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沉睡的靈魂何時才能喚醒
滴答滴答——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走廊裏靜的只能聽見手表秒針跳動的聲音和不勻的喘息聲。每個人的大腦都好像把沒有關聯的人全部屏蔽，心裏眼裏都是這兩個年輕的生命。
此時的安澤凱才想起來哭泣。都說眼淚的鹹的，可是他卻覺得嘴裏發苦。池良站在離搶救室最近的位置，靠着牆，不停地的數着時間。
這是一場意外。
是預料之外的意外。
浩博在走廊裏，陪着佳麗的父母。康佳麗的母親在手術過程中已經暈厥兩次了。康佳麗和唐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佳麗是多麽的幸運，此時還有父母的關心與陪伴。
浩博沒有失去理智，撥通了黃毛的電話。
“黃毛，你們那邊處理怎麽樣？”
“放心，這兩個車都有保險，人已經在交警大隊了。跑不了。你們那邊怎麽樣？人怎麽樣？”
“不知道，康佳麗還在搶救。挺嚴重的。醫生說頭部，胸部很嚴重，脾髒已經摘了。粉碎性的骨折都不在考慮範圍之內。唐唐失血過多，頭部受到重創，也還在手術，剛才聽說已經進行開顱了，聽說會有後遺症。哎……”
浩博緊鎖眉頭，一聲嘆息，走廊裏清冷的燈光給人倍添無助感。
十一個小時的手術。
‘手術中’三個字熄滅，門打開的一瞬間，好似通往地獄的門再次向人間敞開。浩博扶着佳麗的母親，碎步疾走到手術室門前，屏氣凝神，仔細聽着醫生第一句審判。
“康佳麗家屬？”
“醫生——結果——”康佳麗的父親斷斷續續，終于問出這一句話。
“手術雖然成功，但是還沒有脫離生命危險。先推倒重症監護室觀察，情況沒有想象的樂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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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佳麗的母親癱坐在地上，浩博和佳麗的父親扶起面前這個傷心脆弱的母親。目光緊緊追随着被推進重症監護室的輪床。
隔着玻璃，康佳麗在裏面，身上被接滿了各種儀器，浩博看見儀器上不停變換的數字，紅綠的字母，恍如隔世。深夜的醫院如此寂靜，可是每個人的內心依舊不平靜。
唐唐也随後被推進重症監護室。
安澤凱和池良先後跟着醫生護士，直至重症監護室的門關閉。兩人看着不省人事的唐唐，尤其是安澤凱，他十分的後悔。
如果不是自己的私心，想再見一眼唐唐，如果他沒有給池良哥打電話，叫池良哥和唐唐來接康佳麗，那後面的一切都不會發生。安澤凱終于明白什麽叫追悔莫及。安澤凱甚至後悔為什麽做了那麽多讓唐唐誤會的事，如果沒有那些誤會，是不是唐唐還和自己好好的。拳頭被自己攥的咯咯響。
池良看着安澤凱，終于心中爆發了恨意。他走過來把安澤凱一把推坐到椅子上。第一次跟安澤凱翻臉。
“你就是畜生！你沒事老給唐唐打什麽電話？要不是你非讓唐唐來接康佳麗，能有這事嗎？”池良氣憤的責罵。
“哥，我也不想的。我沒想到會發生意外。我對不起唐唐。唐唐現在變成這樣，我是最難過的。”安澤凱垂着頭。
“你他麽就是個災星！誰粘了你有好？唐唐在你身邊不是第一次意外了吧。以後你他麽離唐唐給我遠點！”池良說着，拎起安澤凱，往樓梯方向扔。如果力量足夠大，池良應該是想把安澤凱直接丢出醫院的。他一眼不想看見這個混蛋。
“哥！”
安澤凱扶着樓梯把手：“哥，你就讓我在這守着吧。離開唐唐我害怕，沒有你，我能回哪？你就讓我在這贖罪吧。”
池良哥沉默良久：“唐唐醒來之前，你可以待在這。唐唐醒了之後，我希望你在我面前消失。在唐唐的生活中消失。你明白我的意思。”
安澤凱好似被人開了一槍，疼痛感瞬間籠罩全身，什麽東西哽在喉嚨裏，無法呼吸。他緩閉雙眼，點了點頭。池良哥的話語雖短，但是，卻抽空了安澤凱所有的靈魂。
安澤凱一瞬間回憶起他與唐唐之間的種種，将是再也回不去的青春懵懂。那個鮮活的女孩，那個羞怯的女孩，那個看似冰冷，偶爾微笑的女孩，那個滴着淚花傷情的女孩，那個頑皮倔強稱自己是唐小北的女孩，此時就躺在病床上。在未睜眼時，這是與她最後的時光。而再睜開眼時，安澤凱已經沒有繼續愛她的資格。守護在她身邊的将會是池良哥。
安澤凱知道，唐唐最開始就喜歡池良哥。是自己，看唐唐年齡尚小，涉世未深，就一股腦的紮進去，撥亂了唐唐的心。如果自己不介入，池良哥也許等到唐唐高中畢業，再順理成章的談感情。自己橫插一腳，傷了唐唐，也傷了兄弟之間的情分。而這一次，池良哥态度這麽堅決，池良哥斷然不會把唐唐還給自己。池良哥的認真，就意味着，安澤凱再也沒有機會。什麽解釋，什麽誤會，什麽彌補，統統不存在了。
深夜，疲憊的人倚靠在牆邊，聽着連綿的雨聲，偶爾經過一輛車，壓着水花快速駛過的聲音，聽得真真切切，在腦海裏反反複複折磨着每一個人的神經。
終于，天放晴了。那已經是72小時以後的事情。
池良在醫院裏寸步不離，衣服還是出事當天的那一套衣服。頭發雜亂的攏了個發髻，絲毫沒有往日的優雅氣質，這分明就是個邋遢的大叔。黃毛很細心，帶了幾套換洗的衣服給池良哥，安澤凱還有浩博。
黃毛來時，沒有細問，因為看神情就知道，唐唐和康佳麗還沒有好轉的跡象，所以多說無益。但是，黃毛單獨把浩博叫出來，特意避開了康佳麗的父母。
“浩博，你是不是新認識一個女孩？”黃毛謹慎的問。
“提她做什麽？康佳麗現在這樣，我沒心思合計別的了，以後也不會再對不起佳麗了。”浩博斬釘截鐵。經過事情，他比任何時候都堅定。
“浩博，沒別的意思。交通事故交警那邊會處理。但是事故的視頻我看見一個女的騎摩托車，是故意騎快濺起髒水，迫使人向後退一步，這才出現肇事的車輛。但是摩托車不是肇事車輛，不追責，而且當時就開走了。視頻中我覺得那女的眼熟，但是不确定，你看一眼，是你認識的那個不？”說着，黃毛把視頻交給浩博。
浩博怔了一下，趕緊打開視頻。視頻的畫質不是很清晰，但是一晃而過的身影，他一眼就能辨認出來，他認識小欣的頭盔，小欣的機車，雖然看不清的樣貌，但他能十分确定，那就是小欣。
“黃毛，這個情況你跟警方說了嗎？”浩博問。
“沒有，交警看就是惡作劇，但是如果是認識的人，我看就是故意的，所以你怎麽做是你的事。你私下處理吧。畢竟也不追責，人也不是她撞的。”黃毛好心的勸着。
浩博緊皺着眉頭，覺得這不可能是小欣故意的。即使視頻裏的再像，萬一誰跟她用的同款呢？他趕緊摸了褲兜的電話，迅速翻找小欣的電話號碼。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是空號。”電話對面傳來冰冷的回應。
一遍，又一遍，浩博想要确認的東西，最終是以這樣的方式給了他心中的答案。他氣憤，懊悔，慚愧，回頭看着還在病床上的佳麗，他真想一刀殺死自己。
就這樣，浩博沒辦法□□去找小欣，只好拜托黃毛去尋找小欣。無論怎樣，都要問個究竟。浩博氣就氣在，明明是自己的錯，沖着自己來就好，為何做的這麽惡毒，還捎帶了唐唐，讓他們這個往日還算和諧的朋友圈，瞬間土崩瓦解。他恨自己的不成熟，恨自己怎麽就招惹了這樣的毒婦。
兩個禮拜過去了，黃毛沒有查到任何消息，小欣仿佛人間蒸發一般，再也沒有了蹤跡。而此時，唐唐和康佳麗都已經轉入普通病房。唯一令人惋惜的是，雖然都已經度過危險期了，但是蘇醒對于她們來說，還是遙不可期。
池良和安澤凱輪番照看唐唐，在外人眼裏，都分不清他們是哥哥還是男朋友。恐怕池良更是分不清自己是以什麽身份，什麽心境來照顧唐唐，他只想她快點好起來。
每一縷清晨的陽光灑進來，池良總會在窗臺上插上幾朵百合。他不知道她喜不喜歡，反正都已不重要，只要每天都有新鮮氣，對于池良來說，已是最大的寬慰。
他總是握着唐唐的手，一遍又一遍的重複着希望她快點醒來的話，可是無濟于事。池良沒有放棄。
池良讓安澤凱從店裏帶來唐唐經常看的小說。他坐在離她最近的地方，輕聲細讀，希望能喚醒床上這個沉睡的靈魂。唐唐始終不見蘇醒，人已經瘦得一小坨，看着可憐。池良心疼極了。
假如，時間可以倒回，池良一定不會退怯。假如能再給他一次機會，他一定會直面這種感情，悉心呵護這份感情。假如，那個傍晚，坐在高腳凳上的唐唐，再一次說出喜歡他的話，不，他不會等到她說出，他會先表明自己的心意。當初曾為她心動過，睡覺時會夢見她，走在街道上，打扮相似的女孩他都忍不住多看兩眼，看看她是不是唐唐。喝奶茶時會想起她，吃麻辣燙時會想起她，下雪時，會想起她。甚至每次都會留意唐唐喜歡的歌曲，然後留一張專輯。雖然他從來沒有告訴過唐唐，可是抽屜放滿了給她留的光碟，每次來都會放給她聽。他總覺得唐唐太小，只是個孩子，可是仔細想想，池良自己初嘗愛情的時候也是這個年紀，她怎會不明白愛情？是自己的怯懦與愚蠢罷了，錯過了最真摯的感情，又把她推到別人身邊。
池良此時才明白，每次唐唐受傷，自己是多緊張？內心多懊悔。可是自己還如木頭一般，指望着別人能對唐唐好。自己簡直太傻了。他了解唐唐，內心脆弱又敏感，一點點的風吹草動，就會讓唐唐陷入胡思亂想，猜忌，不信任。這些他自己都經歷過的啊！他曾經就是這樣，錯過了小唯，失去了小唯，為什麽自己傻到要讓唐唐再經歷過一遍呢？他不會放棄唐唐了，他要重新賦予這種感情一種新的生命。那便是守護，永遠的守護。
如果老天開眼，能喚醒唐唐，池良願意為這種守護付諸一切！他再也不會逃避，不會怯懦。就算是逃，也要一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