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過招
腰将身材束得玲珑有致,一身利落的短打, 朱紅的衣裳映得這姑娘肌膚泛白, 是一個标致的小姑娘, 可唯獨鵝蛋臉上的淡漠有些灼人眼, 将好好的一個漂亮姑娘生生添上了濃墨重彩戾氣。相輔相成地映着那一把泛着寒光的長|槍, 如一棵勁松一般看着苗宛彤。
聶君是應了單宗義的吩咐,去将苗宛彤請回去做客敘舊的, 不過在聶君的眼裏,苗宛彤那一身詭谲多變的身手才更加吸引自己, 她陽奉陰違也不是一次兩次了, 原本也想奉單宗義的意思,只是客客氣氣用請的。可轉眼一觑苗宛彤嘴角邊挂着邪氣的笑意, 手中的刀架出了防備的姿勢,又記挂起這姑娘經脈全斷竟還能活到如今,挑起的好勝心撓得她手和心也跟着癢了起來。
她冷着一張小臉淡漠地看着苗宛彤, 卻見苗宛彤用另一只空出來的手輕輕地捏了捏姜雲的手。
“躲着些,莫傷到了。”
聶君眉頭一挑, 她見苗宛彤的次數不算多, 第一次是在與幾大高手過招之後,苗宛彤對單宗義說話算是比較客氣, 可與顏采過招時卻半分不收着狠辣,甚至于她的每一招每一式都是死手。之後再見是顏采将她請回去見單宗義,別人在與單宗義說話時客客氣氣,單只有苗宛彤卻還在處處讨價還價。每一次的見面, 苗宛彤給聶君的印象都是疏離之中夾着防備。
可唯獨剛剛苗宛彤沖着姜雲說話時,聲音微微軟了一個調,壓在嗓子間有些喑啞,卻好似繞指柔,盡是柔情照顧。
她有些好奇地看了眼姜雲,一個手無寸鐵的嬌俏姑娘,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細皮嫩肉,生了一副好皮相。啧,是該多照顧着。
剛一想到這兒卻見苗宛彤突然奮然而起一刀而下,聶君反應極快,長|槍一提,迅速壓腰将長|槍一橫,擋住了苗宛彤的攻勢。她猱身而起,長|槍以極快的速度收了回來,一槍而刺,卻見苗宛彤翻身後躍,連翻三個跟頭,刀卻沒有收,另一刀又接踵而至。
聶君心道好快,卻沒有放松半分,只見她将長|槍杵地,整個人以長|槍為支撐,腳下風起雲湧,詭異地夾住了苗宛彤握刀的手。她勾起唇角,有些沾沾自喜,平日裏這種時候顏采握刀的手就會一軟,刀一落地便沒了武器。
不出聶君所料,只見苗宛彤的手腕一松,刀尖向下而落。聶君擡頭,沖着苗宛彤露出一個“不過如此”的笑意來,卻突然之間看見苗宛彤的笑意未收,眼尾向上翹起的弧度剛剛好,右眼下方的那顆小痣露出了俏皮的笑意。聶君心裏一個咯噔,卻見苗宛彤旋身而扭,将聶君轉了好幾圈後就着長|槍穩了下來,而苗宛彤卻換了一只手像是獵鷹撲捉獵物一般,極快地将斬魂握進了手中。
她氣也不喘,以刀挑向聶君,聶君跳起來,踩着斬魂的刀背,向後而躍,順手将長|槍提了起來。
聶君眨着眼睛看着苗宛彤,輕咦了一聲,又上下打量起這個人來。
她的确親眼所見,苗宛彤早被殷岘的冥蠱吸了九層的功力,按理來說該是個廢人了,她還聽說自打醒後苗宛彤自個兒更狠,為了單宗義那“破而後立”沒根沒據的四個字,當真就把自己剩下的功夫也一并葬送了,還廢了自己的經脈。上一次見苗宛彤的時候,顏采便三番兩次地囑咐她莫要小看苗宛彤,她卻心道一個沒了功夫的姑娘有什麽能跟自己拼的呢?
直至剛剛的出其不意,以及過招之下的熟稔,聶君才堪堪窺探到了其中的某些不尋常。
苗宛彤的內力的确不及從前,可她那一手刀法太過詭谲不可思議,每一招像是苗家刀法,更又夾着些各方的野路子,更是顯得這刀詭谲不可尋。若不是聶君內力比苗宛彤高,剛剛靠着自己提起的一口氣迅速撤身,那換了手的斬魂怕是遁着自己的腰橫斬一刀。
一念至此聶君也不敢大意,她收了槍,輕咳一聲,能屈能伸:“我今日前來,不是與姑娘過手的,師父讓我請姑娘去敘舊……”
“敘他娘的狗屁,當真是想敘就能敘的?你師父坑我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我今兒心情不錯,不跟那個老不死的多計較。回去告訴單宗義,要殺要剮直接來,別躲在身後指手劃腳,老子想往哪兒去就往哪兒去,想怎麽走就怎麽走,不想跟他敘勞什子舊,讓他娘地滾蛋!”
姜雲被苗宛彤的話給唬住了,乖乖地側頭看了眼苗宛彤,一見苗宛彤說完就轉過頭來沖着自己挑了挑眉尖,她也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聶君也不惱,反倒順着苗宛彤的目光看了過去,卻見姜雲沖着自己微微颔首,以示友好。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而後又道:“師父說也許苗姑娘願意去跟他談談,戴姑娘在何處。”
苗宛彤轉頭看向聶君,眼睑微垂,長而密的睫毛擋住了她淩厲可怖的眼神。聶君手握長|槍不敢妄動,只靜靜地等着。半晌後苗宛彤擡起頭來挑了挑眉,她的眉眼細長好看,卻又透出女子少有英氣,冷眼看人時讓人有些受不住她眼裏的狠戾。
“告訴單宗義,我知道戴靖雪在何處。”
“咦?”聶君偏了偏腦袋,就連姜雲也被苗宛彤的話吓了一跳,小嘴微啓,傻楞楞地看着臉上如澆了一層冷霜的苗宛彤。
“讓你家師父洗幹淨了脖子,我苗宛彤,這就來取他的狗命!”
“好大的口氣。”聶君輕啧一聲,起先也被苗宛彤話裏的不知天高地厚吓了一跳,随即心尖尖上卻顫了起來,有一種熱血上頭沖昏了神智的錯覺,她看向苗宛彤的時候好似順着那張棱角分明的臉看到了另一個人的面容,她吓了一跳,忙低下頭去。單宗義說過了,要帶着苗宛彤回去,不論是死是活。
想到這裏聶君手中的長|槍又緊了緊。
苗宛彤沒放過聶君臉上每一個細小的神色,一見長|槍而動,苗宛彤翻身避過橫掃而過的一槍,她嘴角邊噙着笑意,手中的刀變化出的光影讓人目不暇接,刀風破開千難萬阻,白光乍起寒光,夾着勢不可擋的千軍之勢,風裏呼嘯尖鳴的破裂之聲,好似錦帛生生撕裂的刺啦聲,又長又尖,聲一至,刀接着而來!
聶君剛在白光之後睜開眼來,卻萬萬沒想到那把染血而成的斬魂立時就出現在了自己的眼前。
苗宛彤的身手太快,而且與之前所見不同。之前的苗宛彤與殷岘過招,每一招每一式都是要人命的狠招,也依舊融了千奇百怪的路數,可依靠的卻是自己那一身常人難以企及的內力。苗景龍死前可算是将最大的財富交與了苗宛彤,單宗義肖想了幾十年,偏生苗景龍臨到死依然只是将淩辱進行到了底。除開苗家心法之外,就連三清觀實質上的掌門也将三清訣傳給了苗宛彤。苗宛彤要說起來,比天下很多人的運氣都好,天下人誰不想要苗家心法與三清訣,唯獨這兩樣都被苗宛彤輕而易舉地就握在了手中。
現如今的苗宛彤,沒了苗家心法,沒有三清訣,偏生那一手苗家刀卻越用越熟稔。
聶君退了半步,苗宛彤的刀法委實太快,她避無所避,只能盡量地退開半步而後側身時以肩接住了苗宛彤破風而來的刀。
她疼得一顫,長|槍相擋退後,刀斬開了聶君肩頭的衣裳,血水立時與紅衣混在了一起,若不是一股子血腥味太過濃郁,沒人會發現聶君半個胳膊都浸在血水之中。
卻沒見苗宛彤收手,步步緊逼,又提刀而至。
忽爾一陣風,苗宛彤倒提着刀猱身而上,只聽兵器相接的尖銳聲,苗宛彤拉開距離沖着顏采笑了起來。
“拎回去吧,讓你師父多教教,別老是惦記着如何挖坑給別人跳。”
顏采聽後不但不惱,卻只靜靜地将聶君一把扶了起來,聶君撇了撇嘴,卻聽顏采冷聲道:“苗姑娘不去便不去罷,作什麽出手傷人。”
苗宛彤被他的話逗笑了,笑得花枝亂顫,手中的刀輕輕顫動,一雙桃花似的眼睛向上勾出了一個月牙似的弧,看得顏采和聶君都怔住了。與剛剛那又狠又乖張的苗宛彤不同,此時的苗宛彤笑得眼睛發亮,天上的月光灑在她的眼裏像是撒下了一片星辰,她偏了偏頭,上前去牽過了姜雲的手,回頭又沖着還怔在原地的兩人彎起了眼角,眼角下方的那顆細痣竟是勾出了缱绻的暧昧,讓苗宛彤整張臉看上去溫順了許多。
“回去問問,我苗家不曾對單宗義做過傷天害理之事,他又作什麽出手毀我滿門。我也不想跟你們回去敘舊,作什麽硬逼?別他娘跟我說江湖道義,老子沒有。”
“若再跟着,來誰都是死。”
她将刀背上,向着姜雲笑起來,沖着師兄妹兩人的話卻是冷冰冰的:“別忘了告知單宗義,當初我爹只是給了他羞辱,輪到我了,我要他的老命!”
顏采手下一緊,沒再追出去,眼看着苗宛彤和姜雲走遠。
待走遠了姜雲才問:“你怎知不是你爹打不過單宗義?”
苗宛彤狡黠地笑起來:“我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