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歸京
皇帝将九公主軟禁在來儀殿內, 終日有內侍換班看守她,而劍奴則被關進了軍牢之中,這對出身雲泥之別的少年戀人終是未能修得正果。
他們拼了命地抗争, 換來卻是咫尺天涯, 今生恐怕都不得相見。
皇帝臨走前冷聲說:“惜月,這是你的命, 拗不過的。”
“告訴我,什麽是命?”
雪停了, 白茫茫的厚雪蓋住青色的瓦楞, 也埋葬了她最後的一抹天真爛漫。等待和親隊伍來京的那段日子, 九公主終日枯坐在窗前,望着遙不可及的天際發呆,不流淚, 也鮮少說話,像是個美麗的提線木偶。
隔了兩三日,徐南風和紀王想辦法進了趟宮,見到九公主面容的那一刻, 兩人心中俱是一驚。
她瘦了很多,面色蒼白,幾乎可以融入窗外的白雪之中。
“四哥。”
九公主靈動的眼眸像是一汪死水, 再激不起半點波瀾。她木然地轉過臉來,同紀王打了個招呼,随即又将視線落在徐南風健康紅潤的面容上,似是自嘲似的一笑, “我如今這副模樣,愛無果,求不得,正是狼狽之時,你們夫妻倆就別來刺激我了。”
徐南風有些尴尬,又怕九公主多想,便轉而拉着賢妃娘娘的手,溫聲道:“母妃,您不是要帶我去看看你新繡的花樣麽?”
賢妃娘娘頗為擔憂地望了九公主一眼,随即嘆了一口氣,紅着眼強忍住哽咽,勉強笑道:“是呢,我帶你去。”
婆媳倆走了,刻意回避。紀王這才解下石青色的披風,拍去上頭積落的碎雪後擱在榻上。
他順手關了窗扇,隔絕了庭院中凄寒的雪景,然後斂裾坐在九公主對面,端詳着她蒼白瘦削的容顏,輕聲道:“太瘦了,這幾日為何不曾進食?”
“吃不下的,四哥。”九公主依舊望着緊閉的窗扇,淡淡道,“你們不必擔憂,我不會做傻事,也不是在絕食。我清楚得很,死了一個我,父皇還會找到別人頂替我的位置,我不會不自量力到妄想拿自己的性命去要挾他,我只是……”
她忽的哽了哽,低下頭去,用手指了指自己刺繡精美的左胸,“只是這兒太疼了,真的,四哥,太疼了。”
“小九,你很聰明,也很傻。”
對于這個妹妹,紀王一向是愛憐有加。他伸手揉了揉九公主的發頂,溫聲道:“你不該同父皇對着幹的。他貴為天子,手攬生殺大權,貿然頂撞,只會讓事态愈發嚴重。”
“我知道。我應該假意逢迎,應下這和親的差事,再伺機逃亡詐死,與劍奴天涯海角私奔……此乃上上之策,可是四哥,我不能這麽做。”
她露出一抹脆弱的笑,平靜而枯死的目光投向紀王,直直地望着他問道:“如果父皇讓你以國家大義為重,抛棄徐南風另娶他人,你是為了大炎的利益假意逢迎,還是斷然拒絕?”
紀王蹙眉,毫不遲疑道:“我會同你一樣,絕不屈服,絕不背叛。”
“是啊,命運弄人。明知前路荊棘叢生,我們也只能硬着頭皮往下走。”
九公主道:“四哥,我想他,我真的很想見他……我跟他,是不是永遠也見不了面了?”
“不會的,只要活着,便有希望。”紀王安撫道,“小九,四哥會幫你。兩害之間取其輕,接下來,便看你自己的選擇了。”
年底,胡族烏勒骨單于進京,與胡族使臣同時抵達洛陽的,還有新承爵位的嶺南小王爺——
李遙。
天寒地凍的時節,徐南風整日窩在府中看書練字,加之與紀王琴瑟和鳴,這短短月餘竟豐腴了一些,将受傷時枯瘦下去的肉全都補了回來。
此時,她正倚在紀王的懷中,任由紀王捉住她的手,教她臨摹書聖的字帖。紀王的指節修長白淨,掌心溫暖有力,徐南風感受着手背上的溫度,聽他的呼吸噴灑在自己耳側,難免有些心猿意馬。
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聚攏精神,練了不到兩行字,倒是紀王先忍不住了,忽的擱筆松了手。
徐南風疑惑地回頭,問道:“怎麽了?”
紀王本将下巴擱在她肩上,誰知她猝不及防回頭,兩人的唇便貼在了一起。
徐南風怔愣一瞬,剛要退開些,紀王卻是輕輕一笑,扣住她的後腦再次傾身吻了下來。這一次親吻極盡纏綿,徐南風便也放軟了身子,極力迎合他的掠奪。
兩人新婚燕爾,正是情-欲濃烈之時,很快便解了衣裳,在榻上滾做一團。
動作激烈之時,徐南風咬唇發出細碎的聲音,本能地伸手尋找攀附之物,以免溺死在情-欲疊湧的浪濤中。她反手抓住了書案,上頭昂貴的宣紙和松墨骨碌碌滾了一地,墨水濺在地磚上,暈開一團如夜的深色。
徐南風面頰緋紅,額上滲出細汗。她凝望着紀王的眼眸,看着他那雙餍足的,帶着笑意的漂亮眸子,她感覺自己可以為這個男人獻出一切。
小半個時辰後,徐南風擁着溫暖的兔毛鬥篷,懶洋洋的躺在榻上,眼尾和唇瓣俱是染上了□□過後的淡紅,嬌豔萬分。她托着下巴,将身上的鬥篷裹得更緊了些,笑吟吟地望着紀王下榻穿衣。
他身量緊實強健,腿尤其修長,筆直勻稱,随便一站便是賞心悅目的一幅畫。他曼斯條理地穿衣,修長的手指撫平衣角,系上腰帶,挂上精致的玉玦,一舉一動極盡優雅。
紀王穿戴整齊後,這才轉身坐在榻上,在徐南風唇上愛憐一吻,溫聲笑道:“愚夫伺候夫人穿衣。”
說罷,他還真取了榻邊的衣物,一件一件替徐南風穿好,每穿一件,便親她一口,等到徐南風全身衣物穿戴完畢,她的唇也被親得越發水潤豔紅了,險些又擦槍走火。
徐南風實在受不住了,按住紀王的手,微紅着臉道:“少玠,別鬧了。”
方才情動之時顧及不了那麽多,現在才後知後覺地發覺,在書房做這等事着實羞恥,感覺亵渎了滿室墨香似的。
紀王順勢擁着她,微笑道:“母妃問了好幾次了,說我們成婚大半年了,為何肚子一直毫無動靜,還責問我是否冷落了你呢。”
徐南風一噎。
她倒是很想要個孩子,可是自從上次重傷之後,身子便一直沒有調理過來,葵水也不準時。加之二人初嘗□□,還沒那麽快懷上孩子。
紀王又笑着啄了啄她的臉頰,壓低聲音道:“為了讓母妃放心,我只好身體力行,多多疼愛夫人了。”
徐南風忙擺手道:“別,你這人不知餍足,我可消受不起。”
紀王從喉嚨裏發出低沉的笑,“那也是因為夫人太過美味,更何況我肖想了八年,一日一次怎麽能吃的夠呢?”
“又胡言亂語了。”
夫妻倆又在書房閑聊了片刻,便聽見外邊廊下傳來一陣輕快的腳步聲。不多時,桂圓敲了敲門扉,語氣雀躍道:“殿下,夫人!姚公子來啦!”
随即八寶的聲音響起:“傻丫頭,跟你說了多少次,從今往後不能再叫他姚公子了,要叫他嶺南王。”
徐南風心下一喜,猛地起身道:“小遙兒回來了!”話還未說完,又被紀王一把拉入懷中圈住。
紀王咬着她的耳垂,悶悶道:“我同你多親熱一會兒,你都不願意,怎的他一回來,你便如此開懷?”
徐南風無奈:“哪有?你怎的越來越孩子氣了。”
紀王低低一笑,手臂用力擁住她,半開玩笑半撒嬌似的說:“你親我一口,我便放你去見他。”
“少玠……”
“嗯?”
“真是敗給你了。”徐南風側首,在他唇上輕輕一吻,笑道,“正事要緊,快走罷。”
紀王心滿意足,起身将徐南風的胳膊架在自己脖頸上,随即彎腰抄起她的膝窩,将她整個人打橫抱起,笑着穿過殘雪斑駁的庭院,一路朝正廳跑去。
夫妻倆如此招搖,府中的侍衛和婢女們見了,俱是心照不宣地捂嘴偷笑。
大庭廣衆之下,徐南風羞得面頰發燙,在紀王懷中蹬了蹬腳,羞惱道:“少玠你作甚,快将我放下來!”
“不放。”紀王滿眼戲谑,手臂更用力了些,笑道,“別亂動啊,掉下來我可不管。”
徐南風只好捂住臉,悶聲悶氣道,“完了,丢死人了。”
紀王笑得愈發開懷,抱着她一路健步如飛。
姚遙正坐在廳中飲茶,忽見紀王抱着徐南風進門,登時一驚,嘴中的茶水險些噴出。
“數月不見,你倆倒是越發惡心了!”姚遙揉了揉滿身的雞皮疙瘩,做惡心狀。
紀王放下徐南風,還順勢給她整理了一番鬓角,這才淡定道:“夫妻間的樂趣,你這樣的光棍如何能明白?”
姚遙覺得自己的心隐隐作痛。
徐南風整了整衣裳,幹咳一聲,命門外候着的侍婢們上些吃食過來。她重新給紀王和客人沏了熱茶,這才打量着錦衣玉冠的姚遙,笑道:“穿上這衣裳,倒真有幾分王爺的氣度了。”
“嗨,趕鴨子上架呗。”姚遙擺了擺手,随即斂了笑意,轉而問紀王道,“你說小九兒要遠嫁胡族和親了,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一提起九公主惜月,屋內的氣氛頓時沉悶了不少。
紀王接過徐南風遞來的茶水,輕抿了一口,道:“大致情形,我已在信中與你說過。如今父皇将小九兒軟禁在宮中,還派了人手日夜監視,即便她不願嫁,也回天無力了。”
“她與劍奴的事……陛下知道了?”
“知道了,所以才會龍顏大怒。”
聞言,姚遙沉默了一會兒,方正色道:“若是我想幫她,你覺得可能麽?”
“你?”紀王思忖片刻,方展顏一笑,“也并無可能,關鍵是看你如何幫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