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喝酒
一杯女兒紅醇香入喉,香味飄得狹小範圍之間都充刺着一股醉人的酒香。裴松和裴樞睜大了眼睛看着苗宛彤, 苗宛彤啧啧咂巴着嘴, 眉頭一挑, 原本那張好看的臉被一個陌生男人的面皮遮掩着, 那雙眼睛倒是又清又亮, 看着兩個傻小子:“喝兩口。”
這次姜雲學乖了,輕輕抿了一口, 眯着那圓溜溜的眼睛龇着牙道:“可別,辣口呢。”
她這小表情一露出來, 兩個小家夥和苗宛彤一道樂了起來。夜裏冷, 這廢棄的院裏不能生火,怕被別人發現, 四人拎着吃的喝的往地下室裏藏。
苗宛彤仔細将外面的東西收拾好後,确認沒有東西能暴露他們的行蹤這才跟着一起進了地下室。剛往下面一跳回頭時便吓得差點飛起來。姜雲那雙眼睛在黑暗顯得特別亮,她還以為見着了什麽怪物, 險些跳着飛起來。
“怎麽還杵在這兒?”
姜雲有些吱吱唔唔地叨了半天,最後才抿着小嘴輕道:“有些黑。”
苗宛彤笑了笑, 輕輕牽起了姜雲的手:“等我, 我馬上來。”她踮起腳将頭頂上的出口挪好,過程中沒有松開姜雲的手, 等到轉身後她才從身上摸出火折子,将地下點亮。
裴松裴樞直勾勾地看着她倆,姜雲倒也自在,苗宛彤輕咳一聲, 瞪了他倆一眼,裴松笑了起來,裴樞努努嘴,壓着嘴角邊勾起來的笑意,活像個小老頭子。
地下室裏的空間十分大,苗宛彤鋪好了兩床被子,姜雲喝了些酒,雖然不像上次那般倒頭就昏了頭,但依然呵欠一個接着一個,臉紅撲撲的,看人時眯着眼睛,有些乖巧地可愛。
“為什麽會有個地下室?”
苗宛彤回頭時便看到姜雲眯起的眼睛,昏暗的地下室裏,她眼裏倒着燭火跳躍而動的星火,一閃一閃間格外勾人。她拍了拍鋪好的床,姜雲腳下飄起,慢慢悠悠地坐了過來,微微閉了眼,這才将好幾重影子閉在了黑暗之中。
“誰家沒有個地兒來藏見不得人的東西。”
“那你家是藏什麽的?”
苗宛彤笑起來:“藏我的。”
姜雲噗嗤一聲笑了起來,可愛苗宛彤想伸手捏捏她的臉蛋,卻聽姜雲道:“那你可真見不得人。”
可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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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還沒說完姜雲便将眼皮一耷拉,睡着了。裴松裴樞收拾了之後便也跟着倒下了,呼吸平緩均勻。
只有苗宛彤順了順氣後坐着看了半晌姜雲,而後運氣試了試自己體內的內力。雖然如今身體裏只有苗家心法,與清心訣并不相沖,但是前些日子受了傷,怎麽也沒緩過勁兒來。她與姜雲都不敢去藥鋪裏抓些奇怪的藥,生怕那些個妖魔鬼怪順藤摸瓜就摸了上來。渡生也碎成了渣,除了斬魂之外,渡生是苗宛彤用得最為順手的一把刀,如今刀沒了,也不敢去打一把,甚至不敢背着刀肆意于外行走,想來也真是窩囊。
她不好站起來于地下随便舞,怕吵醒了兩個小子和那個不勝酒力的姑娘,只好盤腿坐下,閉着眼睛冥想。
楚清出手又快又狠,每一掌凝着十分的內力沖向殷岘,殷岘的身法詭谲,容了好幾家的功夫。苗宛彤将殷岘的每一次出手都于腦子裏過了一遍。收手而退,橫向而劈,是樂茗的三清劍。容川納海,氣吞山河,是狄洋的落雲掌。來去如風,應勢而上,是蕭钰的五行劍。
苗宛彤心頭一驚,又在腦海裏仔細想了想殷岘所出的這些招式,的确如此。
前些日子所見的狄洋,以及蕭钰,即便功夫未曾跻身高手榜,但好歹也都是些有頭有臉的人物,随便拎誰出來,都不是個好對付的主兒。當初苗宛彤對狄洋,那是狄洋占上風,偏偏還放過了苗宛彤,對上蕭钰的時候,若不是元喬在其中,之後又斬了蕭钰的胳膊,她苗宛彤怎麽可能全身而退。
也就是說,殷岘将蕭钰和狄洋,全都化作了同樂茗一樣的幹屍。
她一個激靈,猛地睜開了眼睛。
卻發現裴松睜着眼睛看着自己。
她滿頭冷汗,随意用袖子擦了擦:“怎麽還不睡?”
“師父,你剛剛整個人都在抖,我怕出什麽事兒。”
苗宛彤長嘆一聲,站起來拍了拍他的腦袋:“沒什麽事,就是發現那個姓殷的,可能越來越不好對付。”
“師父,你剛剛是在練功夫嗎?”
苗宛彤挑了挑眉頭問道:“睡不着手癢癢嗎?”
裴松搖了搖頭,半晌之後又道。
“師父,我和阿樞跟着你和小師父,是累贅嗎?”
“瞎說什麽呢!”苗宛彤瞪了他一眼,而後又笑了起來:“我被我師父撿回去的時候,比你還稍稍大一些呢,之後也是因為我,我師父被人暗殺,我躲着看着,卻不敢說,這樣算下來,我也是我師父的累贅了。”
說到此處苗宛彤頓了頓,又看了眼裴松。
“你雖拜了我做師父,我雖資歷也不算夠,但一日為師,哪會有師父嫌棄自己的徒弟是累贅的。你呀,比那個小正經還想得多呢。”
裴松抿着嘴角不說話了。
“快些睡吧,我再想想也得睡了。”
許是被苗宛彤的話給安撫了,裴松看上去放松了許多,倒下放緩了呼吸,不多時便睡着了。
苗宛彤此時卻是擰緊了眉心,想了想剛剛自己腦子裏面出現的畫面,殷岘那鬼氣森森的樣子委實有些吓人。
如今她的苗家刀法還只能用到第四式,不管她如何攻破總是無法更上一層,在別人眼裏她這個年紀就練到了第四式委實有些厲害了,可對于苗宛彤來說,這遠遠不夠。
如今的江湖,大多是沖着她來的,她不上門挑釁,別人卻想要她人頭。這幾招,在高手榜上簡直入不得他人的眼。若真有那五靈譜,她倒是願意試一試,總不至于最後依舊落他人後頭。
天快亮時姜雲推了推苗宛彤,苗宛彤這才轉頭看向了姜雲,卻見姜雲揉了揉眼睛,軟聲細語地問:“你昨夜沒睡?”
“嗯,有些睡不着,想事呢。”
“想着殷岘的功夫呢?”
苗宛彤有些吃驚地回頭看向姜雲,姜雲卻咧着嘴笑了笑:“他功夫頗雜,該是殺了不少的高手。路數太多,我一來不習武,二來師父也沒跟我多講過,所以看不懂。但是你想殺了他,必定只會想到他的功夫如何厲害。”
“你倒不如換一個方式想想。”姜雲打了一個呵欠,眼角邊氤氲起了點點淚花,又可愛又有些小迷人。
苗宛彤卻一心撲在姜雲所說的另一種方式上。
“殷岘原本沒這麽厲害的,如今功力大增,靠的并不是他自己的實力。而是他身體裏的那只蠱,蠱死他便死,你首先要想到如何殺死那只蠱。”
苗宛彤眼睛一亮,随後轉頭看向姜雲:“那這個你比我拿手。”
“倒也不是,我習的是毒術,師父從前也只是稍作一提這蠱毒,與中原這邊的毒不太一樣。每個蠱都有一個蠱母,其實只要蠱母死了,其他的也便活不了。但從未接觸過,所以不知如何下手。”
苗宛彤心也跟着沉了沉,而後又聽得姜雲開了口:“也可以試試,過些日子你上街幫我買兩本書回來,我學學,指不定就會呢。”
“你道這種書市集之上會有買的?”
姜雲一愣,傻傻呆呆地問:“那我師父的書又是從哪裏來的?”
苗宛彤心說傻姑娘,我怎麽知道你師父的書是從哪裏順來的。
“沒事兒,我會将書給你帶回來的。”她依舊應了下來,轉頭看向姜雲的時候帶着笑意。
白日裏裴松會将苗宛彤教的功夫自己比劃,紮馬步啦,練心法啦,一個也不落下,倒是極為用功。姜雲教導裴樞跟苗宛彤教導裴松一樣,沒個一二三的順序,也都是想到哪兒就講到哪兒。廢棄的老舊房子裏,自然沒有給這兩個小家夥學習的地兒與材料。
苗宛彤上了街,依舊是昨日的打扮,手腳利索地往後院的牆上一翻,拍了拍手上的灰,跟着一行人進了城。
今日倒不是來買吃食回去的,而是幫着姜雲來偷書來着,有錢人的家裏,哪兒哪兒都會藏着些不可告人的孤本,她本意就是出來順兩本回去帶給姜雲的。
但是她也不急,除了要帶給姜雲這些書籍之外,還得探聽探聽袁秀秀與殷岘的事兒。
江湖之上找她找得緊,她也不敢在此時去尋阮雅。
只得挑了一間看上去人多而雜的客棧,看着來來往往的打尖住店的人,揣着各色的臉,端着不一樣的神色,來去匆匆的、穩坐吹牛的,都有。她随意地挑了張桌子坐下,跟店小二點了一壺酒,要了兩碟醬牛肉,舉目四望之後低下頭支楞起了耳朵。
如今江湖大事頻起,往京城來趕的江湖人越來越多,且不說功夫是不是上層,好歹樂意過來看個熱鬧,指不定天降大餅,就正巧被自己給砸到了呢?然而一般在這些人來人往的地方,吹牛打诨的人比比皆是,說什麽聽個一半就好,指望全盤拖出,還得自己眼見為實。
苗宛彤抿了兩口酒後将注意全都轉到了自己背後的一桌,談話間放低了單調,不為吹虛誇談,只與同伴道原委。
卻聽得他說:“如今袁秀秀變作了殷岘,那一身功夫陰谲,遇上了莫要強出頭,趕緊保命。”
苗宛彤皺起了眉頭,不太明白那人口中的“變作了殷岘”是何種意思,但就是覺得頭皮發麻,身上爬過了一絲涼飕飕的冷意,雞皮疙瘩跟着立了起來。
身邊突然坐下另一個人來,苗宛彤忙警惕了起來,擡起頭來往身側一瞧,微張着嘴未曾開口。
對方招呼店小二:“再拿兩個碗來,上一壺酒。”
轉而看向苗宛彤:“好久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