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孤注一擲的塙麒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想法變成麒麟之身, 匍伏在他的主上面前, 即使之前再怎麽懷疑天意是什麽,王氣又是否真的能為巧國帶去賢王, 聽完金積玉的一段話之後,他就沒有選擇了。他必須留下金積玉, 這是他唯一的王,唯一會為巧國帶來新生的存在。
在他跪下之時, 六太随即垂首,不忍看接下來的慘狀。更夜一把抓住阿澈,讓看到塙麒變身的阿澈鎮定一點,那是麒麟在以身殉道,不可打擾。小松尚隆微微合上眼睛,低不可聞的嘆息一聲, 可惜了,如果巧國真的能迎來新王, 常世會再多一個百年治世之國。然而, 就在大家都認為,事情已經不可挽回之時,出乎所有人預料的答案‘我寬恕’,在衆人耳邊回響, 齊刷刷愣住。
塙麒快速擡頭,長角差一點戳到金積玉的臉上,立刻後退一步“你答應了?!”怎麽可能,怎麽會, 為什麽會“你。。主上!”再次跪倒在地,變成人身,披上衣物,撲倒金積玉面前,抓着她的袖口“你答應了!你答應成為巧國之王!答應了,就不能反悔!”
“對!”六太從凳子上一躍而起,跳到桌上“你答應了誓約,就再也不能反悔了!”說着踢了小松尚隆一腳,讓他說話。
小松尚隆手一擡避開自家麒麟的動作,站起身愣了好半天,不知道要如何開口“。。。我寬恕的意思你是知道的吧?那不是拒。。”到常世才四個月,不會是接收了什麽錯誤的訊息吧。
“尚隆!你在說什麽!”六太瞪着自家主上,這是那麽容易弄錯的嗎!就算。。就算。。就算弄錯了,也是答應了!看着金積玉大笑“契約一定,你就巧國的國君,一旦國家出了問題,塙麒就會染上失道之症,麒麟身死,王也會死去!你如今,就是巧王了!”讓你剛才嚣張啊,現在想要不當王也不行!
‘金積玉’對幾人想要把事情弄成将錯就錯的結局,笑的十分包容,挺直背脊,肩膀板正,站如松柏,拱手對小松尚隆彎腰“吾之後有不懂之處,望雁王能不吝賜教。”
溫和的伸出手把塙麒抓着袖口的手握在手裏“風煙雨雪陰晴晚,更何須,春風千樹。”愛憐的看着塙麒,笑道“以後喚你‘千樹’可好?寒風淩烈中不屈不撓盛開的梅花,很像你呢,千樹。”
“主上?”塙麒周身環繞的喜悅之情幾乎将他淹沒,名字啊,主上給他取名字了!只有深受王喜愛的麒麟,王為表示他的愛重,才會為麒麟賜名。他就這樣就有名字了!轉頭看着桌子上的六太,高興的不知如何是好。
地獄天堂瞬間反轉,兩個麒麟抱在一起就差原地轉圈以示慶祝,小松尚隆爽朗的笑出聲,看着他們鬧。更夜長舒一口氣,要是塙麒真的在這裏出了問題,他就沒辦法回去見西王母了。唯有阿澈遲疑的愣在原地,探究的看着‘金積玉’,嘴裏哼哼唧唧的不知道在嘀咕什麽。
虛空中,一個天帝也不可涉足之地,坐着兩個身影,正低着頭看着他們,玄英宮內歡欣雀躍的人如果也能回望,會驚訝的發現,這裏有兩個金積玉,一男一女怪異非常。
以水為底,以霧為天,看不到盡頭的水面,只有兩個身影旁的參天巨樹閃爍着瑩光,粉粉嫩嫩的花瓣無風自動,緩緩的飄落到水面上,不同于飄零落下時的柔美,落水時仿佛玉石相撞,水不像水,花不像花,玎玲作響。
金積玉穿着繁複的巫師袍,依靠在白玉般的樹幹上,看着對面赤、裸、性、轉的自己“你是搖錢?”巫師袍穿的太久,一想就想到了。她沒有光着身體和別人聊天的習慣。
塙麒跪在她腳邊,說出第一個字時,整個天地在她面前轟然崩塌,時間變成了可以随意快進和後退的機器,她看到了自己經歷過的每一世,看到了曾經滿心喜悅想要當救世主的小姑娘;看到了第一次見血,害怕的不知如何是好的小可憐;看到了無數次從噩夢中驚醒,抱着被子看着空無一人的卧室,哭的像個鹌鹑的笨蛋;看到了手上鮮血越發的濃豔,神色越來越平靜的上位者;看到了再次到達新世界後,滿目都是毀滅的瘋子。
以金積玉為主角的影片消失,變幻為一場名為地獄的記錄片,恍若真實的世界末日,剛剛産子的母親沒有乳汁,只能劃破手掌給一塊破布裹起來的嬰兒喂奶。年邁的老人為了留下一口食物,成群結隊的走向死亡。形容枯槁的人們,滿目兇光的抓捕婦女幼兒,烹煮吞食。枯竭的河邊,一具具扭曲的人幹躺在他們以為的希望之地。滿目都是死屍,萬裏之地荒無人煙。
生靈塗炭的畫面褪去,時間仿佛凝固,金積玉變成了一棵種子,天地混沌一片,數道霞光落入種子,沒有陽光、沒有空氣、沒有土壤。種子在一片混沌中發芽,沖開濃霧,緩慢又茁壯的生長。迷霧變成養分,被淩空的樹根吸收,小樹苗慢慢長成,千年、萬年、越來越大,大到遮天蔽日,大到撐開天地。
“大道三千,三千大道。求道者無非善惡二字最為便捷,無論是向善,問自身萬物是何,還是尋惡,問天地什麽是善,終究不過是為了讓得道之路少些坎坷。修行者,求的是道,也是長生,是欲望,也是自己。”漆黑如錦緞般的長發披散在水面上,‘金積玉’低頭看着另一個金積玉“而你,迷失了自己。”
金積玉盤腿坐在水面上,湖水因為她的動作帶出一片漣漪,放松的看着面前的、裸、男“你先把衣服穿上,明明沒有性別,你為什麽是男性?那我是不是也應該變成男身,為什麽每次穿越的都是女孩子?”工具很雄偉,晃蕩的有點晃眼。“我和你是同源,我就是你,你就我,我怎麽迷失自己?”
“你我同源,可是卻并非同枝。一棵樹上不會開出兩朵一樣的花,你成為金積玉,認同自己是金積玉的時候,你就已經和我不一樣了。”不知羞恥為何物的樹,更着她盤腿坐在水面上,男性象征光溜溜的面對着金積玉,不知道為什麽要在意穿不穿衣服。
金積玉本是界樹的一根枝桠,如同搖錢一樣,只是她長歪了。三千大道只是統稱,大道何止三千。這世間有多少證道之路,界樹就有多少根枝桠。搖錢是其中之一,金積玉也是。他們都是界樹,也都不是界樹,界樹本是不會誕生意志的,只有還未成型的道有意識。
比如搖錢和金積玉,都是從界樹中誕生的道法,道法意識初成,界樹選定的栽樹之人金積玉卻死了,和小姑娘最相近的一根枝桠,成了金積玉。意志太混沌,沒有任何防備突然成為人類的金積玉,忘了自己,忘了界樹。就這樣莫名其妙的,成為一個披着金積玉的殼子,繼承金積玉所有思想的人類,行走于世。
“為什麽一開始不說清楚?”金積玉手一招,拿着一片花瓣在手上把玩,阿澈的靈魂契約觸動了她的本源,讓她想起一點東西,可是那點東西不完全,只是零零碎碎的一些片段。如果一開始搖錢就說清楚,現在的情況或許可能就不一樣了。起碼,她不用在那飄渺到沒有盡頭的時日裏掙紮。
搖錢伸手在水面輕點,當初那個到處搜索,突然在面前出現的樹是什麽的小姑娘,在水面上浮現“我說了,只是你聽不到,也聽不懂。”
金積玉那個世界的世界意志又不是弱到快毀滅了,哪能随便就放一個同樣的東西進場肆意破壞。每個成型的世界都有自己的意志或者是天道,對世界意志來說,搖錢是破壞者,尤其是沒有長成的界樹,滅世和創世還沒定的界樹,他毀滅不了界樹,找麻煩是做的到的。
“那只饕餮是那個世界本來就存在的産物,它的靈魂契約,讓那個世界意志定下的阻攔破了一道縫,你就已經知道了一些東西,只是知道的不完全。”搖錢看着水面上的波紋,畫面裏的小姑娘坐在椅子上,等着她的契約獸醒來“只是,你混淆了自己,迷失了你的道。”
“即使你已經知道了自己來自哪裏,你還是陷在金積玉的身份裏出不來,忘記了我們要開花結果,忘記了我們要長出根系,忘記了我們被斬斷的根系,是何人所為。”搖錢指着頭頂的巨樹“你忘了,所以你在試圖毀滅自己。”通體白玉的枝幹裏,有一根枝桠上,遍布細細密密的裂紋,裂紋順着樹梢往樹幹蔓延,随時都可能蔓延到整棵大樹。
金積玉順着他的手擡頭望去,那裏一片虛無,她什麽都看不見,她在成為金積玉時,就看不見自身了“我一向相信眼見為實,耳聽為虛,你所說的過往,對我而言只是一段模糊的記憶,應該說,連記憶都不算,只是記憶片段。你說,連巫師都能做到用奪魂咒控制一人,作為神的你,想要讓我的記憶力多一段似是而非的記憶,應該也不困難。”
“你說一開始是我聽不到,之後被所謂的天道壓制了,每個世界的天道還都看你不爽,誰是惡人很難說啊。”搖錢的大段講古,金積玉當故事聽,本來是一棵樹,後來是一個人什麽的“而且,結果這件事,并不是由我所控制的。就目前為止,我覺得我為結果所做的貢獻,應該和你同等?起碼算不上消極怠工,至于毀滅自己這個說法,有點太誇張了。”
金積玉覺得自己真的想要毀滅自己,那就直接不再管搖錢,每天只要到處玩耍就好,誰管結不結果,要瘋早瘋了,何苦一直壓抑着自己呢“根系被人所砍,證明你還有一個強大的敵人,結果需要整個世界的資源,那長出根系又需要什麽?”上下抛動着手中的花瓣,看着從頭到尾都維持着面無表情的樣子,仿佛他面前什麽都不存在的搖錢“又或者,你這次有了新規則,想要我做什麽其他的事情?”
“直接說就好了,繞來繞去的沒必要,我的生生死死都在你手裏,按照我腦子裏突然多出的那段記憶,我們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金積玉似笑非笑的望着搖錢“你說是不是,兄長。”
搖錢的臉色沒有因為金積玉的話露出絲毫的變化,水面上畫面裏的金積玉回到了最初的樣子,那時她還只是一個平凡的小姑娘“你是生之道,萬物因你而煥發生機。”指着抱着一只流浪貓,想要帶回家養,卻被媽媽教訓而十分失落的小姑娘“她是累世的善人,所以才會吸引你,可是你看看現在。”承受着靈魂實驗的巫師,因為資源掠奪而死去的萬民“你迷失了,鴻堯。”
“金積玉比較好聽,鴻堯聽起來像鳥的名字。”金積玉笑的純良無比“搖錢,我的道是生,你的道是死。如果我迷失了,不應該怪你麽?是你一直在告訴我,結果、結果、你要結果。我只是在完成你想要的而已。”
鴻堯是生,搖錢是死。界樹想要創世,必須有搖錢積累下的萬物,再用鴻堯的力量,讓萬物重新生長。搖錢看着水面上,正在接受着麒麟契約的人“你我雙生,你誤入了金積玉的身體,只有我的聲音你能聽到,毀滅是我的本源,可是你卻不該受我的影響。蒼炑代替了你的身體,連那個饕餮都能察覺到不對,你為何躲避你心底的道?”
金積玉看着那個頂着她身體的另一根樹枝,眉眼含笑,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她也不會在這裏和搖錢掰扯半天什麽道不道的“既然他可以代替我,那就讓他一直代替我就好了,之後不管是生還是死,創世還是滅世,都和我無關。”
“天意不許,你是金積玉,你是jade·gold,你是山口玉子,這個世界只有一個山口玉子,也只有一個巧王,你是被這裏的天道注視之人。”搖錢看着水面翻轉的畫面“這裏的天道以天帝為化身,密切的監視着這個世界,我無法突破他于你對話,這次只是借麒麟的萬民之意讓你來到這裏,可你終要回去的。”
“我們要結果,可是之前兩個世界的結果方式并不試用于你,也不适用于這裏。天帝看不到人,可是他看得到王。”搖錢擡頭看着金積玉“鴻堯,結果需萬物,萬物不足才需數倍于它的東西相抵,你是生之道,不可行毀滅之法,你的本源斷裂,界樹也将重傷,你不可如此。”
“鴻堯,我們等了萬年,才找到一個新的栽樹之人,我們未必能再等到一個萬年了。根系斷裂之痛你同樣經歷過,不可再遺忘,你要找回你的道,你要成為山口玉子,你要成為巧王。”一連串的要求說出口,搖錢依舊是老樣子,無悲無喜。
金積玉卻嬉笑着對他說“你說我忘記了根斷之痛,可你卻從頭到尾都不知道,誰是斷根之人,你不知道你的仇家是誰,卻試圖養成界樹,讓三千界毀于一旦,何必這麽麻煩呢,如果界樹毀了,大家會一起滅亡,你想要報的仇,就都報了。”
玄而又玄的畫面裏,界樹長成過一次,甚至差一點就結滿果實,成為真正的三千界,可是最後一刻,有東西破壞了它的根。滿樹果實掉落一空,枝桠枯萎毫無光澤,仿佛一株死樹。休養生息那麽久,才碰到了金積玉,讓它重現來過。鴻堯看不到是誰做的,搖錢也不知道砍樹之人是誰,這滿樹的枝桠都不知道,誰讓他們一切的努力和修行毀于一旦。
不過身兼結果重任,在人間飄蕩了兩百多年的金積玉,卻覺得他們是在自欺欺人。除了供奉界樹之人,誰都沒辦法接觸到他們,如果真的有人能有如此大的能力,砍了界樹的樹根,也只有界樹的供養者,也就是上一任的‘金積玉’。
搖錢的道在于毀滅,他要的結果不是讓界樹變成新的三千界,而是想要傾三千界之力,毀掉整個宇宙,讓整個世界為當初斷根之苦陪葬,這就是搖錢的證道之法。金積玉卻覺得他多此一舉,反正結局都是死,早死晚死有什麽區別,不是都一樣。
一直板着一張無悲無喜的臉,像一個萬物皆蝼蟻的神靈的搖錢,緩緩的揚起嘴角,古井無波的湖面挂起一陣清風,花瓣徐徐落下飄落到搖錢的身旁,在他的肌膚上流連,整個人宛如三月早春的第一縷暖陽,照進人的心底,留下一片暖意。
“鴻堯,你只是一時被我的氣息沾染了,來到了這裏,你就又變成了自己。現在不就覺得,毀滅是有違你心的事情。我們是不同的,我們都在追尋自己的道法,你證道之法是生,我證道之法是滅。可是,不管是哪一種,我們都要讓界樹再次長成才行。”
“你看,即使你多麽厭煩這翻來覆去的輪回,你依舊不想死。鴻堯,那不是你怕死,那是你的道心在阻止你。不是我限制了你的生死,而是界樹在,你就在,你看不得界樹被毀,你終究會走向你的道。”
美景太過惑人,語調太過純良,本應被迷惑的那人,卻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頂着自己臉的裸、男,笑的越燦爛,金積玉覺得越違和“如果真的照你的說法,我一心向道,那我就不會能那麽輕易的施行那些惡行,做下那些事情,收集資源乃至毀滅世界。說到底,你不過是想讓我在天帝的監視下鑽空子,好繼續完成結果這件事而已。”
“成為王,雖然有天帝的監視,可是只要不失道,想要收集萬物并非難事。你一直在說常世,卻沒說不被天帝關注的另外一個世界我要怎麽樣,依舊是同上一次一樣,收集完所有的資源,看着他們掙紮求生?想讓我改換路線就直說,何苦說那麽一大段呢。”
萬物的标準太寬泛,也太具體。珠寶玉器是萬物,産米油鹽是萬物,路邊的一株草也是萬物。作為王,想要成為萬物的收藏家,人手足夠需要的不過就是時間。對金積玉而言,依舊是漫長的等待,無聊的人生。她确實不想死,但也不想這樣無趣的渡過和前幾世,并無區別的一生。
搖錢伸手點了一下水面,畫面變換為兩個,一個是金積玉最初得到搖錢時,去山區為他們送物品,一個是金積玉在巫師界發出一道道掠奪資源的秘密“鴻堯,你要的是生,金積玉要的才是善。擁有的東西越少,環境越險惡,這些生靈求生的意志越強烈。你只是在做自己,摒棄了金積玉。生不代表善,死不代表惡。”
“好好看看你的心,你從未違背自己的道,否則今天我們就不能在這裏,而是因為你,整個界樹早就毀于一旦。你只是迷失了,因為金積玉的善讓你迷失了,讓你把自己當成是惡人,讓你以為如果沒辦法擺脫我,沒辦法擺脫界樹,這永世的惡人,你就要永遠的做下去。”
“看看這些年你的作為,除了我不斷告訴你想要的東西,還有你認為我需要的東西,你從未濫殺生靈。你以為我控制了你,以為自己在向心底的惡妥協,以為明明知道那是錯的,卻只能這麽做,而覺得了無生趣。以為自己向我低頭,違背心意,做着你不喜歡乃至讨要的事情。”
水面驟然翻滾起來,整個空間仿佛狂風過境,金積玉覺得面前的搖錢虛幻起來,耳邊的聲音一改循循善誘,變的震耳欲聾“鴻堯,看看自己!你從未違背它!”
雁國,玄英宮。
振聾發聩的聲音響徹整個心湖,金積玉不自主的往後退了一步,幾乎摔倒在地,阿澈飛撲過來拉住她。笑鬧着的人群愣住,塙麒剛想要上前,被阿澈一手打開,懷裏的金積玉昏睡過去。從剛才就覺得主人不對勁的阿澈,全身毛發炸起,抱着金積玉對衆人怒吼。
更夜一把抓住塙麒,試探着往前走了一步,阿澈眼毛兇光,幾乎下一秒就要撲上前,把他撕個粉碎。驚天的獸吼在玄英宮想起,守衛從門後沖進來,小松尚隆怒道“通通退回去!沒有命令不準進來!”
王宮亂作一團,昏迷的金積玉也被混亂的人像,攪亂堅定了百年的信念,她只是被搖錢掌控下的棋子,她和那些死在她命令之下,死在她魔杖之下的人沒有絲毫的不同,她也是被更強大的存在攥在手心的蝼蟻!
所謂的下棋之人,所謂什麽搖錢的研究,所謂養成一棵樹,養成一位神靈的幻想,不過是她自欺欺人的把戲,她無法反抗搖錢,她想要活,她也不願事情變成如此,她只是想要活而已,她只是想要生!
金明哲穿着老舊的家居服,拿着一張成績單,踢踢踏踏走到13歲的金積玉的面前“我就說你不要光顧着玩,人家玩的時候也學習了,你玩的時候就光玩!別和你媽學,你看看你這次的卷子,這題明明就不該錯的,要謹慎,不要大意說過你多少次了。”
“上次姥姥給你買的那個裙子呢?你怎麽沒穿?每天穿的破破爛爛的,那不叫時尚,那叫随大流。你知道翻版的牛仔褲連基本的版型都不對了嗎?怎麽一點主見都沒有,別向你爸一樣,成天除了看書就沒別的愛好了,也要交點朋友。”沈向彤翻着手上的雜志,眼尾嫌棄的掃了女兒一眼,15歲的孩子,怎麽還不會找到自己的風格穿衣服。
姥姥把切好的香瓜放在沈向彤面前,插了一個,遞給女兒,無奈的望着孫女“你看看你媽,難得回個國,天天不着家,還不如在意大利,我看她的時間都比現在多。”
“彤彤每天都要去辦展會,還要去和別人聊藝術,多累啊,你別老唠叨她。”姥爺轉了一下羅漢松的盆景,拿着剪子研究從哪下手“小玉聽你媽的,她從小就會收拾自己,衣服一包包往家買,小時候大院多少人都說你媽會穿衣服,好看。”
嶄新的西服,黑亮的公文包,金明哲帶着學校三個助教坐在會客室內,等着有三年沒見,連電話號碼都不知道的女兒,給他這個父親一個可以發表報告的時間。穿着精致窄裙的秘書小姐敲門進來,一臉抱歉“boss下午要去聖地亞哥,可能沒辦法見您了,如果方便的話,我替您轉交怎麽樣?”
沈向彤首次進入巴黎最富盛名的藝術中心,華人首個在這裏辦個人展的名聲,讓國內鋪天蓋地的宣揚這次的壯舉,連學雕塑的補習班,都因為她而多了不少。沈向彤作為響徹國內的著名藝術家,把一個小圈子發揚壯大。
外界贊譽非凡的沈向彤努力維持着嘴角的笑容,聽着第五個在她面前,完全對她作品一無所知的人,恭維她的女兒“沈小姐,不知道有沒有機會,可以邀請您和您的女兒一起喝杯下午茶,我個人非常。。。”
“抱歉,我已經有約了,下次吧。”耐心本來就不多的沈向彤,丢下說到一半的人,生氣的沖進洗手間,狠潑了一把涼水,才讓自己冷靜下來。對着鏡子,慢慢的給自己補妝,昂着頭踩着高跟鞋重新走進‘戰場’。一群庸俗之人!
第一次突破三十大關,沒有在哪撲街的金積玉,同意底下人的獻媚,辦了一個盛大的生日宴會,社會各界名流齊聚一堂,為這位年僅三十歲,就富可敵國的女士,增加她已經看不上,卻人人都羨慕的禮物。
答應姥姥要回家辦宴會,就不可避免會邀請以前的朋友,一張張的名片被助理收起,金積玉看着面前好像熟悉,又好像不熟悉的面孔,笑的官方又得體。金明哲帶着愛妻和幼子過來和姐姐打招呼,五光十色的宴會,推杯換盞的人群,大家彬彬有禮,一切美好的像假的一樣。
“你怎麽會這樣想?他們的實驗不止是危害了環境,還可能讓沙化的土地變大,有多少人會因此流離失所你想過沒有?”一向認為金積玉對社會抱有極大善意的教授,痛心疾首的看着自己一手交出來的學生“你們這是在犯罪,你知道嗎!”
沈向彤生氣的沖進金積玉的辦公室,年過六十的她一向把自己保養的很好,一疊報紙砸在金積玉的桌上,桌上的東西被砸掉地上,臉色一片鐵青“你這是在侮辱藝術!擡高價格,養一幫為了錢什麽都不要的東西,就能控制整個市場麽!你再侮辱我們的作品!你真的以為這個世界,什麽都能用錢買的到?我告訴你,不可能!”
“小玉!你這是在助纣為虐!”金明哲幾乎不敢相信,面前的人是他一向乖巧的女兒,以低價收購灘塗地在上面建度假山莊,稍有不慎所有的工人都會死在那!
金積玉按了一下眉心,對跟在父親後面跑進來的秘書揮手“帶他出去。”大力被推開的門,被更大力的關上。金積玉對着站在旁邊裝隐身的助理說“去查誰告訴他的,整個團隊都丢出去,以後照例辦。”危險是說過的,錢是翻倍的,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個人的選擇罷了,到底還是書生意氣。
日複一日的輪回結束,本以為新的開始沒什麽不同的金積玉,這次交到了讓整個昏暗的天空,都明亮起來的朋友們。
丹妮兒無奈的看着又在發呆的朋友,每天這樣呆呆的,以後怎麽辦“玉,你有在聽我說話嗎?那個救世主來霍格沃滋了。”
“嗯,你想要去霍格莫德嗎?”金積玉滿面笑意的看着朋友“聽說那裏有新貨呢。”
喬治和弗雷德偷偷摸摸把給塞德裏克加油的金積玉從人群中拽走,即想炫耀,又不想那麽誇張的兩人,好不容易憋住臉上的笑容,把一個細長的盒子遞給金積玉“打開看看,這是我們今年給你準備的生日禮物。”
金積玉打開盒子,奇怪的看着他們“一根魔杖?”
“嘿,這可不是普通的魔杖,他可以瞬發變形咒。”喬治剛說完,弗雷德補充道“那些斯萊特林要是來照你麻煩,你就用這個教訓他們。他們會立刻變成一幫鼻涕蟲!”喬治皺眉道“可惜只能用兩次,不過應該能撐到我們來找你了,你可得小心一點。”
因為常年不出現在學校,不可避免招來一些閑言碎語的金積玉,看着面前兩個連武器都幫她準備好的朋友們,笑的張揚又肆意“放心吧,他們要是真的過來,我會好好的教訓他們的。”
第二天為了以防萬一,塞德裏克首次打破不要随意與人争執做人準則,悄悄弄了點草藥,冒着被三強争霸賽勇士除名的危險,給那幾個說金積玉壞話的斯萊特林施咒,讓他們全身都長滿了疱疹,門都不敢出。知道他做了什麽的丹妮兒生氣的教訓他,這種事情怎麽能自己幹呢,而且疱疹這個也太簡單了!
當初的笑容太燦爛,燦爛到某一刻金積玉都要忘記了,他們總有一天會分道揚镳,她不可能真的瞞着他們瞞一輩子。
丹妮兒痛心的看着金積玉“你怎麽會變成這樣?”塞德裏克把丹妮兒攔在身後“這是不對的。”
“玉,別這樣做,你不是這樣的。”喬治一臉苦澀,弗雷德沉默不語,不知道要怎麽開口。
過往的人一個個出現在金積玉的面前,家人、朋友、叫得出名字,只有一面之緣的,哪怕只是擦肩而過的人,他們的面孔都出現在她的面前,每一個都帶着控訴、帶着厭惡、帶着恐懼、帶着仇恨。
“金積玉,你不得好死!”
“你會遭報應的!”
“你禽獸不如!”
“你這個騙子!”
“下地獄去吧!”
“你。。”
最後的一切定格在那被鮮血染紅的海洋,站在船上的那個穿着巫師袍的女人在說什麽,她在說什麽呢,金積玉看不清楚,耳朵像是被誰捂住了,努力集中精神想要去聽,她說什麽?
她說,一個不留。
幾乎要被謾罵的聲音淹沒的小姑娘,沒有為自己找到一個出口,反而堵上了最後一條路。一切都是因為她,他們是她害死的,是她親手殺死的,是她的錯,都是她的錯,什麽結果,什麽搖錢,都是惡魔,她被惡魔附體了,是那個惡魔讓她做的,她不想的,她不想的,她不想的!!!
遠方似有鐘聲傳來,一聲一聲,響徹整個空間,響的曲卷着身體,團成一團,縮在角落的小姑娘,慢慢的把裹着的繭一點點打開,有人在那說話,是誰,是誰!
鴻堯~
鴻堯~
鴻堯~
“鴻堯,看看自己!你從未違背它!”
萬道劍光劈開這漆黑一片的心湖,利刃帶着寒光刺進陰影的胸膛,萬箭穿心,千瘡百孔。所有的一切化為一聲凄厲的慘叫,灰飛煙滅。密不透風的盒子被打破,整個心海一片澄澈。
金積玉睜開了眼睛。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真愛~
終于讓之前壓抑着的神經病爆發完全。我要給大魔王洗白了。
講真,我以為第一部會有很多人罵,畢竟三觀碎裂成渣,沒想到,你們是反派黨,現在麻煩了,我覺得小天使要棄我而去了。
ps:玎玲:玉石相撞的聲音(不是錯別字)
塙(que)第三聲
千樹:古詩詞中有很多代指,文裏引用的是彭元遜《解佩環/疏影》
不确定小天使們會不會誤會,以防萬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