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楚清
“好久不見啊小友。”
苗宛彤将裴松裴樞推到了姜雲的面前,悄悄地嘆了口氣:“前輩莫不是認錯人了?我帶妻兒回娘家。”
楚清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這倆孩子明明就是那破廟裏的老和尚撿回來的兩個小和尚, 你兩個姑娘家, 還能下個崽兒出來?”
被楚清點破, 苗宛彤也不惱, 反倒是放松了下來:“前輩真是好眼力, 竟是沒被殷岘化作幹屍嗎?”
一提起殷岘,楚清的臉色大變。苗宛彤知曉, 對方可是與那個陰陽怪氣的殷岘有過一場惡戰,如今還着急上火地一直跟着苗宛彤他們, 必是想盡快得到五靈譜進行修複。
傷得不輕。
“小姑娘, 年紀輕輕的,東西交出來, 拎着小孩兒莫要出來晃悠,怎麽死的,都難說呢。”楚清的臉色雖然不好, 但一笑間,竟是有些俊公子的模樣。他成名早, 年紀本來就輕, 大不了苗宛彤幾歲,只是功夫成名都在苗宛彤之上, 苗宛彤叫他一聲前輩,他也受之無愧喚苗宛彤一聲小友。
“前輩,東西若在我身上,如今我的功夫也不至于這般不濟, 見殷岘嚣張早該弄死他了。前輩也見識過了,就我這樣的,只能被殷岘弄死。”苗宛彤說罷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全身上下就只有那一雙眼睛還是自己的,笑起來的時候眼尾向上揚起來,總是有一種勾人的媚意。勾,勒整,理,請勿購買盜版,花錢請去晉江買正版,加群免費看小說,罷而思誤兒臨鄰糾
“也是,連刀也折了。”
“……”
話一落下,苗宛彤便見楚清如離弦的箭沖着自己而來,她堵住的話不提也罷,腳往後一拉,便做出了應對的姿勢。
“不過殺了你,倒也是斷了別人能從你嘴裏掏出五靈譜來的機會!”那一手枯榮掌未收力道,苗宛彤處于中央,感受到自己四周風起雲湧,眨眼之間便見楚清殺到了自己的面前。苗宛彤腰身一低,險險避了過去,緊接着還未多喘兩口氣便感受到另一掌又沖着自己的右肩而來,苗宛彤躲不過,轉身便接下這一掌,直逼得自己的骨頭裏全是涼氣,她才撤掌而退。
苗宛彤倒也清奇,張開了嘴沖着楚清眨着眼睛道:“前輩,我嘴裏也沒有五靈譜。”
這一挑釁倒是讓姜雲先笑了出來,她拍了拍裴松的肩頭,示意裴松莫要緊張。
“前輩你受了殷岘的一掌,內力雖未曾被全部吸走,但也損失了不少罷?”
楚清惡狠狠地看向姜雲,卻見姜雲不緊不慢地又道:“如今前輩你是怕後面有人會尋到苗宛彤,得到五靈譜,所以想先下手,讓五靈譜徹底于天下間消失。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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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輩你如今不是宛彤的對手啊。”
楚清收手,倒也不惱,脾氣極好地回頭看了姜雲一眼,卻見姜雲也正看着自己,眼睛稍稍一彎,便輕輕地笑了起來。楚清向着姜雲而去,苗宛彤立即蹂身而上,将輕功發揮到了極致,在楚清趕到之前先出了手。楚清撤掌收回,卻是一掌劈向苗宛彤,另一只手向前一抓,姜雲與苗宛彤的易容面皮均化作了粉碎。
裴松驚了一下,忙将姜雲和裴樞護在了自己的身後,他回過頭來看了看姜雲:“小師父你往後一些。”
裴樞與裴松都是第一次看到姜雲和苗宛彤的真實模樣,這兩個姑娘生得好看,一個幹幹淨淨仿似出塵仙女,一個邪裏邪氣宛若人間妖魔。不一樣的好看,但就是不突兀。
“難怪連袁秀秀也追着你倆不放,這麽嬌好的面皮,她自然也想多要兩張。”楚清笑罷,又看向苗宛彤,沖着她招了招手,“今兒也不圖別的,你來,将你家刀法給我試試,倒是想知道當初的苗景龍多能耐,一手苗家刀法被傳頌至今。”
“沒刀,使不出來。”
楚清冷哼一聲,從自己的背後抽出一把長刀來,這才讓苗宛彤注意到他的身後還背着一把長刀。直到長刀露了真容,苗宛彤這才擰起了眉頭。
楚清将刀往苗宛彤面前一擲,苗宛彤轉身接在了自己的手中,手輕輕一撫:“斬魂刀?”
“是你的罷?來來,來試試?”
苗宛彤看着楚清宛如看着一個癡兒,等到斬魂落手,苗宛彤輕輕笑了起來,她将刀背于身後沖着楚清道:“多謝前輩……”
楚清未讓她将話說完,便一掌而下,苗宛彤反應極快,刀一出手,如磅礴呼嘯而來的驚濤,卻見苗宛彤旋如一片輕盈的落葉,眼中凝着殺氣,斂了剛剛的笑意,那一雙向上勾的眼如狠戾的惡鷹,手中的刀更是無任何花哨的招式,但那突然帶起山海不可摧的氣勢依舊讓楚清感到了壓迫性。楚清未将這一掌劈下,而是借着苗宛彤來勢洶洶的的刀峰,陡然拔地而起。
苗宛彤的去勢宛若一縷煙,但收勢極快,再一轉身,迅速地接下了楚清從上而下的一手枯榮掌。四周因着刀氣與掌法的碰撞,石壁炸開,姜雲忙擡手護住了裴松與裴樞。
苗宛彤掀起眼來看向楚清,眼中含着睥睨天下的傲氣。她想要楚清的性命,否則今天站在這裏的所有人都會沒命。
楚清是個真君子,也是個真小人。他一心惦記着人們口中的苗景龍,想要與苗景龍一決高下,可如今苗景龍已不在人世,他無處可尋,只好寄托于苗宛彤。給予苗宛彤斬魂,是對對手的尊重。而他想借此順勢鏟除苗宛彤也是真的,就算如今苗宛彤身上沒有五靈譜,但若她在世一天,這東西便極有可能落于他人手中。
有了一個單宗義已是禍害,絕不能再有第二個單宗義。
眨眼之間楚清突然收掌,身形後撤,但轉眼,枯榮掌竟是從四面八方壓着苗宛彤而來。
飛沙走石,竟是全力而來的掌法,夾着吞噬萬物的勢不可擋。
苗宛彤站在掌中,将刀杵于地上,感受着從四面八方而來的枯榮掌。
巨大的沖力向着苗宛彤壓過來,苗宛彤卻閉上了眼睛。
風動,沙石亂走,內力壓迫。
苗宛彤足下一點,突然睜開了眼睛,她無處可退,愣是一刀橫破千均,将內力凝至十層,刀鋒夾着白虹,劈天斬地,一招而得,迅速後退。
楚清怎麽也想不到自己的幾掌被苗宛彤突然而悟的劈天穹斬破,身子往後退了兩步,似笑非笑地看着苗宛彤。
裴松看得眼也未眨,被苗宛彤的最後一招給震住了,甚至沒有看清苗宛彤是如何退出楚清的攻勢範圍的,他微微張着嘴,死死地擰住了裴樞的手。裴樞也緊張得不行,反過來掐着裴松的掌心。
苗宛彤突然悟出了劈天穹,緊接着另一種莫名的感覺在自己的身體裏生根,她倒拎着斬魂,腳步如鬼魅一般迅速向前,劈天蓋地,一招斬地府向着楚清的天靈而去。楚清收回驚愕,下盤紮穩,兩掌而出,硬生生接了苗宛彤這夾着殺氣的一刀。
他身子後挫,嘴角邊浸出了血,擡眼時正好看進苗宛彤的眼裏,她眼中含着殺意,竟是讓楚清心頭一寒,他看到苗宛彤咬了咬牙,刀又往下壓了兩分。
那眼裏有一種讓人莫名驚懼的戾氣,激得楚清使出全部內力,一掌掀開了苗宛彤。
苗宛彤在空中旋了兩圈,輕輕巧巧地落了地。
楚清站直了身子,手背一抹,将自己嘴角邊的血跡給抹了個幹淨。
“不錯啊。”
苗宛彤邪氣,她不會感謝楚清将斬魂刀給了自己,也不會多問這把刀怎麽會在楚清的手中,她要的,是楚清的性命,這樣她與自己的一家老小才有機會逃走。
于江湖之中,她沒什麽憐憫之心,別人有心置她于死地,她自然也不會給別人機會弄死自己。
“楚門主說笑了,門主只是受了傷,若非如此,我也不會是門主的對手。”
她也不叫對方前輩了,倒是一時間有些少女的嬌态,她抿着笑意看着楚清,拖着一把與自己的身形不配的大長刀,又夾了一絲匪氣,挑起的秀眉彎如月牙,眼睛下面的那顆痣都帶着些睥睨天下的傲慢之氣。
苗宛彤正欲再動,然而轉眼間四周石壁炸裂,她形影一晃,立馬轉到了姜雲的身邊一把護住了姜雲,然而剛一護住,脖子間便被一只手擰住了,她再睜眼時,後背一陣劇痛。
楚清掐住苗宛彤的脖頸,将苗宛彤抵在了石壁之上。
苗宛彤眉心蹙起,胸腔之中堵作了一團,無法呼吸。
“真當我在殷岘手頭吃了大虧了?”
苗宛彤手腕一動,楚清擡腳一把踢飛了苗宛彤手中的斬魂,而後一翻,一腳将苗宛彤的手腕踩在了石壁之上。
他一手掐着苗宛彤的脖子,一腳踩着苗宛彤的手腕,兩邊同時用力,苗宛彤只覺得身入冰窖,整個人都有些昏了起來。
楚清看着苗宛彤,輕輕笑了笑,他用另一只手将苗宛彤落于前額的長發往耳後撥了撥:“好姑娘,你這刀學得不錯,但還是有些弱啊。”他聲音落得輕,生怕驚動了苗宛彤,可手下卻一直沒松力道。
苗宛彤的臉上早已失去了血色,四肢失了力道,整個人軟成了一癱綿,處于似夢非夢的狀态。
“師父!”裴松一聲驚呼,想要沖上去卻被姜雲一把拉了回來。
楚清回頭看了眼裴松,又看了眼姜雲,他笑得如惡魔:“小姑娘不知道?我楚清習的是枯榮掌,百毒不侵。”
說完便見姜雲的臉色已轉為了慘白,但她卻分毫未動。
“還不走?等着她死了,我再來斬草除根嗎?”
姜雲依舊不動,看着楚清雖沒有剛剛那般自在,可腳下卻是紋絲不動,默默地看着被掐在石壁上的苗宛彤。
“除根?”她微微開了口,眼中落入了寒冰,“你殺不了她。”
楚清一聽,哈哈笑了起來,手下一個用力,苗宛彤又緊緊地閉上了眼睛,手握成拳,身卻在冰與火之間游走。
又冷又熱又疼,好似第一次要與苗景龍習功夫時,苗景龍讓她拉抻身子。
疼,四肢百骸都疼,拉扯,像是五馬分屍,伸展,像是脫胎換骨。
“來。”苗景龍指着書中問苗宛彤,“念給爹爹聽。”
稚子音脆,苗宛彤一字一字咬得清楚。
是什麽?
她擰着眉心,好似有些記不得了,卻又像是刻在自己心頭的字,是什麽?
“習武做什麽?”
“行俠仗義!”
苗景龍笑了起來,一巴掌拍在了苗宛彤的頭上,拍得她的小發髻散作一團,亂糟糟的。
“習武做什麽?”
“劫富濟貧!”
苗景龍又笑了起來,自己一個做镖局買賣的,遲早有一天得被自家閨女劫了富去濟人家的貧。
他又是一個巴掌拍在了苗宛彤的腦袋上,那早已歪歪斜斜的發髻已經散得落在了苗宛彤的肩頭。
“習武做什麽?”
“爹爹,頭發散啦。”
苗景龍嘆了一口氣,又仔細地為苗宛彤将頭發梳好。
習武做什麽?
做什麽?
行俠仗義?不是的。劫富濟貧?不是的。
她突然睜開了眼睛,四肢百骸宛若重生,另一股內力在自己的身體之內左突右沖,她眼中狠光乍現,另一只未被束縛的手突然化掌為爪,直沖着楚清的心口而去。
挖心手。
楚清沒料到苗宛彤還有力氣再出手,身子一撤,手上的力道也跟着失了七八分,苗宛彤便趁着此時将腳尖一勾,一刀落了下來。
那一刀卻是虛晃,随着刀峰而來的卻是突然一轉,她将刀化作了劍,斜刺而入,直逼楚清心口。楚清側身而避,哪知苗宛彤的身手極快,他避無所避,肋下受了一刀,腳下又踉跄了兩步。
苗宛彤掀起眼皮來,默默揉了揉剛剛被楚清狠踩的手腕。
習武做什麽?
為保自己不受他人欺負,為保自己性命無虞,為圖自己逍遙快活,為堵天下悠悠衆口。
苗景龍說過,不要她做女俠,不要她逞能,只願歲歲平安,斬自己手中所惡所怨!
“楚門主與我皆受了內傷,再厮殺下去,指不定誰勝誰負,當真繼續?”
楚清擡起頭來看向苗宛彤,許久之後他笑了起來:“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