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106.
杜流洵還是搬了回來。
杜流洵回來的那天，沈千鶴高興壞了。
她想好了許久，終于還是沒能想出到底送個什麽東西來表達自己的高興。沈爸倒是說，冬天嘛，就該圍着爐子燙火鍋。
晚上，杜流洵打點好了家裏面的一切，來到沈家。
沈家還是一點都沒有變化。
小小別院，幹淨布局，整個家充滿了杜家沒有的溫暖。
棗樹上紮了一圈幹稻草，想來是要在大雪的時候讓它不至于凍傷。看着這棵小小的棗樹，杜流洵微微笑出來。
沈爸穿着圍邊，熱切招呼着杜流洵：“傻站在院子裏面幹嘛？快進來啊。”
杜媽進了屋，臉上還是柔柔的笑意，說：“大概是在想你們家的棗究竟哪一年能吃上吧。”
沈媽端出水果，讓兩個人先墊墊肚子。
“可別說。沈千鶴那家夥比誰都急，前兩天把羽絨被都拆了，你們猜她幹嘛？”
杜媽一臉驚訝：“羽絨被拆了能幹嘛？”
沈媽藏不住擔憂，又覺得沈千鶴傻得好笑，說：“她拿膠水給每個樹杈葉片粘上羽絨，乍一看還以為是大冬天的棗樹開花了。想到這個事情我就想笑。你們不知道她當時得意洋洋的模樣，滿臉寫着誇我、快誇我，跟要上天一樣。”
杜媽被沈千鶴的傻事逗笑了：“千鶴，還真的是一點都沒有變啊。”
說到這個沈媽就一臉憂愁，嘆息道：“可不是一直傻乎乎的嗎？脾氣跟他老爸一個樣，這樣的女孩子，以後沒人要可怎麽辦？”
杜媽若有所思看了一眼杜流洵，一閃而過的奸詐讓杜流洵渾身汗毛豎起，杜媽說：“怎麽會沒人要呢？我們家小杜從小就不愛說話，女孩子認識的也不多，我才擔心他以後娶不到媳婦兒。”
兩個當媽的人對視一眼，千言萬語竟然化成了同一句話。
“實在不行，咱們兩家将就？”
話尾音剛落，沈爸就端着個大鍋，放在了爐子上。
“好了好了，沈千鶴那丫頭怎麽還不回來？馬上就要開飯了。”
沈媽說：“剛才跑出去了，好像去買什麽東西了。”
沈爸不滿：“馬上吃飯了，還出去買什麽買？”
杜流洵也奇怪，一進屋就沒有看到沈千鶴。就在沈爸脾氣要被點着的時候，沈千鶴撐着把帶着桐花的傘回來了。
外面已經開始吹雪花，她小臉被凍得紅撲撲的，一邊收了傘，一邊搓着手：“哎呀，可算是冷死我了。”
沈爸氣呼呼，給沈千鶴找了條大毛巾，更年期一樣絮叨：“這個點出去幹什麽？也不知道多穿一點衣服。”
杜流洵遞給沈千鶴一杯熱水，沈千鶴咕咚咕咚喝了，瞬間仿佛活了過來。
她賊兮兮對着杜流洵一笑，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眼神飄忽，一眨一眨的，可愛極了。
杜流洵看了看她一馬平川的胸，臉頰上飄上一抹緋紅，問：“鶴鶴，你這是幹嘛？”
沈千鶴看了看走進廚房的沈爸，知道他肯定還有點什麽東西沒弄完，她拉着杜流洵偷偷摸摸走到樓梯間，杜流洵不知道她葫蘆裏賣的什麽藥，沈千鶴覺得衆人都看不到兩個人了，突然一把抓住杜流洵的手。
溫暖的手掌一下子被沈千鶴冰冷的手握住，凍得杜流洵渾身一抖，但随之而來的是一種燥熱。
“鶴鶴……”杜流洵連聲音都開始顫抖了。
沈千鶴狡黠一笑，握住他的手快速伸向自己的胸前……
艹！
這誰頂得住？
杜流洵直接大腦宕機，過熱、過亂，仿佛是混沌初開碰撞的宇宙熱運動。
沈千鶴完全不自知，賊兮兮問：“軟嗎？”
“……軟。”杜流洵完全不知道自己再說些什麽，他多回憶一分這丫頭身上的觸感，整個人都要炸裂。
沈千鶴想了想，笑起來，雙眼眯成月牙，問：“那麽……熱嗎？”
“……熱。”杜流洵覺得自己完蛋了。
正人君子杜流洵心中做着無比艱辛的建設，他覺得趁着這頓飯，幹脆把岳父岳母也見了吧。
心口燥熱，杜流洵差點流下兩條鼻血。
然後他就看見沈千鶴拉着他的手往裏面去……
不行！
不行！！
未成年不可以淫~蕩！！！
杜流洵內心狂吼着，手上卻怎麽也收不回來了，他緊張得閉上了眼，然後就——觸到了一個滾燙的塑料袋！
？？？
沈千鶴一臉傻樣的笑着，把塑料袋鄭重放到杜流洵手上，那表情心痛得好像杜流洵拿走的是她的心。
“锵锵锵——剛出爐的仙豆糕，你最喜歡吃的那家。”她用手撞了一下杜流洵心口，“怎麽樣，沈爺一顆滾燙心，燙手嗎？”
沉甸甸的幾顆仙豆糕，滾燙着，燙到手心裏，火苗落到心尖，燎原之勢，燒得杜流洵僅存的自我片甲不剩。
“不燙手。”杜流洵低下頭的時候還能夠聞到沈千鶴身上若有若無的香味，“就是燙到心尖上了。”
沈千鶴皺了會兒眉，傻乎乎以為真的燙到了，連忙湊過去想要給他吹吹。
杜流洵內心慌亂，生出一種破釜沉舟之感。
好在沈爸及時過來，叫兩個孩子吃飯。
一頓火鍋，紅油翻滾，咕嚕嚕翻滾的大概就是杜流洵此時的內心了。
沈媽沈爸很懂得享受，在屋檐下搭了架子，電磁爐上咕咚咚紅湯白浪，菜色很多，新鮮清爽。
沈媽熱切招待兩人：“喜歡吃就燙，老沈啊，牛肉片下一點。”
沈爸撩着膀子，粉色圍裙還沒有解下來，他拿起切好的醬料薄片，一臉叼樣：“都讓讓，咱們老沈家家傳秘籍——江湖牛肉！你們看，這牛肉片啊，它可不是普通的牛肉片。”
杜媽被沈爸耍寶的樣子逗笑了，給兩孩子一人夾了個脆皮腸。杜流洵受寵若驚，沈千鶴把自己的那個脆皮腸也給了他。
杜媽抿着小嘴，問：“難不成還是日本空運過來的？”
沈爸眉頭濃墨重彩的一擰，随即驕傲的笑起來，說：“這可是，我跟媳婦兒今早從十塊新鮮牛肉裏面挑出來的。它背後有的，那可是地久天長的愛情。”
杜媽：“……”天，為什麽鄰居是這個樣子的？
沈媽簡直又氣又好笑，沈爸也不含糊，肉片下鍋，待到顏色變成灰白，立刻撈起，給每個人碗裏送去。
小院裏面下去雪來，細小的雪花在還沒有接觸到地面的時候，已經被滿室溫情融化成了氤氲水汽。
這樣子的一家，其樂融融。
杜流洵看向小院裏的棗花樹，沈千鶴桌底下捏了捏他的手，說：“放心啦，我做好保護措施了，棗花明年一定會開花的。”
等棗花開了，她長到他肩膀的地方，那時候牽起她的手，在它面前一叩首。
沈千鶴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笑如甜糖：“對了，你還喂金魚嗎？”
她小貓一樣撓了撓他的掌心，補充道：“大花盆裏面養睡蓮那種，夏天咱們一起撈金魚啊。”
杜流洵簡直想要，心道，都多大了啊，還想着撈金魚。
但是腦海裏面卻不受控制想到了一個畫面。
夏日爽快的夜晚，院子裏挂着燈籠，橘色的燈光下，白色睡蓮昏昏欲睡，沈千鶴穿着小裙子蹲在院裏，小朋友學着她的樣子緊張巴巴的蹲着，沈千鶴的裙擺落在地上，杜流洵只能給她提着裙邊，寵溺站在一旁。
沈千鶴一臉驕傲，眉眼間無比認真，她歪着頭跟旁邊的小屁孩說：“杜崽兒，你看着，我們老沈家的撈金魚秘技……”
小屁孩大概會聽得很認真。
而他則是準備好，在沈千鶴要掉進去的時候來個英雄救美，至于小屁孩，讓他早點學會游泳，也是極好的。
光是想到這個畫面，杜流洵就想笑。
幸福地笑，甜蜜地笑，然後等一個回眸，就心動。
107.
計算機編程大賽的初賽在高一下學期。
在新東方不願意透露姓名的小木老師和各路神明的幫助下，沈千鶴耿着的小鳥腦袋總算還是保住了。
只是一頓男女混合雙打是免受不了。
沈爸簡直氣急攻心：“沈大鳥！看看你的數學，多少分，你給勞資讀讀這是多少分！”
潔白成績單上，灰白色細小的字體，上面寫着個39。沈千鶴覺得還不錯啊，四舍五入就四十分了，又看了看自己五十分的語文，沈千鶴沉默。
從很小以前，她就知道分數是守恒的。
比如數學考了30，那麽語文多半是60.
如果數學考了40，那麽語文50沒跑了。
所以說嘛，加一加總還是有九十分的。
沈媽在旁邊剝開春的豌豆，翠綠豌豆圓滾滾堆了一個白瓷碗，沈千鶴想着豌豆番茄湯炖排骨，哈喇子都要流下來。
沈爸氣得胸口一顫一顫的，額間暴起一根青筋，他喘了好幾口大氣，怒：“瞧瞧你還得意！也不知道你成績這麽差究竟是遺傳誰的！”
沈千鶴認真想了想，說：“多半是遺傳你的吧，畢竟一個文盲的孩子，摻了文化的水分，也算是半個文盲吧。”
艹！
沈爸簡直想用棗條好好抽一抽這家夥，但是看在她又拿了塊金牌的份上，沈爸無奈至極，皮球洩氣一樣坐下來，揉着額頭說：“我以前算命，說你大鵬展翅，扶搖而上，結果大鵬沒看到，麻雀倒是有一只。你瞅瞅隔壁杜流洵，從小到大成績都是一溜兒拇指鮮花，現在又要參加什麽編程大賽，簡直風光無限啊！”
沈鳥呆呆湊過去，生怕刺激了自己老爹，說：“老沈，你放心，他考得只比我多三分。”
“三什麽三！”沈爸簡直想打爆傻鳥狗頭，“人家比你多了三百分啊！中考以第一名靠近了實驗中學，你以為誰都像你爸這麽舍得？還帶捐樓捐錢的嗎？”
沈鳥怒：“什麽！”
簡直不可忍，沈鳥此刻心頭火滋溜溜往上面沖，往事如煙，一遍遍打腦海裏經過。
她就說，杜流洵杜小公子，從小讀書那都是一等一，怎麽三年不見，回來跟自己手拉手倒數班級一起走了？
感情，這家夥在騙她！
沈千鶴只覺得心中煎熬，給自己最溫柔的小木老師發了條消息。
【小木老師，天底下最聰明的我竟然被騙了！！！】
正在忙着編程的杜流洵被這條消息吓了一跳，還沒有搞清楚狀況，沈千鶴直接翻陽臺過來了。
“杜流洵！！！”沈千鶴也是怒了，臉蛋都氣紅了，“你為什麽要騙我！”
杜流洵趕緊把手機藏了起來，裝作什麽都不知道的樣子，問：“鶴鶴，怎麽了嗎？”
然而此時他腦袋裏面正在經歷一場頭腦風暴。
有事情暴露了，最可能是什麽？
暗戀沈千鶴的事情？小木老師的事情？慕鳥大大的事情？
……
小心機玩得太多了，杜流洵自己都搞不清楚了。
但是從沈千鶴生氣的程度來看，杜流洵似乎有了些眉目。
沈千鶴怒：“你還敢說不知道？全世界都知道了，是不是你就瞞着我？”
杜流洵趕緊澄清道：“鶴鶴，你聽我說呀。難道你不想跟我一個班嗎？我的确中考第一，但是，如果入學考好好考的話，我們就不能在一個班了。你舍得嗎？”
不得不說，杜流洵此刻的樣子，讓沈千鶴剛才準備好真情實感的千字髒話，一下子說不出了。
想來也對啊，要是他考得好了，肯定去了一班，自己就必須要跟他分開了。
舍不得，隔了道牆都還想偷偷看兩眼，這隔了這麽多個班，那還得了？
沈千鶴的氣一下子消了不少，但是又想起來自己做了那麽多蠢事，沈千鶴一下子又上頭了。
“那……也不能騙我啊！我天天給你讀離騷，給你讀生物小字。”
不提這個還好，提起來杜流洵簡直想揍她。
杜流洵微笑：“其實……有些事情我想告訴你。”
不知道為何，他眼眸深邃得讓沈千鶴害怕，沈千鶴被他神情目光環繞着，臉上不由自主的燒騰起來。
這……這樣發展下去，好像是告白一樣。
告白。
告白！
沈千鶴瞬間渾身僵硬。其實她但凡是有點腦子，就不會這麽傻。
後來米什嘲笑她：“沈大鳥啊，告白的大前提是對方喜歡你好嗎？你這天時地利都沒有，只是憑想象你就覺得對方要告白，也是厲害的。”
然而當時的沈千鶴各種手足無措，正在猶豫之際，就聽見杜流洵說：“其實，你讀的離騷不在考試範圍……還有生物書小字部分也不好……”
沈千鶴當時就想：“殺了吧，現在完全不心疼了。”
好在沈千鶴是個傻的，但杜流洵不是，他拿出小點心安撫了一會兒沈千鶴，然後就拿出了自己的程序，跟沈千鶴說：“試試？”
沈千鶴好奇地湊過去，小腦袋貼近杜流洵的臉頰，問：“這就是你們這次的編程嗎？”
其實沈千鶴不懂編程是個什麽東西，她目光所及，是一串密密麻麻的英文。
“這個要怎麽玩？”沈千鶴摸着鍵盤，一點也看不懂。
杜流洵耐心指着【scanf】，說：“在這裏輸入你的名字試試。”
【scanf】（輸入）：沈千鶴。
【printf】（輸出）：Ich liebe dich。
沈千鶴看着彈出來的滿屏幕的“Ich liebe dich”，吓了一大跳，問道：“這個該不會是亂碼吧？這可不管我的事啊！”
杜流洵臉色沒有變，裝得一臉疑惑，說：“不應該啊，要不你輸入我的名字試試？”
沈千鶴乖乖地輸入“杜流洵”。
【scanf】：杜流洵
【printf】：forever。
“這回正常了嗎？”沈千鶴失去了對編碼的興趣，“你說你是不是過分了，為什麽輸入我的名字就是一串亂碼？輸入你的就是正常的？我不管，你得給我調試好了。”
杜流洵像是偷了腥的狐貍，賊兮兮笑着，說：“等鶴鶴來檢查。”
沈千鶴打算翻回去，臨走前突然說：“對了，我爸讓我到你這裏來跟你一起寫作業。要是下次考不及格，他估計要打斷我的腿。”
杜流洵一邊說“好”，一邊送她離開，回去以後無法克制地捂着臉發笑。
Ich liebe dich。
我愛你。
forever。
永遠。
這是獨屬于你的。
無法直白言說的，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