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白岸花魁
廂房內牆壁皆飾以竹節,覆以輕紗。圓窗前置着銅鏡,玉桌上布着青瓷,袅袅香妙舞,啾啾鳥清歌。更有玲珑床,紫錦褥,香紗帳,一樣樣精妙絕倫。原定疆打量了一番,嘀咕道:“一個妓院,如此雅致。”
正說着,小龜公自臨門穿進來,捧着一張紙,上面是一句上聯,笑道:“二位煩請對上此句,我家花魁娘子才肯見客。”
“什麽?!都花了二百金了,還要對詩?!這是什麽道理!”原定疆急躁萬分,忍不住抱怨起來。
“大蟲,你稍安勿躁。”慕雲漢責備地看他一眼,拈起紙來看道上面寫着“想空非想非非想”,便提筆寫了一句“明徹無明無無明”,遞給小龜公。
等龜公走了,他才對原定疆道:“這是青樓的常用伎倆,給了錢,也要才華能叫花魁娘子看上,她才會出來見客。只不過沒想到這沈漣漪給的上聯,倒頗有禪意。”
“你——肯定來過的對吧?”原定疆意味深長地表示了懷疑。
“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慕雲漢白了他一眼。
二人枯坐了一陣子,吃了點瓜果,總算等來了傳說中的花魁娘子沈漣漪。
只見青帳慢慢拉開,在或遠或近的靡靡歌聲中,在或濃或淡的脂粉香氣中,一個身姿曼妙的女子背身而立,還未見得臉面如何,那一頭黑瀑般沉甸甸,烏油油,亮燦燦的青絲,就已是奪人眼球的上品。
沈漣漪團扇遮面緩緩轉身,正是鴉翅般的黑睫,脈脈含情的一雙桃花眼,扇子緩緩落下,便露出了她尖翹的小鼻子,飽滿如紅櫻的嘴唇,她嫣然一笑,便滿室旖旎纏綿之色,叫人看了腦中只會閃過四個字-媚骨天成。
縱然是冷漠如慕雲漢,看到她這般豔若桃李,也不由恍然失神了一剎。反而是正經“嫖客”原定疆,瞟了一眼,便覺得還是酒更香甜些。
沈漣漪柔聲道:“莫怪春風遲,吹得漣漪晚。讓二位官人久等了,漣漪以茶代酒,陪個不是。”她聲音婉轉慵懶,清澈中帶着一點沙啞,像是一根蓬松的羽毛,搔着人的耳朵,纖纖玉手捧着白玉酒杯,倒顯得那手比羊脂的酒杯還要白上三分似的。
原定疆被她的聲音激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黑着臉不肯動身,慕雲漢無法,只得起身與她碰杯,對道:“窮盡秋心愁,終得桃花枝。”只是他一垂眼,便看到她衣下的隐隐豐盈,柔軟中散發着暖暖的香氣,當真是叫人神魂颠倒,不敢直視。
他略有些倉皇地別開了眼。
沈漣漪卻聞言驚喜,一雙亮晶晶的眸子在慕雲漢滿身打轉,簡直恨不得給他一口吞下肚兒去似的。她雖生得一副不安于室的妖精模樣,但這雙眼睛可謂清澈純淨,如朝露,如水晶,難為她在這煙花之地還保留了這樣一份不谙世事的天真之态。
而慕雲漢飲了酒,臉上便帶了微醺之意,此時節也不知是他喝酒喝紅了臉,還是見了沈漣漪羞紅了臉,總之他二人對視間着實粉紅裏透着不盡的暧昧和纏綿,讓原定疆越發覺得自己比那窗前的銅鏡還要晃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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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漣漪是個玲珑心肝的,一眼便看出原定疆對自己無意,又喜愛慕雲漢這萬裏挑一的模樣,便磨磨蹭蹭地挨近過去,二人閑話了一陣,她越發看他順眼,竟像條蛇一樣坐去了慕雲漢腿上,雙臂環着他的脖頸,嘴裏銜着小酒杯,要喂他喝下去。
原定疆本就像是渾身爬滿了毛毛蟲一樣難受,此時眼看着慕雲漢神魂颠倒地就着那酒杯把酒喝了,便覺得有些不對勁,不,應當是非常不對勁!
他猛然起身,奪下那個酒杯來,嗅嗅,怒喝道:“這是什麽酒?!”
沈漣漪泥鳅一樣溜滑地自慕雲漢懷裏起身躲去了一邊,笑道:“我可什麽也沒做,這是合歡酒,配着那合歡香,是要叫二位放松身心的。”
“狗屁!你這酒裏有□□!”原定疆一把把酒杯貫在地上,拍拍慕雲漢的臉,“小白臉子,你清醒點!你着了她的道了!”
沈漣漪蹙眉,妖嬈作态頃刻盡收,她眯着眼冷冷道:“什麽着了道?着了什麽道?這是尋常妓坊都會用的香料,又不是du藥,二位不會是第一次逛這香脂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