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甜姜
麥芒的崛起在意料之中,管彬傑也不得不承認:“控場太強了。”
不同于守望的“強強聯合”,麥芒是完美的“一加一加一大于三”組合,單獨将每個人挑出來都不起眼,但放到一個鍋裏煮,立刻産生化學反應。
科小豐身兼浪子與磐石的氣質,她跳動起來的時候仿佛是飛向太陽途中墜落的伊卡洛斯。韓矢是位成熟的詞曲制作人,能夠照顧到每個人的風格,不是姜逐楮沙白這兩個偏科創作人能比的,她雖然唱功不夠頂尖,但為張艾喜量身定做的歌唱/紅了大江南北。而孔春秋徹底改變定位融入團體,順應力度,成為浪漫的主攻手。
外界一片叫好,蘇善琦的制作團隊卻愁雲慘淡——“完了完了,兩匹黑馬都是自家的,手心手背都是肉。”
今年的十月十一月音樂節,守望的專輯《為我向夜》與麥芒即将推出的《浴火重生》都在入選範圍內,必然要展開激烈角逐。
與麥芒有所區別,守望這一年的重心不在新曲,首要任務在于維持熱度,不少電視臺向他們發出嘉賓邀請,管彬傑經過精挑細選,聯系幾家節目定好時間,并且授意編導盡力避開争議性問題。
因為是錄像,可以剪輯,口誤無壓力,主持人也輕松。楮沙白等人臺風一如既往,唯有姜逐因為演唱會上金光閃閃的表現,與日常形象對比太過明顯,始料不及的,開始往“人美心甜”這種奇奇怪怪的方向走了。
萬惡之源是《百分百雜談》的主持人提及“粉絲名”的問題:“我們知道沙白的粉絲名是本名,一雙是珠峰,還有鄭哥火山的和郭哥的灰灰。那姜隊,你知道你的粉絲名是什麽嗎?”
姜逐一臉狀況外:“是什麽?”話筒拿開,扭頭咨詢一下隊友,回頭确認道,“姜絲麽?還是生姜?”
“不生,你可甜了。”主持人說,“甜姜。”
除去節目錄制,管彬傑同樣開始考慮代言問題。
不少廠商送來眼花缭亂的合同意見書,但現在還不到單獨代言的時候,團體代言的選擇就少了很多,問及他們意見,楮沙白第一個提出:“男裝和表。”
郭會徽想想附議:“嗯……差不多,車也可以。”
鄭隗拍大腿:“拉菲啊!”
丁一雙眼珠子骨碌轉:“零……零食可以嗎?”
姜逐:“化妝品。”
Advertisement
一時安靜。
楮沙白掏掏耳朵,撣指甲:“姜隊,剛剛是你在說話?”
郭會徽苦大仇深地拉住隊長的褲線,就差給他跪下了:“姜哥……這個,你看老鄭走的是狂野路線,小丁年紀還輕,這個代言于大局而言,不太妥當。”
姜逐笑起來:“可我們也沒不化妝。”
郭會徽苦口婆心:“這不是重點……”
“什麽才是?”
“會被罵啊。”郭會徽含糊其辭,“什麽帶壞風向,娘娘腔……”
“我只是提議,就是覺得我們一邊用它增添光彩,一邊撇開風向,挺沒道理的。”姜逐仍在笑,卻讓人看出沒有多少真心實意,“化妝品在我看來,與車和表一樣,都是沒有性征的物品,我娘麽?我不覺得。”
“不過既然你們都覺得不合适,那受衆大概也不合适,涉及團體利益,我決定不了。”姜逐說,“你們選吧,我棄權。”
其餘人讨論一下午,結果出來,是代言“半人馬座”品牌的男裝,這個沒有多少争議,成為最佳方案。
晚上朱定錦冒雨造訪,她從劇組回來的路上沒帶雨傘,公交車半路熄火,離市內還有十萬八千裏,路上根本沒有什麽車經過,她只能就近走到禦苑。
姜逐一開門見到只落湯雞,吓壞了,趕緊拿來浴巾把她從頭到腳包住,半抱着她去浴室,四五月這會經常突降大雨,剛熱起來一點的春夏季,一夜之間打回寒冬。
朱定錦洗出來,坐在床上喝完一碗熱姜水,姜逐出去洗她的衣服,房間裏稍微有點亂,五線譜鋪滿半張床,一副耳麥擱在枕頭上,兩個床頭櫃拼接在一起,一架電子琴擺放在上面。
她稍微推開電子琴,打開床頭櫃,掏出一筒薯片,咯吱咯吱吃掉三分之一。
姜逐端着搓洗過的衣服去晾曬間,房內有她留下的備用衣物,不用急着烘幹。收拾好外面的水跡,回房關門,房內溢滿沐浴露的香氣,朱定錦趴在他枕頭上,将滿床的譜子摞在一起,用夾子固定。
問他:“新歌?”
姜逐點頭,走到床邊:“今年應該不會再出新專,預備明年的。”
朱定錦拾起耳麥遞給他,撿起沒吃完的薯片坐到床腳,給他讓地方。
坐下時床墊微陷,氣息在他周身柔和浮動,被單浸透了牛奶與蜜桃的香甜,甜得人心神搖曳,姜逐忍不住蹭近了一點。
一只腳抵在他腰上,輕輕踢他:“看我幹什麽,你繼續寫譜子呀。”
見他不動,又一只腳加入,永動機似的輪番踢:“你坐過去,我剛洗過澡。”
姜逐被踢到床頭,委屈巴巴撿起五線譜畫正字。
朱定錦繼續吃薯片,睡褲下露出一截光潔的腳踝,勾人得很,像要把人的魂從心肝脾髒裏勾出來。
外面雨還在淅淅瀝瀝地下,刮在屋檐上嗚嗚鬼叫,寒氣從窗戶縫裏漏進來,她縮了縮腳,身上水汽散了,指甲泛上涼紫色。
姜逐戴着耳麥,低頭在五線譜上寫寫畫畫,朱定錦不打擾他,無聲無息地下床,從床底拖出一個盆,想去外面接些熱水泡腳。
剛拉開門,突然撞見靠近樓梯口的走廊裏有兩個糾纏的人影,一股酒味撲面而來,郭會徽一只手從孟佳荔的衣擺下方伸進去,在領口處捏動。
朱定錦舉起盆擋住臉,輕手輕腳退回來,扣上門。
姜逐剛寫完一個小節的正字,擡頭見朱定錦雙手抱盆,背靠着門,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歪頭用詢問的眼神望向她。
朱定錦指指外面,還沒說話,長長的呻/吟聲無比煽情地穿牆而來。
姜逐:“……”
他下床快步走到朱定錦面前,把耳麥摘下戴在她頭上,牽她走到床邊,單手打開床頭櫃取出備用耳機,塞進自己左右耳裏。
這時他才發覺朱定錦手上溫度有些低,她這人像個變溫動物,平日身上恒溫是因為保暖措施做得好,一旦身上溫度降下來,再升回去就難,光靠捂不行,姜逐看了一眼她手上的盆,拎過來夾在腋下,扯過被子裹住她,自己披了件大衣,開了窗。
朱定錦拉住他,倆人都戴着耳機,也顧不上他聽不聽得見:“還在下雨……”
姜逐看着她笑,刮了下她凍紅的手指尖,從旁邊小心從斜檐摸向排水管,三下兩下,抓住跳了下去。
耳麥上殘留溫溫熱熱的體溫,朱定錦調大音量,裏面是新曲的demo,一段單調的電子琴旋律,加上哼唱的幾段詞。
聽了兩遍,窗邊有了動靜。
朱定錦看過去,姜逐胳膊裏抱着一個暖水瓶,盆倒扣在頭上,另一邊臂彎裏還順來了兩包泡面。
朱定錦把他頭上的盆拿下來,忍俊不禁,帶盆完全是多餘的,把熱水帶上來就行了,估計去的時候沒想起這一茬。
姜逐倒了半瓶水在盆裏,放在窗口涼了涼水溫,等差不多了端到床邊,翻出一條毛巾鋪進去,剩下半瓶水用來泡了兩桶面。
熱氣氤氲,牆內牆外兩個世界。
情與欲碰撞出的尴尬聲響,被兩副耳機濾掉了,泡面冉冉升起的香菇雞肉味覆蓋之前沐浴露的清香,夜來風雨,平靜無波。
……
北環路,趙宅。
趙訪風被刺耳的電話鈴吵醒,傭人一臉驚慌地拿來座機,她撐着頭拾起話筒,瞟了一眼顯示屏。
頓時渾身激靈靈,坐起身來。
那串號碼有如雞血,印進眼裏的剎那,再大的瞌睡也醒了。
接通,那邊吐出一口氣,半是抱怨半是親近:“怎麽這麽慢?你什麽時候睡得這麽好了,我快頭疼死了。”
趙訪風小心翼翼回話:“魏璠姐,我姐不在家……”
聲音停滞了兩秒。
“伏波人呢?這麽晚不在家,又去哪鬼混了?”
那邊懶得聽解釋,問得直接又幹脆。
趙訪風一噎。
懷鈞趙董的名聲如今已經夠響亮,一般人就算不敬重,也不敢如此放肆,但某些人就是有這個資本。
其中就有魏璠。
魏璠出身魏家,魏老爺子在政界沉沉浮浮大半輩子,至今還沒退,大伯也走仕途這條道,她父親是小兒子,出國留過學,不愛官場,靠珠寶與化工兩大産業起家,經商經出一片天下,如今是隆冬集團的董事長兼老總魏隆東。
也是趙伏波名義上的監護人。
魏隆東生意場上談笑風生,對老婆女兒溫柔解意,他的全部情感也只局限于這兩部分,真的給家庭,假的給買賣,其餘任何事于他來說,都是惹人厭的煩惱。
當年,不少人試圖争奪趙伏波,都是覺得魏隆東不會出面争取她的監護權,因為在他身上找不到任何同情心。
事情的轉機在于他的掌上明珠,魏璠。
說服父親,并将法院判決書送到趙家的,正是比趙伏波大九歲的魏璠。
魏家雖然與趙家有過親家關系,但早已稀釋,旁人愣是沒明白趙伏波是如何搭上魏璠這艘大船。
如果是送禮收買,那有什麽珍寶能讓從小錦衣玉食的魏家千金為之心動?
監護權敲定後,有人從魏家的朋友圈子裏看一場馬術比賽的私照,貼魏璠右手邊坐着的是一個十幾歲的女孩,短發背頭,抹摩絲,大墨鏡遮住半張臉,兩手捧着超大可樂杯,魏璠側過身,細心給她擦嘴角的餅幹屑。
舉止神态飽含關心,基本杜絕錢物交易的可能性。
自從趙訪風搬來趙宅,也經常收到有“魏”字印章送來的各種各樣東西,進口的水果,新上市的酒心糖與巧克力,高定衣服與鞋子,她第一次收到成堆的巧克力吓了一跳,還以為是哪個不死心的追求者還在糾纏姐姐,正準備吩咐傭人扔掉,趙伏波走過來撕開包裝紙,往嘴裏扔了一塊,含着道:“這個不用扔,熟人送的。”
比起她爸這個法定監護人的冷淡,魏璠簡直關愛過度。
在魏璠面前,趙伏波是不敢抽煙的,火柴都不敢帶。
趙訪風記憶尤深,她姐姐大殺四方的時候,只有魏璠會叫她換身休閑裝帶她去游樂園,似乎在魏千金眼裏,這個比她小九歲的趙家妹妹只是個普通的孩子。
十幾歲就該有十幾歲的樣子,去學,去玩,去讨禮物,去讓人照顧。
——甚至還給她報了青少年踏青夏令營,立志要将她掰回天真爛漫的年紀。
導致令人聞風喪膽的趙董事長有一段時間見到魏璠就躲。
但說魏璠是趙伏波的克星并不确切,魏璠并不能真正幹涉到她,頂多制造點麻煩,一些不太重要的小事,趙伏波還是樂于讓步的。
趙訪風看多了,覺得魏璠這樣做,并不完全是關懷,更多的像是一種補償。
可她有什麽需要補償的?
……換句話說,究竟發生過什麽,才讓魏璠這麽急于補給趙伏波一個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