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Versace的這場秀是這次高定時裝周的第一場, 陸蘅本以為秀導通知模特提前這麽久到秀場是因為重視, 到了之後才發現, 原來是因為走位太過風騷, 需要提前彩排。
秀場裏用黑白兩色的地磚鋪出了一條百轉千回的道來,陸蘅看見那白色通道的扭曲程度就已經很頭大了, 結果秀導告訴她們, 要走的不只是白色部分, 轉身之後并不需要模特按原路線返回,而是讓她們橫穿整個秀場的對角線, 這也就意味着,T臺上會同時存在不只一個模特,一旦控制不好自己的速度, 不是撞上別人,就是被別人撞上。
陸蘅面無表情,這到底是誰想出來點子,是不是小學時候追擊相遇的奧數題做多了?
然而再怨念也只能埋在心裏, 這時候模特都還沒換上秀服,陸蘅穿着自己的常服,跟着音樂的節奏一遍一遍地練走位。
也不知是不是到了最後轉多了頭暈, 陸蘅恍惚間竟然覺得有人在盯着自己, 黏膩潮濕, 像蛇一樣。她還在T臺上, 不好有什麽大動作, 只能微微地轉過頭向那個角落望去。
并沒有人站在那裏, 她隐約蹙起眉頭,難道是幻覺?
“可以了,大家表現得都很好,現在去後臺準備吧。”正在陸蘅迷惑不解的時候,秀導終于拍了拍手,提高了聲音說道,示意彩排可以結束了。
陸蘅也沒時間再去想其他的,跟着大部隊就去了後臺。她這次并不在什麽重要位置,畢竟Versace的缪斯在,人家資歷深,和品牌的關系也好,開秀閉秀自然也就輪不上她。
雖然看起來狂妄,但陸蘅的頭腦卻比大部分的模特都要清醒,她看得清自己的位置,也不會去為那些天經地義的事情矯情,更別說Versace在代言方面給她的待遇不錯,若是再過兩年,将主線收入囊中也不是不可能。陸蘅看着标了自己名字的那件秀服,神色平靜,路總是要一步一步走的。
她這次分到的秀服很Versace,是一件高開衩的禮服裙,說是高開衩,那還真是一點都沒摻水,陸蘅換上秀服之後,看着開到自己大腿根的縫,突然有些慶幸自己早做了準備,才沒發生一些露出內褲之類的尴尬情況。不過這樣的話,按照她平常的臺步幅度,難免不會走光了。
如果這套秀服配了手包,那陸蘅還能借着它來摁住胯部擋一擋,但偏偏服裝本上寫得清清楚楚,她是沒有配包的,那如果平白做出什麽遮擋的動作,就會顯得非常奇怪和局促。
沒辦法,陸蘅只能從自己身上下手。
人在陷入思考時,時間似乎都會過得很快,陸蘅剛想出對策,外邊已經開始播放音樂,開秀的模特已經率先走了出去。
Versace的音樂一向節奏鮮明,可謂是踩點神器,相比Fendi和Valentino那幾家的飄渺作風,對模特真的很友好。這次也一樣,陸蘅配合着排練好的節奏走了出去,步伐還是一樣的精準,但和她慣有的風格,卻有很大的不同。
視頻播出之後,這樣的改變在網絡上又引起了一陣讨論。
“應該不是只有我一個人這麽覺得吧,塞壬的臺步這次跟以前不一樣啊……”
Advertisement
“沒錯,就是只有你一個人。”
“只有你一個人。”
“ 1”
“上邊的幾個都別逗了好嗎,睜開眼睛看看,Lu這次臺步明顯有很大變化。”
“我也想說,塞壬不是一直是交叉步的清流嗎,怎麽這次突然開始走一字步?”
“一字步怎麽了?一字步也很好看好不好?!麻煩品一品我安皇的一字步。”
“杠精出沒。拜托,人家哪裏有說一字步不好,只是在說塞壬這次沒走交叉步而已吧。”
“哎,本來還指望Lu的剪刀腿洗洗眼睛,畢竟新人都沒有走交叉步的了。”
“是走不起來吧,腳部力量軟啪啪的,走交叉步還不得把自己摔死?”
“Lu別不是要糊吧,現在走不了交叉步了?”
“不要踩一捧一啊,臺步哪兒有高低之分,還是看模特素質,交叉步有好多大神走,但一字步也不是沒有啊,我覺得塞壬就都駕馭得挺好的。”
“那什麽,我觀察了一下,你們說塞壬是不是因為怕走光,Versace的高開衩可不是開玩笑的,要是走交叉步,按照她以前的幅度,絕對會走光吧。”
“好像有點道理诶。”
陸蘅确實一向偏愛交叉步,因為在模特圈,她出道年紀已經算大的了,所以最開始Zac簽下她,公司裏根本不重視,也不可能專門給她指派臺步老師,陸蘅跟着上集體課的時候,就覺得那個老師偏于柔媚的臺步怎麽看怎麽不順眼,下了課還是去找早些時候大神們的走秀視頻來練習,當年T臺上還是流行交叉步的,所以陸蘅最終成型的臺步就是交叉步。
不過她的個人風格還挺強烈,熬過了最開始的那段無意識的模仿期,陸蘅就逐漸顯現出自己的特色,或許是自幼時起就學習戲曲的原因,陸蘅的肢體特別協調,下半身就算扭成麻花,上半身都能不動如山,很多粉絲會說她的臺步裏有一種韌勁,像是風中柳枝,有絕處逢生之感。
不過若只有這些原因,還不足以支撐她這樣一個黃種人在時尚界迅速地占有一席之地,很多品牌和設計師看重的,是陸蘅強大的共情力和感染力,畢竟如果只是簡單顯示衣服的剪裁,那人體模型也可以勝任,但如果要展示設計的理念,還是要依靠模特自身的表現力。只可惜,現在模特的平均水準較之十年前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許多設計師只能向資本和流量妥協,不過正因為這樣,才顯得陸蘅的存在更加珍貴。
事後引發的諸多讨論,現在的陸蘅是一概不知,這場秀順利結束以後,她正在後臺收拾東西。陸蘅沒什麽相熟的模特,又因為她的壞脾氣過于聲名遠揚了一些,她周圍竟然隐隐地形成了一個真空帶。
陸蘅不以為意,結束工作之後,她就開始覺得餓了,不知道a昨天定的是哪家的甜品,或許她現在可以找過去店裏買,她昨晚怕熱量太高,不敢全部吃完,只舔了一小口奶油,就耿耿于懷到現在,可能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真的有點道理。
然而一想到a,陸蘅的心情就又低落起來,明明沒到巴黎的時候特別期待能見到Ann,結果現在弄得心情這樣差。
她滿心怨憤,所以連身邊有人叫了好幾聲她的名字都沒有聽見。
“Lu。”有一個模特終于忍不住了,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胳膊,小聲說,“有人找你。”
“啊?”陸蘅收起怨婦臉,木着眼睛看向那個模特指的地方,然後就被一束巨大的紅玫瑰襲擊了視線。
“請問是Lu小姐嗎?”抱着花束的男孩子勉強從後頭探出頭來,“麻煩您簽收一下。”
陸蘅看着那束花的體積,簡直要懷疑是不是有人在和她惡作劇,她面無表情地問道:“請問是誰送的?”
“這……送花的是位先生,不過并沒有留下名字,只說把花送到這裏給Lu小姐就行。”男孩一五一十地說。
陸蘅看這孩子身材瘦弱,個頭沒她高,胳膊也就比她粗那麽一點,也并不想為難他,幹淨利索地簽收了,說:“麻煩你了。”
“不麻煩不麻煩。”男孩有些受寵若驚,他将花束交到陸蘅手裏,卻沒有立刻離開,而是撓了撓頭,有些害羞地問,“你能給我簽個名嗎?”
“真有魅力啊,不僅有人送花,連送花的孩子都不放過。”在那男孩離開之後,有人涼涼地說着些酸話。
陸蘅從來不是忍讓的性格,當下就朝那邊看了一眼,嗤笑一聲說:“這說明他們審美正常,你看,有人就只能動動嘴皮子。”
“你!”那模特氣急,正要沖上來,卻被身邊的同伴拉住了。
陸蘅本來也沒工夫管她,她正在愁該怎麽處理這麽一大捧花,按照她自己的想法,肯定是扔了幹淨,因為帶回去也麻煩,這些花又雞肋得很,上邊撒了許多浮誇的閃片,用來泡澡都不成。
思來想去,陸蘅在收拾完東西以後,還是決定先抱着這一大束花回去,畢竟送花的人身份不明,若是個有權有勢的,被打了臉指不定會惱羞成怒。
她抱着這一大捧累贅走出後臺的時候,理所應當地成為了衆人的焦點,陸蘅也不拘謹,目不斜視地向前走着,然而路途并不順利——她被好多人攔下來要求合影。
陸蘅擺出營業笑容,為了配合那些時尚博主和明星拍照,還得微微彎下膝蓋,她在心底默默地嘆氣,贊美自己的奉獻精神。
就在她快要走到門口的時候,身後又傳來一句搭讪,陸蘅本以為還是求合影的,正要扯出假笑,卻聽那人說:“花還喜歡嗎?”
這花是他送的?陸蘅轉過身,下意識地看了一眼自己懷裏的玫瑰,她現在有些慶幸自己沒有犯懶直接把花扔掉,畢竟現在站在她面前的這個男人,她是真的惹不起。
“很喜歡。”陸蘅笑着說,“謝謝您,Hugo先生。”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