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讓所有王師整裝, 通知各州的州侯全力配合王師, 捕殺在巧國境內的妖魔。清點糧倉,開倉放糧, 務必保證每一個踏上國境內的百姓,都不用擔心糧食的問題, 現在正值秋收,近年所有的稅收全免, 各州侯的損失由翠篁宮彌補。這件事要冢宰親自去辦,國家危難,此時如有乘亂斂財之人,比要嚴懲。還有。。”
金積玉一句接一句,每一句說出口的話,都讓宏闊的眼睛越瞪越大, 瞠目結舌的高聲打斷“主上!王師不可輕易出動!各州的糧倉豈能輕易就開,而且稅收!這。。”
突然被打斷的金積玉詫異的看了一眼宏闊, 這個冢宰好像和她想的不一樣, 真正關心百姓之人怎麽會連這點事情都想不到呢“請問冢宰,州侯中可以意欲反抗王座之人?王位空置的二十年,可有要自立為僞王,入住翠篁宮之人?”
宏闊愣了兩秒, 立刻明白金積玉的意思“是沒有,可是這王師也不能就這樣輕易的出動。”王師是護衛王宮和主上的軍隊,主要的能力是平叛,沒有真正見過天意的人, 心動妄念想要搶奪王位的,別說沒有王的國家,就是王位做着王的國家也不缺少。
不是人人都知道麒麟選王的方式,更不是人人都認同麒麟選擇的王,麒麟的選擇未必就是正确的,否則也不會有失道之王。多的是心比天高之人,認為只要能坐上王位,得到麒麟未必是那麽難的事情。
常世是州侯制,作為一州的主人,在自己的治下,州侯的權力幾乎和王等同。相比王有天意控制,幾乎沒有感受過天意,坐在州侯之位,一坐幾百年的地仙,有很多可比王暗地裏的權勢要大得多。表面上一州兵馬的限制,私下招募民兵的不在少數。
在平和的國家王師象征的意義比實際的武力值有效,就算在戰火紛飛的國家,王師也不可輕易的出動平叛,一不小心造成的殺戮過衆,麒麟就有可能患上失道之症。宏闊以前一直想要一個胎果為王,雁國離他們太近,為雁國帶去百年盛世的雁王就是胎果。
現在卻覺得以前真的是太想當然了,胎果為王連一些基本的東西都不知道,王師一旦抵達各州,第一個亂起來的不是得到消息,知道王師是去掃蕩妖魔的州侯們,而是什麽都不知道,茫然無助的百姓。他們極有可能誤會王師是去平叛,或者為新王示威,那這位新任塙王的位置,還沒完全做上王座,就已經會招致衆人的不滿了。
為什麽不管碰到什麽情況,糧倉都是重中之重,不是官員不知道百姓活的艱難,不是所有人都打算親身實踐,朱門狗肉臭,路有凍死骨。而是糧倉乃是權柄的根基,是當權者握在手中的利劍。一旦有糧倉開放的先例,接下來就可能發生,沒有食物時,百姓想的不是掙紮求生,而是拿起手邊的武器,沖擊各地糧倉,為自己賺的一線生機。
國家越困難,越要保證活下來的每一個人,都是必須要活下來的,他們比浮民更有價值,能在艱難困苦之後站出來,用他們的能力改變這個國家。巧國王座空虛二十年,妖魔到處肆掠,天災人禍這個國家一個都沒少經歷,田地幾近顆粒無收。
糧食就這麽多,一鄉之長和十個鄉民,要救誰?一郡太守和一州的司馬,前者可能只要百斤的糧食,後者需要千斤活命家人仆役,這要選擇誰?世道從來沒有公平的說法,在常世坐下的位置本來就把人分為三六九等,現在說要開倉放糧,那致這些人于何地?這裏的官員,從他們成為仙人的那一刻起,選擇的天平就自動開始傾斜,這就是天意。
而稅收,更不用說,國家百廢待興,沒有稅收哪來的建設,沒有糧食這滿殿的官員吃什麽,沒有錢,士兵手上的冬器從何而來。宏闊滔滔不絕的講述着塙王命令的不可理之處,用詞之兇險,表情之悲痛,幾乎就差指着金積玉的鼻子說,你要是不懂能不能不要瞎摻合!那個恭敬的垂着頭說,主上必會為巧國帶來盛世的冢宰,現在連影子都看不見了。
金積玉支着下巴,看着宏闊面紅耳赤活力無限的樣子,看他說的好像有點累,還擡手倒了杯茶,讓千樹遞給他,讓他接着說。宏闊擡手接過茶一飲而盡,放下茶杯才反應過來,他在做什麽,立馬袖子一甩,準備跪下請罪,坐在上首之人擺擺手,讓他別裝了。
“我還以為冢宰的特技在于谄媚,看來是我誤會了,兩任冢宰之位,确實并非常人能擔當的,既然如此,我這冢宰的位置也給您留着吧。”金積玉起身繞過桌子,走到宏闊的面前,繞着宏闊走了一圈,每走一步,就有一包大約半人高的白色布袋憑空出現在她腳邊,一圈走完,布袋仿若圍牆,把宏闊圈在中間。
金積玉站在外面剛準備欣賞一下自己的作品,一聲悶響,一個布袋站不穩倒在地上,多米諾布袋轉瞬倒了一圈,另類的花開的效果,讓想要開口的金積玉不自覺笑出聲,指着地上的布袋,對愣住的宏闊說“冢宰可以看看裏面都裝着什麽?”
被這手變戲法一樣的把戲弄的有些不知所措的宏闊,蹲下身子,看了眼布袋的封口,試了兩次之後,發現打不開,金積玉拿出一把剪刀遞給他,宏闊接過剛剪開一個小口,深紅色的豆子順着口子灑落一地。宏闊抓起一把紅豆,立刻轉身把身邊的口袋都剪開,粟米、糯米、小麥、大豆零零碎碎的鋪在地面上,捧着一把糧食,呆呆的看着金積玉“這些是什麽?”
“糧食?”金積玉垂首看着宏闊,臉上裝出不解的樣子“冢宰不認識嗎?”
真正不明白發生了什麽的宏闊,看着剛才說要把冢宰之位依舊托付給他的塙王“您為什麽會有這些?”為什麽能憑空拿出來?從哪拿出來的?怎麽拿出來的?能拿出來多少?
“冢宰,我現在能出動王師,開放糧倉了嗎?”因為剛才的動作有些晃動的耳飾,現在乖順的貼在金積玉的臉頰上,圓潤的黑曜石,像她的眼睛,閃着讓人理解不了的光芒。
塙王與新任塙國冢宰的談話,持續了快兩個小時之後,各個已經回家的官員,不斷被宣召進入,這個即将整個巧國的宮殿,在常世成為官員就等于成為仙人,可是在位的時間長短,卻一點都耽誤他們,在必要的時候,可以撸起寬大的袖子,撩起衣袍,沖到同僚面前,說他們屍位素餐,不懂得作為。
天将的餡餅還沒讓他們高興一分鐘,雙方各執一詞吵的熱火朝天,糧食足夠的情況下要從哪開始做,下級官員如何進行限制,如何保證他們劃撥出去的糧食,真的能到百姓的手上,如何保證每一個領到糧食的人,确實是有需要的人。王師出動要兵分幾路,各州侯是否要進行兵卒的限制,要不要以兵役代替稅收,鼓勵百姓成為民兵,暫時整編進王師。
糧食夠了當然是好事,但是當初諸公許諾的承諾,是不是應該要兌現了,欠下的赈災款是不是應該先給,喜州是塙麒的封底,也是巧國的首都之地,是不是應該先從這裏開始。王師出動的後勤是不是先找各地的州侯補給,馬上就是秋收,現在征召民兵,為了給家裏減輕負擔,為了能有一口吃的,一定會讓百姓蜂湧加入。那在地裏收獲的人,都會變成家中老弱,百姓何其無辜。
一壺茶水慢悠悠的喝完,從金積玉和宏闊聊第一句時,什麽都聽不懂過,無聊的睡了一覺的阿澈醒了,搬了把椅子想要坐在金積玉旁邊,被眼尖的天館長陽羽,快步沖過來,想要阻攔。雖然不知此人是誰,但是王的身邊,就算是麒麟也只能坐在身後,而不是并排而坐。
金積玉示意他回頭,那邊剛才和他炒成一團的人,現在果斷抛下他,想要把天官的事情往後,先集中攻擊夏官。天官看起來比冢宰要老得多,一頭白發長須,臉色紅潤,如果穿上一身道袍,去昆侖裝個得道高人是完全不成問題的,其實他比冢宰要小五十歲不止,看到事情不對,立刻回頭,一路小跑沖進戰局。阿澈幹脆丢掉了椅子,倚靠在金積玉的扶手上,看着她慢悠悠的翻閱手上,自己一個字都看不懂的朝書。
想要加入這個突然變成小朝會的官員吵架現場,又不知道到要怎麽加入的塙麒,從來沒有親身接觸過這樣的政務,以及這麽多的意見就沒有一致的時候的官員,平均三分鐘換一個立場,只要多方多出一個稍微能說一點的人,千樹本來就不是很堅定的心,立刻跟着搖擺。
最後到底是民意的化身,聽着宏闊的那句,國家伊始在于民,當然是先顧及百姓,被拉入冢宰的隊伍。窗外的雲海,重新亮起天光之時,作為麒麟選擇的隊伍,宏闊大力甩起廣袖,準備訂立接下來一年之內,巧國的基調。
陽羽突然撥開人群,拱手站立在金積玉的面前,對着從一開始就拿着書,看着他們吵,以至于之後都快要被百官忽視的王,恭敬的開口“主上可有其他意見?”
這二十年沒有王的日子都過來了,哪是一天就能習慣的。陽羽的一句話,像是平地一聲雷,小半的官員直接呆住,迅速轉身,朝向剛才都快背對的王,拱手行禮。另外一大部分則是條件反射的看向冢宰,愣在原地。
宏闊一看到陽羽的動作,就知道要壞事,迅速站在陽羽身前,彎腰行禮“剛才衆人一時被喜訊所驚,忘記了身份,請主上寬恕。”一句話把所有人都囊括了進去,而為官之道,從來法不責衆。即賣了人情,也把剛才對王的疏忽輕描淡寫的帶過,到底做了百五十年的冢宰,哪是那麽容易就能被吓到的。
金積玉把手上的巧國律放下,看着兩人低頭之後,後面跟着的幾十人,夜紛紛安靜的站在原地,剛才像鬧市的宮殿,現在卻能聽到阿澈玩着手上玉環的撞擊聲。招手讓場中唯一站立的人回來“千樹,過來。”
看着面前一排排的腦袋笑道“下次還是在朝會上吵吧,這裏太小了,你們聚在一起,吵吵鬧鬧,鬧的我一句都不想聽。”一國之臣,聚在一起就差群毆了,希望我裁決什麽?“我要去蓬山一個半月,進行天敕。我希望帶着千樹回來時,巧國內已經沒有妖魔,這個必須做到。比起擔心明天吃什麽,百姓更在意明天能不能活。”
“主上!”陽羽迅速跪在地上,這答案就是把他們一夜的幸苦一次性推翻了。
“主上!”宏闊快速擡頭,看着金積玉,時間這麽趕,他們什麽都做不了,這是所有的事情,必須要在塙王回歸之時,才能進行的意思!這一任的塙王是想要什麽都抓在手上嗎?
金積玉站起身,盯着宏闊的眼睛“事緩從恒,事急從權,不知冢宰可曾聽過。現在就是事情緊急之時,此時墨守成規,不是為了所謂的百姓好。既然已經有變通之法,就別在乎是否會觸動到誰的利益。如果州侯不願,那就王師去做,而不是試圖讓州侯願意。我是百姓的王,州侯是百姓之一。”
陽羽微微擡頭,看了一眼宏闊握的緊緊的拳頭,勾唇一笑,楊聲開口“謹遵王命。”
鴻堯元年,十月,翠篁宮王師領王命,作為常世十二國第一支不因平叛、巡游而出王宮的王師,以喜州為支點,在巧國境內,大肆驅趕妖魔,被救下的平民不計其數,新任塙王金積玉之名,響徹整個十二國。
象征着新王天敕,接受天帝的認同,登基為帝的白稚鳥鳴,在各國的王宮響起。白稚鳥一生只會鳴叫兩次,一次是新王登基,一次是國王駕崩。只有去蓬山天敕真正的王才會讓他們鳴叫,判斷一個王朝是否是僞王,只要看王上登基時,是否有白稚鳥去往各國就知道,這甚至比王的身邊有麒麟,更準确。畢竟麒麟這種見血就暈的動物,真的要抓的話,其實也不困難。只是擁有麒麟不代表就是王,麒麟的契約、天帝的天敕缺一不可。
金積玉預計的一個月內,讓巧國境內再無妖魔的計劃,一直到十二月末才算正式完成,并非中途出了什麽意外,也不是妖魔最後打算臨死反撲,事情沒有按計劃完成的原因非常的簡單,簡單的讓金積玉都無話可說,因為王師的戰力做不到!
即使王座空虛了二十年,巧國到處都是妖魔的時候,一直駐守在翠篁宮的王師,其實并沒有碰到過多少妖魔,王宮在雲海之上,能上來的妖魔并不多,特地飛上來的妖魔更少。王師的戰力有些甚至比不上,經常和妖魔戰鬥的州侯的軍隊,他們不缺乏武力,卻很缺乏經驗,要不是仙人本身的身體素質就比普通人要好,這次可能出現大範圍的死傷。
十二月二十四日,巧國塙王登基大典辦的極其低調,金積玉不準備勞命傷財的準備這些,受邀請的國君只有雁王小松尚隆,和慶王中島陽子。準備的說,她只邀請了小松尚隆,中島陽子是小松尚隆帶來的,理由是,大家都是胎果,陽子也是女王,一起交個朋友。
一頭紅發的中島陽子和松弛随性的小松尚隆是完全不一樣的人,在位二十年的她已經從當初那個從蓬萊被景麒找回,不相信自己,乃至有些懦弱的小姑娘,變成了權杖天下的王者。性格裏的仁善和固執也漸漸外放開來,不再藏在角落,只會人雲亦雲。
國宴太過嚴肅,展示意義大于一切,剛才繃着的三位國君,帶着各自的麒麟,打發了宮人,回到偏殿時,不由自主的都松了口氣。三人對視一眼,相識一笑,陌生的氛圍,因為這異口同聲的嘆息親近不少。
金積玉擡手把頭上的冕冠取下來,她看到這個東西的時候很疑惑,周禮治國的地方,多出一個至少漢朝之後才會出現的東西,她是真的想不明白。然而不管她想不想的明白,她都得戴這個,而且每次大朝會都要帶。
冕板以檀木為體,上塗玄色象征天,下塗纁色以象征地。冕板前圓後方,也是天地的象征。前後各懸12旒,每旒貫12塊五彩玉,按朱、白、蒼、黃、玄的順次排列,每塊玉相間距離各1寸,每旒長12寸。用五彩絲繩為藻,以藻穿玉,以玉飾藻,象征着五行生克及歲月運轉。帽卷以白玉作中幹,作成筒狀胎架,外裱黑紗,裏襯紅絹,左右兩側各開一個孔紐,用來穿插玉笄,使冕冠能與發髻相插結。
之所以詳細的說明冕冠這東西,因為它非常的重!想要固定它,避免出現走到一半從頭上掉下來的窘況,必須讓冕冠和頭發牢牢的卡在一起,金積玉一度想把這東西給丢了,或者幹脆換一個方式,只有過年的時候才帶。她最近除了頭疼王師那幾乎算疲軟的戰力,就是在和宮人就大禮的問題在做商讨。或者說是拉鋸戰,因為但凡她不想做,又不能不做的時候,那些姑娘就會跪在她旁邊,不停的勸說。
中島陽子看今天新認識的塙王,把冕冠丢在桌上的時候,微微眯起眼睛笑道“我也不喜歡這個,每次拿下來的時候,都覺得頭皮被墜的很痛。”
“所以,我在想辦法解決它。”金積玉垂着頭,讓阿澈給她拆固定頭發的金器,阿澈的手比她的手要巧多了“這是我在一堆冕冠裏,找到的最輕的那個,還是很重。”
小松尚隆看着穿着一身湛藍色的織金錦的罩衣,墜着一枚盤龍玉佩,頭發一絲不茍的用玉簪束在頭頂,低着頭,輕柔的給金積玉拆發飾的阿澈,有些贊嘆“在黃海的三個月和在你身邊的三個月果然不一樣,阿澈現在如此的心靈手巧,我差一點都沒認出來。”當初讓他用筷子還不是很會呢。
“你別又随便說話,這裏可是翠篁宮,可沒有人會來救你。”六太果斷吐槽小松尚隆好了傷疤忘了疼,之前去黃海接阿澈回玄英宮的時候,尚隆就和阿澈開玩笑,說金積玉不會來了,差點被阿澈撕成兩半,幸好即時制止了。
被讨論的阿澈專心的看着手下的頭發,對他們的讨論充耳不聞,中島陽子走到牆邊的博物架旁,看着地上的地球儀,有些驚嘆“我好久都沒看過這個了,你是從哪找到的?”轉着圈想要找到日本的位置,這麽大的東西通過蝕過來的時候,大部分不是掉進海裏,就是幹脆變成兩半,能找到這麽完整,保存的還這麽好,可整不容易。
金積玉擡頭望過去,頭一動,阿澈順勢一松,既沒有讓手上的簪子掉下來,也沒有扯到金積玉的頭發,手法很是老練,他用自己的頭發弄了好久才适應的。從來到這裏開始,每天金積玉都很忙,就連千樹都有一大段事情要做,只有他好像無所事事。他不想離開主人太遠,在這裏也不缺食物,不需要去捕獵,陪在金積玉身邊的時候,總有些人試圖想要攔着他,讓他很不耐煩。
後來有一天,看到有一個女仙給金積玉梳頭時,誰都習以為常的樣子,也沒有人攔着那個女仙靠近,他就把早上睡眠的時間貢獻出來,努力學習各種發髻。金積玉看到阿澈難得找到一點樂趣,還讓太宰給阿澈找了專人教他。金積玉确實沒時間陪他,有些擔心他會無聊,等阿澈學的還算能看的時候,只要是私下的場合,金積玉的頭發現在大部分都是他在動手了。
“你喜歡那個?那你走的時候,我讓他們在禮物裏,給你加上地球儀。”金積玉看着中島陽子,好像真的很喜歡的樣子,直接開口想要送她,一個地球儀而已。
中島陽子笑道“那我讓人安排護衛,送巧國的流民到國境線,讓你的人好接應。”要是以前她大概會不好意思,現在到底是習慣了。
常世不能無故派兵前往他國,所以才會說,送到國境線。曾經有一位在位六百多年王,被稱為千古賢王,之後卻因為憐憫之心,想要救助他國流離失所的百姓,派兵進入他國。最後卻因為自己的好心,觸犯侵略之罪‘觌面之罪’,遭天譴而死。
“雁國的流民現在都在往回趕了,現在大概都到陽子那裏去了,你出動王師捕殺妖魔的名聲,我在玄英宮都聽到了。”小松尚隆拿起桌上的一塊麗靡糕咬了一口,他最初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還在想,也不知道金積玉是怎麽說動那幫老古董們,同意動用王師的。對那些大臣來說,王師和麒麟的作用差不多,都像吉祥物一樣,輕易動不得。
頭上的手離開,金積玉從位置上站起來,走到小松尚隆的對面坐下“耕地幹枯開裂,村落十室九空,即使這樣,看到龍旗飄起的時候,百姓還是想回到家園,我能做的事情很少,總要先保證給他們一個足夠安全的地方。”
“你做的可比大部分的人要好,聽聞所有拿着巧國旌券的人,都能在各地的裏府拿到五十斤糧食,巧國各州的糧倉都以開倉放糧。這可能是比龍旗都要有用,能活着比什麽都好,幹枯的大地遲早會重新煥發生機。”作為曾經差點成為叛軍的中島陽子,比起王師,更清楚的知道,只要有的選,沒人想要成為流民。
阿澈歪着頭看着笑容清淺的金積玉,上前一步,猶豫了兩秒,擡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想要安撫她,剛放上去,渾身寒毛炸起,手立馬收回,迅速往後退了一步,頭變成了獸首,三秒之後才變回來。金積玉反而被他的動作驚了一下,一手拉住又想要後退的阿澈,捏着他的手心笑道“怎麽了這是?”
“。。。”阿澈瞪圓了眼睛,上下打量她,半響搖搖頭,低聲喃喃“沒事。”他好像在金積玉的身上看到了奇怪的東西,那張笑臉背後有讓他害怕的東西,讓他覺得再動一動,就會被吃到的,卻似曾相識的面孔。
中島陽子來之前,就聽小松尚隆說,金積玉身邊跟着一個可以變幻人行的妖魔,讓她不要驚訝,雖然打過預防針,她還是沒辦法完全适應,連忙拿起茶杯,擋住臉上的神色。景麒愣了半天,直接走過來,在中島陽子身邊坐下了,他不太放心,阿澈離中島陽子,就一張桌子的距離而以。
金積玉把阿澈拽到椅子上坐下,笑眯眯的拍拍他的腦袋,對小松尚隆說“我覺得阿澈好像不太習慣住在翠篁宮,但是送他去黃海又不放心,你能幫我聯系到更夜嗎?”到底是靈魂契約,太敏感了啊。
“聯系真君?”同六太交流這段時間日常的千樹,詫異的轉身“主上是想要送阿澈去黃海,拜托真君照顧他麽?”
阿澈迅速轉身盯着千樹,又轉頭看着金積玉,頭搖的像撥浪鼓一樣“不去!不去!”
“沒有要送走你。”金積玉輕笑着按住了阿澈的腦袋“只是覺得你在翠篁宮好像不是很開心,要是在這裏無聊的話,可以去黃海玩幾天再回來,你的速度很快的,就算在兩邊來回跑也沒有關系的。”完全送走她還不放心呢。
只是出去撒歡,不是完全離開,這個解釋阿澈接受的很好,不過還是有點不放心“我不想去,就不去。”
“當然是你喜歡去的時候再去。”金積玉笑着附和他。
小松尚隆眼睛一轉,沖着低頭沉默的中島陽子笑道“他們這樣像不像是小鳥和鳥媽媽,不過就是說個平時玩樂的地方,說的這麽複雜,還要找個人看着自家的鳥寶寶,看得我真的是感動萬分。”
“你想被鳥寶寶‘親’一口作為感謝嗎,尚隆?”金積玉龇牙對小松尚隆笑道“讓你好好感受一下幼崽的魅力?”讓阿澈咬一口,你起碼能少個五十斤肉。
六太走到景麒旁邊,斜了小松尚隆一眼“讓你不要随便說話吧。”
“以尚隆的性格,這個可能比較困難。”低着頭的中島陽子,重新把杯子放回桌上,重新加入他們的聊天。
窗沿上挂着一個玉制的風鈴,微風吹過的時候,帶着叮當響聲,常世的三位君王和顏悅色的聊着家國民生的小事。被稱之為蓬萊的日本,正在進行一場血腥的屠殺。在京都屹立了快兩百多年的古宅,雪白的牆壁被鮮血塗抹成,各種怪異又奇特的圖案,同地板上屍體拖拽出來的一道道血痕,搭配在一起,十分适合鬼宅類型驚悚電影的取景。
京都凡事這種特殊的古宅,不管在誰的手上,都會努力保持它的原樣,現代設備能不進去就不進去,這樣的房子更多是用來展覽,而不是用來居住的。以往被專業團隊養護的很好地方,現在連紙門都破成兩半,挂在門框裏,更別說庭院裏的那些花花草草,早就被糟蹋的不成樣子。
山口凜人把大衣丢在沾血的墊子上,盤腿坐下,面前的矮桌擺着一小壺清酒,和一碟淋着番茄醬的玉子燒,手裏拿着筷子,撥弄雞蛋卷,對着地面上那個血肉模糊的身影笑道“肚子餓不餓?我以前要是害怕的時候就會吃玉子燒,那個時候膽小,也就能吃吃雞蛋發洩發洩,後來吃習慣了,反而覺得它還真的挺好吃的。”
地上的人一動不動的躺在那裏,不知是死是活,山口凜人也不急,慢悠悠給自己倒酒,小口小口的喝,一邊喝,一遍心情很好的同他聊天。周圍打掃善後的人都退了出去,十二月的京都寒風凜冽,老宅子除了風聲,連一絲蟲鳴都沒有。
“我其實小時候不喜歡吃雞蛋,你記得吧,父親喜歡喝生雞蛋酒,有一次騙我喝,啤酒裏倒的生雞蛋,看起來是不錯,喝再去差點連早飯都一起吐出來。等我大一點,母親生了妹妹,說要起名叫玉子,我覺得雞蛋好像也沒那麽讨厭了。”
“玉子小的時候,特別喜歡毛絨玩具,恨不得整間屋子到處都是大玩偶,連睡覺都要抱着他們,我們家出去玩要是不帶着一個維尼給她,她能鬧的全家人都睡不好覺。”
地上發出一聲嗤笑,接着就是悶哼,幾秒鐘之後,悶哼停了,又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山口凜人眯起眼睛輕笑“怎麽,不相信嗎?你那個時候還在被你繼父吊着打呢,玉子連你是誰都不知道。對了,那老頭好像是你親手殺死的,我都忘了。哎呀,我們兩個都是落入了玉子的魔掌啊,從此就翻不了身。”
“玉子小的時候真的特別乖,誰想到不過是一場綁架,人帶回來什麽東西都變了。毛茸娃娃丢了,心心念念養的小馬駒,連馬場都不去了。其實仔細想想,我覺得搞不好是那次讓玉子有了後遺症,要不然她怎麽會突然就從玉子變成了鬼子,你說對吧。”
“對了,你還記得美惠嗎?高中的時候,他還找你告白,結果前段時間在東京碰到她,她居然連孩子都有了。你是不知道,我被叫叔叔的時候,那個心情有多不開心,這時間過的也太快了,人怎麽能變化那麽大呢。”
嘟嘟囔囔的聲音從地上傳來,山口凜人放下酒杯,拿起筷子吃雞蛋卷,舔着唇邊的番茄醬,傾身向前,想要聽清楚,可是那聲音小的,他不靠近絕對聽不見。不自覺的又靠近了一點。
電光火石之間,意外突起,山口凜人眼前閃過一道亮光,一個呼吸的功夫,哐當一聲巨響,凄厲慘叫聲響徹整個庭院,腳步聲從四面傳來,山口凜人大呵一聲“滾出去!”零碎的腳步聲一頓,慢慢又聽不見了。
屋內唯一完整的矮桌被掀翻到一邊,酒壺滾落到地上,碟子裏的玉子燒四散,屋內過于濃厚的血腥氣,讓那一抹番茄醬,看起來都仿佛是鮮血的顏色。地上的人仰躺着,腹部溢滿鮮血,一只手被一雙銀筷子釘在地板上,離手不到一步的距離,沾滿血的匕首掉在那裏。
腹部被捅了一刀,能硬挺着趴在原地,這是他最後的機會,只等着最後抽出匕首,拼死一搏的人,現在知道所有的希望都沒了,他小看了凜人,也高看了自己。
“其實我們還真沒變多少,你還是狡詐如狐,我還是膽小如鼠。”山口凜人握着刀柄,用刀尖抵着地上一灘爛泥的喉嚨,血液緩緩的流到脖子上,還帶着些許鐵鏽的腥味,讓他擡頭“你說是不是,璋?”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小天使~
劇透
臣:有臣服之意,無為臣之心。
有恐懼臣服的人,也有衷心臣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