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師父遁世之前的身份?”
“方才師叔自稱玄天閣前閣主。“
“是的。但是除此之外,師父俗家之時還有一個身份,就是守靈聖女。你知道嗎?玄天閣原本不是殺手組織,閣主原本是我師父的父親。”
“那後來為何淪為豢養死士殺手的黑暗組織?”
“那是在我師父将閣主之位傳給她的哥哥之後,玄天閣才走上一條滿載血債的不歸路。在我師父之前,玄天閣本是北境的守護者,冰冥是玄天閣地位的象征。我師父當年只是将閣主之位交由他哥哥代管,并沒有交出冰冥。但是師父的哥哥得權以後卻把玄天閣帶入歧途,還一路追殺師父。師父隐居缥缈谷多年,近日來玄天閣的人似乎是查到了師父的行蹤,屢次來犯,妄圖奪走冰冥徹底統領玄天閣。”
趙琴落心下暗道:五毒門和缥缈谷幾乎同時腹背受敵,這應該不是巧合,似是有人故意操縱。
“師妹?”君陌見趙琴落呆呆發神,喚了一聲。
“師哥,你接着說,我只是剛才聯想到一些自己的事情。”
君陌眼神溫柔,笑了笑道:“師妹,我不知道還說些什麽?不如你問我答吧。”
“那你可知師父當年為何遁世?只是為了躲避玄天閣的追殺嗎?”
君陌搖搖頭:“這個我還真不知,師父的事情我不敢過問。”
趙琴落有些失望,還是有些不甘心,問道:“那……你可知,師父可有過子女?”
這個問題讓君陌有些尴尬。
“不曾有過吧。我大概十歲左右跟着師父,她一直是一個人帶着我。在我跟着師父之前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抱歉。”
“師哥,是我的問題為難你了。你怎麽還跟我道起歉。”
君陌沒有說話,仍是溫和地笑了笑。
Advertisement
日落夕陽,餘晖撒在君陌的臉上,襯托得他俊美絕倫。
“師哥,你很愛笑麽?”
“是嗎?”君陌說着又笑了,道:“我心性自幼如此,師父還常說我少了男兒剛毅。”
寒月凡很少會笑,總是一副拒人千裏之外的樣子。
趙琴落時常覺得他故作清高,愛擺架子,所以特喜歡拆他的臺,逗她笑。現在回想起來,寒月凡笑的時候,大多是和她在一起。
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身子接連二三的受損,又中了那一劍。
“師妹?”
趙琴落又是一晃神。
“你有心事?”
“啊?是嗎?師哥能看出來嗎?”
君陌溫柔道:“當然,你滿面愁容,還老出神。可以告訴我嗎?”
趙琴落迎上君陌誠懇的目光,這樣的目光真摯純粹,讓人無法拒絕。
“我傷了一個人的心,怕他永遠不會原諒我。”趙琴落低聲道。
“情人嗎?”
趙琴落輕點了頭。
“我雖不懂情愛,但我相信,如果他真心對你,無論你做了什麽,他都會原諒你。”
“真的嗎?”趙琴落忽然受到了鼓勵,又瞬間黯然了下去,道:“可是,他對我極好,我卻傷害了他。我想他不會原諒我了。”
“師妹,如果他做了同樣的事情,你會原諒她嗎?”
“當然。”趙琴落不假思索。
“那他也會原諒你。”
“謝謝師哥安慰我。”趙琴落笑了笑。
“師妹,天色沉得快,我們回去可好?”
趙琴落應了一聲好,兩人便還是一前一後往回路上走。
“如果你心中在乎他,就去找他解釋清楚便好。”
恍惚之中,趙琴落似是聽到君陌說了這樣一句話,可是朦朦胧胧,語音飄蕩。
“師哥,是你在說話嗎?”
君陌回身,沒有回答。
趙琴落回到休息之所,一夜自責。寒月凡的影子揮之不去。
好幾次,趙琴落禁不住想沖谷而逃,追上寒月凡,告訴她,她願意跟他走。
一直到黎明曙光微透,趙琴落仍舊輾轉反側,好不容易精疲力盡有了睡意,卻聽門外傳來幾聲敲門聲。
“誰?”趙琴落驚起。
莫名的,寒月凡離去後,趙琴落覺得心中空落落地少了支柱一般。
“是我。”門外傳來空空道長的聲音。
“師叔?”趙琴落心疑。
“師叔稍等。”
趙琴落一面應答,一面匆忙披了件外袍,起身開門。
空空道長仍舊一身道袍,靜立在外,襯着似明非暗的曙光,畫面有些詭異。
趙琴落心中打了一個寒顫。
☆、娘親師叔
“師叔,快進。”
趙琴落請空空道長進屋坐下,斟了一杯茶,問道:“師叔有何事找我嗎?”
空空道長沉默不語,趙琴落有點心亂如麻,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兩個人就這麽面對面坐着,誰也不說話。趙琴落想了好多該說什麽,話到嘴邊,卻重如千金,怎麽也說不出第二句來。
就這麽坐着,天色都已經微露出魚肚白。趙琴落坐到身體似乎都已經僵硬了,才聽空空道長喚了她一句:“落兒。”
“我在。”趙琴落忐忑地等着師叔的第二句話。
空空道長原本是低着頭的,此刻她擡起頭來,目光凝視着趙琴落,仔細地盯着她。
空空道長真的很美,本是徐娘半老的年紀,卻是美得不可方物。
趙琴落心道人間尤物方是如此,大約是師叔常年與世隔絕,過着清幽無欲的日子以至于內在的氣質如此超凡脫俗。
只是,再美的容顏如果一直盯着你看,你也難免會點感覺毛骨悚然。
趙琴落現在就是這樣的感覺。空空道長又是一句話不說,只是目不轉睛地盯着她看。
趙琴落實在是受不了了,咬咬牙,心念了聲豁出去了死就死,問道:“師叔,您究竟怎麽了?為何……老這麽看我。”
誰料此話一出,空空道長雙目淚下,趙琴落頓時手足無措。
“師……師叔,我說錯什麽了嗎?”
空空道長抹了一把眼淚,道:“落兒,娘對不起你。”
當看見空空道長臂上的玄黃長鳴鳳凰印的時候,趙琴落腦子裏面的就閃過了這個想法。
但是沒想到師叔這麽單刀直入,倒是讓她措手不及。
趙琴落暗暗合計了下,覺得師叔這麽單刀直入的性子頗和自己吻合,再加上玄黃鳳印作證,師叔此話定是不假。
“娘。”
空空道長沒有想到趙琴落會這麽快與她相信,楞在當場:“落兒,你……你不問問我嗎?”
“啊?”趙琴落楞道:“問……問什麽?”
空空道長突然破涕為笑,上前抱住趙琴落,又似哭似笑地道:“趙如是啊趙如是,你算是把我女兒培育的好,活脫脫的像我。”
空空道長松開趙琴落,擦了擦眼淚:“我是問你,你怎麽不懷疑我騙你?突然多了個娘,怎麽你一點都不驚訝?”
“娘,我看到你臂上有玄黃鳳印。這個印記世上獨一無,爹層說過,只有娘的功力才有這玄黃長鳴印的。而且,此次五毒門逢難,爹将我哄騙至此尋找師叔,我私下合計,定是為了讓我與娘相認。”
“原來你看見了我的鳳印。”
空空道長卷起袖口,露出一只威武雄壯的玄黃鳳凰,趙琴落也卷起袖口,一只赤色鳳凰與玄黃交相襯映。
“看來一切都是天意,”空空道長嘆道:“你與我首次相見,就讓你看到我的玄黃印,這是上天讓我母女二人團聚。”
趙琴落此時心中百感交集,沒有原想中的慌亂,只有暖意湧動,看來這就是血緣的關系。
“娘。”趙琴落親喚了一聲。
“哎。”空空道長答應道。
兩人之間之前的屏障頃刻間煙消雲散,倒像是對親密無間的母女。
“娘,不過我還是有很多不明白。您能告訴我嗎?”
“嗯,”空空道長點頭答應:“你是我的女兒,娘對你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娘,你為何多年來都從未聯系過我和爹爹?您不想我們嗎?”
見空空道長臉上笑容逐漸收斂,趙琴落忙道:“娘,我不是怪您的意思。”
空空道長握住趙琴落的手,柔聲道:“落兒,娘一生曾經做了三件害人害己的蠢事。如果娘對你如實說,真相可能有些出人意料,你能承受嗎?”
趙琴落慎重地點了下頭道:“我可以。曾經有人對我說過,無論現實如何,所在做的僅有面對而已,別無退路。”
空空道長遲疑半晌,嘴角中吐出幾個字:“趙如是他,不是你爹。”
趙琴落雖然做好了極壞的準備,還是沒有料到空空道長說話一句比一句驚人。先一步是師叔變成了娘親,後一步,爹就不是爹了,趙琴落怎麽想也沒想通自己的人生怎會如此跌宕起伏。
“不過,養育之恩大于天,娘希望你可以永遠孝敬他。趙如是雖說不是你的生父,對娘對你都是恩人。”
“那,我爹是誰?”
空空道長嘆了一口氣道:“娘一生做的三件錯事,一是将爹傳下的玄天閣基業拱手讓給了哥哥,才至你我母女分離,為娘背井離鄉。第二件事就是和你爹強求姻緣,最終勞燕分飛。第三件事,也是因為你爹,娘……”
空空道長沒有繼續說下去,牙關緊咬,聲音微顫,看的出這第三件事情對她更是打擊頗深。
趙琴落上前抱住空空道長的身子,喚了聲:“娘,從此以後落兒不離開你了。”
空空道長凄魅地笑了下,續道:“你生父是……南陵雙生劍的莊主蕭桓。”
“啊?娘你說什麽?我爹是蕭桓!”
空空道長疑道:“怎麽了?”
趙琴落于是把她如何送英雄帖,蕭桓如何傳出被毒殺的消息,五毒如何岌岌可危,以及她如何一路來到缥缈谷的這一幹是由均對空空道長一一道來。
空空道長聽後,細想片刻道:“落兒,我雖還探不透其中玄奧,但這些事情顯然絕非巧合,定是有人幕後操作。”
“可是,”趙琴落幾欲哭出:“娘,我是不是真的把爹毒殺了。”
空空道長卻突然哈哈大笑:“蕭桓會死?太可笑了。落兒,你放心吧,他舍不得死,他如何能舍得這麽輕易地就被你這個黃毛丫頭莫名其妙的毒死。”
“娘是說,爹詐死?”
空空道長冷哼下:“十之八九。落兒,我當年遁世于這裏,一是為了躲避玄天閣的追殺,二是因為修複冰冥。”
“我知道,君陌師兄對我說過冰冥。”
“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為娘當年不僅是玄天閣的閣主,也是玄天閣的聖女。歷代聖女會把自己的精魄與冰冥相聯,以示永生奉獻玄天閣。聖女需絕七情六欲,斷情愛,否則冰冥受損,修複冰冥需要靜心問道,思責悔過十年之久。
“娘隐居在此就是為了要徹底地修複冰冥?冰冥受損會牽連到娘的身體對嗎?”
“冰冥受損,牽連不僅僅是我個人,更重要的是會使玄天閣命數大改。玄天閣後來走上了殺手閣的道路,表面上是哥哥所為,實則也算是為娘的罪孽。”
“娘……”趙琴落想安慰空空道長。
空空道長卻擺擺手:“無妨,是娘自己造下的業報。落兒……”
空空道長忽的止住了話語,意味深長地看着趙琴落。
“娘,怎麽了?”
“那位寒光月影,是你的心上人嗎?”
被空空道長這麽當面一問,趙琴落羞澀無比,低頭不語,雙手緊張地纏繞在一起。
“他說娘不是好人……”
“娘,”趙琴落忙道:“您別誤會了他。他待女兒極好,人也很通情達理,就是嘴巴說話刻薄。”
空空道長嘿嘿一笑道:“看你護的,娘算是白問了,現在看來定是你的情郎了。”
趙琴落羞紅了臉,用低不可聞的聲音道:“我們還沒有。”
空空道長笑道:“好了,娘不逼你了。只是落兒,娘在感情這條路上吃過虧,有些話雖然逆耳,但是娘必須要告訴你。”
“娘是想說寒大哥不好嗎?”
“也不是不好。只是,娘覺得他城府太深,過于陰沉。娘從你們今日談話的只言片語中也隐約知道,他還是玄天閣的殺手。”
“可是,那都不是他自己心甘情願的呀?”
“但是他什麽都沒有告訴你,是嗎?”
趙琴落有些低落,點了下頭。
“所以,她對你都有所隐瞞,叫娘如何放心呢?娘也不是排擠他的身份,只是玄天閣的殺手要一步步成為分閣主的地位,他所經歷的一切都是你無從設想的。銀花村的事情,不管他是不是真的不知道,落兒,你不要把他想的太過于美好了。這麽複雜的人,你跟他在一起,娘擔心你會吃苦。”
趙琴落聽了空空道長這番話,愈發低落。
雖然,空空道長句句在理,可是聽到娘親對寒月凡是這樣的評價,趙琴落覺得心中酸痛,但又想不出理由辯駁,只好僵在原地。
“落兒,咱們不說這個了。你好些休息,別想太多,娘計劃我們盡快動身前往漢水,與你爹彙合。”
“回漢水?可是爹原先叫我……”趙琴落說到一半,恍然大悟,道:“莫不是五毒門此刻已經頗為危機,爹把我支開,就是想叫我和娘遠離紛争?”
“對,你也猜到了,為娘也是如此思慮。你爹是個頂天立地的人,娘一生虧欠他太多,五毒門又是你從小長大的家,于情于理,五毒門此番受難,你我二人絕不能坐視不理。如今之計,只有早日和你爹彙合,才好共同商量對策。”
“好,落兒聽娘的,那我們何時動身?”
“你先好生休息,娘還有些瑣碎需要打點,需要兩日時間。這期間你有事就找君陌,他會為你們安排一切。”
☆、老夫子淼
如同空空道長所預計,趙琴落一行人出谷在兩日之後。
思慮到他們一行五人目标太集中,所以虞魚娘夫婦堅持自行去往漢水。
臨行之際,趙琴落仍然十分擔憂:”魚娘姐姐,你和季大哥也是玄天閣追捕的對象,此番自行上路,途中若遇到風險,該如何是好。”
虞魚娘安慰道:“落兒,無需擔心我們。我和阿季多年沙場,若要藏匿自保還是絕無問題。”
季十三附和道:“我和苗兒曾經都會羽級殺手,落兒大可放心,咱們漢水彙合!”
“既然如此,路上保重!”
望着虞魚娘夫婦絕塵而去的背影,趙琴落心中有些感慨:原本去往缥缈谷的同伴,如今只剩下她一人了。“
“師妹,無需傷害,還有我和師父呢。”
君陌溫潤如玉的嗓音響起,趙琴落舒心地報之一笑,道:“想不到師兄如此能洞悉人心。”
空空道長也贊道:“落兒,你師兄可是娘最驕傲的弟子。娘一輩子好像全在做錯事,唯有撫育了君陌這一件值得娘誇誇口的。”
“師父莫要如此擡愛君陌,師妹要見笑了。”
“好了,”空空道長正色道:“我們三人此行不知前路如何。你們二人要互幫互助,路上千萬小心。最重要的是,冰冥移位,我的功力會受到幹擾,可能三五天才能恢複,所以前面幾日,我們當小心為好。”
“師父放心,君陌定會守護好師父和師妹。”
空空道長看着君陌和趙琴落露出欣慰的笑容,道:“君陌,再看一眼缥缈谷,就啓動醜門機關吧。”
“是。”君陌輕道。
“娘,為何啓動醜門機關?我曾在幼時聽五毒門的師哥說過,醜門多日各機關術的自毀裝置。難道,缥缈谷不能留了嗎?”
“是的,師妹。缥缈谷裏養息冰冥多年。冰冥乃聖物,這谷中已經記錄了冰的氣息,若是得道高人,便可以從這些氣息中探知冰冥玄機,所以缥缈谷不得再存于世間。”
“君陌,為師十歲起收留你于缥缈谷,十年來你從未出谷,這裏對為師來說只是短暫的避所,可對你來說缥缈谷就是你的家。醜門一開,缥缈不在,你心中可有遺憾?”
君陌眼神深遠地望着缥缈谷:雲舒雲卷,草長莺飛,谷中還是如常一樣秀美靜谧,卻片刻之後一切都不複存在。
“弟子沒有遺憾,”君陌走到醜門機關之處,聲音空遠傳來:“弟子從小就知道,沒有亘古,只有瞬息,缥缈谷自此在弟子心中長存。”
說罷,君陌雙手輕觸機關,身後塵歸塵,土歸土,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萬法皆空相。
歸途因為要避免引人耳目,趙琴落三人沒有坐馬車,僅是一人一騎,簡裝上行。
三人行程很快,不日就出琴陽,涉颀水,一路向南,回到當日寒月凡尋到趙琴落的秦中。
當然,趙琴落一行人可沒有一個能比得過寒月凡富貴,幾個人只選了一家普通的食肆。
正值晌午飯食時間,食肆內一片熱鬧。
趙琴落剛一踏進店門檻,店小二就跑過來引路,幾位客官非常抱歉,店內現在客流高峰,您看你們能否跟旁那幾位擠一擠?
趙琴落順着店小二的視線望去,見西南角方位正坐着幾位均着藍衫黛冠的人。
他們一共兩人,一長一幼皆有佩劍,應是江湖人士。
馬途勞頓,趙琴落早已饑腸辘辘。她向空空道長遞去一個詢問的眼神,見空空道長微一點頭,便對店小二道:“無妨,我們不介意。”
店小二将趙琴落等引到那幾位藍衫人面前,說明原有。其中一位年紀較長的聽後起身抱拳道:“幾位看打扮,也是江湖人物。我等師兄弟二人乃崆峒派弟子,今日與各位相聚一堂,也是緣分,不介意的話,交個朋友吧!”
趙琴落礙于幾人現在的身份均不宜暴露,便還禮道:“各位大哥好,我師徒三人僅僅是出道之人,并非武林人士。”
“原來是三位道長,是鄙人冒昧了。在下崆峒派第五代弟子錢孟,這位是我的師弟秦朝。”
既然對方已經自報家門,趙琴落也只好如是回敬對方,正待猶豫給娘造一個什麽樣的假名時,卻聽空空道長說道:“本道法號衣洛,這二位都是我徒兒,君陌和君落。”
“幸會,幸會!”
落座之後,錢孟似乎還是談性甚佳,一直滔滔不絕。
趙琴落平時最愛和人談天說地,但是此時心事重重,加之騎馬勞累一點也沒有心思與人攀談,反倒覺得錢孟有些煩。
可空空道長面容太過清冷高貴,君陌一副與世隔絕的公子做派,錢孟只抓着趙琴落說個不停。
“君落道長,你們平日修仙問道地,雖不在江湖,可也難免知悉些江湖事吧。”
趙琴落心不在焉地陪說道:“略知一二,略知一二。”
“那你們定是也聽說了,五毒門歸于寒莊門下之事了吧!”
此時茶水剛巧上來,趙琴落灌下去一大口,錢孟這句話,讓趙琴落生生嗆住,咳個不停。
“什麽?什麽時候的事情?”
錢孟哈哈大笑,道:“君落道長莫要激動麽。這件事可是江湖爆炸消息,雖然發生了好幾天,街井小巷無不談論。你們竟然不知?”
空空道長開口道:“實不相瞞,因我近來身體欠佳,兩位徒兒日夜照料,顧而消息閉塞了很多。”
“原來如此。那我讓秦朝師弟跟你們說說吧。他正是從燕秋回來的。”
秦朝正待說話,卻聽門外傳來一嗓門很大的老者和店小二理論的聲音:“你們這是店大欺客!明明還有座,為何不讓我進去!”
那老者似乎極為氣憤,聲如洪鐘,引得邊上的做客都紛紛朝他觀望,不知出了何事。
店小二顯然也是不悅,卻不得不陪笑道:“哎呦呦,這位老爺子,你這麽說話不地道了。您自己看看,我們店裏哪裏還有空位了?”
卻見那老者往趙琴落他們這一指:“那不是還有個位!”
趙琴落環視了下他們這邊的方位,因為處在牆角處,所以趙琴落他們和錢孟師兄弟二人對角坐的地方還果真是空出了一個夾腳。
可是哪有這樣硬插進別人坐上的,趙琴落剛想開口回絕,卻聽錢孟不知死地朝那老者喊道:“這位老先生眼神真好,來來來,過來一起坐!”
那老者正巴不得有人邀他過來,錢孟話音未落,他就跳将了過來,一屁股坐到趙琴落身旁,動作十分粗魯。
趙琴落看到君陌皺了眉頭,顯然也是對這老者不滿。
那老者卻不以為然,自顧給自己倒了杯茶水,一口牛飲下去,這才開口:“各位想必不介意同桌吧。鄙人于子淼,無門無派!幸會各位了!”
錢孟樂呵呵地正待施禮攀談,趙琴落怕他一下又差不住話匣子,忙堵了道:“這位秦朝俠士,還是請您接着方才的說吧。”
秦朝對那老者施禮,便繼續道:“不錯,因我是本屆新晉弟子,師父命代表我崆峒前往五毒門參加英雄大會好開開眼界。誰知待我趕到漢水,就傳來消息稱五毒門下毒毒害了數十個武林門派,其中還包括南陵雙生劍的蕭掌門。各大門派不斷上門聲讨,但是五毒門根基葉厚,始終無恙。可是……“
見秦朝停住了,趙琴落急催促了下:“後來呢?”
“五毒門此次是公然挑戰武林,于是各大受害門派從先前的各自為政,變成報團取暖。他們集結在一起,要求扣押五毒門掌門趙如是審問。所以英雄大會當日,便成了各大門派聯合對五毒門發難之日。原本五毒門定是難逃一劫,但是此時寒莊的青平念卻出面為五毒門作保,各大門派才暫且就此罷休。他們和寒莊約定三月內查明真相。”
“寒莊作保,各大門派就如此輕易妥協?”趙琴落疑道。青平念是能出面為五毒門解了燃眉之急,定是受了寒月凡的指令。可是,寒莊的江湖地位雖重,但也不至于到了一言九鼎的權威,為何各大門派這麽輕易答應給出三個月的查明時間,趙琴落有些想不通。
“當然有所交易,當日寒莊青平念和各大門派立下狀文,約定三個月期限一到,若不能給全武林一個合理交代,寒莊和五毒門就是勾結意圖殘害武林,一并論處。”
趙琴落心下觸動不已,想不到寒月凡竟是拿整個莊園為五毒門作保。既然他曾經是玄天閣的殺手,那麽如今建立起寒莊這麽大的家業,其中艱辛不難想象,可是他卻願意用這麽大的心血來跟着五毒門一起承擔危難。
空空道長插口問道:“崆峒派派門在玉塘,你們來北境秦中這裏做什麽?”
“因為同我一起前去赴英雄會的還有兩位師兄,我們歸途中也受了五毒門的暗算。當日我因為不适應當地水土,所以單獨去抓藥,才幸免于難。”
“那你們為何不在當地尋醫?”
“原本想回燕秋找寒莊救治,寒莊裏儲備的藥材和大夫都是最好的,可是如今寒莊出面為五毒門作保,我們擔心他們是兩強勾結。所以便沿途都在尋醫,可是一直不見效果。”
“聽你們這樣說,你師兄們似乎中的毒于性命無礙?”
錢孟這時候呸了口吐沫道:“五毒門卑鄙無恥,給我師弟們用這種毒,叫他們生不如死。”
“何毒?”
“人魚姬。”
空空道長倒吸了一口冷氣,趙琴落也心驚不已。
這人魚姬名字好聽,卻是種折磨人的毒,讓人變得跟人魚一般,無手無腳,全身僵硬,只有頭可以自如活動。
原本趙琴落還想插問為何他們這麽肯定是受五毒門的暗算,但是人魚姬這種毒,連師兄和她自己都不會,整個江湖只有爹一人會配置。
敵方一直藏匿于幕後,手段如此陰狠,又谙熟五毒門的□□,趙琴落覺得自己離開的這段日子裏,爹和師兄弟們肯定是苦苦支撐。
☆、從未離開
空空道長又問:“那你們往北境來又是尋誰?”
秦朝道:“我們是來尋空空道長仙醫的。”
趙琴落暗暗忘了一眼空空道長,竟見她神色平靜地道:“這是何人,竟有如此奇怪的名字?”
“此人的醫神傳說最近江湖流傳盛廣,據說是個女神醫,就是他醫好了數名中了五毒門毒手的江湖同道。”
“具體醫好了何人,你們可知?”一直未說過話的君陌此刻也開口詢問。
君陌一向淡漠,不喜主動攀談,但是秦朝等人的言語不僅涉及到師妹家府,更已牽涉到他師父,所以對這場談話也漸漸關心起來。
秦朝搖搖頭,道:“這道不甚明了,只是江湖人都這樣傳說。”
無語,這算是什麽,以訛傳訛也有人信,還千裏迢迢來到北境尋人。
趙琴落對這群不辨是非的江湖人士鄙夷一番。這麽看來,也一定是那幕後黑手故意放出的消息,借全武林的力量來尋出娘,趙琴落暗想。
空空道長清了清嗓子,道:“貧道也略通醫術,不知兩位可否信任,能叫我與你們的師兄弟見上一面。”
“我……我也略同醫術,也帶我同你們師兄弟見上一面。”那個老者原本低頭在狼吞虎咽一碗蹄花面,聽到此處,一口面還未完全吞下,啃啃巴巴地也示意要跟着去。
他吃東西的時候,總是有意無意的碰到趙琴落。不是一會朝碗裏加點醋,就是換一條腿踩在凳子上。
趙琴落一向對老人尊敬有禮,卻也從未遇到如此油膩的老頭。
“這位先生就不必了吧,”君陌道:“我師父的醫術實際上精妙絕倫,若是我師父都無法解的毒,世間怕是也無人能解了。”
那老者立刻暴跳如雷,道:“你這小斯,忒不懂禮數。老夫名喚于子淼,知道我為何給你自己起這個名字嗎?孫思邈知道嗎?老夫醫術勝過藥王,你們年輕人太不知道天高地厚。”
君陌被于子淼一頓搶白,臉色頓時非常難看。
錢孟卻是喜笑顏開:“二位別惱啊,是我崆峒積福,同時得遇二位神醫。不知二位可否同去,也可一起商讨一二。”
趙琴落立刻對錢孟翻了白眼,這個人忒會撿便宜了。
于子淼一見錢孟話裏助他,對錢孟贊道:“看看這位年輕人,說話就是得體。”說着,他又對着君陌毫不客氣地損道:“你,差遠了。”
幾個人都沒有想到于子淼說話這樣刻薄不留情面,一時間氣氛尴尬無比,無人說話。
于子淼卻繼續扒拉着他那碗還剩一半的面,幾個人全都沒有了食欲,一個個盯着于子淼吃面。于子淼卻是能耐住性子,碗裏的面一根不剩不說,末了,他還端起碗來把湯水給喝了。
真是江湖之大,無奇不有。
趙琴落确信現在每個人心裏都會出現這樣的一句話。
于子淼最後還是跟着一起去了。
錢孟的師弟休養在離食肆不遠的一家普通客棧。
雖然已有心理準備,趙琴落見到那兩人的時候,還是心下一驚。
那兩人如枯柴一般僵在床上,口不能言,頭部雖說可以活動,但也不靈活,當真生不如死。趙琴落突然能夠明白為什麽那些江湖小派這次能如此齊心力要逼爹爹就範。
錢孟進來後,再不複方才那樣滔滔不絕,神采奕奕,嘆了口氣道:“我這兩位師弟甚為堅毅,許多武林同門遭此毒手後,都咬舌自盡了。”
空空道長正欲為那二人診脈,于子淼忽然擋在前面,道:“這位道姑,敬老尊賢,還是讓老夫先來吧。”
不等空空道長答話,于子淼已經搶先搭上了那二人的脈絡。
“如何?”錢孟見于子淼診脈良久,卻一言不發忍不住問道。
于子淼收了手,搖搖頭。
錢孟一看急了,忙朝空空道長示意求助。空空道長正欲上前,卻又被于子淼攔住。
空空道長有些不悅,道:“這位老先生,一而再再而三如此無禮,所欲何為。”
于子淼卻是無賴地撫了撫空空道長的衣袖,道:“道姑墨怒,要試就試麽。”
他此舉甚為輕薄,君陌拔劍喝道:“休要對家師無禮!”
空空道長卻阻道:“君陌,莫要節外生枝。”
于子淼抹了一把君陌的劍間,道:“放下,放下,年輕人脾氣這麽暴躁可不好。”
君陌卻對空空道長的指示充耳不聞,仍舊拔劍指向于子淼,與平時溫和有禮的模樣截然不同。
“君陌,為師之語,你也不聽了是嗎?”
君陌這才憤憤然收了劍,臉色還是陰郁無比。
“師兄。”趙琴落從未見過君陌動怒,出生安慰道,同時給了于子淼一個眼神示意他收斂一些。
于子淼倒也安分,不再出言挑釁。
卻叫空空道長忽然運氣對那二人命門灌入內力。與此同時,一道玄光自空空道長體內迸出,将空空道長連同崆峒派那二人一并罩住。
“不好,”君陌急道:“師父竟然要用冰冥吸蠱。”
君陌話音剛落,崆峒派那兩人口中各爬出一只綠色小蟲。
“原來是人魚蠱!怪不得中蠱之人症狀這樣與中了人魚姬類似。”趙琴落道。
“師妹,你快先走。我來保護師父。想必是有人故意設計逼師父使用冰冥,冰冥一出,他們立時就能知悉我們所在方位。”
趙琴落未及開口,就聽得客棧外正有一群似是訓練有素的人馬靠近,片刻之內已到了樓下。
“來得好快!”君陌邊道,邊持劍破門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