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催婚
這個冬天悄無聲息地滑過去,一切都在變好。
原紀內部大洗牌,汪文駿反咬一口,通過謝煙芳的指證,原童朗因吸食并協助販賣違禁品、非法監/禁他人判處八年零三個月徒刑,服刑期間剝奪政治權利。
宣義緝毒組成功破獲了跨國跨省的大案,陳黨锒铛入獄,懷鈞官網借東風發了一篇關于陳西源的悼詞,不過這水花沒掀起多大的浪,佛團海外場大獲成功,風頭碾壓了蕭條數月的市場。
嚴宏謙聽聞漢六被處決的消息,一連幾天都在感慨自己的機智,神擋殺神,佛擋殺佛,大老板就是剛。
惹不起惹不起。
他不敢惹,想沾染的卻不少,懷鈞旗下的明星歌手們憋悶壞了,花花綠綠的求愛信漫天飛舞,他們不肯放過任何一個董事長解除“神隐狀态”的機會,那是一架天梯,年輕,多金,理智,用才,大權在握,偏偏又帶着一絲肆無忌憚的戲中玩笑。
真是奇怪,人們鄙視賓雲賭場上一擲千金的狂徒,認為他們不自律、易鼓動,是蒙受祖蔭的老鼠屎;卻對她的時代高唱贊歌,深感愛慕。
受外界的風言風語感染,談及趙董事長,公司藝人私下也稱“魔王”,不過性質全然變了味。
妖精只會偷走人的心,魔鬼能讓人獻上靈魂。
不過大衆“情書”基本到不了趙伏波手上,一向是趙訪風代為處置。趙訪風別的都規矩,待此事十分有心機,一定要一張張拆開看,美名其曰打壓邪風。
這事不知道怎麽被魏璠知道了,抽了空與趙伏波說,她本事首屈一指的大明星,影後級人物,對隐私看得淡了,影迷的信也基本由專業人士代拆。只是她着實不是個愛屋及烏的人,對趙訪風不親近,只覺得此人伸手太長,不好控制。
趙伏波一臉随她去吧。
魏璠不贊同,試圖鼓動她的虛榮心:“公司有很多人愛你……”
趙伏波似笑非笑:“愛我華衣。”
趙·小可憐·訪風還不知道魏後娘娘告了她一狀,依然盡心盡責排查求愛信,果不其然揪出個知法犯法的,言辭露骨,這人也有自知之明,明白意淫得過分,送信人處一片空白,不敢加落款。
嚴宏謙只瞄了一眼,就端端正正地站好。
Advertisement
……八成涼了。
趙訪風雙手擠壓,捏皺了這張噴上粉紅香水的信紙,燃燒着迷妹的熊熊戰意。
“這個人,查出來,他三年內沒有通告了。”
前半句還十分霸道總裁,後半部畫蛇添足,加上特別孩子氣的兇巴巴強調,“沒有!”
嚴宏謙:“好的。”
等到全部拆了一遍,桌面雞零狗碎的香水氣糟心地挨擠着,一如上面的內容,趙訪風靠坐在老板椅上,手指着信件痛斥:“庸脂俗粉!”
嚴宏謙想,這堆“庸脂俗粉”身價堆在一起,也有好幾個億了。
趙訪風還沒消氣,她私下做不到喜怒不形色,索性不擺樣子,氣呼呼瞪着一排多肉。嚴宏謙替她收拾桌面狼藉,大概清楚她在煩什麽,她是推己及人——算起來小趙總二十三四,是被七大姑八大姨念叨的時候了。
催婚大法。
吊在後頸上這一把刀,但凡在世上,都要貼皮滾一下。十七八歲至而立之年,這個年齡段的女孩兒就是最鮮嫩的花枝,趙家兩個女兒,大的那個功成身退,找不着人,小的這個雖然資質稍差,但“嫁妝”夠豐,也是榜上人選。
早年衆人不是沒有聯姻掌握股權的想法,結果在十五歲的趙伏波身上吃了大虧,不敢惦記,如今她去“養老”,趙家不至于一個兩個都那麽變态,小趙總情感上還是一片空白,哄哄騙騙就能到手,因此趙訪風發現她出席的場合,花蝴蝶特別多。
還一個勁往她身上蹭。
好煩啊。
趙訪風只是煩,至于會涉及什麽利益得失,不在她考慮當中,早在她改姓時,趙伏波就做足了啓蒙。
“等你長大了,我會給你股份,但同時會下一道保險,你的股權永久性不分割。也就是說,就算你愛的人要死要活,他也不可能從你手上分出懷鈞集團零點零一的股份。”
在不知情的人看來,趙家二人楚河漢界分得清楚,無論是逼宮還是禪讓,總之趙伏波“退位”了。但主動移交執行總裁職位,不是放權,真正的權力永遠在看不見的地方,就像她随時可以召開會議将執行部門一撸到底。
她仍是集團大股東,百分之四十五的股份,懷鈞的實際控制人。
這件事趙伏波是與性教育放在一塊說的。
她對妹妹的眼光不做評判,對未來伴侶也無要求,遇到可心人,做好防護措施,盡情過,但——
“錢随便你給,股不行。”
星光大道不缺年少才俊,財閥豪門不少翩翩公子,他們英俊,浪漫,夢幻,應有盡有,是千金小姐的良人,是辛德瑞拉的歸宿,或許在趙訪風曾經龜縮水溝的人生裏,這類王子就是她的目标,她心心念念的“蓋世英雄”。
趙伏波交給她的不是裙帶關系,是獨屬手心的權柄,那一日,姐姐彎腰在她肩上拍了拍,氣息吹動她的鬓發。
“防你色令智昏。”
趙伏波将她帶向大海。
趙訪風不懼三姑六婆,也不管應酬上閃爍其詞的牽橋搭線,可恨的是家裏人指手畫腳,母親白筠秉承結婚生孩子的那一套,吵不過她就哭,哭得人頭大。趙訪風覺得她媽有點被害妄想症,趙伏波待她一直溫和有禮,但白筠見了她就跟耗子見了貓,從頭到腳都貼滿恐懼。
她母親是精神上的弱者,活得卑微敏感,甚至不敢朝深淵望上一眼。
趙訪風害怕姐姐會厭煩,但趙伏波沒有表露過一點不耐,反而主動避開了她母親。
在之後她産生了鸠占鵲巢的罪惡感,因為雖然荒誕,她還是懷疑是這個間接導致了趙伏波離開了趙家主宅,一年到頭不回來一次。
白筠對“趙”敬而遠之,不求女兒平步青雲,全心全意指望她讨到一點點股份就心滿意足,剩下的人生做太太享清福,熱衷安排她相親,給她謀劃二十五結婚三十前生小孩。
趙訪風瘋了。
談戀愛那是老年人幹的事!
愛情是夕陽前的放縱,她還是八/九點鐘的太陽,要學的東西那樣多,等待開辟的疆土那樣大,追逐姐姐的征途那樣長。
她不想回到飄着油脂馊味的水溝裏去。
趙訪風試着去探姐姐的口風,她出面說幾句,恐怕比自己與母親争吵一萬句都管用。她心知不該拿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麻煩姐姐,但又拿不出根治辦法,她抗衡不了“女大當嫁”的無形枷鎖。
“她想為你好,就是腦子不轉。”
趙伏波直接叫管家拿來賬單:“去把這個給你媽看,是你賬上的工資供她花銷,不是她未來女婿養,一件一件說明白了,讓她數哪邊豆子多,這總數得出來。”
趙訪風悟了。
錢可以解決大部分問題,因為它本身就是一種道理。
趙訪風正視了自己,作為一個CEO,上頭又有董事長罩着,有權有錢,是可以為所欲為的,于是挺挺胸脯,對無證月老們說了一句:“趙董都沒過問,你們鹹吃蘿蔔淡操個什麽心?”
也開始跟白筠睜眼說瞎話:“媽,姐姐把我當第一繼承人,如果我辭職,只好跟你改姓白了,到時候,你再買包包,我就養不起你了。”
白筠氣苦:“現如今是趙家無人,哪日趙大小姐結婚生子,家大業大,非得跟你鬧起來,你能比得上她親生兒子嗎?你有她的手段嗎?”
趙訪風皺眉:“無人?她是人,我也是人。”
覺醒吧,你女兒是霸道總裁的人設!
你把一生押給我,我對你一生負責。
這是趙伏波予她的承諾。
不是血緣問題,是信義問題。
不可否認,無論遠觀還是近處,趙伏波滿足她年少的一腔幻想,而她的蓋世英雄大概是迷了路,即便是在趕來的途中,千言萬語也歸結為一句——
謝謝,別來了。
……
海外場結束時,已近年關。
新年過得平平安安,朱定錦陪姜逐回了老家,這是倆人第二次回去,住的時間長了些,回來的時候褚沙白已經在大發牢騷,再一次下定決心明年後年大後年死也不回楠平。
年後,麥芒的官司打得如火如荼。
原紀表示願意掏出6位數的價碼平息紛争,科小豐一口拒絕。
采納了朱定錦的建議,和律師商議通過“肢解歌曲”的方式細細排查重合度,而原紀內外交困,面對嚴宏謙暗中指派的強大的律師團無力抵抗。
四月初好消息已經下來,麥芒的官司打了勝仗,終審判決《創口》抄襲,專輯所有人楊姓藝人與出品公司原紀必須向懷鈞集團旗下麥芒支付賠款1987.7萬元。
宣布後,科小豐先是愣了一下,然後轉過頭小聲哔哔:“這麽多錢的嗎?”
副隊韓矢超小聲哔哔:“你管那麽多,問問要不要交稅。”
科小豐就滿面珠光寶氣去問了,走出法庭,才仿佛突然被反射弧打了一懵棍:“我贏了!啊!”
韓矢面無表情看她驢式尖叫,和孔春秋對視一眼,溜了溜了。
汪文駿的車停在地下車庫,人卻沒有出現在庭審上,《亂花宥人》所有者楊姓藝人灰頭土臉地出來,左右望了望,喪家犬一般朝外走,走了一段又停下,似乎在等人。但直到他走遠了,汪文駿才從洗手間低着頭出來,準備走應急通道提車,意外撞見大理石柱子旁一個人影。
頭發随意系在腦後,袖口挽到肘部,露出精幹的小臂,腕上挂了一塊機械表,她單手插袋,儀态悠然。
汪文駿不敢太得罪她,稍微見了禮:“趙董。”
“知道為什麽會輸麽?”
趙伏波笑了。
“因為我姓趙,以及,你是抄的。”
作者有話要說: 致敬阿Q
起初,老趙姓氏就是有感于那一句“你也配姓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