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二十九·道碑
二十九·道碑
齊春風自謝清遲處匆匆離去後,數日沒有消息。謝清遲知道他是要先查明鄭召華與赫安的信,并不焦急。當天夜裏,祁雲再來時,謝清遲便叮囑他這幾日不要亂跑,靜觀其變。他其實更想勸祁雲下山,但祁雲極其倔強,說什麽也不肯單獨離開。
謝清遲勸道:“不必憂心我。現下春暖,我已能朦朦胧胧看到一些。再過幾日,視力便能恢複。”
祁雲根本不搭他的話。
謝清遲無奈道:“你是信不過我了。”
祁雲冷哼一聲,道:“我不信你?我就是太信你,才讓你獨自被齊春風抓到。”
謝清遲笑道:“有什麽不好?現在齊春風與顧惜紅鹬蚌相争,我們正可以坐收漁利。”
祁雲沉默半晌,冷聲道:“你當真不覺得有哪裏不好?”
謝清遲想不出來。
祁雲轉身就走。
謝清遲坐在原地,從模糊視野裏看見祁雲風風火火離開的背影。他發覺自己越與祁雲相處、越試圖理解他,便越不能讀懂祁雲心思。他總是惹到祁雲,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麽。
也罷。謝清遲想,事情結束也就在這幾日間。祁雲縱是對自己仍有氣,此事過後,再無牽連,慢慢也會忘記的。想及此處,月滿中天,銀輝自紙窗灑落他身前方寸,謝清遲閉上眼,竟覺得有無邊寂寥。
過得幾日,謝清遲的視力徹底恢複。也就是這時,齊春風查明了周天術痕跡,打算向顧惜紅動手。
來報信的人是風雅。他調開了謝清遲居所的看守,對謝清遲說:“齊春風反了,定在明日行動。”
齊春風當時大張旗鼓将謝清遲捉上了山,顧惜紅隔了兩日便找他要人。謝清遲到了顧惜紅手上,自然只有一個死字。對齊春風而言,謝清遲死不足惜,但齊春風既然已從謝清遲那裏聽說了周天術之事,便不能讓謝清遲把他知曉內情的事講給顧惜紅。且他有了二心,正好用謝清遲牽制顧惜紅的注意,因而只是拖延,并不肯将他交出去。
顧惜紅這兩年已是深居簡出,除卻下令查找煉心洗身劍傳人與監視謝清遲之外,大部分教務都交給了掌令處理。玄機教分舵對掌令直接負責,謝清遲不在,赫安又死了,齊春風對此刻的青陵山有過半的控制權。且他捉拿謝清遲後,是帶了大隊人馬上山的,這些人馬此時便成了齊春風的本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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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清遲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又對風雅道:“如有可能,屆時請你盡量将大殿外守衛清場。”
風雅道:“好。”
他轉身離去,不與謝清遲寒暄,甚至都沒有看祁雲一眼。
祁雲心中不解,問謝清遲:“若單單是想為風情報仇,齊春風不也是要殺顧惜紅的嗎?風雅為何站在你這一邊?”
謝清遲嘆道:“齊春風不會殺他。齊春風要的是權與錢,他得留下玄機教。而要留下玄機教,顧惜紅便不能死。”
玄機教發展至今,必不可少的三條,一是教主的威信,二是原知随的支持,三是顧家的勢力。謝清遲向齊春風暗示了能解決原家之事,可江南顧家的勢力與教主的威信卻統統是依賴顧惜紅身份的。最有可能的,是齊春風以奉養教主之名囚禁顧惜紅,過得幾年,宣布顧惜紅讓賢給他繼位。與此同時,他極有可能還會逼顧惜紅将周天術傳給他。
風雅是個聰明人,他看得出來齊春風的目的,自然不會喜歡這個結局。風雅清楚得很,只有謝清遲不需要玄機教,他能達成風雅的目的:要顧惜紅死。
齊春風動手這天,謝清遲居所的看守也全被調走。若要下山,此刻是天賜良機,但謝清遲的目的本就是顧惜紅本人。他既然勸不走祁雲,只好将他也帶上,兩人避開關卡,向山頂的玄機教總部潛過去。
謝清遲已看得見,便帶着祁雲抄了條小路。自他所居住的斷崖到山頂,要經過數段石階,他們從石階邊的山林經過,見石階上熙熙攘攘,俱是且戰且逃的教衆。這些人武功低微,在教中多是充當雜役的,也未必得誰青眼向誰效忠,只是一片混亂摩擦中亂鬥起來,都不知誰是敵誰是友。祁雲于心不忍,捏着嗓子喊道:“天掌令已死了!教主要血洗青陵山,揪出奸細!”
一群人登時再不顧彼此身份親疏,紛紛向崖下逃去。
祁雲見謠言奏效了,松了口氣,返身要繼續上山,卻見謝清遲正停在不遠處注視着他。祁雲登時微微發窘,辯解道:“我想,這些人也是無辜。”
謝清遲道:“你做得對。”
他想起祁雲當初憤怒欲殺吳銀飛的場景,一時覺得這少年成長了許多,一時又覺得那點金子般的好人心腸至今未變。他見祁雲仍站在原地,似是對他這句稱贊有些意外的樣子,心中一動,擡起右手撫摸他發頂。
祁雲先是一怔,随後雙目圓睜,猛地跳開了一丈遠。他怒氣騰騰地瞪着謝清遲,半晌,轉身就往山上走。謝清遲跟在他身後,握了握右手,自己也不知道為何做出那種行徑。這種緊要關頭,若是再惹得祁雲不滿,負氣行事就不好了。
祁雲卻似乎沒有生氣。到得山頂殿前,他停下腳步,重新讓識得路的謝清遲走在前頭。他們自游廊另一側進入正殿,經過正門時,見殿外有一隊齊春風的貼身親衛在風雅的帶領下向殿外而行,看那面色,也已是人心惶惶。謝清遲在其中沒看到風流,心中有些不好的預感。
對于齊春風與顧惜紅的勝負,謝清遲其實不持态度。顧惜紅固然是仇敵,齊春風也不是什麽好人。唯一一點,在于齊春風比顧惜紅更好對付。若是與齊春風打鬥,謝清遲此刻看得見了,與祁雲聯手,有七分把握可将他斬于劍下。但若說顧惜紅,謝清遲此刻連半分把握都無。
越往大殿當中行去,氣氛越是寂靜得詭異。謝清遲與祁雲甚至不必隐匿行跡,因為前方根本空寂無人。
謝清遲蹙眉道:“奇怪。顧惜紅有一批死士,就如殿前齊春風的親衛一般。即便其他人叛逃,這些人卻不該不在。”
但殿中甚至聽得到二人腳步的回聲,的确是沒有其他人在的。
謝清遲心中不詳的預感愈發濃重。他們離開正殿,轉到了殿後顧惜紅的居所。這裏連謝清遲也未曾來過。
乍一看,這是個裝飾清雅的小院,但凝目觀察,地上斑斑黑紅,乃是大片的凝固血跡,卻不見有人,連屍體亦無。謝清遲将祁雲攔在身後,繞過照壁,忽然聞到一股屍臭,回頭去看,那照壁下竟堆了無數屍體,盡是僅剩頭顱骨骼皮囊的。謝清遲認出最上頭那個乃是齊春風派到他院子的風流,心中大駭,轉身催祁雲離去。話未出口,謝清遲後心被擊中一掌,倒飛出院外。
祁雲目眦欲裂,猛地抽出唐捐劍就向前迎去,見那動手的乃是個陌生男子,五官與母親有幾分相似,此刻盡數扭曲着,狀若瘋癫。除卻此人與照壁邊的屍堆,院子裏只有一具幾乎看不出原狀的屍體。從那白色華服來看,應當是天掌令齊春風。那麽此人就是顧惜紅了。
祁雲觀察周圍也只得一瞬,顧惜紅已然撲過來,右手抓向他後頸。祁雲急速後退,唐捐劍斬向他手臂,豈料顧惜紅避也不避,劍與皮肉接觸,竟發出金石相擊般的“叮當”聲。祁雲大驚,仰頭避過顧惜紅右手,又一劍回風拂柳向他脖頸刺去。他料想顧惜紅雖然練得手臂刀槍不入,卻不至于能練好咽喉這類致命部位。果然,這回顧惜紅反手去擋了。他左手抓住祁雲劍鋒,右手又捏向祁雲後頸。
這與赫安的空手入白刃類似,但力度完全不同。唐捐劍被顧惜紅握住,竟是動彈不得,不說割破他掌心,便是抽出來也做不到。祁雲情急之下棄劍而起,左手五指如鈎攻向顧惜紅雙眼。顧惜紅抛開劍,雙手來擋,祁雲瞬間變指為掌,拍在他手上,借勢後退,撿起了地上的唐捐劍。
這幾招下來看似雙方互有勝負,實則那一次對掌便令祁雲氣血翻湧,已受了內傷。祁雲心中明白,顧惜紅恐怕已經吸收了齊春風的功力,此時武功深不可測,只有在招數上同他争鋒。他劍招一變,速度陡然加快,每一劍都刺向顧惜紅面門、雙眼、咽喉等致命部位,逼迫他松手回防,不給顧惜紅比拼內力的機會。
顧惜紅初時神智仿佛不太清醒,打得十餘個回合,許是吸收的功力漸漸融合,招式也漸漸有了法度。他見祁雲孤身應戰,桀桀地笑起來,道:“你那同伴,可是不要你了?”
祁雲充耳不聞。他想,你哪裏知道我在乎什麽?謝清遲若真能獨活,那反倒是他所希望的。他的三個願望,從來沒有一個是他與謝清遲白頭偕老。
顧惜紅的話沒能撼動祁雲心神,但即便如此,他也應對得很是勉強。顧惜紅功力高出他太多,祁雲的劍只要沒刺中要害便無法對他造成任何傷害,顧惜紅落在他身上每一掌卻都在加重祁雲的內傷。祁雲的嘴裏滿是血腥氣,都是喉間湧出的血。他的體力漸漸已接近極限,思緒開始模糊,只是勉力揮動唐捐劍。
顧惜紅是祁雲平生所見武功最高之人。祁雲想,他就是為了掩蓋這個秘密,殺了風情、害了謝清遲、屠殺了祁家堡、連一無所知的護衛都不放過。他忽然又想起了在燕真城遇到的那位老婦人。她怪罪祁家堡殺她兒子,祁雲又該怪罪誰?兇手已經站在他面前,祁雲此刻若是倒下,只能怪罪自己。
心思驟然澄明,祁雲劍勢更快,劍尖抖動,只圍着顧惜紅面門咽喉一帶點刺。顧惜紅伸手要去抓唐捐劍,但祁雲劍勢之快,他根本追之不上。顧惜紅怒喝一聲,忽然向前沖去。唐捐劍在他左眼到耳根劃出極深一道傷口,血流如注。顧惜紅痛叫起來,左眼被血浸入,暫時是盲了,但這傷勢并不致命,反倒教他縮短了距離,左手已經抓住了祁雲右臂。
祁雲手臂被制住,有心刺他要害引他松手也是不能,情急之下劍交左手,又向顧惜紅右眼刺去。顧惜紅右手握住劍鋒一抖,祁雲左手不是慣用手,竟被他繳掉了武器。顧惜紅将唐捐劍抛在地上,一手握住祁雲肩膀,将他翻了個面,另一手掐在他後頸上。
祁雲想起齊春風與那些照壁邊的屍體死狀,知道這是顧惜紅要發動周天術了。他的力量遠不及怪物般的顧惜紅,根本掙脫不開顧惜紅鐵箍般的雙手,心中一沉,幹脆放棄掙紮,左手反手向顧惜紅右眼抓去,心道即使被殺死在這裏,也至少要重創顧惜紅,為謝清遲争取一些優勢。然而他伸手去抓,竟是抓了個空。肩膀上力度驟然松去,祁雲擡頭去看,見顧惜紅僅剩的右眼死死盯着照壁,嘴中念道:“顧友青!”
顧惜紅一松手,祁雲便跌在地上,拼命咳嗽起來。他于咳嗽中擡頭去看,哪裏有什麽顧友青,分明是謝清遲站在那裏。他挽了個發髻,又換上了一件不知從哪個死屍身上扒下來、帶着血污的白袍,已是做了一次簡單粗糙的易容。顧惜紅因周天術極度亢奮,又被祁雲刺瞎一只眼睛,一時間竟然不察。
謝清遲握着一把劍,緩緩向顧惜紅走來。他的步态與平時不同,恐怕是模仿了他那故友。祁雲有心相助,但氣息尚未調勻,剛一站起便又跌回地上。謝清遲掃了他一眼,動作極微小地一搖頭,又移回目光與顧惜紅對峙。
顧惜紅目光陰沉地盯着謝清遲,嘶聲道:“你活過來,我也能再殺你一次!”
謝清遲道:“你為何要殺我?”
這個聲音祁雲從未聽過,想來是謝清遲在模仿顧友青。祁雲知道謝清遲說這句話是為了拖延時間、引開顧惜紅的注意。他同樣知道,謝清遲是真的想聽到答案。他們都希望世界是能夠被理解的。
顧惜紅反問道:“我為何不殺你?”
謝清遲沉聲道:“因為我們是兄弟。”
顧惜紅冷笑道:“兄弟?你就是這樣做弟弟的?”
謝清遲問道:“什麽意思?你還記恨着當年賭約之事?”
顧惜紅勃然變色:“顧友青,你知道什麽?那場賭約過後,你和梅姬都是一走了之,留我一個人做‘譽滿江湖’的笑柄!”
謝清遲蹙眉道:“笑柄?”
“你自然是不知道的。”顧惜紅連連冷笑,雙眼望向他臆想中的顧友青,流露出怨毒,“你不知道江湖上的流言蜚語,也不知道爺爺說你我二人不識大體不堪大用,更不知道你的好叔叔對我下毒來争這個家主之位。你知道的只有你那把劍,你怎麽會想得起顧家事?偌大顧家,濟濟人才,你同顧琛,沒有一個人肯為這個家留下。”
聽聞母親名諱,祁雲又驚又怒。謝清遲不着痕跡地望了他一眼,問道:“這跟顧琛有什麽關系?”
顧惜紅道:“她是你顧友青的好妹妹,可不曾幫過我。從千古樓回來時她就對我百般懷疑,後來更是遠走高飛。你認她,我可不敢認!”
謝清遲皺眉道:“那場火果然是你……是為了周天術?”
顧惜紅怒道:“不然還能如何?顧懷瑜他爹對我下毒,他自己趁我餘毒未清又來請戰。他們步步相逼,不用上周天術,我怎麽打得過!你倒好,你獨善其身,專心練你的劍,誰來管顧家?我可是整整三年,沒有一刻鐘空閑!每年你都只回來那麽一天,一回來就向我挑戰。你以為你是誰?你怎麽敢!你怎麽敢!”
話說到這裏,故事已經足夠清楚。謝清遲記得顧友青與他初遇時,正是從臨安顧家回來。想來是顧友青那一年回到家中,以為一切如舊,仍像少年時一樣向哥哥邀戰。而顧惜紅本就對他的出走心懷憤懑,見顧友青在劍術上卓有建樹,自己卻被押在家裏碌碌無為,嫉恨之下使出了周天術。
謝清遲道:“那後來呢?在西域……你為何要殺我?”
他的聲音裏有一種令人酸楚的破碎感,是這場漫長煎熬的錯位交談至今,謝清遲第一次表露出屬于自己的情感。
顧惜紅冷笑道:“你看到我對你用周天術,我豈能不殺你?”
他講得那樣理所當然。謝清遲的聲音漸漸低落:“……我從未對人說起。”
顧惜紅漠然道:“是嗎?我不信。”
謝清遲啞然。
帶着血腥氣的風拂過庭院。那氣味似乎是觸動了情緒明顯不對勁的顧惜紅,他盯着謝清遲,雙目愈發血紅,叫道:“只怪十五年前那場比武,你不該勝我!”
他一說完,身形似電般撲出,動作竟比跟祁雲打鬥時更快。祁雲吃過他的虧,疾聲喊道:“他身上刀槍不入,刺他咽喉面門!”話音未落,謝清遲一劍便刺向顧惜紅咽喉。顧惜紅不得不防,失了先手,再落地時謝清遲已然揮開了第一招。
乃是煉心洗身劍。
顧惜紅對這劍法執念極重,見謝清遲使出這套劍法,更是對“顧友青”的身份深信不疑,恨不得将謝清遲生生撕裂爪下,吸髓食肝。煉心洗身劍的劍勢乃是一招招積累,越到後來越似排山倒海,向敵人傾瀉。謝清遲初時還應付得吃力,漸漸習慣顧惜紅打法,刻意向他失去視野的左側進攻,加之劍勢漸成,竟鬥得旗鼓相當。
好景不長。謝清遲本身體弱,又在此前被齊春風刺破琵琶骨,縱使服了小還丹,祁雲又給他上了祛腐生肌膏,仍然不能久戰,氣力不支之下,劍尖略微一抖。顧惜紅抓住破綻,大喝一聲,左掌在劍上一拍,右手抓向謝清遲面門。謝清遲順勢變招,借顧惜紅的勁力反擋住對方右手,“叮當”一聲,逼得顧惜紅撤掌。然而謝清遲已成的煉心洗身劍劍勢也因為這變招而散去。
顧惜紅再無顧忌,一招狠似一招,謝清遲左支右绌,完全失卻剛才的從容。祁雲有心上前相助,只恨氣血未複,仍無法站立。他四顧一刻,望見自己唐捐劍掉落在遠處門檻邊,一咬牙俯身伏在地上,手肘支地,向劍爬去。
謝清遲又從頭開始演練煉心洗身劍,意欲惹怒顧惜紅。然而顧惜紅桀桀怪笑,已不上當。他看準謝清遲劍招的空當,右掌平平推向謝清遲面門。謝清遲低頭避過,顧惜紅卻忽然變掌為爪,抓住謝清遲後頸拖到面前。他正要低頭去施展周天術,忽然尖利地哀嚎起來。那嚎叫聲與先前大不相同,極為凄厲。
顧惜紅狠狠地掐住謝清遲脖頸。謝清遲呼吸受阻,無力反抗,被硬生生掐住脖子拖離了地面。從他懷中掉出來一個打開的紅盒,正是從梅姬處借來的紅袖,其中十六枚銀針已盡數刺入了顧惜紅咽喉。可惜謝清遲除了對自己,其餘時候不曾使毒,銀針也是未淬毒的,顧惜紅用周天術鍛煉體魄,雖然致命部位仍未練到刀槍不入的地步,但區區十六枚銀針也殺不死他。
顧惜紅這次是真正被激怒了。他咽喉插着銀針,周天術因天地之氣不能圓滿運行一周天而無法施展,憤怒之下,将謝清遲擲到地上,徒手向謝清遲胸口拍去。顧惜紅每一掌都帶着滂湃內勁。謝清遲受了一掌便張口吐出血來,面色瞬間褪盡,幾如金紙。眼見第二掌又要落下,他無力閃避,卻毫無絕望之态,只是仰頭看向顧惜紅身後。
這一日天色晴好,陽光如瀑。謝清遲落在顧惜紅陰影裏,而顧惜紅身後又覆上了另一個影子。悶悶一聲,是劍器刺入了肉裏。謝清遲淋了一頭一臉的血。自那血污中,他靜默注視着祁雲将劍刺得更深。
顧惜紅的手掌無力地垂下,身體轟然倒向一側。他的太陽穴上插着唐捐劍,如同插着一塊尖銳的墓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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