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暗藏殺機
“就是那個黑臉黑袍赤金冠的,正在喝酒。”楚玉衡的語氣中帶着一點刻意的和善,心中猶為那日沒能攔下楚玉書的事隐隐愧疚。
楚儀偷着看了看,疑惑道:“不……不是吧,你認錯人了。他有胡子的。”
“胡子可以刮掉啊,我覺得就是,你看那眉毛,那眼睛,一定就是!想不到原将軍刮了胡子,一點也不比霍均差。”說着,不免看到原定疆身邊那個銀蟒袍,白玉冠的男人,只見他俊美得不似凡人,一臉冷漠孤傲,氣度華貴,忍不住羨慕道,“原将軍身邊的便是慕相了,真沒想到我能有幸同慕相同屋,他真是人中龍鳳啊。”
他話音剛落,霍秀偉便起身舉杯率先向上座的慕雲漢表達了謝意,于是衆人也紛紛起身敬酒。楚廣平尤其激動得手直發抖,佝偻着背,似乎打算随時跪下去。
楚儀這也算是第二次見到慕雲漢了,再看到,依舊覺得他不負姿容秀美之評,而他眼中的疏離和冷漠,卻也是絲毫未變,甚至更甚于以往了。楚儀雖然對慕雲漢無意,但架不住家中有個對他傾慕至深的楚金玉,是以也聽了一些江南花魁的傳聞。
但她并不覺得那是空穴來風,反而覺着看上去無比冷漠的慕相,內心其實溫暖而脆弱吧……
她并沒能出神想太久,就被原定疆殷切的眼神将思緒拉了回來。于是楚儀心中郁結的情緒又瘋狂蔓延——她既害怕他,又對他有所愧疚,雖然如今他沒了胡子,模樣兒沒有之前那樣駭人了,可她還是不由自主地就低下頭,裝作沒有認出他來的樣子。只是心中納罕,他和慕雲漢的品級不說天差地別,卻也十分懸殊,怎地他二人卻坐在一處了?
這個飯吃得簡直心事重重。
衆人推杯換盞間,慕雲漢一直面無表情地坐着,心裏卻忍不住輕嘆道:“真無聊。”
然而作為賓客,慕雲漢少不得也要向今日的主角——楚金玉敬酒以示賀意的。
慕雲漢雖如原定疆所言,是個冷情之人,但偏生得一副女子夢中所求的俊俏風流郎的樣子,外加權高位炙,談吐優雅,所以瀚瀾城的阿婆們都說,若是早生五十年,也是要非他不嫁的。
而楚金玉傾慕他已久,如今猛然見到,面上瞬間紅霞漫天,眼花耳熱,腦中紛亂如麻。對比慕相的天人之姿,一旁弄翻了酒杯匆匆走開的霍均越發叫她無比尴尬。
按照規矩,客人單敬祝生之人,要連飲三杯,所以楚金玉急忙命婢女去拿酒來。
慕雲漢拿起霍均身側的分酒器道:“不必麻煩了,我用霍均的也是一樣。”說着連飲三杯,滴酒不剩。慕雲漢道:“楚姑娘不拘于世俗眼光,慕某深以為敬,還望你與霍均相敬如賓,琴瑟和鳴。”
他說到這裏,不自覺又想到了心底那個傷疤,只是略一觸碰,他便幾乎要痛苦得喘不上氣來。于是忙一杯飲盡,将它壓了下去。
他的聲音低醇得像陳年美酒一樣汩汩流淌,大約因為自己的情感殘破不全,便覺得霍均這樣的圓滿十分難能可貴,于是神色也難得的十分溫和。他的臉由酒氣熏蒸,色如粉玉,雙目卻炯炯如璀璨明星,只叫楚金玉心裏小鹿狂撞,竟不能成言,不能直視,只能垂眸癡癡答道:“多謝相爺……”
Advertisement
慕雲漢都去敬酒了,原定疆自然也活絡了起來,他敬過主賓後,便不由自主地溜去了楚儀身邊,嬌羞道:“楚儀姑娘,沒……沒想到又見到你。”
楚儀一驚,心裏發苦,讪讪地站起來:“原将軍……”
原定疆正欲說什麽,冷不妨身後有人後退撞在了他的手肘,于是滿滿一大杯酒水,全都潑在了楚儀的胸前。
“啊……!”楚儀低呼一聲,急忙用帕子去擦,登時周遭一片慌亂,一群丫鬟圍上來又是遞手帕又是為她遮擋春色。原定疆則慌了神,急忙辯解道:“對對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有人撞我。”
楚玉衡已是生了氣道:“原将軍,你也忒小心眼了些。”他以為原定疆是為了報複楚儀故意如此。
于是原定疆傻眼在了當場,他當然明白楚玉衡是什麽意思,只不過他并沒有絲毫的報複的意味,而是真的想誠心誠意和楚儀敬酒的。
楚儀則顧不得說什麽,急忙在丫鬟的帶領下匆匆離席,前往廂房更換衣衫。
她換了丫鬟送來的上衣,又對鏡添了些胭脂,理了理鬓角和發簪,這才款款走了出來。可是出了門來,外面卻一個人也沒有,丫鬟和仆人都不見了一個。楚儀喚了兩聲,并無一人答應,只得自己走回去。她是第一次來霍府作客,可霍家不比楚家小門小戶,她走了不多久,便轉了向,一時走過空落落的藥房閨院,轉過高矮錯落的游廊,再繞過幾個拱門,便不知道走去了哪個。
此時她面前是一座高高的假山,挂滿了薜荔蘅蕪,顯然沒了去路,她正打算往回走,卻突然聽到假山後面好像有人說話。
那人似乎在交代什麽事,她聽不真切,以為是仆人,便又向前走了兩步想要問路,渾然不覺身後一個巨大的黑影正在靠近。
假山後面那人說道:“……務必要讓他死得幹幹淨淨。”
她腳下一滞,心裏一驚,突然意識到自己聽到了不該聽到的事情,急急忙忙就轉身欲走,卻冷不防和那巨大的黑影撞了個滿懷。
“楚儀姑娘,小心!”那黑影卻不是別人,正是原定疆,他被楚儀誤解,想要找過來道個歉賠個禮,卻不想正看見她的身影一閃,向着游廊的反方向走去,便跟了過來。現如今他被楚儀這一撞,溫香軟玉滿懷,不由得一張黑臉黑裏透紅像塊豬肝,差點就要休克過去。
楚儀見到他反倒莫名安心起來,松了口氣道:“原将軍,你怎麽在這裏?”
“我……我是想來和你賠不是的,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潑你酒,我……我喜歡你還來不及,怎麽會做這種事呢,你一定要相信我!”原定疆拙嘴笨舌,情急之下,一大串表白的話語脫口而出,想後悔,已經來不及了。
果然楚儀紅了臉,低聲道:“我們先回去吧。”這個原定疆,簡直不懂矜持為何物,這樣大喇喇地就說出那麽讓人臉紅的話來,也不知假山後面的人還在不在。她轉而想到那句話,心中寬慰自己道,或許是下人在商量殺老鼠殺蟑螂也未可知呢。
原定疆臉皮再厚,說了那樣造次的話,也臊了起來,乖乖護送她回去。
花園極其安靜,只能聽到蟲鳴蛙叫,兩人一路回去,路程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楚儀一時覺得靜得尴尬,忍不住打破僵局道:“原将軍家裏,可還有什麽人麽?”
原定疆搔搔腦袋笑道:“爹娘都不在了,就還有個妹妹,成天兇得像個母老虎,不知道誰敢娶她。”
“妹妹,她叫什麽名字?”楚儀好奇起來。
“叫原大花。”
“哦……”她忍俊不禁,言不由衷道,“如花美眷,好名字。她今日怎麽沒來?”
“我不能叫她來,她一喝酒便要跟人劃拳,比我還不講究許多。”提到妹妹,原定疆總是覺得太陽穴隐隐作痛。可是看到楚儀的笑臉,他又随之輕飄飄起來,覺得她笑起來有一種說不出的溫柔缱绻之意。
楚儀點頭道:“我有個親哥哥,叫楚雁北,在靈鶴太院讀書。”
一時間,兩個人倒也聊得開心。原定疆沒了胡子,一雙明亮的眼睛便成了臉上的主角,配着臉頰兩側的酒窩,看着着實英俊又親切。楚儀見他模樣不那麽吓人了,自然也放松了許多。轉而又聊到霍均受傷的事情上,對于這個事情,原定疆是頗有些耳聞的。
據他所知,霍均當時是跟随在西南将軍身邊的一員力将,和南朝湘北軍的幾場戰役都有不俗的表現。但是大軍在回瀚瀾城的路上遭遇了伏擊,霍均從馬上摔了下來磕到了頭部,昏迷了幾天,醒來後漸漸就癡傻了。
楚儀納悶道:“漸漸就癡傻了?那就是說,一開始還好好的?”
原定疆道:“據說一開始只是有些糊塗,記不得發生過的事情,後來就越來越嚴重。我與他相識的時候他就已經是如今這模樣了,不過別看他人糊塗,武藝招數可不糊塗,我跟他對戰也得提着精神呢!”
楚儀聽他語氣裏帶着自大,笑道:“你武藝很厲害?”
原定疆立刻來了自信,拍着胸脯道:“不是我和你吹!瀚瀾城六營裏,沒人是我的對手!不過你放心,我可不是暴力狂,”他聲音突然小了起來,“我對自己老婆,肯定是很好的……”
楚儀看他扭捏得愚蠢,忍不住低頭捂着嘴笑了起來。
兩人說着,周遭漸漸人聲噪雜,已是到了前堂了。
楚儀急忙對他行了個禮,回去座位了。原定疆心裏美孜孜的,感覺方才做夢一般,整個人此時都漂浮在雲端上,能和楚儀這樣說話,真是幸福極了。
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看到慕雲漢一張白臉變了紅臉,顯然是醉了,不過他醉了也坐得端端正正的,一點不肯露出失禮之态,好像一截漢白玉石碑,正是經常習武之人坐如鐘的樣子。
“你喝了多少?”原定疆怪道。
慕雲漢眼神渙散:“不知道。”他确實不知道,反正敬來敬去的,他雖然喝的是小杯,卻也已經暈頭轉向了。
原定疆見他樣子不對,急忙低聲招呼他的貼身侍衛道:“阿笙,你家主子喝多了,想個辦法叫他回去。”
(adsbygoogle = window.adsbygoogle || []).pu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