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沈行止雖然在寵物診所工作,但他通醫理,就算不認識那個噴霧的名字,看見主要成分,也早就明白了他手裏的是什麽東西。
陸岑看見他的一瞬間已經萬念俱灰,這時候哆嗦着嘴唇,仿佛被掐住了喉嚨,之前的那些鎮定和決絕都成了諷刺,他努力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沈哥哥,你在說什麽。”
a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麽,也不想聽,她簡直不敢想象,如果她和沈行止再遲來一刻,到底會發生什麽,看着陸蘅呼吸炙熱,意識昏沉的樣子,她到底還是慌了。
“蘅,你感覺怎麽樣?我送你去醫院!”a抱她在懷裏,用手試着陸蘅臉頰的溫度,再也壓不住心頭的憤怒,轉過頭對陸岑吼道,“你到底給她噴了什麽?!”
她和沈行止到的時候,正好看見陸岑架着陸蘅被保安攔下來,a一看就急了,拔出安全帶就要下車,卻被沈行止按住了。
“你幹什麽?”
沈行止被她的目光一驚,但還是溫和着聲音說:“那是陸蘅的弟弟,可能是陸蘅喝醉了,他正要送她回去。”
a卻不相信:“陸蘅從不喝酒,而且我從未聽她說過這個弟弟。”
“這……”沈行止有些困擾,在他眼裏陸岑是無害的,沒有半點攻擊性,但a顯然不這麽認為。
a并不在意他的反應,她決意出去把陸蘅帶回來,然而不過是一轉頭的功夫,她就看見那個所謂的陸蘅的弟弟把不知道什麽東西噴到了她的嘴裏。
沈行止有些愕然,好像不明白為什麽事情會發展成現在這樣。陸蘅有哮喘嗎?陸岑又給她噴了什麽藥?
在他愣神的那一陣裏,a早就打開車門,邁着一雙長腿向那個方向沖去……
沈行止不知道怎麽形容心頭的失望,他将陸岑看作一個天真柔弱的弟弟,誰知道在這副美好的皮囊下,蟄伏了一個陰毒的靈魂。他不再看陸岑一眼,快步走到陸蘅身邊,低聲對a說:“是催情的噴劑,我們送她去醫院。”
a心裏那個隐約的猜想被坐實,一時間恨不得殺了陸岑,她不知道事情緣由,但既然下了這種藥,還能有什麽好事?!
或許是聽到了沈行止的話,陸蘅竟然恢複了一點意識,她抓住a的手,一雙眼睛被欲望折磨得沁出紅痕,狼狽又誘惑,沈行止不知為什麽有些局促,下意識移開了目光。
“別去醫院,去酒店,開兩間房,沈醫生,請你看住陸岑,我有話跟他講。”她聲音被熏得更啞,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看得出不過是勉強保持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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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行止卻急了:“但那個噴劑……”
陸蘅卻沒耐心仔細解釋,她露出一種厭煩的神色:“他買不到什麽好藥,就按我說的做!”
a看不得她受折磨,避過了沈行止想要來幫忙的手,直接攬住陸蘅的腿彎,一把将她抱了起來。
沈行止嘆了口氣,這都是什麽破事啊……他想起陸蘅交待的話,終于轉過身去看陸岑:“走吧。”
陸岑想逃,但他知道自己逃不了,不說他根本不敢違背沈行止,就算是現在離開了,他又能去哪裏?去面對一個觊觎他身體的老男人嗎?他透支的勇氣已經随着事情的敗露被消耗殆盡,他又變成了那個受了傷都不敢哭的小男孩,只是這回,沒有一個陸蘅再來幫他出頭了。
他垂下頭,跟在沈行止後面上了車,我到底成為不了陸蘅,他想。
陸蘅最終恢複意識的時候是在浴缸裏,她動了一下,發現自己渾身□□,被沁涼的冷水包圍着。
“蘅!”a發現她終于醒了,連忙靠過去握住她的手,“還好嗎?”
按陸蘅所說,開了兩間房,a全程不讓沈行止和陸岑靠近半步,自己一個人将陸蘅抱到房間,然後把空調打到最高,又調了一浴缸微涼的水,才将她放了進去。
但a還是不放心,這裏的冬天太冷,她怕陸蘅在冷水裏泡壞了身體,就一直守在旁邊。天知道在等待的時間裏她有多擔心,幸好,陸蘅臉上的紅暈逐漸褪去,現在也終于醒了過來。
“Ann,你扶我到床上去吧。”陸蘅一開口就被自己吓了一跳,這聲音好像被砂紙磨過一樣,讓她想起四年前的狼狽時候,她眼神暗了暗。不過也難怪,喉嚨被身體的高熱燒得幹裂,如果不是a一直注意着喂她一些水,現在可能連嘴都張不開。
“忍一忍,到了床上再給你倒水,在冷水裏泡久了不好。”a過去攙住她,讓陸蘅從浴缸裏站起來。
“好。”陸蘅點點頭,只是意識雖然恢複了,但還是從體內透出一陣酸軟,她心中暗恨,早就猜到陸岑會使些不入流的手段,所以那杯茶她只喝了一小口,還趁他不注意吐在了紙巾上,但沒想陸岑連這種藥都用上了,當時她根本沒有失去意識,但為了那一招早就埋好的後手能奏效,陸蘅只能任由他把藥噴進嘴裏。
陸蘅心裏盤算着事情,哪裏想得到自己現在手腳酸軟,還站在光滑的浴缸裏,一個沒注意間,就失去了平衡——
她腳一滑,半個身子都挂在了a的身上。
a慌亂之下只能下意識地攬住了她的腰,感受到手掌下細膩微涼的觸感,她突然有些緊張,又慶幸陸蘅的角度看不見她的臉,一定很紅。
陸蘅還沒擦幹身體,水珠在a的衣服上暈開,一瞬間,幹燥的觸感變得濕潤,她的心也變得像春日天空裏的一朵雨雲,盈滿了柔軟潮濕的思緒。
“我……”兩人異口同聲地開口,然後又都讷讷地沉默下來,最後還是a打破尴尬,伸手扯過了早就放在旁邊的浴袍,包在了陸蘅身上。
“別着涼了。”她說。
其實并不冷,空調的暖風已經充斥了整個房間,吹在陸蘅還帶着涼意的身體上,只覺得舒服。但她不發一言,只是裹緊了浴袍,借着a的力量邁出了浴缸。
有什麽探出了頭,卻又被不約而同地無視了,不過沒關系,有些東西如山洪,如雪崩,苗頭都微弱,最後卻都,不可阻擋。
a把陸蘅扶到床上,又看着她喝完了水,正準備讓她休息,陸蘅卻叫住了她:“Ann,那兩個人還在嗎?”
a這才想起來沈行止和陸岑還在隔壁,她想到陸蘅的那個所謂的弟弟就忍不住皺眉,不過既然是陸蘅家裏的事,她也不好多嘴,只能說:“我去把他們叫來。”
“沈醫生,多謝。”陸蘅客氣地點了點頭。
沈行止并不笨,剛剛那會兒功夫裏,陸岑聲淚俱下地向他哭訴苦衷,他哪裏還不明白他的心思,也知道這次是被陸蘅給利用了。
不過他并不感覺惱怒,不論如何,陸蘅都是受害者,她的這些手段不過是為了防止自己受到傷害,而陸岑再怎麽可憐,也是害人的那個,如果只是因為陸蘅并沒有受到什麽實質的傷害就原諒他,那才諷刺。
“不用謝。”他搖了搖頭,覺得有些疲憊,“如果沒事了的話,我想先走了。”沈行止看出陸蘅有話要和陸岑說,不管怎麽處理,應該都和他無關了。
“沈哥哥!”陸岑哀怨地叫了一聲,想來拉他的手,卻又不敢,只能無助地站在原地。他不敢想象陸蘅會對他說什麽,他覺得害怕。
“好。”陸蘅像是沒聽見他的聲音,回答道,“這次真的很抱歉,本來想說下次請客賠罪,但你應該也不想再見我們家的人了吧。”
“不會。”沈行止說,他再也沒看陸岑一眼,徑自走出了房門。
“你怎麽出來了?”a正站在門口,皺着眉問,“裏頭只有他們兩個人?”
沈行止點了點頭,然後看着這個外國女人立刻推開了門,他剛想開口阻止,面對着緊閉的房門又讪讪地把話吞了回去,他能說什麽呢?別擔心,陸岑不會傷害他姐姐?
像一個笑話一樣。
他失落地走出了酒店,将今天的一切當作一場怪夢,忘在了過去。
陸蘅對a的出現并不意外,陸岑卻飛快地瞟了她一眼,神情很是驚恐。
她好整以暇地調整了一個舒服的位置,漫不經心地開了口:“陸岑,你又害了我一次。”
陸岑這時候已經生不出辯解的意思,他沒有去飯局,如果不是早就關機,只怕手機會被經紀人打爆,雪藏已經成了必然,而他喜歡的人……他想起沈行止決絕的背影,苦笑了一下,只怕現在對他唯恐避之不及。他汲汲營營了那麽久,結果現在,什麽都沒了。
“蘅姐姐,如果我當年沒有給你下藥,會不會……”他喃喃自語。
“不會。”陸蘅不想聽他廢話,後悔永遠屬于失敗者,如果今天陸岑真的得手,只怕會志得意滿,覺得當年下的藥還不夠吧。
“也是。”陸岑慘然一笑,“哪兒有那麽多如果,陸蘅,我把一切都告訴你。”
“我不想知道。”陸蘅有些不耐煩,他真以為自己什麽都不知道嗎?她單刀直入,說出自己的目的,“這些年陸之楊應該收了你家不少東西。”
陸岑瞪大了眼睛,這會兒才顯出一點人氣:“你要拿我當刀子。”
“要不然呢?”陸蘅覺得他的委屈很可笑,“今天的事我可以報警的,如果沒有別的用途,你以為自己還會在這裏?”
“如果我不願意,你也不能把我怎樣。”陸岑心裏已經怕了,但還是不想就這麽讓陸蘅如願。
陸蘅盯着他看了幾秒,突然開口說:“當年怎麽不見你這麽有骨氣?”
她擺了擺手,像是趕走什麽髒東西一樣,說了最後一句話:“告訴你一件事,陸葇的男朋友,是黃鎮行的兒子。”
蠢貨,要是沒有人推波助瀾,你以為他為什麽會注意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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