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挑釁
“師兄,咱們怎麽跟師父交代啊。”聶君有些局促不安地搓了搓指尖, 顏采側頭看了她一眼, 挑開她的肩頭瞥了眼:“先回去上藥吧。”
聶君長嘆一聲, 一張小臉擠作了一團, 卻見她微微低了低調子:“師父會剝了我的皮的。”
顏采沒有立馬回答聶君的話, 反倒是向着苗宛彤兩人走的方向看了一眼,夜幕沉沉, 早就沒了對方的影子,他将刀握緊了幾分, 心頭竟是有些羨慕起苗宛彤來。
若自己也可以的話, 與天鬥,與地鬥, 與世間所有的不公鬥,那該多好。
他将刀塞給了聶君,而後半蹲在聶君的面前:“上來, 我背你回去。”
這邊苗宛彤擦了把剛剛鬥狠時落下來的汗,尋了個無人的地方安頓下來, 撿了些柴火回來生起了火, 姜雲枕着她的腿早睡着了,此刻停下來苗宛彤才發覺自己的掌心疼得厲害。
她将手掌攤開, 那被火燎起泡的掌心因為握刀的緣故早已磨破,血水浸紅了姜雲給細致做的包紮。苗宛彤找了藥來輕輕地灑在掌心,而後單手給自己做了簡單的包紮。
第二日姜雲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躺在苗宛彤的腿上,掀起眼皮向上看時, 才發覺苗宛彤半倚在一塊大石上阖着眼睛還沒醒呢。她挪了挪腦袋,呆呆地看着苗宛彤。
“寶貝兒,醒了就起來吧,我這腿快沒知覺了。”
姜雲愣了一下,轉而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苗宛彤聽到聲音忙掀起了眼皮看向姜雲,卻見姜雲迎着日光笑開了眼,她突然就墜入了姜雲給的溫柔鄉裏,半晌沒回過神來,只能傻兮兮地看着姜雲那鍍了層柔和金光的小臉。
苗宛彤輕咳一聲,半支起身子來,落了一個吻在姜雲的眉心,姜雲卻依舊不起,蹭了蹭又閉上了眼睛。
苗宛彤哪裏見過這般耍無賴的姜雲,她恨恨地揪了把姜雲的臉,又沒舍得下力,只作了個惡狠狠的樣子,然後幫着姜雲順着長發。睡了一夜上,長發早已散了一腿。
姜雲支着身子坐了起來,打了個呵欠:“咱們往哪兒走?”
“去尋單宗義。”
姜雲攏長發的手頓在了半空,她回過頭來看着苗宛彤,卻見苗宛彤半跪過來輕輕撫開了自己的手,轉而熟稔地幫着姜雲将長發束了起來。她的動作快,像是時常幫着姜雲挽發似的。
接着她又拍了拍姜雲身上的沙土,拉着姜雲站了起來,腳尖一勾,撲滅了柴火。
“戴姑娘當真在單宗義手上麽?”
“我不知道。”苗宛彤攤了攤手,“但有些事單宗義應該是知道的。”
姜雲想了想後接着道:“五靈譜,到底是不是單宗義的,或者說,這世間到底有沒有五靈譜?”
苗宛彤捏了一把姜雲的鼻子:“就你最聰明。”
她笑着攬過了姜雲的肩,足尖輕點,便與姜雲一躍而出:“這一路趕得急,要是不舒服了可得告訴我。”
姜雲點頭,算起來苗宛彤已經十分考慮姜雲的感受了,走走停停時常會讓姜雲抽空休息一會。
苗宛彤尋着記憶去了上次單宗義着顏采帶自己去的地方,一個偏僻的小房子,苗宛彤剛一到就見杵在門前的柯稷抱着一把劍等在門口。苗宛彤将姜雲護在了身後擡起頭來挑着眉頭沖都會柯稷一笑:“這是早知我們會來了?”
“師弟師妹未多照顧苗姑娘,是我們失禮了。”
柯稷嘴上說着客套話,眉目間卻是冰冷冷一片,表面上說着迎客的悅耳話,劍光微閃卻透着些疏離。苗宛彤裝傻充楞也算是熟門熟路了,一聽柯稷的話忙擺了擺手,故做大方道:“無事無事,我也沒放在心上。”
柯稷心道這姑娘好生無恥,傷了聶君現在還好意思在自己面前裝好人,可面上卻不動聲色,也未動。
“姑娘這是為何事而來?”
苗宛彤歪頭:“咦?不是你們師父找我來敘舊的嗎?”
姜雲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苗宛彤回頭溫和地看向她,沖着姜雲眨了眨眼睛,俏皮地沖着姜雲笑了笑。
柯稷只注意着苗宛彤,一直也沒關注手無縛雞之力的姜雲,一見苗宛彤轉頭沖着姜雲笑時,柯稷這才注意到姜雲,姜雲見他看向自己,學着苗宛彤的無賴樣向着柯稷挑了挑了眉稍。柯稷額前青筋突起,懷中的劍正在勾着自己那怒火中燒的蠢蠢欲動。
倒是苗宛彤被姜雲這模樣逗笑了,她輕咳一聲,不痛不癢地瞪了姜雲一眼,姜雲乖乖地收回了挑釁的視線,卻見苗宛彤又不要臉地問:“我還有一肚子關于我爹的事想跟單伯伯請教呢,師兄不如帶我去見見他老人家?”
簡直太不要臉!
柯稷心頭恨恨,想脫口而罵誰他娘是你師兄?誰他娘又是你伯伯?兩個人劍拔弩張的時候恨不得将祖墳刨出來各自問候一遍,現在居然還能不要臉地叫一聲伯伯,這陷害殺父之仇的包袱,苗宛彤抛得輕便得吓人,直嗆得柯稷半晌說不出話來。
“師兄?”苗宛彤上前了一步,臉皮厚得堪比城牆的拐角,臉不紅心不跳歪着腦袋,一臉癡傻樣地看着柯稷。
柯稷的眉頭跳了跳,手中的劍又有了想要飲血的沖動,半晌才平複了心情長嘆一聲:“師父在院子裏等着姑娘呢,我帶姑娘進去。”
苗宛彤忙跳回去牽起了姜雲的手:“走走走阿雲,我帶你去見單伯伯!”
柯稷本不欲将姜雲也帶進去的,可一見苗宛彤那傻子話也不等說完就拖着姜雲拔開自己進了門,他的氣就不打一處來。聶君和顏采回來的時候受了一身傷,又跟自己說了一番這苗宛彤大殺四方的狠戾。他也算是見過苗宛彤兩次,第一次客客氣氣向單宗義打聽五靈譜的事,還與顏采兩相過招,招數頗雜,卻給柯稷留下了比較深刻的印象。上一次見苗宛彤的時候也是在這個小草屋後面的院子裏,那時的她心浮氣燥有些急,好似要趕着去救人,高傲得緊,單宗義想收她做徒弟,卻被苗宛彤冷眼拒絕了。
他所見過的苗宛彤,是個有些俠氣的姑娘,可進可退,卻有自己的一身傲骨。
可現在呢?這他娘的就是一個流氓!
柯稷氣不打一處來,他向來是三師兄妹中最平和溫順的性子,此時卻斂着一腔濁氣無處發洩,就等着單宗義一聲令下,與苗宛彤打一架才能解氣。
他倒是想看看如今的苗宛彤到底有多大的能耐,竟是讓單宗義如此看重。
不過一個從泥壇之中爬出來的廢物而已。
單宗義依舊如上次一般悠悠閑閑地在喂着小雞崽,只是今日的院子裏除開柯稷這一個弟子外,其餘兩個弟子不見蹤影。姜雲打量了一番這個頭發已經花白的老人,單宗義興風作浪了這麽久,這倒還是姜雲頭一次見到真人。
單宗義擡起頭來正巧遇上姜雲打量的眼神,他眯了眯眼睛,覺着這姑娘有些眼熟,卻又不記得在哪裏見過,他慢慢勾起一個笑來,問:“這便是元喬的小徒兒?”
姜雲也眯了眯眼睛,半晌後皺着眉心點了點頭。
這回苗宛彤收起了自己那不要臉不要皮的痞氣,刀一出,劈天蓋地斬出一道白光,她噙着笑猱身而至,斷刀刀尖直挑而來。
變故陡生,柯稷完全沒能反應過來,剛剛苗宛彤還是一幅凡事咱們好商量的痞子樣,如今刀光而至,卻是要殺要剮的戾氣!柯稷早已來不及上前去擋,卻見單宗義一把谷子沖着苗宛彤撒過來,準确地砸向苗宛彤的手腕、刀柄、刀身。而苗宛彤卻半分不懼,刀峰一轉,豎下一揮!
那只感受到了危險氣息的小雞崽只唧了半聲,喉間一條細細的血線,沒了動靜。
苗宛彤撤身而退,又将刀收回了身後。
柯稷一劍而來,單宗義單單用了兩指夾住了柯稷的劍尖,微瞥了柯稷一眼,柯稷便低下了頭退在了單宗義的身後。
“這問也不問的就提刀問候,小侄女你這是做什麽?”
習武之人聽力極好,苗宛彤早在門外時,單宗義就将她那些胡編亂造的瞎眼話聽在了耳裏,此時一見苗宛彤也跟着插科打诨起來,兩人互相惡心着,倒是不見臉紅心跳,旁人早臉色煞白等在一側。
苗宛彤也不惱,突然收起了提刀時的戾氣,轉而揚起唇角笑了起來,眉峰飛揚了出去,像是極為歡快。單宗義在苗宛彤明媚的笑意裏怔了一下,他好似透過這眉飛色舞裏看見了另一個人。
他提刀而笑,眉峰斜飛入鬓,眼尾一掃好似掃落一片桃花,笑裏摻了對世間萬物的不屑,以及對自己的輕視。
苗景龍!
單宗義咬牙,冷哼一聲。
苗宛彤卻上前兩步,蹲下身子與坐在椅子上的單宗義平視,不要命地挑釁着問:“單伯伯以為,我與我爹相比,這功夫長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