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家宴再見
楚金玉回門之後,霍家便果如楚玉書所言,對楚家幾多愧疚,愧疚之餘,心中又頗多感恩。正巧趕上下月中是楚金玉的生辰,霍家有意要彌補她,便當做一件大事來辦。
霍秀偉知道楚廣平年紀已大,政途卻還一片黯淡,便索性也宴請了許多朝中與自己交好的大人,想要為他鋪路。
而原定疆與霍均雖不在同一營房,但既然曾經是軍中好友,便也在邀請的名單中。
霍家仆人将請帖送來的時候,原定疆正在相府裏賴着不肯走。
回到瀚瀾城後,原本相府的衆人以為,相爺心情不好,這原大蟲說什麽也該避着些,誰成想他舊态重萌,依舊日日騷擾慕雲漢。
慕雲漢心情不好,對他也就沒什麽好臉色,于是原定疆這幾個月來又挨了幾頓胖揍。
相府的侍衛本來一開始以為原定疆腦子不好使,明知道相爺在傷懷還往上湊,後來眼見得相爺每每情緒發洩出來後,不再似之前那般陰郁,這才明白了他的用意。
為此勇叔很是感動,越發任憑原定疆把相府當自己家了。
而一向鬧騰的原定疆見到請帖,竟然意外地安靜了好一會兒。
慕雲漢也收到了請帖,他在外人眼中本是個冷面冷情的,朝中除了原定疆皮比較厚算是與他關系好之外,與其他官員并無親厚之分,所以慶祝新婦生辰這種芝麻小的事兒,霍秀偉并不指望他真的能來,不過是做做樣子,周全禮數而已。
看見原定疆蔫頭耷腦的樣子,慕雲漢便想起幾個月前他對楚家姑娘的滿腔熱情來,難得主動問道:“這個新婦,是楚儀姑娘的姊妹吧。”
原定疆悶悶“嗯”了一聲,抓着胡子道:“是她大姐。她大姐人還不錯,喜歡我的詩,是個有品位的人。”
“哦?”慕雲漢對于楚金玉的“品位”不知可否地挑了挑眉,然而原定疆吃癟的樣子引起了他消沉已久的興趣,追問道:“你怎麽最近不寫詩了?”
“寫啊,怎麽不寫!萬一……萬一哪天她就看到了,就喜歡了,這誰說得準呢!”原定疆瞪着眼,說着自己都不相信的鬼話。
看來和楚家徹底沒戲了啊。慕雲漢心下了然,問道:“那這個家宴,你去麽?”
原定疆眼珠子轉了轉,腆着臉道:“你陪我去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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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白天的就發夢啊!”慕雲漢冷着臉涼涼道。這個原大虎,真是頭腦簡單。他身為丞相和大都督,乃是文武官員之首,是朝廷勢力的平衡點。朝中關系錯綜複雜,貿然參加某一派的家宴,勢必會引起其他勢力的不滿,說是家宴,又豈是那麽簡單。
原定疆略一思索,便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麽,你放心,你是陪我去的,別人不會以為你在拉攏他們,皇上知道了,也不會怎樣。你這個人啊,就是想太多,活太累!沒關系的,我原大虎,人人都知道,是沒那麽多彎彎腸子的,只要談得來,都是朋友!你呢,又是出了名的沒心肝,萬人厭,誰要是因為咱倆去了就多想,那誰的腦子可就有問題。”
慕雲漢聞言,愣了一下,沒料到他一語說破自己的心病,不由對他刮目相看了幾分,話雖然不太中聽,理兒卻不錯。
原定疆看他日漸消瘦的模樣,再接再厲地想把他勾出府去換換心情:“再說,這些家宴也沒那麽無趣,正所謂酒後吐真言,你能聽到那些老家夥們不少真話呢!自己親自看,不比你吭哧吭哧派暗衛查來查去容易?”
慕雲漢遲疑了一下,瘦可見骨的手扶上了額,随即心下一松,轉而寫了回帖,命人送去了霍府。
等到原定疆走了,慕雲漢才突然覺出一些不對勁來——當原定疆提出讓自己跟着去的時候,他竟然并沒有覺得很厭煩。
他竟然并不讨厭跟着原大蟲去參加那個可笑的家宴。
為什麽,就因為原定疆那副可憐相麽?可是他并不是一個會因為別人扮可憐就心軟的人。
次日下午議事的時候,順民王見了慕雲漢形銷骨立的模樣,便蹙眉道:“朕記得上個月便跟你說過,叫你多吃些!你府上的人是怎麽伺候的?”
慕雲漢急忙躬身道:“謝萬歲爺體恤,只是天氣漸寒,一時沒什麽胃口。”
“你啊……”順民王欲言又止,不禁想起那有關花魁女子的流言來,想說他,卻又想到他在政務上卻從未出過一點纰漏,也不知從何說起。于是轉身對身邊的太監道:“傳朕口谕!”
太監急忙躬身而出。
順民王指着慕雲漢道:“命慕相一個月長十斤!過稱來驗!”
太監詫異,卻還是走到慕雲漢面前,笑道:“相爺,傳萬歲爺口谕,命您一月長十斤,過稱來驗。”
慕雲漢面無表情地斂袖道:“臣遵旨。”
順民王本是要逗逗他,可見他這一板一眼的模樣反而越發高興不起來,只覺得慕雲漢簡直老成得可憐,無趣至極!他想起來下面人來報說,原定疆哄得慕雲漢去參加了霍家的家宴,于是笑道:“聽說你要去參加霍卿的家宴?朕竟不知道你與他關系不錯。”
慕雲漢沉聲道:“陛下若覺得不合适,臣便不去了。”
“你看你說的什麽話!朕何時說過不合适?不是那原大蟲邀你去麽?自己兄弟邀請,去吃點酒,應該的。”
兄弟?慕雲漢孑然的心裏一震,我與那只大蟲已經是兄弟了麽?
到了霍家家宴一日,整個霍家門前車水馬龍,道喜聲、寒暄聲、馬鳴聲,嘈嘈雜雜,好生熱鬧。
而慕雲漢到來時,那聲音卻硬生生降了一半,人人皆束手束腳起來。
霍秀偉受寵若驚的樣子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肥貓,沒料到慕雲漢竟然真的如帖所言大駕光臨,帶着全家相迎,接連惶恐行禮,其餘來訪大臣也跪地行禮。
慕雲漢倒是淡淡的,擺擺手道:“霍大人不必這樣多禮,霍均原是為大周江山負傷,是大周的功臣。幸而楚家姑娘深明大義,此等有情有義的奇女子,我自當親自來賀。”說着命人将賀禮送上。
原定疆還是第一次聽他說這些虛僞應酬的話,嗤笑了一聲,慕雲漢立刻回敬了他一個眼刀。
原定疆這一笑,霍秀偉便轉而看到了他,一時呆愣,竟然沒認出來!
——原來今日原定疆終于迫于原大花的淫威,把那半臉的毛胡子都刮了,現如今下巴上青青一片,露出一張年輕又英俊的面孔來,看上去還有些稚氣未脫似的,一笑,臉上便是兩個大大深深的酒窩,誰能想得到這就是讓敵人聞風喪膽的黑臉閻王呢!
縱然是慕雲漢今日初時見他也不免驚訝,認真道:“我以為你說和我年紀相仿,是诓我的。”他以為原定疆的真實年齡至少有四十歲了!
原定疆沒好氣地罵道:“你放屁!”
相府的仆人面面相觑,普天之下敢跟慕相這麽說話的,除了原定疆,也沒第二個人了吧。
一行人入了廳,落了座,原定疆還沒準備好,楚儀那纖細的身影便撞入了他的眼中!一時間,他感到自己的喉嚨發哽,喘不上氣,分明是他那顆大心髒要從嗓子眼兒裏蹦出來!
他有多久沒見她了?仿佛是月餘,可他覺得怎麽也得有四五年那麽久了!
楚儀還是那麽美,走起路來像風吹着柳梢的姿态,真正是人如其名,儀态楚楚動人。她一出現,原定疆就覺得眼花了一下,随即耳朵熱熱地燒了起來,心裏轟隆轟隆地過了一支大軍,動作也扭捏做作了許多。
慕雲漢掃了他一眼,非常嚴肅地說道:“你這個樣子很惡心人。”
原定疆鼓着眼睛反駁道:“你……你這麽沒情趣,當然不懂!”他一口喝下一大杯酒,看楚儀神色淡淡的,自己也覺得好生沒趣。
今日雖是為楚金玉祝生辰,楚家人卻未盡數到場,除了楚廣平夫婦,便只有楚玉衡和楚儀。楚玉書因為霍家騙婚的行徑大為不滿,借口和人打架挂了彩來不了,而楚雁北雖有心參與好巴結些官員,奈何太院月試不能給假,也只好作罷。
楚儀同楚玉衡一起坐在鄰桌,遠遠打量着楚金玉,只見她今日穿着一襲大紅繡金蝶的外裳,雙手左右各是一副金絲嵌寶的镯子,滿面春風,容光煥發,哪有絲毫頹勢?楚儀不由心想,看來她在霍家的日子果然不錯。
而原定疆,她則壓根就沒認出他來!
其實這也不能怪楚儀無情,實在是她與他僅有的幾次會面,對方都蓄着胡子,再加上她根本不敢看他,所以腦子裏只有個模糊的張飛形象替代了去。
這時她看到霍均左手坐着一個與他年紀相仿的年輕人,忍不住向楚玉衡問道:“大哥可知那人是誰?”
楚玉衡順她視線望去,道:“那是霍予,原來是管家的兒子,霍均出事後,便被霍大人夫婦收做了義子。”他在楚金玉的婚禮上與霍予有過一面之緣,因為對方身份特殊,故而印象深刻。
楚儀點點頭,沒有多言。而楚玉衡倒是眼尖,疑惑問她道:“那個人是不是原将軍啊!”
楚儀立刻如遭雷劈一般,問道:“哪個?”天啊,那只熊也來了麽?早知道她應該稱病不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