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結局
登基那日是難得的豔陽天, 徐南風穿着一身繡金的鳳袍,與紀王并肩穿過文武百官,踏上柔軟的紅毯, 一同登上漢白玉臺階的盡頭。
蒼穹之下, 天闕之間,百官山呼萬歲。
意外就在此時發生。
徐南風忽然覺得身子有些不大對勁, 腹部隐隐有些痛意,登時腳步一頓。劉懷察覺了, 忙握住她的手關切道:“怎麽了?”
徐南風咬了咬唇, 捂着腹部茫然道:“是不是……要生了?”
在這個時候?!
劉懷神色一凜, 伸手扶住徐南風的肩,溫聲安撫道:“南風,別怕, 勿要緊張,我這就送你回殿。”
“不可。”徐南風深吸一口氣,攥住劉懷的袖子,“今日是你的登基大典, 中途停止,不吉利。”
夫妻倆說話的這片刻間,下頭候着的文武百官也察覺到了異常, 紛紛發出疑惑的議論聲。
劉懷側過頭,冠冕上的毓珠微顫。他對一旁候着的八寶道:“扶娘娘回去,即刻讓太醫和宮中最好的産婆前去候命!”
一聽到徐南風要生了,八寶顯得比她還要緊張, 忙伸手扶住徐南風,連連應道:“是,是,奴婢曉得!”
侍婢們将徐南風扶上辇車,匆匆趕回寝殿生産。劉懷定了定神,沉聲向百官解釋了一番皇後有恙,需提前退場休息,登基大典這才繼續。
在回興慶宮的路上,徐南風的羊水便破了,回到寝殿,八寶安排好諸多事宜,産婆和藝術最高超的禦醫俱候在了門外。
徐南風這一胎極有可能誕下未來的儲君,因此,誰也不敢掉以輕心。
徐南風喝了碗雞湯,吃了幾口藥膳,又含了塊蜜糖在嘴中,一來是為了分散陣痛帶來的痛苦,二來也是為了有精力應付将來長達幾個時辰甚至是一天的生産。
桂圓一直在榻前服侍,見到徐南風疼得嘴唇發白,滿身都是冷汗,忍不住紅了眼睛,心疼道:“娘娘,方才産婆說宮口還未全開,您再忍忍。”
徐南風已經疼得有些坐立難安了,只好努力調整呼吸,試圖轉移注意力:“少玠的登基大典進行得如何了?”
八寶端着熱水從外頭進來,用水打濕帕子,同桂圓一起輕拭她額上的冷汗,道:“起宮樂了,待太史令祭祀占蔔完畢,百官朝賀,典禮就該結束了。”
徐南風勉強一笑:“祭祀占蔔最為繁瑣,少不得要兩三個時辰,說不定到那時,我的孩兒也就出生了。”
過了申時,産婆又進來察看了一番,對徐南風道:“好了,娘娘,咱們要準備生了,您聽老奴的,肚子一疼就用力!”
徐南風咬了咬牙,調整呼吸,用盡力氣生産。
産婆又道:“娘娘,您放輕松些,此時不必用盡吃奶的力氣,否則到了後頭,就該沒力氣了。”
徐南風點點頭,問道:“老人家,這得生多久?”
産婆是個淳樸憨厚的婦人,說話如慈母般溫柔,安撫道:“娘娘身子健康,又勤于鍛煉,想必用不了多久,天黑前保管平安生下來。”
正說着,門口的小宦官通報道:“太後娘娘駕到——”
殿中的婢女和嬷嬷忙提裙下跪,徐南風也撐起身子想要行禮,卻被迎面走來的賢妃娘娘——如今的太後,一把摟住。
賢妃将她輕輕按回榻上,用手撫了撫她汗濕的額發,溫聲道:“好孩子,你受苦了。”又道:“本宮已命人去請你娘進宮,我和你娘都是過來人,有我們在,你不必害怕,盡管用力便可。”
“母妃,我沒事,能撐住的。”徐南風笑笑,随即又露出些許憂慮的神色,“您現今貴為太後,當陪伴少玠完成登基大典,怎的到這兒來了?”
“懷兒不放心你,讓本宮來看看,反正本宮在那兒也幫不上什麽忙,左右是個擺設而已。”賢妃娘娘笑道,“好孩子,勿要分心,為娘陪着你呢。”
徐南風攥緊被褥,深深吸氣:“當年您生少玠,也是這般受累麽?”
“傻孩子,天底下哪個母親生孩子不受罪?當年本宮身子弱,生懷兒時難産,足足疼了一天一夜呢。”
又一陣難以啓齒的劇痛傳來,徐南風皺起眉頭悶哼一聲,賢妃忙道:“快躺好,用力。”
也多虧了徐南風平日習武,她的意志和體力都比尋常女子要強健些,哪怕是到了生産的最關鍵時刻,也不曾疼得大哭大叫,只是發出咬牙使勁的哼聲。
劉懷忙完登基大典匆匆趕回時,已是日落西斜之時。他連沉重的冕服都來不及脫去,便匆匆趕往徐南風的寝殿,身邊的大太監執着拂塵匆匆跟着,勸阻道:“陛下,陛下!女子生産乃是污穢之地,您初登皇位,去産房不吉利啊!”
聞言,劉懷猛地停住腳步,側首盯着這皮膚松弛的太監:“你進宮多少年了?”
“回陛下,老奴自十歲進宮,至今已有三十二年了。”
“從今往後,你不必出現在朕的面前了。”
說完這句,劉懷再不曾看這名傻了眼的太監一眼,腳步不停地朝寝殿走去。
賢妃娘娘剛巧從大門緊閉的寝殿裏走出來,撞見劉懷,便迎上前問道:“登基的事都處理好了?”
“基本已妥善,其餘瑣碎之事已吩咐禮部和太史令處理。”說這話時,劉懷的眼睛一直望着寝殿內,難掩擔憂之色,“怎麽裏頭沒有聲音,她還好麽?”
賢妃道:“她是個堅強的孩子,一直在咬牙暗自使勁兒呢。你也不必擔憂,葉夫人和産婆都在引導她,方才已經能看見孩子的頭了。”
“我進去看看她。”
劉懷擡步要走,賢妃卻是一把拉住他:“你這孩子,都做皇帝了怎麽還如此毛躁?她正是生産的關鍵期,你進去,怕是會讓她分神。”
正說着,屋內忽的傳來一聲響亮的嬰兒啼哭聲,接着,葉娘喜盈盈地拉開門,通報道:“太後,皇上,是個乖孫兒!”
劉懷一怔,随即長松了一口氣,眼中閃過一絲欣喜之色。然而未等他松懈,産婆在裏頭高聲道:“娘娘,肚子裏還有一個呢!”
“還有一個?”本來已經放松了的劉懷又倏地站起來,問道,“是雙生子?”
賢妃也愣了,又驚又喜,忙拉着葉娘進了屋:“走,快去看看!”
過了約莫一刻鐘,在劉懷焦急的等待中,屋內又傳來一聲嬰兒的啼哭,繼而賢妃娘娘笑着奔出來,眉梢眼角盡是前所未有的狂喜之色。
“恭喜懷兒,兒女成雙,是對龍鳳胎!”
話音未落,劉懷已疾步奔了進去。
徐南風渾身汗濕,蒼白着臉躺在榻上,身側一左一右放着兩個剛出生的,皺巴巴的嬰兒。
見到劉懷進門,徐南風疲憊的眼中閃過一抹亮色,細聲道:“少玠,你來了。”
劉懷坐在榻邊,并沒有将過多的注意力放在新生兒身上,而是緊緊握住她的手,送到唇邊輕輕一吻,滿眼柔情蜜意:“夫人受苦了。”
“還好,總算熬過來了。”徐南風展開一抹略顯虛弱的笑,“不去看看你的兒子和女兒?”
“待會兒有的是時間看,現在,我只想看看你。”劉懷從侍婢手中接過溫熱的參湯,一勺一勺送到徐南風嘴邊,親自喂她飲下。
喂完參湯,劉懷給她掖好被角,溫聲道:“現在雖已入夏,天氣漸熱,但仍要小心些,切莫着涼。你好生睡一覺,孩子有我照顧,不必擔心。”
聽着他溫柔細致的話語,徐南風眼皮漸沉,點了點頭,随即陷入了夢鄉。
徐皇後誕下龍鳳胎之事,在宮裏宮外飛速傳開,這可是大炎建朝以來,第一次有後妃同時誕下皇儲和公主,因而百官紛紛贊譽:“天佑大炎,福祚綿延!”
給小皇子、小公主辦了百日宴後,朝政也漸趨穩定,劉懷在龍椅上總算站穩了腳。
這日,劉懷和徐南風拿了撥浪鼓,正逗着搖籃裏的兒女們玩耍,便聽見內侍在門外禀告道:“陛下,盧禦史和章大人于偏殿求見。”
徐南風擡首道:“你先去忙罷,我給孩子們喂喂奶。”
劉懷旁若無人地捧過徐南風的臉,在她額上輕輕一吻,又挨個親了親兒子和女兒,道:“若是午時我還未歸,你便先用膳,別餓着自己。”
徐南風點點頭,劉懷又吻了吻她的唇,這才起身離去。
入了偏殿,禦史臺盧見深和章連時果然已候在那兒了。
劉懷在案幾後坐下,問道:“兩位愛卿求見朕,所為何事?”
盧見深和章連時對視一眼,接着,盧禦史向前一步呈上折子,拱手道:“臣冒昧入宮,乃是為皇上選秀一事。”
劉懷接過折子随意掃了一眼,似笑非笑地望着盧見深:“誰告訴你,朕要選秀了?”
盧禦史将身子伏得更低些,硬撐着道:“正是因為皇上政務繁忙,未思及此事,臣才鬥膽提醒。”
“朕已有妻子,又新添兒女,無需填充後宮,退了吧。”
“皇上!”盧見深下跪,叩首道,“徐皇後乃寒門庶女,其父又是戴罪之身,登上後位已是享盡龍恩。若是皇上仍執意專寵,恐教天下人不服啊!”
“庶女?”劉懷低笑一聲,合上奏折,目光冷了下來,“朕也是庶子,盧愛卿如此瞧不起庶出,莫非也瞧不起朕?”
盧見深一噎,忙伏地:“臣絕無此意!”
“沒有就好,盧大人還是安心為天下百姓謀福,不必揪着朕的後宮鬧事。”
劉懷又将目光投向章連時,“章大人又有何見教?”
章連時瞥了眼吓得發顫的盧見深,原先積攢的勇氣已耗去了大半,吞了吞唾沫才硬着頭皮道:“回陛下,九公主一介女流,手握重兵,臣私以為不可不防,望陛下勿要念及兄妹之情而心軟,以至于将來鑄成大錯。畢竟,先皇臨終之前,九公主挾皇子以觊觎皇位之事,宮中可是人盡皆知啊……”
劉懷的笑容淡了下來。
他早料到朝臣遲早會拿九公主的事做文章,卻不料這一天來得這麽早。
這個可憐的妹妹,在朝臣眼中已然成了狼子野心、試圖逼宮篡位的毒婦,只有他自己知道,九公主為了将他送上皇位,而背負了什麽。
想到此,劉懷狀似無意道:“聽聞章大人府上的大公子好女色,為了一青樓女子,與他人大打出手?”
章連時渾身一顫,支吾着說不出話來了。
劉懷道:“章愛卿還是處理好自家的糟心事,再來管朕的家事罷。若是關乎天下蒼生,百姓福祉的策論,朕自會洗耳恭聽,若是揪着些繁文缛節不放,着實沒有意義,二位愛卿覺得呢?”
兩位大人碰了釘子,灰溜溜的走了。
殿中,劉懷輕嘆一聲,揉了揉太陽穴。
今日他為九公主解了一次圍,那以後呢?只要九公主還管着嶺南府,只要她手中還有兵權,這朝中,便不會有一天的安生。
思來想去,劉懷和徐南風抽了空,換上常服,專程去了一趟寧安公主府。
九公主躺在公主府水榭下的長椅上,将腦袋枕在劍奴的腿上,意興闌珊地吃着冰鎮的荔枝肉。見到徐南風和劉懷進來,九公主坐直身子,笑道:“今日怎麽有時間來我這了?”
徐南風道:“你整日悶在府中,誰也不見,我們想你想的很,只好親自來了。”
“若真是想我,宣一旨口谕召我進宮即可,何必這般大費周章。”說着,九公主對身後的劍奴道,“去将井中鎮着的荔枝拿來,給四哥四嫂嘗嘗。”
待劍奴走後,九公主這才施悠悠地旋身坐下,淡笑道:“無事不登三寶殿,四哥是為朝中老臣彈劾我而來?”
這丫頭一向是極為伶俐的,劉懷有些無奈,溫聲道:“小九,你現在不比之前,明着暗着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盯着你呢,說話要注意些。朝中彈劾你之事,我還未開口,你便已知曉,若是讓別有用心的人抓住把柄,少不得要說你牝雞司晨,監擾朝政了。”
“說就說呗,我不在乎。扶持你做君王是小遙兒的願望,我替他實現,這世間便再沒有值得我留戀的了。”說罷,九公主勾了勾嘴角,露出一個頹靡的笑容,“那幫老家夥不就是希望我死嗎?四哥,你就成全了他們,讓我死罷。”
“小九!”
“九公主!”
徐南風和劉懷異口同聲,沉聲喝道。
“緊張什麽,又不是真死。”九公主伸出一只瑩白如玉的手,用小小的玉簽子從冰碗中挑出一塊荔枝肉,放進紅唇中含住,低聲道,“鸩酒也好,病重也罷,你随便按個什麽理由給我,兩個月之後,讓我暴斃即可。”
徐南風與劉懷對視一眼,随即道:“九公主,你可要想清楚了,若出此下策,你這一生都不可能再回到洛陽了。”
“不回來也好,這裏的一草一木都讓我傷情。”
劉懷沉吟片刻,問:“小九,你若詐死,則小遙兒的一切都會重新收進我手裏,你可舍得?”
“交到你手裏,總比被我那冷酷的爹奪走要好。”九公主垂下眼,明明是如花似玉的年齡,可笑容已有了滄桑之意。
她說:“四哥,我累了,真的累了,讓我重新開始罷。”
話音剛落,劍奴提着一籃子帶水的新鮮荔枝進了水榭,這個話題便就此打住。
從此往後,九公主果然以重病為由,閉門不出,兩個月後,公主府驚傳噩耗。
九公主久病不治,英年早逝,軍器監劉霈痛失愛人,傷痛之下亦是撒手人寰。嶺南藩兵無人領導,被皇帝收編,改為嶺南道,派州府駐紮。
從此洛陽少了一個九公主和劉霈,多了一對游歷的散人。
中秋節,遠在深宮之中的劉懷接到了一封飛鴿傳書。薄薄的信箋上沒有署名,只有寥寥數字:
恭賀少玠兒女成雙,擇日拜訪。甚好,勿念。
徐南風輕哼着歌謠哄女兒睡覺,見劉懷拿着那紙箋久久出身,便好奇地湊過身望了一眼,笑道:“是九公主來報平安了麽?他們在哪兒落腳了?”
劉懷回神,随即眯着眼展開一抹神秘的笑容:“并非小九,你再仔細看看。”
徐南風心下疑惑,将女兒放在小搖籃中,接過那張兩指寬的薄紙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覺察出了些許異常:九公主早知道她生了龍鳳胎之事,不可能專程寫信來祝賀,那就只有可能是……
“小遙兒?!”
而與此同時,遠在漠北的九公主已換上了尋常女子的荊釵布裙,同劍奴經營着一家不大不小的書院。
想起這日是中秋,惜月難得有了雅興,拉着劍奴出門去買月團拜月。
這座小城商貿發達,街上人潮擁擠,四處可見異族人來往吆喝。劍奴怕惜月被人潮沖散,便伸手主動牽住了她。
惜月有些訝異,回首望着他。
劍奴喉結動了動,喚道:“殿下……”
“我早已不是什麽殿下。”
“……惜月。”他改口,手卻攥得更緊了些。
惜月笑了笑,站在塞北刺目的陽光下,眯着眼看劍奴:“記得很多年前,我偷溜出宮去看花燈,在洛陽街上,你也是這麽牽着我的手……就那麽一牽,把我的心也一同牽走了。”
胡姬豔舞,吆喝聲此起彼伏,滿街胡語當中,有一名漢族男子的聲音突兀響起,高聲道:“姚遙,你在看哪位姑娘呢?這麽出神!”
惜月嘴角的笑一僵,心髒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揪了一把。
她猛地回頭,循着聲音望去,只見相隔數丈遠的土牆之下,立着一個蒙着面具的中原男子。
她看不清他的臉,但光是瞥一眼那身形,便足以使她呼吸急促,血脈噴湧。
是他嗎?
是他嗎?!
惜月拼了命的往前沖,撥開擁擠的人群,如同一條逆流而上的小魚在人潮中艱難掙紮。
“小遙兒!”她嘶聲高喊,那面具男子卻是身形一僵,轉身沒入人群中,朝着與她相反的方向疾步奔走。
“別走,我看見你了,別走!”惜月像是着了魔,紅着眼鑽出人群,從小巷中瘋狂地追跑。
轉過街角,那男子卻憑空消失了,她再也追不上他的腳步。
“小遙兒,小遙兒!”惜月站在原地,無措又絕望地四處巡視,啞聲喊道,“如果你還活着,來見見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北雁南飛,秋風卷着落葉蕭蕭,卻無人回應。
就像是一場夢。
惜月的眼淚淌了下來,她抱住雙臂,倚着土磚牆緩緩滑倒,哽聲道:“救救我吧,小遙兒……”
又是一陣風卷積着落葉拂過,一個高大的身影将她籠罩在自己的陰影中,惜月一怔,正要回頭,那人卻是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将她輕輕按進自己懷中。
他們誰也沒有開口說話,但是惜月光是聞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淚水便止不住地往下滑。
她嘴唇顫抖,身子也在顫抖,好半晌才小心翼翼的,像是怕驚醒一個美好的夢境般,試探着顫聲道:“……是你嗎?”
半刻鐘後,劍奴在小巷拐角的土牆下,找到了滿臉淚漬的九公主。
她站在牆角,手指微蜷,像是在捧着一樣什麽東西。見到劍奴的到來,如同傀儡般枯死的她總算有了靈魂。
她撲過來,猛地抱住劍奴,喉嚨裏發出暗啞的,壓抑的哭聲,從胸腔中發出斷斷續續的,像是欣喜又像是解脫的嘶吼。
“他還活着,他還活着!”
她不斷地重複着這一句,一年來的苦楚都像是找到了宣洩口,捂着臉如同稚子般嚎啕大哭。
劍奴看到了她掌心的東西。
那是一枝小小的,早已風幹了的梨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