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命裏的羁絆
“讓一下,讓一下!”
“那邊趕緊聯系血液,這位傷者失血過多!”
“聯系胸科,腦科,骨科!一共兩位患者,各科室抽調兩人!傷勢較重!馬上進入搶救室!”
“護士!護士在嗎?丁護士過來!趕緊聯系家屬!”
醫院裏一瞬間陷入混亂。白色大褂上染着鮮紅,觸目驚心。趕到醫院的一瞬間,池良的一下子軟了,蹲坐在大廳地面上,安澤凱渾身也濕透了,地上,一步一個腳印。渾濁的腳印裏還混着些許血跡。
來來往往的人們,把腳印一層一層的覆蓋,模糊,又清晰,又踩出新的腳印。
浩博幫醫生們推着車,一直推到手術電梯,人太多,他上不去,拐彎從樓梯一口氣爬到8樓。當跑到手術室門口時,手術中幾個字剛好亮起。門合上的一瞬間,真有種生死門的感覺。
浩博的手在抖,低頭看看自己的雙手,除了佳麗的血還是佳麗的血。身上,衣服上,褲子上,他突然感到害怕了。他害怕失去佳麗,他害怕佳麗就這麽離開自己。他知道她一定特別疼,疼的連睜眼睛的力氣的都沒有,但是他抱着她的時候,她分明緊緊攥着他的衣襟。她是舍不得他的。浩博在那一瞬間明白,佳麗離不開他,在佳麗愛上他時,他選擇了離開。連分手都分的心不甘情不願。所以佳麗遭遇的一切都賴自己。所以浩博後悔,飯桌上,佳麗提出分手時,怎麽就同意了呢?愛上她時他就應該知道的啊?在這場你追我趕的游戲中,浩博始終就是追的一方,怎麽就因為路上的莺莺燕燕,放棄了原有的方向,再擡眼時,就弄丢了前面的佳麗。直到關乎生死,他才倍感戳心!佳麗是他的命啊!
緩過神來,來不及哭泣,轉身坐電梯下到一樓。
電梯開時,池良,安澤凱在電梯門外。
浩博焦急的說:“你們聯系到親屬沒?唐唐的?佳麗的親屬我下來時聯系過了。”
安澤凱有些茫然。
池良說:“阿凱,你去給學校老師打電話。聯系唐唐的親屬。我和浩博在這守着。”
浩博說:“池良哥,你自己在這守着,我和安澤凱去聯系唐唐的親屬。一會兒佳麗的父母來這,你接應一下。”
說着,浩博和安澤凱跑向門外。
喝了這麽多酒,可能這是最清醒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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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澤凱打車到學校,問老師唐唐母親的預留方式,電話打過去的是空號。父親的電話暫時還沒有找到,得仔細翻找一下。班主任說開學時,父親露過一面,留了電話,所以翻一下存底。
浩博打車按照安澤凱短信的地址,找到唐唐的家,經過鄰居的打聽,知道唐唐的奶奶住養老院。浩博趕緊打電話給安澤凱。
“凱哥!唐唐的奶奶住在靜馨養老院,在北郊,離你那比較近。老人的名字叫蔡桂榮。唐唐的父親每月定時打錢,肯定有聯系方式。你趕緊去那聯系一下。我這馬上去學校守着老師那邊,一有聯系方式,我馬上通知你。”
浩博的心跟外面的雨水一樣,淩亂……
嗡嗡嗡————
浩博抓起電話:“喂?”
“我,池良。你不用擔心,佳麗父母在這,我們在手術室外等着。唐唐的父母聯系到了嗎?我剛才打阿凱電話通話中。”池良在那邊急促的說着。
“我正準備去學校,安澤凱已經去唐唐奶奶的養老院了,應該馬上就有消息了。再耐心等一下。手術進行怎麽樣?現在什麽情況?”
“暫時還沒有消息。只見醫生護士往裏進。手術一個小時了,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吧。我先不說了,挂了。”
浩博打的車剛要拐向學校,安澤凱的電話進來:“你直接回醫院吧!我這邊聯系上唐唐的父親了。”
“司機師傅!去醫院醫院!”浩博轉向準備去醫院。
“醫院?這條路到醫院,經過賢勝街,那條街剛發生交通事故,比較堵,我們換一條繞遠行嗎?”
“不用,就那條街。”
浩博坐車經過時,街上的人已經散了,車輛也被挪走,聽說後面還有兩起追尾,路邊有很多破碎的零件。浩博不禁胸口壓抑,疼了很久,車尚且如此,更何況人了。他剛剛抱起佳麗的一剎那,他都能聽見骨頭碰撞骨頭的聲音,當時的慌亂,不知道佳麗哪條腿被攆折了?他捂着頭,閉着眼,痛苦的抽泣。
模糊的視線中仿佛看見什麽東西。
“停車停車!等我一下!”
浩博推開車門,跑向路邊,一只沾着血跡的鞋子混着雨水在那靜靜地戳着。浩博用顫顫巍巍的手,拾起鞋子,裹緊裏懷,趕緊竄回到車上。這一幕被司機師傅看的真真切切。
透過車內後視鏡,浩博看見師傅瞠目結舌的樣子,想問又不敢問。
“那是我女朋友的鞋子。剛才這裏出事故的是我女朋友和她同學。聽說鞋掉了就——我把它撿回來,鞋要成雙。我怕——”浩博再次被恐懼擊中神經,掩飾不住自己那洶湧的淚水。
司機沒在追問,一腳油門,飛速駛向醫院。
醫院這邊,唐唐的父親已經趕到。
“唐建國?你——你是唐唐的父親?”
池良疑惑的看着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男人。他面部滿是厭棄的神情。不知道是對池良還是對誰。
“你怎麽在這?你認識我女兒唐唐?”唐建國看着這個離家多年的“兒子”,滿是疑惑?
“真沒想到這裏遇見你。也沒想到你是唐唐的父親。看來父親的角色只有救命簽字時能用得上。”池良看着唐建國。
池良痛恨這個叫唐建國的男人。阖家歡樂的景象,從來都是屬于他母親與這個姓唐的男人,還有他們共同生的的那個崽子。池良不曾得到過父愛不說,還受家裏委屈,經常挨打,他早早離開這個家就是逃離他,沒想到他還抛棄唐唐,自己過快意人生。自己和唐唐都沒有得到應有的父愛,沒想到竟然拜同一個男人所賜!
真是世界太小,還是人性太肮髒!要不是需要唐建國簽字,池良早就一拳揮倒這個不要臉又不負責的父親。
此時的唐建國正喋喋不休的數落着唐唐的不是,什麽人家女兒都怎麽怎麽樣,自己家的就是燒錢的貨,跟她媽一個B樣!學習不好還花那麽多錢念書,現在好了,惹禍出車禍了,這得花多少錢看病?殘了怎麽辦?
池良忍不了,一把揪住唐建國的脖領子,本想揍他一頓的,這時一個醫生急慌慌的跑出手術室“誰是唐唐家屬?”
醫生看着這兩個糾纏準備厮打的大男人,怒吼:“誰是家屬!”
池良把唐建國往前面一推,自己在後面跟着。
“現在情況很不樂觀,唐唐失血過多。但是頭部受撞的傷比較嚴重。顱壓過高,顱內有出血。我們現在需要做開顱手術,但不确定現在顱腦損傷的程度。手術本身有風險,有死亡的可能性。但是手術後,我們不能保證會引發什麽樣的後遺症。所以手術做不做,家屬簽個字?”
“那後遺症會不會半身不遂啊?那後期恢複治療得花多少錢啊?”唐建國問。
池良看着唐建國:“你簽字就行,後面我來照顧她。她現在需要的是抓緊救治,不是你衡量錢包的時候。”
“那不簽字會怎麽樣?”唐建國猶豫的問着。
安澤凱正好聽見他們的對話,雖然不清楚池良哥與唐唐父親有什麽過節,但是唐唐的父親此時真的不像是一個父親。人命關天,他居然還在研究不做手術會怎樣?傻子都知道,不手術會死!如果可以不手術,那誰還叫你簽字?
醫生用懷疑的目光看着這個父親:“簽不簽?女兒是你自己的。多耽誤一分鐘,都會增加手術風險。如果不做手術,72小時之內肯定就得撤呼吸機了。”
安澤凱沖過去:“醫生,你們救救唐唐,我們簽!”回頭看向唐建國:“叔,你簽字吧。再不簽,唐唐就晚了,她才多大啊?你不是擔心錢嗎?我有,你只管簽字。”
“你們倆說的啊!一個管照顧,一個管錢,我只管簽字,以後可別來找我。”唐建國說着,歪歪扭扭在親屬同意一欄寫上‘唐建國’三個字。
醫生匆匆忙忙跑回手術室。
池良死死盯着這個可惡的男人,不想看見他又生怕他逃跑。萬一 一會又有簽字的怎麽辦?
安澤凱把池良哥叫到一邊:“哥?怎麽回事?我沒接觸過唐唐她爸。她爸剛才這是不想管女兒了?”
“他管過誰?他不僅是唐唐的父親,他也是我的繼父。真沒想過,我從家出來六七年,今天會碰見他!還是那副嘴臉,真不知道我媽是怎麽忍受他的。”池良厭倦的說着,不願再多談一個字。
池良現在心裏滿滿都是唐唐,他焦慮,他難過,他無助,如果磕頭有用,他寧願把腦袋砸碎在大廳的地磚上。安澤凱恐怕現在也是這種心情。
浩博在另一個樓層,佳麗的父母不停地追問浩博,到底發生了什麽?浩博自責極了,但是确不敢說一個字。他被晃蕩着推坐在走廊的地上。
佳麗已經被下病危通知書。
但是浩博依舊乞求着老天的垂憐。內心沉重,為什麽撞得不是他自己。佳麗那麽好的一個姑娘,她還那麽年輕,想到這,不敢再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