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苗刀
單宗義聲名鵲起時靠着與高手榜前十的比試,如大鵬展翅而上登上了半腰, 高手過招, 點到為止, 輸贏只在一瞬, 破綻一出, 只需半分力道,便能破了僵局。
那時的單宗義有些沾沾自喜, 他習武二十多年,無師父領進門, 全靠自己摸爬滾打行至到此, 按理說也該知足,天下少有其人能再與他對抗。偏生單宗義争強好勝幾十年, 幼時被人欺辱的畫面歷歷在目,若不能攀頂,總有一天會有其他人将自己按回原處。
若一直在低谷, 便沒有高人一等之說,可偏生上天讓單宗義從谷底爬了上去, 滿手血腥, 渾身罪孽。一朝不能登頂,有朝一日便會再滾下去, 單宗義如何能忍?
他習的本就是旁門左道,急火攻心時魔心反蝕,一口血吐出來半日未曾醒過來。再醒時他邪笑着看了一眼四周,苗景龍!
單宗義出了關, 自是去尋苗景龍去了。
他使出了無數的法子想與苗景龍過招,可苗景龍那個廢物只貪戀紅塵,娶了個妻子膩膩歪歪,成日除開關心自己的镖局的生意外便去跟自家的夫人出門游山玩水。
苗景龍的弱點便是他的妻子,單宗義本就不是什麽利落之人,以苗景龍妻子作挾,威逼利誘之下總算是讓苗景龍應下了戰貼。
這一戰,天下震驚,一個是突然跳出來的武林新秀,一個是武林之中的傳奇,越來越多的人往京中趕,單宗義卻只靜靜地等着那一天,他要将苗景龍從天壇之上拉下來。
苗景龍的确被他從神壇之上拉了下來,可這不但沒讓單宗義心情暢快,反倒讓他對苗景龍生出了嫉妒,以及除之後快的邪念!
此時的單宗義看着與苗景龍七分相似的臉,一瞬之間好似回到了十幾年前,他與苗景龍決戰之時,苗景龍露出的那一個不屑的笑意。他背後的冷汗霎那間便浸濕了自己的衣裳,眼中突然露出了驚懼的神色。
苗景龍!他回來了!
單宗義手掌一劈,徑直沖着苗宛彤的天靈而去。
姜雲吓得驚聲叫了出來。
而苗宛彤卻好似一直防備着單宗義一般,她以那快如風的輕功為底,以掌撐地,身子扭作一個不可思議的弧度,腳尖微勾,避着單宗義的掌法跳了起來。
“侄女兒哪句話說錯了,惹得伯伯不高興了?”苗宛彤依舊抿着笑意,“下次侄女兒小心着些。”
單宗義早被苗宛彤的話氣得粗喘了兩聲,好半晌才咬着牙笑道:“沒有,只是想起了故人。”
“那故人怕是與伯伯有血海深仇呢。”苗宛彤不知何為收斂,提着刀走向姜雲,捏住了姜雲發抖的手。
剛剛單宗義突然出手的确吓得慌了神,來時苗宛彤便囑咐過姜雲不可用藥,如若不然,這會兒這裏的人早被她放倒了。若剛剛單宗義當真一掌取了苗宛彤的性命,姜雲早已來不及相救。一想到此,姜雲渾身便抖了起來,她見過了苗宛彤渾身是血地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一想到苗宛彤若會再變成如此,她心口突然就泛起了疼。此時苗宛彤抓住了姜雲的手,姜雲忙一把握住不撒手了,半晌才回過神來,她狠狠掐了苗宛彤一把。
單宗義也不理會苗宛彤的挑釁,只收起了剛剛的怒氣,和和氣氣地沖着苗宛彤笑了起來:“你倒是與你爹七分相似,不過這刀法,卻不及你爹的七分。”
苗宛彤點頭:“那是,畢竟我十幾年前就沒爹教我功夫了。”
單宗義身子抖了一下,轉而輕哼一聲問:“苗宛彤你有什麽話便直說。”
這算是撕破了臉皮了,連裝也懶得再裝下去的暗示,苗宛彤便也不再跟着演,戾氣瞬間爬上了整張英氣的臉,她咬着下唇冷笑一聲。
“就是想來問一聲,五靈譜這種莫需有的東西,你老人家編得可心累了吧?”苗宛彤笑時臉上罩了一層霜,看得一旁的柯稷打了個寒戰,“輸給我爹的滋味,不好受吧?”
“笑話!天下人都是瞎的?你爹輸給我,天下人都看在眼裏!”
“哦。”苗宛彤應了一聲,又笑:“那我爹偷偷謙讓是蠻讓人尊敬啊?”
單宗義的臉色陡變,他牙咬得直作響,眼珠突起,活像要殺了苗宛彤以封口的架勢。
聽了苗宛彤的話連站在一旁的柯稷也怔了半晌,不可思議地轉頭看向怒火中燒的單宗義,他突然從單宗義的臉色之中讀懂了什麽,苗宛彤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
苗宛彤卻無半分驚訝,這些日子以來她早已将元喬的話嚼爛了。
“單宗義一紙騙人的五靈譜,你當真以為是他的?”
“回去問問你那作死爹,五靈譜這玩意在哪兒。”
他爹在有了妻有了子之後,一腔百練鋼化作了繞指柔,天下之争,江湖之事早便不過問了,可當年的他,的的确确是江湖之上人人聞風喪膽的刀客,穩坐高手榜第一無人撼動。有了妻兒後,難不成功夫就不濟到百招之內便被單宗義拉下了神壇?可為何好好的天下第一突然間就掉了下來,還多了一紙五靈譜?
什麽天下第一,什麽五靈譜,都是單宗義一手捏造,光天化日之下甫一露出端倪,結果就顯得越發地可笑。
苗宛彤似笑非笑地抿着唇角看着單宗義,狠捏了一把姜雲的手,将姜雲欲掏藥粉的動作給掐了回去,而後細細地掰開了姜雲的掌心。而單宗義過了一開始的怒氣後,轉而長嘆了一聲擡起頭來看向苗宛彤。
他将苗宛彤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活像是從未見過這個人般,細致到每一個細節都看在了眼裏,良久之後他才突然笑起來。
他的眼角邊泛起的褶皺總算是将他帶往去了幾十年的歲月,他一生習武成癡,幾十年前遇上了苗景龍,幾十年後又遇上了苗宛彤。
“留你不得啊。”單宗義長嘆一聲,好似有些惋惜,又好似有些不舍,像極了幾十年前他面對苗景龍時的複雜感受,“給你活路,你怎麽就不知道往上走呢?”
苗宛彤蹙起了眉心,她眼睛微縮,一把推開了姜雲,擡手拎刀強扛住了單宗義的一掌。再側頭時發現柯稷提劍向着姜雲而去,她心頭一緊,正欲撤身而退去護着姜雲時,卻見劍光一頓,另一劍直劈了進來,苗宛彤這才收心而退,卻見戴靖雪冷眼看着柯稷,劍光泛寒,她周身也泛着一股子陰冷氣。
姜雲一見戴靖雪泛白的唇色以及難看的臉色,趁着衆人僵持的時候一把握住了戴靖雪的脈搏,随後慢慢擰起了眉角。
戴靖雪側頭看了眼姜雲,将姜雲欲說的話給堵了回去:“沒想到在這裏,還能遇上姑娘和師姐。”
“那兩個廢物居然沒困得住你。”單宗義冷哼一聲,卻沒将戴靖雪放在眼裏,如今他眼裏泛着寒光,目标是苗宛彤這個禍害。
單宗義冷笑一聲,一掌沖着苗宛彤而來,苗宛彤來不及與戴靖雪敘舊,也來不及問戴靖雪如何會在這裏,只能撤身飛躍,借着力道旋身躲過單宗義的一掌。然而單宗義的每一掌的內力都極為醇厚,加之快而無形,苗宛彤除開發揮一身極詭谲的輕功躲避之外,無力強扛下單宗義的進攻。
她頻頻後退,單宗義卻是殺紅了眼,步步緊逼!
另一邊柯稷與戴靖雪膠着不下,戴靖雪自打有了苗宛彤傳自己的三清訣以後,一身功夫精進極快,柯稷一身功夫早些時候便可以與高手榜的一些高手平起平坐,而今對上戴靖雪的時候,卻半分讨不着便宜,此時額前已浸出了冷汗。
姜雲看着飛來舞去的劍光,眉頭一直擰着舒展不開,她又将手伸進兜裏摸了一把藥,還沒掏出來就聽見苗宛彤吼了一聲。
“手老實點!”
她愣了半刻,低頭看了眼還放在自己兜裏的手,撇了撇嘴一把将藥掏了出來,撒向衆人!
誰知道你讓誰的手老實點?
指不定是單宗義呢?
苗宛彤被姜雲氣了個半死,壓着刀尖翻身而上,正巧單宗義也忌憚着姜雲的毒,他身子微頓,苗宛彤趁着這個來之不易的缺口,苗家刀法以抽刀斷水之勢抽向單宗義,水勢被截不流,刀光乍現微光,一瞬之間單宗義微微失了神,好似看到了當年的苗景龍。
一刀而至,天地變色,龍吟虎嘯!
天地黯然之間,卻只見天光乍破,一道冷光轉瞬即至,殺意頓起!
單宗義很多年沒遇上這樣的對手了,血液突然之間就沸了起來,他那顆随着苗景龍而去的蠢蠢野心剎那之間便躍了起來。他看到苗宛彤的眼裏凝了毀天滅地的殺意,那是與苗景龍截然不同的眼神,卻讓單宗義突然興奮了起來。
他仰天大笑,笑裏夾着暢快,夾着血腥,轉而收了笑聲,眼神一凜,手一撐,一推,将苗宛彤推了出去,苗宛彤在空中翻身兩圈,不退反進,不怕死地将斬魂脫手滑過後背,換手,一氣呵成,她學着聶君使槍時的動作,一挑一刺,而後沖着單宗義挑了挑眉頭,接着就是顏采的刀法,橫斬而來,她又退了半步,緊接着又學了柯稷的劍,從上而下破風斜刺!
單宗義被自己親手所教的刀劍槍逼得縮了眼睛,他後退半步,擰着眉頭,卻見苗宛彤揮着苗家刀法,融了各家路數。
劈天蓋地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