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志願者
第二天一起大早起。
說是做飯,其實也就是打雜。幫着阿姨洗菜、淘米、洗碗、打掃衛生。即使如此,也并不輕松。因為分量實在是很大,要負責n多個帳篷。飯菜湯水做好以後,分別裝到大盆和大桶裏,然後再運到各個帳篷。我們再幫忙打打飯舀舀湯。
米要搬面要搬,油鹽醬醋也要搬。于是姚路遠就華麗地轉身成了搬磚工。天氣雖然不是那麽熱,搬這些東西卻也累的他不行,我看不下去,跟阿姨說了一聲也過去幫他。
“你過來幹嘛呀?”他的汗吧嗒吧嗒往下滴,極其艱難地從車上扛着一袋米下來。
“幫你呗。”我硬扯過他肩上的米,結果還是一把被他拽回去。
“女生嘛本來就是不應該搬磚的,再說就你這小身板,洗洗菜做做飯就好了。再不然……我倆玩飛花令呗,聽說你玩這個很厲害啊,你看這樣可以分散下我的注意力,就沒那麽累了。”
“你給我吧,我跟你擡,真沒事兒。”
他拗不過我,自己擡了米袋子的中間,然後剩很小的一部分重量在我這邊。
我從來都不是個嬌氣的女生。在家有什麽體力活兒也常常幹,因為老媽身體不好。在學習部,大概因為文學院男生少,又心疼那幾個小姑娘,有什麽體力活也都是我帶男生一起做了。好像這一切都理所應當。他這麽讓着我,倒有些不習慣了。
“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你接呗。”撲通一聲米袋扔下。我跟他一邊往回折他一邊沖我氣喘籲籲的說。
“這是李叔同的歌!不是詩句好吧。”很懷疑他到底玩沒玩過“飛花令”。
“靈活你知道吧,我們可以靈活運用啊。”
“成吧,本姑娘大度。天生我材必有用。”
“書到用時方恨少。”
“少無适俗韻。”
他突然一下子一個人扛起米袋背到肩上,“你耍賴啊,是三聲不是四聲。”
“你才耍賴,同一個字兒就行你管那麽多幹嘛。對啦,你怎麽知道我飛花令厲害的?”
“詩詞大會,我也參加了。不過很遺憾,半決賽被刷了。林亭,飛花令冠軍啊。”
沒想到姚路遠居然在那時就認識我了,也沒想到學校的詩詞大會影響力還是挺大的。當時參加的很大一部分人都是我們學院的,姚路遠能晉級半決賽,也不容易了。那時候我參加比賽多半還是老師讓去的,從小別的沒學會,詩詞背了一大堆。因為一直喜歡漢服,當時跟學霸是穿了漢服去的,還被馮老誇,現在想想其實很大程度上是有裝x成分的。
想起這幾天常常被他“調戲”,忍不住調戲一下他。
“這麽說,你從那時起,就是我小迷弟了?”
本以為他又要胡言亂語一大通歪理論,沒想到确是不可置否地笑了,這一笑,倒是我不好意思了。
吃飯的時候板凳不夠了,姚路遠不管不顧地坐下,我也跟着他坐下。他說這幾天我的女漢子屬性充分暴露。大概小女生的一面也只有在寧可師兄面前了。
看着姚路遠的樣子覺得他格外接地氣,岔開兩腿霸氣得一坐,就差穿個大褲衩和拖鞋了。
一條髒兮兮的小狗搖搖晃晃走到我們面前,不停地搖尾巴。
我只好把碗裏為數不多的肉都喂給他。覺得他吃不飽,又伸筷子想夾姚路遠碗裏的,結果發現他已經吃的差不多了。
他伸手摸了幾把小狗的頭,嘟囔了句什麽跟楊梅一個品種啊。然後把他自己剩下的飯菜都給狗狗吃了。
我驚的目瞪口呆。狗還吃米飯的啊!
“一看你就沒養過狗吧。餓了什麽都吃,也很好養的。”他的手很溫柔地摸着小狗的頭。
“你養過嗎?”
“他叫楊梅。臺城盛産楊梅,你知道嗎,用楊梅酒炒雞蛋,味道特別棒。楊梅不愛吃炒雞蛋,後來被送走了。因為怕有一天我還活着,它卻走了。”
有時候覺得眼前這個看似沒心沒肺的人,是個有故事的人。
其實大概每個人,不管多麽渺小卑微,都是有故事的人。但也許有自己的故事,卻沒有聽衆罷了。
後來打聽不到誰家丢了狗,就送給一個年紀大的婆婆了。
由于姚路遠長了一張人畜無害的臉,說不上帥也說不上可愛,但居然跟兩者都搭一點邊兒。再加上說的一口當地話,嘴皮子又溜,各種家長裏短都聊得來,幾天下來,簡直贏得了無數大姐阿姨奶奶的喜愛。他絕對應該那種陪聊志願者的。
四天就這樣過去,我們沒有在第一線,沒有面對生離死別,心情并不算沉重。也許寧可和姚路遠的心境又同我大不相同。
回程換了大巴。寧可也在。他比我們早上車,歪在座位上打盹兒。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還是什麽,他好像瘦了一大圈。
我趕緊做到他的座位旁邊。一時忘了姚路遠。一會兒見他讪讪地坐到了我們前面。
“林亭?你這幾天還好吧?”一副沒睡醒的語氣,大概真的累了。
“挺好的,那個……你吃糖嗎?”我摸着書包裏這幾天沒舍得吃的薄荷糖。
“不了,我睡會。”聲音很是疲憊。
我把一條薄荷糖扔到了姚路遠的位子上,隔了一會他扔過來一個紙團。仔細一看,居然是用糖紙折的玫瑰花。
我閉上眼睛也假裝睡覺,其實心事重重,腦子裏亂七八糟地東西沒斷過。
後來,很久之後寧可才跟我和李明亮說了他那幾天的經歷。其實還好,苦是吃了一些。還好還好。
手機消息響起,覃甜甜小甜甜,給老覃的備注。之所以叫她老覃,是因為很多人都以為她的姓念tan,其實是念qin。于是我也跟着大家喊她老tan,她覺得難聽,于是換做老覃,時間長了也就習慣了。
“你快回來了麽?”
“快了快了,大概還有兩個多小時到校吧。”
老覃是個很小巧可愛的妹子,差不多靜若處子動若兔子。我們倆大概因為喜歡的東西比較相近,平時總是互怼,所以走的最近。她很多時候嘴上不饒人,總是罵我智障之類的,而我則總拿她平胸說事兒。好久沒怼還有點想她。
寧可靠着車窗,好像徹底睡着了。
想起很久之前跟他表白被拒絕。
在寝室哭的一塌糊塗。室友們束手無策。結果我哭着哭着突然問她們:“你們說電視劇和言情小說是不是真的純屬虛構啊,那不都是霸道總裁配傻白甜嗎,你看寧可……他不就是這種而且特別照顧我啊……”
“額……你挺傻的,但是,不白也不甜。”洪姍給我遞紙巾的手卡在半空中。
“主要看臉吧,寧可太帥了。”老覃說完這句,自知失言,趕緊說當我什麽也沒說。
那就算很帥,那也不能看臉啊。我長得,也不醜……吧。笑起來還挺好看啊。
而學霸總是一語驚人旁觀者清,不管什麽事情,她看似不在意,說出的話卻格外真理。“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哪有為什麽的。況且你對他那麽好,被偏愛的都有恃無恐。”
“天下我都不要,我只要你。”想起自己在寝室給室友們學電視劇電影小說裏深情的男主,我喜歡的類型,沒忍住笑了,覺得這笑還挺苦的。大概根本沒有這樣的人吧。還是外國文學裏的人物更真實,出軌婚外情自殺什麽的才是生活吧。
車到校的時候,姚路遠剛好扔完最後一朵玫瑰花。一路上吃這麽多糖我也是服了。
我想來也喜歡這些小東西,高三那年折了不知道多少。于是一股腦兒扔進書包。
下了車跟在寧可後面,給他介紹了剛認識的姚路遠,寧可一臉熱情,沒想到姚路遠卻一臉清高的樣子打了招呼。
他問我住幾號樓。一時心裏又不是滋味。好像每一次跟他一起回寝室都要問一遍,我第一次便記得他在四號樓,他卻不記得我說了有十遍的十五號樓。
“我們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就此別過啦。”姚路遠笑着朝我行了個拱手禮,一瞬間竟然覺得很有氣質。下一秒恢複理智,想起之前他無比接地氣的形象。
“再見,這個也給你。”我從書包裏掏出另一條薄荷糖,扔給他。
那時我以為,跟姚路遠不過有兩面之緣,以後也不會有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