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巡球
第一次solo試演大獲成功,後續的場次也陸續在網上開票。
三場,無一例外,趙伏波皆出席。
身為特權階級,自然回回占據最好的位置,幾個家裏有礦的鐵粉雇了人搶不到,發現居然是內定票,上網怒錘懷鈞,官方客服左右不是人:“非常抱歉,這個是公司內部評審專用的VVIP票,真的不賣。”
截止日期前的退票率是7.864%,堪堪擦着邊兒,主要歸功于懷鈞煤油腌的心肝,炒出“糊了”的假象,然後大肆倒賣未流出票據,一番攻城奪地之後,收官數據為5.141%。
試演結束,即時發布試演未收錄曲目的微專《良夜難明》,在這期間發歌的藝人無疑是沒得救了,當晚八點連號洗榜,主打歌蹿到頂後穩比泰山,升降變化完全為0。
六月初開辦世界巡回solo,由于首場票預售了大半,後期一票難求。
這場巡球演出算得上近期最火熱的新聞了,滾雪球滾成大衆所向的潮流,魏璠好幾個手帕交都這麽釣上了鈎,焦家的千金更是爬了牆頭,興致勃勃:“這個演唱會票很難買,你給趙董去個電話,留個好點的座位。”
魏璠頭一個想起趙伏波那句預言般的“三年內,我等着你來找我要他的演唱會票”,牙根癢癢,頓時很硬氣:“不,我們買票。”畫蛇添足補充,“伏波經營不易,哪有讓她為難的道理。”
焦家小姐就信了她的鬼話——誰不知道她把趙家小姑娘當眼珠子疼,于是組織“千金團”準備大采購。不知道哪傳出了消息,隔了幾天趙伏波差人送來十張票,沒聲張,魏璠念着她這份心,嘴上還嫌:“多此一舉。”
前兩場的開票時間已經過了,一行人買的是巡回第三場的票,焦家小姐不願意假手于人,親手搶的票才有意義,于是一群人約在魏宅開趴,庭院一排電腦列開,屏幕上閃動着開票倒計時。
盡管魏璠被反複告知了很難買,但依舊不覺得多大個事,買票能有多難呢?疏通一下網路,掐着點兒進去,從中央機房搬來的二三十臺電腦候命,這都是演唱會第三巡了,估計沒之前那麽多人,買不到票?不存在的。
于是她權當陪朋友們活動筋骨,等倒計時結束,幾十只手按下刷新,互相瞄了一眼選的位置是不是連排,手起刀落按下提交鍵,電腦們同時彈出一個對話框,整齊劃一的——“已售出。”
焦家千金臨危不亂:“刷新,都選後面一排!”
“已售出。”
“見到空位就趕緊點!”
“已售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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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璠姐,還有電腦嗎?我這個系統崩了。”
魏璠不信邪,手指一直按在刷新鍵上,十分鐘時終于又擠進去一次,選位圖紅成一片,全賣光了。
魏璠:“……”
70000票8分鐘搶完。
全區告罄。
耳畔一陣哭天搶地,魏璠也不管打臉不打臉了,迫不得已給趙伏波去了電話,通話接通,嘟了足有二十秒,那邊才接起電話,聲音沒什麽精神:“喂?”
魏璠有求于人,調侃道:“趙董,還有票嗎?”
趙伏波沉默了一會,開口:“我記得不是給過你十張了嗎?”
“十張怎麽夠。”魏璠瞟了一眼聯系人名單,“我這有二十來號人呢。”
趙伏波似乎輕罵了一聲,換了手拿電話:“娘娘,您饒了我吧,開票前你來個電話要票,我還能給您的朋友們截下幾張,現在都賣空了,你找我要,我還能把上帝們趕出去?我生意不要做了。”
魏璠體貼道:“這樣,我這邊的人呢,也不講究,後臺工作人員有沒有空缺的?他們很樂意補上。”
趙伏波:“替我謝謝他們不必要的擔憂,并轉告他們,人滿為患。”
魏璠嘆氣:“伏波,能不能再想點辦法?我們包了一架飛機去的。”
趙伏波軟硬不吃:“這個時候,黃牛比趙董有辦法。”
“已經在找了,還是不夠。”
那邊半晌沒說話,魏璠很有耐性地等,果然趙伏波開口了:“我還有最後兩張票,我和訪風的,我的你們拿去吧,訪風的我問問她。”電話拉遠了些,聽到她喊趙訪風的聲音,随後趙訪風聲音遙遠地回答:“姐去我就去,姐不去我也不去。”
魏璠心裏一喜,随後果真聽見趙伏波拾起電話,說:“兩張票歸你了,VVIP,你拿去換吧。”
有海外場的鋪墊,巡球的籌備策劃和聲樂訓練在年前已分外充分,首場完美落幕,立志陪姜逐跑遍大洲大洋的不在少數。
趙伏波一反常态留在國內,她表現出放任自流的态度,旁人也不拿這事吵她,唯獨魏璠特別來事兒地致電:“哎你知道嗎,姜逐一直往VVIP的座位周圍看,散場後精神不太好,挺累挺傷心的。”
趙伏波半夜被吵醒,頭疼欲裂:“誰在那座兒上,誰買單。”
“你不去撫慰一下你的男朋友?”
“璠姐,你這種行為叫做貓哭耗子。”
魏璠不遺餘力:“你說他會不會以為你把他甩了?”
趙伏波終于不耐煩了,翻身坐起來,許是動作太快了,腦殼在瞬間猛地抽痛了一下:“有意思麽。你只要向我保證,讓那些手速慢成龜的朋友們找幾個槍手,确保他們能夠在下一場演唱會開售時搶到票——我和姜逐的事,請諸位裝瞎。”
魏璠被撂了電話,重新翻開手機一看,才發現她這是忘記時差,讓人犯上起床氣了。海那頭約莫是淩晨三四點,人最困的時候,她想了想還是等早上再發短信。再把她吵醒,那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侯二去廚房倒了紅糖牛奶上樓,小鍋炖的,表層凝了潔白香滑的奶皮,自魏璠那個電話打過來,主卧的燈光就沒暗下去。他沒有敲門,進去時見她披衣在簡易支架桌前伏案工作,字寫得有些潦草,多半是困意上來手不受控制,趙伏波寫了幾筆停下,揉了揉太陽穴,聞到甜香的氣味便道:“不喝,拿走。”
侯二半分不勸——他也覺得牛奶這東西難喝,要不是傭人一力主張,他更傾向送瓶酒。他二話不說轉身就走,剛走兩步被趙伏波叫住。
“近期汪文駿和蕭大丞有任何舉動,盯着就好,不要自作主張。”
侯二活動了一下他的金魚腦:“蕭大丞?”
“蕭大丞存有漢六在溪池活動的資料,他在等一個人,一個足以信任托付的人。”趙伏波低聲吩咐,“你不要去管他。”
侯二想起來了:“但那時候漢六是頂着上頭的名義做事,會牽涉到……”
說到半途他微微悚然,陳西源帶回來那份資料後,她一直沒有處理,說會交給“合适的人”……侯二覺得不太妙,聽趙兒意思不像是給自己人,既然不是處理掉的意思,那“合适”在什麽地方?
他剛想問,忽然瞧見窗子上一點淺淡的倒影,趙伏波無意識地勾起嘴角,那是孩子的笑容,仿佛透過玻璃櫥窗,看見糖果近在咫尺。
他第一次在她眼中看到了欲望。
“良夜難明”巡回演唱會歷時五個月零十五天,共計六十四場,“新生天王”身價水漲船高,然而時間越往後,場務和全程工作人員越是心驚膽戰。
“姜哥情緒……是不是有點失控。”
這種擔心在回程時全面爆發,下機後,宣義方面的安保組沒接到人,管彬傑一邊心急如焚地調監控錄像一邊打電話向上彙報,“失蹤”的消息不能公布出去,但人現在什麽情況是兩眼一抹黑,只能寄望不是碰上惡性案件了。
一個小時後,陽石縣。
趙伏波含着一根摩爾煙,車流尾氣川流不息地噴發,淡青的煙霧未散,低垂的眉目攏在懷舊的光影下,頭頂是幾根舊城區的黑膠電線,恹恹劃過幾道弧線。
他在對面,入冬了,他身上挂着一件羊毛衫,身形被氣流淹得有些模糊。
找他于趙伏波而言,并不太難,就算沒猜準,也可以調動社會資源進行搜尋。
姜逐扭過頭,定定看向馬路上車水馬龍,盯了一會眼神虛了,他極小極細地倒抽一口氣,像是無疾而終的抽泣,低頭捏了捏鼻梁,緩了一會,又固執盯着無數一閃而過的車牌。
趙伏波掐滅了煙,扔地上用鞋底碾了一下,雙手插袋步入車行道,翻過欄杆,走到他身邊:“吸霾呢?”
姜逐目光仍落在小路漫天塵埃中:“怎麽來了。”
“接你的人十分鐘後到,車到了我就走。”
整整十分鐘,兩人再沒有再說一句話,車隊風塵仆仆趕來,輪子還沒停穩,管彬傑頭一個鑽出來,像逮住離家出走兒子的老父親,擔心又氣憤,卻又打不得。姜逐被幾人護送到車座上,車門猛地拉上,他透過深色的窗戶,看見外面的人影依舊在那裏,閉眼靠在破舊的牆體上,對外界的一切不聞不問。
他想與她說些話,但她不想多言。
巡回的地理跨度很大,其中有一次将賓雲作為中轉站,因為檢修的問題誤點,管彬傑找負責人商談去了,其餘人被暫且安置在貴賓休息室,他靠着沙發小憩一會,醒來發現褚沙白不見了。
姜逐開門正要去找,突然瞧見一個瘦削的中年男人,前額稀疏的幾根毛光了,眼窩深陷進去,眉弓和顴骨僅有一層皮包骨,一看就是得了大病的人。見自己在看他,像見了光的老鼠,低着頭很快躲走了。
他輕微蹙眉,覺得那人好似在哪裏見過,但一時想不起來。
褚沙白從電梯旁的盆栽後走進來,叫住他:“來,哥有事跟你說。”
巡回的強度非常大,一般褚沙白不會擅自打擾他,這樣說了必定是要緊事,姜逐沒有說什麽,抱着一罐熱咖啡,随他坐在貴賓休息室的沙發上。褚沙白開門見山:“我們回去的時候去安兮陵買塊地,當小朱遭遇不幸了吧。”
姜逐怔了許久,也沒搞清他是開玩笑還是腦子抽筋,下意識想聯系管彬傑叫心理醫生:“你知道今天是幾幾年麽?”
褚沙白很少那樣的慎重:“我知道。姜逐,這跟豪門無關,如果她就是朱定錦那樣的姑娘,哥是砸鍋賣鐵,也幫你把婚宴辦好,不讓你丢份。但她不是。”
“趙伏波,你念這三個字,不覺得可怕嗎。”
“草菅人命,枉顧道德,她是個滿手血的瘋子。丁一雙,鄭隗,郭會徽,這些兄弟,我都記得。還有陳西源跳樓的時候,她的律師在場,有人拍到了照片,我不信沒有經過她的指示,嚴宏謙會到那個天臺去,陳西源染毒,毒從哪裏來的,又因為什麽而銷毀人證——你別忘了,小丁就是這麽沒的。”
姜逐幾近無聲:“都是她做的嗎?”
褚沙白只将一卷報紙包裹的東西拍到他懷裏:“蕭大丞給我的,你看一看,另外,顧小律兩個月前走了。”
姜逐:“你要說什麽?”
“我不管你們是不是山盟海誓,僅從人的道義來說,就該把她送到該去的地方。”褚沙白面無表情,“我等她吃牢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