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胃中的鑰匙Ⅱ
法院羁押室的幾步路程，馬擇飛問卓諾典能否猜到文捷菲是怎麽用木條和釣線在門外鎖上門內的U型鎖。
倘若文捷菲向大家演示的方法能行得通，卓諾典推測這可能離不開案發現場的未知線索。
“哼！遠遠看一眼我還真看不出那個檢察官是男還是女，一副男人的樣子，她說的話聽上去真是叫人不舒服。”馬擇飛一肚怨氣。
“也對，她只一口咬定舒子力有罪，還真像一個不開化的野蠻人。你知道文捷菲還藏着什麽證人嗎？”
“好像有個女的，叫謝梅，她看上去與舒子力和陳明的年齡差不多。”馬擇飛說。
卓諾典停在羁押室門前，嚴肅地看了馬擇飛一眼，因為他們即刻要面對他們的當事人，卓諾典并不希望作為律師的兩個人的不良情緒像裸泳的大男孩蕩游在臉上讓當事人有所失望。
等他們進來的時候，舒子力閉着眼坐在桌子上，十只手指的指尖各自貼着，手肘撐在桌子上，馬擇飛見到他時整個人都能安靜下來。
舒子力站起來，友善地伸出手：“卓律師你終來了，請坐請坐。情況怎麽樣？”
“還好吧，我一向都很樂觀。”卓諾典淺淺地笑着，馬擇飛看了看卓諾典，他在旁邊偷偷嘆了一口氣，情況其實很糟糕。
舒子力已完全靠在椅背上了，他說：“30分鐘還長着呢，我們可以先談點別的。”
“例如呢？”
“例如你為什麽要幫我呢？你甚至連案子都沒仔細查清楚就從外國趕回來，如果那個人是我謀殺的，你還可能幫我嗎？”舒子力眼睛不轉地望着他們，在黑色瞳仁後，那處被讀出來的是正在湧露的感激和希望。
“當然。”卓諾典毫不猶豫地說。
“為什麽？”
“這個問題的答案我也不知道，或許我以後可以告訴你吧。”
看到舒子力的眼睛時，卓諾典記起這種眼神，五年前的自己被人誣陷，當死刑判決下達時，突然有一個人站出來為他說話。那種感覺就像已深無止境的黑夜被突如其來的光線驅逐出去，他看見了審判的天秤原來還在平衡。
馬擇飛翻開手袖看手表，雙手變得有點僵硬，他很擔心時間不夠用，于是走出羁押室，留下一句：“我在外面等。”
“陳明有自殺動機嗎？資料上寫着你是他的朋友，你應該清楚吧？”
“陳明是個看得開的人，不可能自殺，因為他說過下個月有一場老友舉辦的籃球賽要參加。”
“他還是大學生，未來工作有什麽安排不？”
“他剛剛大學畢業，打算在這裏工作一兩年，他讀的是國金。那個小子這些天還在策劃着找個女朋友再回老家過年，他生怕鄰居那些老朋友和他的父母笑話。”
“那麽案發當天9點～10點，你在什麽地方？”卓諾典打算從不在場證明方面下手。
舒子力稱這個時間段他在南沙區拍照風景，由于一個人，實在無法提供不在場證明。
卓諾典低下眼光，轉眼看着舒子力身上那件染上灰塵的黃色號服，他說：“你拍的照片能給我看看吧？”
“當然可以，那時我的手機應該自動備份到雲盤了，我可以告訴你雲盤賬號和密碼。”
“案發前幾天，你去過陳明家嗎？”
“前三天去過，他說他有點輕感冒，于是我沒打擾多久，案發當天下午6點左右，我想去看看他感冒是不是好了，但敲門沒人開，于是我回去了。”
“那你知不知道，近期以來能與陳明接觸的人有誰呢？”
“近期能與陳明接觸的人啊，不知道啊，可能……”
這時，羁押室的門敲響，卓諾典立刻擡頭看鐘，時間已經到了，比他想象中要快很多。
馬擇飛放下手表，說：“上次打官司休庭的時候我感覺過了一個世紀之久。這次的時間過得真快。你問到什麽了？”
卓諾典打開雲盤掃了一眼，照片有上百張，舒子力也自拍了一到兩張照片。他拍的其中一張照片上，一個老人拿着一枚硬幣望着眼前的水池，池底下有許多硬幣，池中有一只石龜，一條石蛇将身子盤成了一個小圈，盤蹲在石龜上，老人想将手中的錢幣抛到小圈內，其它幾個游人也在抛硬幣，他們認為如果抛中了會給他們以後帶來幸運。
“噢！我知道這個地方，這個地方位于南沙區，還有這個老頭我也知道，他總會靠近池中的路人要幾個零錢，然後把錢抛到池裏面，我有幾次去那邊玩了，幾乎都會被他逮住，他真是個奇怪的老頭。”馬擇飛說。
“從相片這個拍攝角度來看，舒子力很可能給了他零錢。不過來來往往這麽多人，舒子力不可能被他記住。”卓諾典說。
“你先走吧，我回去問一下他。”馬擇飛立刻往回跑。
卓諾典認為如果不在場證明成立的話，舒子力就不可能是兇手，案發在花都區，離南沙區很遠，在兩地之間用上可用的交通工具，不可能是一個小時就能到達的事情。
法警為他推開大門，外面的光芒有些刺眼，也許因為廊道的光線太暗。旁邊席那些面孔和目光再次注視到他們的身上，卓諾典表情嚴肅，但動作也顯得不慌不忙，卓諾典總是堅信徹底反轉的時刻的到來。
砰……法槌傾刻撞響。
審判長用他渾厚的聲音說：“休庭已止，現開庭。”
馬擇飛氣喘籲籲跑回來，他對卓諾典說：“舒子力那天零錢用光了，所以随手給了3張100元的，那個老頭還不舍得用。”
“也就是說，他還是有可能記得舒子力來過。老人應該是正常人，至少正常到可以區分出紅色和其它顏色的錢幣。”卓諾典說。
終于，文捷菲将完全模拟案發現場的圖像傳送上去。
屏幕上首先顯示一張在現場拍照的全景圖，緊接着一段兩分鐘的視頻開始播放，卓諾典看了開始後，他差點立即開口叫停。
視頻中案發房間地上，受害者躺着，電視還在播放着新聞，電腦也正顯示qq群消息不斷的更新。
沙發位于電視前，半透明的茶幾上有幾只茶具，透過半透明的茶幾表面，可以見到涼茶沖劑和幾個藥瓶子。
不知什麽時候開始，一根釣線在門上方的一個電線孔緩緩滑動，這根釣線串上了鑰匙孔，U型鎖則連同鑰匙被釣線提起，往門框的鐵環扣上去，從而在外反鎖房門，最後用力扯釣線，把粘在U鎖裏面的鑰匙扯出來。
但是，這段僅僅是電腦PS的視頻，卓諾典想不到自己竟然在法庭看了動漫片，更想不到的是這段動漫片竟然還被檢察官當成證據。
卓諾典沒有看完，如果再看下去，他一定會笑出來，心裏面很是生氣。
卓諾典轉過臉對馬擇飛說：“文捷菲這個人，想法很幼稚，從她做的這個視頻就可以知道。你知道這個視頻錯在哪裏嗎？”
馬擇飛回答：“當然。我竟然都可以看出來，首先從這段視頻可以看到這把鎖太小，然後我又看了看檔案，上面寫着這把鎖的大小是2.1cm2.1cm0.9cm，它不一定能扣上去，門上那個可轉動的鐵圈也不一定能拍搭在門邊右門框的鐵環上。就算U型鎖扣上去了，它也不會扣合。”
卓諾典點點頭，對文捷菲說：“在同等狀況下做出的實驗錄像才能錄入法庭證據。這是法庭，不是你的私人動漫制作工廠。”
但文捷菲反咬一口：“你不相信？”
卓諾典說：“我不相信，也沒有人會相信。”
文捷菲呵呵笑着，她對卓諾典說：“你必須相信。公訴方要求傳喚證人，謝梅。”
卓諾典脫口而出：“謝梅很可能是陳明新交的女朋友，也是兇手。”
馬擇飛聽完後差點腿軟了下來，他問：“為什麽如此斷定？”
“那個小子這些天還在策劃着找個女朋友再回老家過年，他很生怕鄰居笑話。”
“這是……這是舒子力說過的，我在外面确有聽到。”
“可是，你為什麽知道她就是兇手？”
“因為她就要把她編造好的謊話說給我們所有人聽，我們之前的推理是對的。”
馬擇飛一頭霧水：“可是現場是個密室，難道這個案件性質真的是他殺？她是怎麽做到的。”
卓諾典感覺到反擊的時刻即将開始了，他想在她得意的笑容下抹上一痕陰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