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護花使者
慕雲漢心裏暗道“不好”,一把推開原定疆的手,走到沈漣漪面前,情真意切道:“叫你的鸨母來,我要為你贖身。”
原定疆瞪大了眼,語氣都吓變了:“小白臉子,你是認真的麽?!”
“哦?為我贖身?”沈漣漪玉藕似的臂膀勾住了慕雲漢的脖子,軟軟的唇幾乎要貼在他臉上,一雙機靈的眼兒将他眼中細微的抗拒和排斥盡收眼底,她柔媚笑道:“莫非我看上去像是個蠢的?你二人竟敢在我面前喬裝作态!為我贖身也可以,只不過你現下便陪我一夜,我便跟了你。”
他身子一僵,一向清醒的腦中因為她的貼近變得怪異紛亂起來。
原定疆急忙阻攔道:“你別聽她激将你,這事兒你比較吃虧!”
沈漣漪不期他這樣說,忍不住掩面一笑,随後又飛快收斂笑意,一根白嫩的手指冷漠地點在慕雲漢胸前将他推開:“自從我被清風教的人擄走未遂後,不知有多少不自量力的人來探我的口風,你們,怕也是其中一支吧?我也是一時心軟,看你一張俊臉才出來見客,只是,你若無意于我,便趁早走罷!我無可奉告!”
她說到後面,已經拍案而起,粉嫩的指尖直指向大門,示意二人趕緊滾蛋。
原定疆清清嗓子,低聲對慕雲漢道:“那要不,你就委屈下陪她睡一宿……”
“滾!”沈漣漪發飙了。
“沈姑娘,”慕雲漢雖飲了酒,思緒猶有些恍惚,卻不得不打起精神來道:“我不是官府的人……”正說着,他便聽到暗器破風的聲音,當即喝道:“小心!”随即将二人壓向桌下。幾乎是貼着他們的頭皮,“咻咻”飛過去了幾枚暗器,原定疆擡頭看去的時候,只見竹子上釘着三枚冰針,很快便化得無影無蹤。
然而還不等他們起身,便有一蒙面人跳了進來,一言不發,便持劍刺向沈漣漪。
“呔!”原定疆及時把案上的銅鏡擲向那人,蒙面人閃躲之時,劍鋒便失了準頭,慕雲漢緊接着一腳重重踢在他手腕上。
“桄榔”一聲,劍應聲落地,那蒙面人大約察覺了這二人并非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嫖客,丢下一顆□□便轉身逃了。
“咳咳,沈姑娘,你沒事吧!”慕雲漢急忙扶着沈漣漪遠離窗邊。
沈漣漪臉色發白,扶着他結實的手臂坐下,卻說不出話來。
慕雲漢與原定疆交換了一個眼神,溫聲道:“那是什麽人,他為什麽要殺你,之前也發生過此事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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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漣漪驚魂未定閉上眼,搖搖頭:“我不知道,我已經許久不見客了,一直都呆在自己的屋子裏。”
“沈姑娘,此地不宜久留,請原諒我二人方才有心欺瞞于你,但你繼續在這裏呆下去,恐怕要有生命危險。”
“你到底是誰?”沈漣漪亮盈盈的眸子盯着他,索要一個回答。
“在下通雲港舵主慕淵,姑娘若是長久在此地,應當聽說過我的名號。這位是原大虎,是瀚瀾城的捕督,特來查人口失蹤一事,我二人若有唐突姑娘之處,還請見諒。”
原定疆聽着他睜着眼兒說瞎話,臉上竟然看不出一點端倪來,覺得自己又對這個兩面三刀的白臉有了新認識!
而沈漣漪聞言只是默默無語,也不知在想什麽。
似是怕她懷疑,慕雲漢将自己的玉牌遞給她:“這是我的字牌,你拿着這個字牌可以随意差遣周遭武館的武夫。而我所想要知道的,不過是一個線索,查明真相而已。白岸樓是妓坊大戶,失蹤了兩個雛妓,又試圖擄走花魁,自然沸反盈天鬧得大家都知道,我只怕還有一些小館,即便丢了人,不值錢也就罷了。”
沈漣漪冷笑:“朝廷會關心我們這些花柳女子的事?我又怎知你不是清風教的同黨。”
原定疆怪道:“什麽清風教,咱們聽都沒聽過。”
“沈姑娘,我無法自證。其實今日我本不急着要你給我一個答複,只是方才之事你也看到了,我只怕你繼續留在這裏會有危險。所以,我倒想肯請你幫我這個忙,作為回報,我會保證你的安全。你若助我們破了此案,或許那個清風教也可以一并鏟除,對你來說,何嘗不是好事?”
慕雲漢此言懇切,加之他容貌便有俘獲人心的天然效果,故而沈漣漪看上去已不那麽排斥,但她仍蹙眉道:“我要怎麽幫你?幫到何時?難不成你需要的時候,我便什麽都不管,抛下白岸樓去助你?”
慕雲漢道:“你我以一月為限,我按照你的身價付與你等價的酬勞。”
沈漣漪猶豫一會兒,嘆道:“罷了,我這些年的積蓄,贖身也綽綽有餘,不差這一個月。若真能救回失蹤的姑娘,也算是善事一件。只有一樣我要問你們,”她眯起眼睛,妩媚地目光略過原定疆,“這位黑臉的,怕是已經有了妻室了。”
原定疆冷笑道:“我沒有妻室!”
“那便是有心上人。”
“唔,你倒是會猜……”不愧是迎來送往的花魁娘子。
沈漣漪又看向慕雲漢:“你呢?可曾婚娶?”
“不曾。”
“有無心上人?”
“并無。”
她盯着他的眼睛看了會兒,确認他沒有說謊,這才嫣然一笑,恰如春曉花開一般,“那就好,我只怕你帶着我,叫你妻妾吃味,撒起潑來我可招架不住。”
原定疆急忙作保:“你放心,小白臉子他冰清玉潔的,姑娘小手也沒拉過!你放心!”
沈漣漪看慕雲漢瞪他,愈發笑得花枝亂顫,道:“那我便去收拾一下東西,同鸨母說一聲。”說着,妖妖嬈嬈地起身,衣袂翩跹向一旁去了。
她一走,原定疆才松了口氣,道:“成了。只是你方才那一下踢得真重,勇叔估計手要傷了。”
慕雲漢苦笑:“這妓坊女人見慣了百樣人的,眼睛不比鷹眼差多少,做得假了,叫她看出破綻來,又如何?我回去向勇叔請罪便是了。倒是你,若不是你中間添亂,勇叔何必出手!”
“我早說了我不如柳景元會裝,你偏不信!那你要把她安頓去哪裏?和我們住一起嗎?我怕她日日聽我們說話,看出些門道來。”
“那也只好将她安置遠一些,她是重要的證人,我看她的模樣,好像知道些什麽沒有說……”他不自覺望向沈漣漪走去的方向,低低道:“她倒也是幸運,這麽久了都沒有出事。”
說了兩三句,又閑坐了一陣,沈漣漪蒙着面紗複又回來,手裏已經拎了一個沉甸甸的包袱皮:“我準備好了,我們走吧。只一樣,鸨母說明日我還需過來唱幾支曲兒,不可拂了貴人的面子。”她說着,自然而然地将包袱丢給了慕雲漢提着。
原定疆一臉捉狹的笑,擠眉弄眼道:“護花使者,快給拎着吧?”
慕雲漢瞪了他一眼,接過包袱來挎在肩頭。沈漣漪滿意地盯着他,笑得像一只吃到兔子肉的狐貍。
跟着兩人上了馬車,沈漣漪慢慢說起了之前發生的事。
正月十五日那天,白案樓來了幾個穿着十分講究的客人,點名了要沈漣漪同兩個新來的未破瓜的小丫頭去外府。老鸨本來不同意,可是眼見得對方出手實在闊綽,便還是應了。沈漣漪雖說名義上是賣藝不賣身的,但是那也只不過是青樓的噱頭而已,遇到真正的權勢大戶,又怎麽可能将錢拒之門外?
沈漣漪嘆氣道:“所以,我便同那些人去了。只是點我的人似乎十分神秘,我和兩個姑娘一路都被蒙着眼,入了室內才肯給我們摘下眼罩來。我當時還以為,是官宦人家的家主,所以如此避人耳目。可是誰知,那人竟然對我全然無興致,只是喜歡那個兩個小的。我彈了一會兒琴,發覺也并沒有人在聽,就想着四下轉轉……沒想到轉到後面去就是一間書房。我看了下,也沒什麽重要東西,但是當時就有兩個人發現了我,并且臉色兇狠。”
沈漣漪畢竟是閱人無數的姐兒,那兩個人的眼神中的殺氣縱然她沒見過類似的人,也知道來者不善,沒來由地叫她心中警鈴大作。“那個書房一定是有什麽我不能看的東西,但他們當時可能還沒得了命令,所以後來還叫人送我們回去。我路上實在是不安,就找了個借口先下了轎子跑了。但是,你們大約也知道了,他們還是追來了,我記得,大約有七八個人,只是我雖然受了重傷,但是還是被人救了,只是那兩個同我一起去的姑娘……我再未見過她們……”
“救你的人是?”慕雲漢聽到此處不免有些懷疑,深更半夜,追殺沈漣漪的人不止一個且窮兇極惡,誰敢這麽大膽子救她?
沈漣漪搖搖頭:“救我的人是個姑娘,看她穿戴是個有錢人家的女兒。她救了我,不問我,也不許我問,我既然承蒙她的救命之恩,也就不好再暗地裏去打探人家的情況。所以養好了傷後,我就被送回白岸樓了,其實在你們今日來之前,我也曾有兩次差點喪命,所以我已經不接客人許久了。”說到這裏她悲戚的眼波突轉風流,睇着慕雲漢笑道:“今日算是破例,慕大哥實在是俊俏,便是我見慣了風月,也喜歡得緊……”
在原定疆捉狹地眼神中,慕雲漢不自然地咳嗽了一聲。
“慕大哥……”沈漣漪一臉勾心心魄的笑,突然起身坐到他身邊,硬是把原定疆擠去了對面,她抱住慕雲漢的胳膊,嬌滴滴道,“方才還好好的親香着,還要為奴家贖身,怎的突然就這般冷情不理人了?”
慕雲漢驚悚地擡起胳膊來,像是甩章魚一般甩掉了她的小爪,又坐得離她遠了一些,耐着性子解釋道:“方才是為了不叫你多心,且我喝了那酒……如今既然已說開了,你又何必要我繼續作态。”
她又黏黏糊糊地湊上去:“可我就喜歡你作态,我就是為了看你作态才來的,你好歹別板着個臉兒,人家看了會害怕嘛……”
原定疆被她的肉麻激得打了個冷戰,粗魯地搓了搓胳膊,簡直恨不能搓下一層皮似的。這女人要是會害怕就好了,他們不知道能省多少氣力!
這一刻他還挺佩服慕雲漢的,他是怎麽能保持着這麽好的涵養沒有掐死這個女人的?
他們三人回到沁園的時候天色已晚,但原大花和柳景元一行卻還沒回來,勇叔的手腕被踢傷了,故而也沒有露面。院子裏冷冷清清,倒也适宜安置這個麻煩人。
慕雲漢将她安置在內院裏的一間偏房裏,又轉而向原定疆道:“你保護好沈姑娘,她現在是非常重要的誘餌。”
原定疆怪叫起來:“等等,關我屁事?你怎麽不看着她?”
慕雲漢認真道:“你有經驗。”
原定疆又險些被氣得背過氣去:“我有什麽經驗?”
“你不是與楚儀姑娘打過交道?女人都一樣,你那經驗剛好此番用上。”
原定疆被他的鬼才邏輯噎得說不出話來,皮笑肉不笑地拍拍他的肩膀:“相爺,天下無不是的學問,這女人也是學問,你這麽聰明,快抓住這個機會好好學學,回頭教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