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尋香而來
柳景元看她一臉驚奇,主動為她解釋道:“這是三江五洲的負鹿,當地人大多選用此作為坐騎。這沒什麽稀罕的,三江五洲這裏,騎馬騎鹿都還算常見,你要是見到騎豬騎大狗騎貓熊的,估計要更吃驚。”
“哇!柳管家!你好厲害,連這都知道!”她發自肺腑地稱贊。
柳景元淺淺一笑,唇邊浮現出一點梨渦來。他把“弱柳扶風”的原大花扶上車,見她還是一臉虛弱像,把自己的荷包遞過去道:“裏面有話梅,你吃點吧。車簾子就別放了,你多吹吹風,暈船就好了。”
原大花如獲至寶,緊緊攥着笑道:“多謝柳管家。”心裏卻想,這柳景元雖然看上去一臉兇相,其實倒是很細致的一個人。
車行駛起來,原大花索性坐在車尾和他聊天:“我聽說慕大哥是三江五洲的高手,他家裏應該也是在當地非常有名的武術世家吧?柳管家你消息靈通,和我說說呗?”
柳景元搖搖頭:“這是相爺的私事。不過這個問題,也不止你問過,原先還有人特意去打聽過,想攀攀門路,可惜三江五洲根本沒有慕姓的世家。慕爺的老鄉在尚将軍的軍裏,也只是知道他的厲害,不知道他的具體背景。嗯……他家好像在支蚌洲,就是這通雲港附近。”
“看來慕大哥真是個秘密頗多的人呢……”原大花喃喃。
“呵,”柳景元眯眼瞅着她,“你很關心相爺啊?”
“我關心他什麽了?問問都不行麽?”原大花欲蓋彌彰地叫起來,自己卻臊了起來,縮進車裏去了。
一行人被老主事帶着先去了路旁的客舍,那裏已經準備了一些衣物。這裏明顯比北方要熱許多,街上甚至有的姑娘為了俏麗已經穿了膝褲和精巧的草鞋。原大花換上了薄衫膝裙,這才感到落了些汗,除此之外,旁邊還準備了青奴傘,水滴耳墜,花冠一類的小飾物,雖不值錢,卻十分精巧。
她心裏想到慕雲漢的那一點笑意,臉上有點微微發燒,遂含笑選了副水滴耳環,掂了一柄青奴傘做遮陽用。那耳環是琉璃燒成的水滴狀,用細細的銀線墜着,蕩在臉旁甚是清爽好看,偶爾貼到頸上還能帶來一絲舒爽,乃是當地姑娘都愛的飾物。青奴傘則是青竹做成,遮陽極好,入手也是帶着竹子的絲絲涼意,很消暑。
除此之外,她還迫不及待地解放了腳丫子,換上了露着腳趾的草鞋,她得意的動了動腳趾頭,又拿過一個鮮花編的花冠戴在腦袋上,配着她小麥色的皮膚,立刻變成了一個當地庫粟族的姑娘。
她這身裝束一出來便受到了原定疆的指責:“你你你,你穿得這是什麽衣服啊!”
“什麽什麽衣服,你眼瞎啊,看不到大街上大家都這麽穿?”
柳景元抱着劍笑了笑,低聲道:“大家閨秀。”
原大花當即繃住要炸裂的心,皮笑肉不笑道:“哥哥教訓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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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定疆從未見妹妹如此陰陽怪氣過,着實嘔得慌,臉上肌肉一抽搐,索性別過臉去了。
慕雲漢反而是最後一個出來的,他穿着淺色的飄逸竹青文服,看着更加像個不谙世事的書生了。然而他的表情卻沒有看上去那般清爽,反而緊蹙着眉頭,和老主事在低聲說着什麽。
衆人等了一會兒,他才跨上負鹿道:“走吧,勇叔已經先到了,沁園收拾得差不多了。”
他與原定疆驅鹿在前,便說起方才的事來:“我剛與王家的主事聊過了,王家給了兩個線索,一個是支蚌洲的濟慈院,是這邊一個尼姑庵用香客的錢建的,裏面的孤兒時有丢失的情況;另一個便是白岸樓。順着這條街往西去是香脂河,那裏有一百七十多家青樓妓坊,白岸樓是當中數一數二的。那裏近來丢了兩個雛妓,遍尋不着,還有一個□□僥幸逃脫,但是官府問她,她卻什麽都不肯說,我們今天便去碰碰運氣。”
原定疆道:“兩個地方都去?”
“這自然是來不及,支蚌洲要遠些,所以你選吧,去濟慈院還是去白岸樓。”慕雲漢唇邊帶了一絲捉弄的笑意。
“你……這還用說,我當然是去濟慈院!我心裏只有楚儀!”原定疆瞪大了眼,覺得他這個問題簡直是智障。若是讓楚儀知道自己去過這種地方,該更瞧不上他了!
“很可惜,你不能去濟慈院,你要跟我去白岸樓。”
“憑——憑啥!”原定疆縱然壓低了聲音也忍不住咆哮的腔調,“你要想去就自己去啊,幹嘛拉上我!”
慕雲漢耐心解釋道:“都說了濟慈院是尼姑開的,要去,也是柳景元和原大花去,才能問出點什麽來,你是男客,去了哪裏有尼姑肯見你?”
“那她們平日裏不也得見那些香客?!而且你也說了,這一片都不安全,我怎麽能放心大花去!柳景元難道不是男客麽?”
“讓他們陣仗搞大點,惹眼些,柳景元會保護她的,到了就說他們結婚多年未育,是以要領養個小孩。”
“放——放屁!”原定疆氣得快要嗷嗷叫起來,“死白臉!我妹子還沒嫁人呢!你少亂點鴛鴦譜!”
“原大蟲!”慕雲漢也皺眉了,“你是真傻還是假傻,咱們這一群人裏,除了你,還有誰像嫖客呢!”
“你說什麽?你你你!”原定疆看他說得一本正經,竟然仿佛認真是這樣覺着的,當即肺也要氣炸了,“你說俺長得像嫖客?!”
“難道不是麽?”慕雲漢反而笑了,“這裏的妓坊,迎的都是水手海客,我和柳景元一看便不是,只有你,黑不溜秋的,還能裝一裝。”
“你你你大爺!”
“是不是兄弟!”
“你大爺!你是不是兄弟,你這是坑我!”
“原大蟲!請注意你的措辭!”
“死白臉你心腸黑透了!”
兩人一面小聲吵着,一面在鹿上相互踹了起來。
這邊柳景元偷空給原大花買了當地特有的羅漢果和鮮奶酪,見他二人你來我往打得不可開交,怪道:“慕相和你哥哥好像在打架。”
原大花懶散地躺在柔軟的車椅上大快朵頤,含混道:“打呗,沒死人就行。”
雖然吵得不可開交,原定疆到底還是同意了慕雲漢的提議,誰知在沁園安頓好後和原大花說起來計劃,她也興奮異常:“白岸樓,是青樓麽?我也想去!”
“啊——?”原定疆簡直懷疑自己聽錯了,“那怎麽行,你一個姑娘,去那裏幹嘛!”
“很有趣啊,”原大花神往道,“你們去探口風,我就是去瞧瞧,既然出來了,總要大氣一些,什麽都要體驗一下對不對?”
“狗屁!你跟柳捕督一起,去濟慈院!”
“我不!他老是兇巴巴的,我不跟他一塊兒!”
“柳捕督無非是長得兇了點,但你摸着良心說,他這一路對你是不是照顧有加!你這吃的,脖子上挂的,不都是他給你買的?”
“我不管!我要去!”
“沒門!那裏毛手毛腳的男人太多,你去了,萬一有人吃你豆腐,我對不起死去的爹娘!你給我老老實實跟着柳捕督,不許胡鬧!”
原大花氣惱地扯下脖子上的茉莉花環來,一把砸在原定疆的腦袋上,細腰一擰,氣鼓鼓地跑了。
“你!你真是個潑婦啊你!如你這般,哪個瞎了眼的漢子敢娶你!”原定疆沖着她的背影大叫。
慕雲漢正在外院和柳景元交代濟慈院的事兒,聽見動靜忙走了進來,見原定疆一臉不善,他關切道:“說不通麽?要不我去和她解釋。”
“不用不用,這個母夜叉……拿花打我……”原定疆臭着臉,他轉而對柳景元道,“兄弟,麻煩你幫我看好我妹子,她再兇悍,也是個姑娘,你多費心。”
柳景元颔首:“這是自然。”
原定疆這才放下心來,與慕雲漢一道去了白岸樓。
白岸樓的小龜公個個清俊,顯然也受過良好的訓練,眼神中透露着機靈。慕雲漢和原定疆方一進去,便有一個初來的小龜公急着拉生意,湊上來殷勤道:“大官人英俊不凡,一看便是人中龍鳳。咱們這姑娘環肥燕瘦,包您再不願意去別家。”
慕雲漢笑道:“我這位朋友見多識廣,庸脂俗粉入不了他的眼,聽說這裏的花魁沈漣漪是五洲第一絕色,不如請出來叫我們見識見識。”
“沈姑娘今日休牌,怕是……”小龜公話還沒說完,手中已多了一顆金豆子。他瞪大了眼睛,結巴道,“可是客人……”
又是一顆金豆子。
小龜公吞吞口水:“那,那我去問問鸨母……”他攥着金葉子跑了,過了一會兒氣喘籲籲跑回來道,“客人真好命,今兒沈姑娘願意見客。咱們這見一面,一百金。沈姑娘是清倌,不出堂不陪夜,若是大官人肯再出一百金,可叫她為您唱個曲兒。”
原定疆一聽這麽貴,正要拒絕,慕雲漢已經一張銀票拍在小龜公手裏:“好,兩百金,只是請沈姑娘喝茶聊天,別無他求。”
“大爺真是爽快人兒啊!兩位快樓上雅座請。”小龜公心花怒放,殷勤地引他們上樓。
“你瘋啦?”原定疆湊近他,“你錢太多可以給我,幹嘛這麽燒包!”
“噓——”慕雲漢沒好氣道,“好好扮你的嫖客,千萬別表現出一點小氣的樣子來。”
“你這麽有經驗,肯定是老客,”原定疆捉狹道,“很有經驗啊!”
“放屁……”慕雲漢瞪他一眼,兩人入了廂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