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三十六場雪
第三十六場雪
男人的目光不再平和, 突然變得凜冽起來,眼裏寒光漸起, 揉進無數情緒。
她心尖一顫,不敢去看他, 将腦袋埋得低低的,不停地擺弄着自己的手指。整個人顯得局促不安。
剛才好不容易才堆起的勇氣, 頃刻間轟然坍塌, 一絲不剩。
她久久不敢出聲回答,顧疏白卻不願就此放過她。他的腦袋又探近了幾分, 近在咫尺, 溫熱的氣息噴在她頸間,嗓音富有磁性,“想好了嗎?嗯?”
尾音酥麻, 撩撥着她的神經。
她心湖翻湧,更加覺得無措。
兩人站得很近,前後不過一拳的距離。衣料相互磨蹭,呼吸也相互糾纏。
他看出她的局促和無措,越發覺得心情大好。
只見他勾唇輕笑,徐徐說道:“付忘言, 我知道你想好了。”
下一秒, 直接扣住她的細腰, 将她摁在沙發上,深情的wen密如雨下。
——
從客廳開始,輾轉到卧室。
床頭燈靜靜地散發出柔和的暖橘色燈光, 屋子裏的一應陳設都籠罩在這溫柔的光暈中。宛如被覆上一圈鎏金,低柔而優雅。
燈光斑駁地錯落在男人精致的眉眼上,低柔如畫,生動如初,讓人舍不得移開目光。
他臉上的表情沉醉,迷離,深情款款。使她不禁為之動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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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裏靜的出奇,除了兩道不同于往常平靜均勻的呼吸聲,還有空調制熱發出的嘤嘤嗡嗡的聲響。
無數溫熱的暖流順着葉扇吐納出來,整間卧室的氣溫不斷攀升,越來越熱,最終在一個界點持平。
室內溫度上升,兩人之間的氛圍也緊跟着滞重起來。
女孩子家到底害羞,死死閉緊雙眼,濃密的睫毛均勻地布于眼簾之下,像是兩只振翅高飛的黑蝴蝶,靈動而雀躍。她兩側的臉頰暈染着異常的緋紅,紅撲撲的,仿佛紅豔欲滴的鮮果,精美可口。
他們緊緊糾纏,付忘言一度岔氣,呼吸不暢。
他匍匐在上方,半開玩笑:“付忘言,你現在反悔還來得及。”
付忘言:“……”
她很害羞,這個時候更是不敢坦然面對他。可聽他這樣一說,她只覺得莫名想笑。突然就生出了想逗他一下的想法。
她沖着他甜甜一笑,笑容魅/惑,拉過一旁絲滑的棉被蓋在自己身上,“我反悔了,你起開吧。”
顧疏白:“……”
原本就是玩笑話。他倒是沒想到付忘言當真了。突如其來的變故,他被殺了個措手不及,表情有些發懵。
這還是付忘言第一次看到顧疏白吃癟。這個樣子的顧疏白讓她覺得莫名可愛。
他怔腫片刻,暗中觀察付忘言的反應。她的表情不像是在開玩笑,明顯是把他的話當真了。
這簡直就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不用猜也知道咱們的顧醫生的內心此刻有多麽的奔潰。
原本火熱的氣氛卻因為付忘言這麽一句話驟然降溫,陷入冰點。
兩人僵持着,顧疏白覺得異常尴尬。
原本被情yu燒紅的雙眼也逐漸冷卻,不複之前的炙熱。
付忘言在心裏暗想,這個玩笑她可能開過頭了。
他們僵持了好一會兒,顧疏白緩緩起身,打算退開。
卻突然探過來一雙靈巧的小手,繞到他身後,在他的後背猛地用力,chun齒相貼。
她的柔軟,使他難以遏制地呼吸一滞,心髒驟然震顫。
下一秒,他聽到女孩子特有的輕柔空靈的嗓音,“顧疏白,我愛你。”
沒有什麽能比“我愛你”這三個字更讓人興奮動容了。
全身的血液回湧,翻滾沸騰,激烈地敲擊着他的太陽穴。
心房歸位,一切勢如破竹,再無退路。
他的一雙眼睛迅速變得猩紅,像是燃燒着一團烈火。可依舊那麽深邃,猶如漩渦,暗湧橫生。她只要輕輕地望一眼,便會不可抑制地深陷其中,難以自拔。
兩張臉貼得那樣近,他直直地俯視她,融入了屬于男人的無限深情與愛意。
這麽濃烈的情感她幾乎招架不住。腦袋偏向一邊,視線落在卧室裏那面淡金色的布藝窗簾上面。
淡淡的金色,豎條紋,線條明快、利落、流暢。
她的心髒劇烈而狂熱地跳動着,這麽千鈞一發的時刻,她竟然還能分得出心思數窗簾上的條紋。想想也是佩服自己。
一根,兩根,三根……
知道她是出于害羞,不敢面對他,而在轉移自己的視線。
可他卻不願成全她,他微涼的一雙手覆在她兩側臉頰上,将她的腦袋掰正,兩人四目相對。
他的唇邊漾開一抹淺笑,低聲耳語:“付忘言,你應該享受它。”
話音一落,直接摁滅床頭燈。整間卧室瞬間陷入黑夜。
付忘言:“……”
黑暗裏,男人的一雙眸子,亮如繁星。
別看顧疏白平日裏溫柔随和,可在這件事情上卻和所有男人一樣,表現出了最原始的狂野。
不再冷靜,不再克制,而是循着本能,迫不及待,想要主導一切。
網上說:“男人只需要三樣東西:食物,xing,安靜。”
足以可見,某樣不可描述的運動對于男人的意義。
卧室裏沒有開燈,卻不是一片漆黑,完全看不到東西。窗簾并沒有真正被拉嚴實,大城市燈火一點一點溢進來。屋裏微光乍現,映照着相擁的兩人。
她的視線始終落在窗簾上。冷風破窗而入,吹拂起窗簾的一角,晃啊晃啊……
窗外,大都市燈火通明,霓虹閃爍。整座城市都沉浸在一片燈海之中。天空中漸漸飄起來細小的顆粒,洋洋灑灑,悄無聲息。
在16年的尾聲,橫桑又迎來了一場雨夾雪。
這一次,付忘言不再覺得嚴寒煎熬。
——
經歷過一場最原始的博弈,暧昧的氣息漸漸消散,整間屋子歸于平靜。
付忘言很累,全身骨頭散架,手指發麻。可意識卻格外清明。她此刻的心情更是複雜無比。有激/情過後殘留的興奮,有一夜蛻變緊随其後的刺痛,也有徹底擁有所愛之人的滿足,更有從內心深處衍生出的迷惘。
而後她想起了自己的母親。
她不知道是不是所有女孩子經歷過這刻骨銘心的第一次之後都會像她這樣患得患失。反正她是這樣了。
她的性子随母親,認定了一個人就會義無反顧。
就像母親當年義無反顧愛上父親,遠離故土,不遠萬裏只身來到陌生的城市,嫁入付家。
就像她義無反顧對顧疏白一見鐘情,難以自拔地靠近他,把自己交給他。
母親的結局那樣令人唏噓。她不知道她是不是也會步入這樣的泥淖。
不過她早就已經沒有退路了不是嗎?
是她先對他一見鐘情的,是她先愛上他的,這條路是她自己選的。
因為恐醫,她有想過遠離他,放棄他。可她做不到,鬼迷心竅失了心,便再無退路。
随後她又想起了小叔叔。
小叔叔說過,他不放心顧疏白。他不喜歡顧疏白,他對他充滿了敵意。依到他說一不二的性子,她以後的路必定不會平順,甚至荊棘叢生。
還有付家,還有她那個冷漠寡情的父親,和她那眼高于天的爺爺奶奶。她在付家不受寵是事實,但她歸根結底還是付家的女兒。他們不會關心她喜歡什麽人,他們只關心她日後嫁的人能不能為付家帶來利益。
像她這種出身的女孩子,聯姻是常态,難以避免。
顧疏白的個人能力無可挑剔,可他的家世卻是付家人所瞧不上的。早在上次,在溫老爺子的壽宴上爺爺奶奶的态度她就能看出一二了。
上訴無論那一樣,好像都讓人頭疼。
如今她俨然已經将自己置于進退維谷的境地。
兩人躺在大床上,久久沒有說話。
沉默許久之後,顧疏白出聲:“睡了嗎?”
“沒有。”她的嗓音壓得很低,悶悶的,有些慵懶。
顧疏白問:“你在想什麽?”
“我在想我媽媽。”
“跟我說說。”黑暗裏男人的聲音很輕柔,像是一片薄而軟的羽毛劃過心尖。
“我媽媽是青陵有名的才女,琴棋書畫樣樣精通,人也長得特別漂亮。她自打成年以後,愛慕者就數不清。她和我父親是因為盧摯的詩才認識的,彼此一見鐘情。很快便陷入熱戀。但是外公家世普通,他不放心唯一的女兒遠嫁青陵。可是我媽媽還是義無反顧地嫁給了我父親。”
“他們婚後确實過了兩年琴瑟和鳴,恩愛的日子。婚後第二年,媽媽懷孕了。媽媽生我的時候難産,大出血,被迫切除子宮保命。從此以後,一切就都變了。爺爺奶奶一直看不上我媽媽,覺得她出身普通,配不上付家。又因為媽媽從此以後不能生育,更加不喜她。我五歲的時候,付淮出生了。我媽媽知道後,備受打擊,痛不欲生,和我父親提出離婚,毅然決然地帶着我回了青陵生活。”
她說完沉默了許久,自嘲地笑了笑,“很狗血是不是?”
顧疏白伸出手,将她納入懷裏,擁緊她,她的腦袋埋入他溫熱的胸膛。她聽到他的聲音,“付忘言,知道我剛才在想什麽嗎?”
“什麽?”
“我在想什麽時候帶你去見見我爸媽。”
前言不着後調,卻用實際行動告訴了她他作為男人的擔當。
他哪裏會不懂她的惴惴不安和患得患失。本該是最熱情奔放的年紀,本該受盡家人寵愛,無憂無擾,卻遭遇了這麽多。年紀輕輕就遭受這麽多,她難免不安,迷茫。
——
這座城市冰冷,從來都是這樣。過去每一個寒冬都讓她倍受煎熬。幸運的是,她遇到了他。
他們的故事從2016年的冬天開始,接下來的每一天,他都會陪着她。
從此以後,白色寒冬不再嚴寒,她的世界不再冰冷。
“我站在烈烈風口,有你為我舉燈。”
作者有話要說: 心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