,寒月凡假裝吃痛,道:“這個力道夠了,就是你使錯地了。”
脖子弄好,還有雙手雙臂。
寒月凡撸起袖口,趙琴落正待幫忙,卻聽寒月凡道:“不用。”
趙琴落的手并沒有拿掉。
“我偏不。”
寒月凡沒有堅持。
随着易容術的失效,寒月凡胳膊上的肌膚也漸漸顯露出來。
趙琴落驚訝地看到,寒月凡的兩只前臂上傷痕交錯,大大小小,深淺不一。
兩只手腕上也各自有一圈極為深的疤痕。
趙琴落想到鐘苗夫婦身上也同樣有着縱橫交錯的傷疤,心驚玄天閣究竟是什麽樣的地方,能讓裏面的殺手們都傷痕累累。
趙琴落反複撫摸着寒月凡的這些舊傷,她的手柔軟細滑,力道輕而适中。
“阿落,都是陳年舊傷。”
“還疼不疼?”
寒月凡無奈而笑:“我都說了是陳年舊傷,還如何會疼?”
趙琴落喃喃細語道:“我看着心疼。”
寒月凡抽出手臂,将趙琴落摟在懷中,道:“阿落,都過去了,現在我很好。很多以前的事情我都不會再去回想。雖然醫治鐘苗和李季的時候我說過,過去無論是好是壞都需要面對。但是,面對不等于要時時沉溺于此不可自拔不是嗎?”
趙琴落靠在寒月凡身上,目光有些澀然,輕道:“你說的我明白,可是我做不到不心痛。寒大哥,告訴我好嗎?告訴我你的過去。我想知道一個完整的你,需要了解一個完整的你不是嗎?無論你的過去是好是壞,我想也想跟你共同面對。”
寒月凡這次沒有那麽強烈地推脫或故意隐瞞,只是沉默不語。
趙琴落繼續道:“寒大哥,我知道你已經習慣了獨自承受。可是,你現在不再是一個人了,你有我了。你曾告訴我,我有你在,不需要堅強,不需要會太多。我也想對你如是說,如今你也有我了,雖然我平庸不濟,可是我也希望可以替你分擔,也請你不用那麽堅強,好嗎?”
寒月凡輕點了下頭,道:“好。”
趙琴落驚喜道:“真的嗎,你是願意對我敞開心扉了嗎?”
“嗯。原本我也沒有打算故意瞞着你,只是不想主動去說。你說的對,你需要了解我的全部。是我太自私了,沒有顧及你的感受,讓你覺得我對你不夠信任,是嗎?”
“讓你覺得我對你不夠信任。”
寒月凡的這句話深深地敲打了下趙琴落的心扉,她從未表達過因為寒月凡對自己過去的隐藏而感到的失望,但是他卻見微知著地洞查到了自己的情緒。趙琴落不知道是他天性如此,還是因在玄天閣那種生死懸于一線的地方謀求生存,而殘酷磨練出的獲人心思的本領與習慣。
“不過,不是現在,三言兩語說不盡。我答應你,去漢水的這一路上,你想知道的一切,我會慢慢告訴你。”
趙琴落不想讓寒月凡覺得她是在逼他,關于過去的事情就沒有繼續再說下去。待她和寒月凡回到方才和君陌分手的地方,發現君陌仍是耐心地靜候在哪裏。
“對不起,君陌師兄,讓你久等了。”
君陌仍是淡淡地謙禮道:“無妨。”
君陌看寒月凡已經複了真貌,又施禮敬道:“君陌見過寒大俠。”
寒月凡哂笑道:“我可不是什麽大俠,連正人君子都算不上,論禮法周全,身世背景,比你可差遠了。不嫌棄地話,随阿落叫我寒大哥吧。你這一聲大俠的,我擔之有愧。”
君陌正又欲施禮,寒月凡阻道:“還有,你這動不動拘禮的習慣也免了吧。我随意慣了,卻又答應了阿落她的一切親人朋友我今後都一并禮數相待。我若如此,我也得還禮,一來二往的不甚繁瑣。”
趙琴落嘻嘻笑道:“是啊,君陌師兄。我也是一直這樣覺得,大家都算是一家人,你何必太過拘禮,之後就是尋常兄弟姐妹相稱罷了。”
“是。”君陌淡淡地應道,舉止如輕雲出釉,纖風投影落如塵。君陌雙目如朗月,二眉聚風雲,儒雅中不失氣節。
趙琴落一怔,恍惚間覺得君陌眉宇間與寒月凡竟有幾分相似。
☆、離河水鬼
“我們走吧,”寒月凡道:“前面不遠就是渡口,趕到天黑之前可以到。我已叫人備好船只,咱們走水路回漢水。”
君陌道:“水路易攻難守,咋們一旦遇襲,會很被動。”
“你錯了,水路是難攻難守。除了碼頭渡口可以設至伏擊,這天下沒有誰可以潛伏在深水處數個時辰來做埋伏。”
君陌點頭稱贊道:“果真是如此道理。這樣一來,我們走水路,反倒是比陸路安全多。”
“是的,”趙琴落道:“陸路處處可以設置埋伏,那樣咋們才是甕中之鼈。況且,水路比陸路慢上許多,如此之情勢,敵方定是料不到我們會棄陸從水。”
君陌道:“寒大哥此計高明”。
寒月凡連禮貌地推讓都沒有,理所當然地接受了君陌的稱贊。
趙琴落曉得他的脾氣,也不多言。
林中靜谧,不時傳來幾聲莺鳴,餘晖透過樹葉間的縫隙,在泥土上印做點點黃斑,大自然譜奏的樂章最是清麗脫俗。
配合着周圍環境的惬意盎然,幾個人此時均心神放松,步履輕快,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隐約看到了渡口。
暮色已沉,渡口的往來之人卻熙熙攘攘,行色匆匆。有久別故土的歸子,也有将要遠行的離人。
趙琴落暗嘆:只不過一個小小的渡口,一日之間竟是不知道要發生多少悲歡離合。
幾步之下,趙琴落一行已經踏上了渡口碼頭。
這個碼頭不小,碼岸很寬,岸邊泊着數十只船。
離趙琴落最近的地方,正有兩位老夫婦,約摸五十上下年紀,老婦一直在抹眼淚。
“船家,我們所去離此不遠,只隔一條離河的距離,求您行行好,帶我夫婦兩人過去吧。差的銀兩,我夫婦二人從銀花村回來後定會四處尋找活計補上。”老漢哀求道。
銀花村?
趙琴落聽到這個名字,心下一顫。
興許是同名村落,銀花村這個名字本也就很普通,趙琴落暗道。
船家是個三十左右的中年粗漢,那夫婦似乎已經哀求多時,粗漢有點不耐煩了:“我說您二老真奇怪,這麽多船家,怎麽非找我一個磨洋工。我都說了,不行。不是銀兩的問題,那銀花村有去無回,我王四爺不做送人去閻王殿的買賣,晦氣。”
老婦激動之下,雙膝跪地求道:“求求你了。別的船家連南路都不走了,我們打聽過了,這裏的船只只有您十日前還走過南路。我那出嫁的閨女如今一人在銀花村,說什麽我這當娘的也得去陪她身邊啊。”
老婦說的凄慘,聲音到後來已經是嗚咽。
趙琴落聽得心頭酸楚,越步上前對那王四爺抱拳施禮道:“小女子趙琴落見過四爺,敢問他們差多少銀兩,我可替他們支付,勞煩四爺渡他們過岸。”
王四爺擺擺手:“不行不行,我說了不是銀兩的問題。那銀花村現在真的是有去無回,給多少錢這買賣都不做。你們不也瞧見了嗎?這往來船只早就不做南路生意了,也就我不知天高地厚。”
王四爺指着那老婦道:“你也說了不是,那是十天前,我跑了一趟南路。差點沒命回來,知道嗎?現在別說給銀兩,給金山,我王四爺不去。”
趙琴落不解:“究竟發生了何事?讓你們如此懼怕過水往南行?還有那銀花村,發生什麽了?”
王四爺搖搖頭不屑道:“姑娘啊,就該做些姑娘做的事情。自己還是外鄉人,卻學人家做什麽英雄。”
趙琴落不悅這王四爺話裏話外瞧不起女子,一面扶起那老婦,一面怼道:“姑娘家當做何事我真不知。我只知道,身為男子漢大丈夫,在這裏看見如父母般的老者跪地哀求而無動于衷,卻是讓姑娘家見笑。”
“你!”王四爺破口要罵。
寒月凡上前勾住王四爺的肩:“四爺,別跟小女子計較。實不相瞞,我家家計全靠內子操勞,所以養成她如今這樣說話的氣勢。到底也是怪我,不怕姑娘有才華,就怕女子可養家麽。”
末了寒月凡還很配合氣氛地笑了幾聲。
趙琴落此刻對寒月凡簡直頂禮膜拜,如此自毀的話人家堂而皇之說出來,重要的還不知羞愧。
王四爺倒覺得尴尬了:“你這爺們,看着也七尺身軀,怎麽倒叫一個丫頭養了起來。真是丢人。”
寒月凡恬不知恥道:“是是是,從前我未感不妥,今日這看了四爺這把渡水的好手,才自慚形穢。四爺該是往來于這碼頭間有二十餘載了吧?”
王四爺立刻雙目放光,喜道:“我說老弟,好眼光。不瞞你說,我王四八歲就開始渡人載客,到如今足足有二十四年!怎麽樣!”
趙琴落嗤道:“那也不見得你在這裏多德高望重。”
“屁!”王四粗口道:“大爺我要不是近年百裏場不順,丢了些家當,何至今日。”
“原來還是個賭徒。”趙琴落暗損。
“在下之見,四爺你定有回身翻雲覆雨之日。”
王四爺樂得直跳腳:“這小弟忒會說話,四爺喜歡。”
“恕在下愚昧,以四爺幾十年的渡水經驗,究竟何事,連您也不敢往南而行呢。”
王四爺壓低嗓音:“南路有水鬼,銀花村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