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題

第6章

“沈停，你跑哪兒去了？”主管橫眉豎目把資料摔在桌上，“無故曠工，你是不是不想幹了？”

沈停縮縮脖子說對不起，他已經做好了被開除的準備，也沒別的解釋，等着挨罵。

“要不是最近事多缺人手，一定炒了你！”主管指指門口，“還杵着幹什麽，扣半個月工資，趕緊麻溜的滾回你的位置去。”

沈停反而沒動。

俗話說了不在沉默中變态就在沉默中爆發，沈停受夠了，這會要爆發了。

“不好意思，我辭職，不幹了。”沈停微笑着說出這句話就走了，覺得自己簡直帥呆了。當了這麽久的孫子，也該讓他當一會大爺了。

“你說什麽？你敢辭職，你小子膽兒肥了你，給我回來！”

“反正合同也到期了，”走到門口的沈停回頭，說了一句，“再見。”

主管還有些沒反應過來，沒想到這個快被捏爛了的軟柿子竟然硬起來了，氣得他直撓頭，把假發都抓下來了。

沈停回到位置收拾東西，和同事們告別，大家都舍不得他，尤其幾個女同事都快梨花帶雨了。沈停捧着箱子走出辦公樓，深吸了口氣，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輕松。

然而爽過之後就是苦逼的現實，他得重新開始找工作，好在他學歷不差工作經驗也不少，投了幾家簡歷就得到了回應，很快開始了新的工作和生活。

新的公司沒有惡毒主管沒有打擊和壓迫，新同事相處起來也很融洽，讓沈停覺得很滿意，對生活也充滿了希望。可他慢慢覺得有些不對勁，新主管對自己似乎有些客氣過頭，給的都是輕松的活兒，從沒讓加班也沒說過一句話重話，好像自己不是來打工的，是來體驗生活的。

大概半個多月後，沈停才知道為什麽自己在公司裏會被區別對待，因為這公司的少東家，竟然是韓禹。

而且聽同事說，公司最近剛轉交給了韓禹負責，也就是說，韓禹現在是沈停的上司。

這真是……日了狗了……

沈停看着在不遠處視察工作的韓禹，心裏跑過了一萬頭草泥馬，有種誤入虎口的感覺。

見韓禹朝這邊走過來，沈停趕緊用文件夾擋住臉，希望他壓根不知道自己到了他的公司上班。

雖然這大半個月韓禹都沒再找過他的麻煩，可沈停總覺得，他不會輕易放過自己。

等了一會見沒什麽動靜，沈停擡頭瞄了兩眼，松了口氣，不料轉頭就看到韓禹正站在身後，臉上是一抹謎之笑容。

沈停差點吓得心肌梗塞，站起來老老實實道：“老板好。”

韓禹笑了笑，忽然摸摸他的頭：“好好工作。”說完就走路帶風得走了。

沈停睜大了眼睛，好一會才回過神來，摸摸自己的頭發，身邊是同樣詫異的同事。

這什麽操作？

他讓自己別想太多好好工作，下午正覺得有點餓，桌上忽然放了一盤點心，他擡頭，看到秘書沖自己眨眨眼，笑容很暧昧。

他懵，這又是幾個意思？

接下來，秘書湊近一些，對他說了一句：“老板給你的哦。”

“……”沈停看着那幾塊小蛋糕，咽口唾沫，完全懵了。

下班時間到，沈停早就幹完了自己的活，按理說沒什麽事就可以走了，可他以前加班慣了，總覺得人家都在忙自己先走是一件很尴尬的事，于是問了一圈有沒有需要自己幫忙的，一個同事讓他幫忙打印幾份資料，他剛接要過來就被一只手截走了。

“自己的事自己做。”韓禹把資料還給那人，拉了沈停就走。

沈停被他拉着走了一段，感覺到他掌心的溫度，不知為何，心跳有些加速。

韓禹拉着他進了電梯，按下一樓的按鍵，靜靜站在一邊。沈停從電梯鏡裏看看他，看到一張近乎完美的側臉，一時有些不知所措，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什麽意思。

“晚上想吃什麽？”韓禹忽然道。

“啊？”

“我問你想吃什麽？”韓禹轉身靠過來，“你每次下班就吃路邊小吃，不健康，以後我帶你吃飯。”

“……”沈停不自覺離他遠一點，“不用了，你是老板，和我吃飯不合适。”

韓禹松了松領帶，繼續靠過來：“合不合适我說了算。”

沈停快退到角落去了，兩人莫名其妙成了個壁咚的姿勢，沈停覺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來了，好在電梯到了一樓，門打開，韓禹退回去，笑着走出了電梯。

韓禹讓他在公司門口等着自己去開車，沈停連說不用了，韓禹壓根不搭理。沈停呆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沒過一會車停在跟前，他想了想，還是上去了。

“那個，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麽？”沈停決定跟他說清楚，“我……我是直的。”

“哦。”韓禹随口應了一聲，把車開上馬路。

“我的意思是，我不喜歡男人。”沈停強調，“所以你不用對我這麽好。”

韓禹笑了笑：“你可真夠自信的，這麽肯定我喜歡你嗎？”

沈停臉騰地紅了，他本來就是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厚着臉皮說這些，結果韓禹來這麽一句，啪啪打了他的臉。

“不過你說的沒錯。”韓禹又來了一句，“我的确是在追你。”

沈停：“……”

皮一下很好玩嗎？

“我追你和你喜不喜歡我沒有關系。”韓禹把車停在一家餐廳前，下車幫沈停拉開車門。沈停還有點懵，下意識要出去，卻見韓禹的臉壓過來，差一點就撞在一起。

“而且我相信，你一定會喜歡上我。”

他的表情和話語都很自信，也不知到底是哪裏來的，沈停在心裏翻了翻白眼，“你一定是哪裏搞錯了，我們之前不是……”他想說敵人，仔細想想又覺得用這個詞有些太嚴重，想了一陣愣是沒想出合适的詞，只好含糊過去，“你莫名其妙的說這種話，是不是在耍我？”

韓禹笑，抓住他外套上的帶子把他拉了出來：“我是認真的。”

有一種感覺叫潛移默化，他看多了妹妹的日記和從沒寄出去的情書，對沈停的感情也在無意中變得複雜難辨。先前他糾結于妹妹的事無法釋懷，現在一切都已經了結，他對沈停剩下的，就只有喜歡了。

深埋的芽一旦破土，不能掐斷就只能任其生長，勢不可擋。

他這牽狗似的動作讓沈停好氣又好笑，把衣服解救出來，下一刻卻被抓住了手，拽着就走進了餐廳。

餐廳裏很安靜，頗有格調的樣子，讓沈停也不好意思喧嘩，掙紮了幾下沒掙脫，只好讓他拉着，坐在了位置上。

韓禹熟練的點了餐，坐在對面直勾勾看着他。沈停不自在得扶了扶眼鏡，又一個勁喝水，心跳加速的感覺還是沒有壓下去。

“你臉紅了。”韓禹忽然來了一句，沈停差點把水噴出來，他不想說什麽太熱了之類的理由。因為他确實很緊張。

好在很快上菜，沈停找到了事做，一個勁往嘴裏塞東西，不去看對面那個笑容惡劣的家夥。

吃完出來，天已經黑了，城市亮起霓虹，比起白天來更有些歌舞升平的味道。沈停吃得太多有點撐到了，不想再坐車，韓禹沒有再用他霸道總裁的方式把他塞車裏，而是陪他一塊散步消食。

“這算是我們的第一次約會吧。”韓禹總是語不驚人死不休，再次把沈停吓得差點岔氣。

“什麽約會，你別蹬鼻子上臉了。”沈停實在有些無語，“我說過了，我不喜歡男人。”

韓禹道：“我知道你不喜歡男人，但我會讓你喜歡我。”

這到底是哪裏來的自信，買一送一江浙滬包郵的嗎？

沈停不想再和他扯了，走到路邊一排長椅坐下，沒過一會旁邊的公園裏響起了音樂，大爺大媽們的廣場舞大軍開始出動了，動感的音樂讓撐着肚子的沈停都想過去蹦噠幾下。

他感到肩膀被什麽碰了碰，轉頭看到一只手摸過來搭在了他肩膀上，邊上韓禹看向別處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好像那只手并不是自己的。

沈停哭笑不得，真沒想到韓禹也有這麽幼稚的時候，動了動肩膀想讓他自己下去，結果手沒退，反而還攬住了他。

“你……”他剛想抗議，就覺得眼前一黑，韓禹的臉擋住了他們頭頂的燈光，一陣暖熱撲面而來，緊接着左臉就被蹭了一下。

直到韓禹退回去沈停才回過神，這又被偷親了，上哪說理去？

“看吧，你并不讨厭我。”韓禹笑容得意，眼睛亮亮的，“如果真的是直男，你現在已經打掉了我的牙。”

“得了吧，我打不過你。”沈停站起來擺脫他的臂彎，憋了一陣憋出這句話，有些自暴自棄道，“不過我可以告你性騷擾。”

“你可以去告，不過據我所知，我國現在還沒有男人被性騷擾立案的先例。”韓禹好整以暇，“如果我要對你性騷擾，在度假山莊時我就會——吃了你。”

沈停被他直白的話臊得臉上發燙，想起那時候自己被他壓在身下，他泛紅的眼眶中積蓄着的情緒，還有那個突如其來的吻。

看來他說喜歡我，是真的……

完了完了！

竟然會被一個男人喜歡，沈停簡直無語凝噎。

“我是真的喜歡你。”韓禹站起來，語氣變得格外認真，“給我一個機會好嗎？”

對上他黑而深邃的眼睛，沈停有一瞬間的窒息感，仿佛要被吸進去一樣。

耳邊是嘈雜的各種神曲，一個念頭忽然冒了出來，沈停道：“想要機會，除非你現在去跳個廣場舞給我看看。”

像韓禹這樣的富二代有錢人兼大老板，讓他去跳廣場舞簡直就跟讓他脫了衣服在大街上裸奔一樣，肯定是不可能的事，沈停提出這個也是委婉拒絕的意思，還覺得自己特別機智。

韓禹愣了一會，看了看那邊的廣場舞大軍，無奈道：“你可真能折騰人。”然而下一刻他就脫下西裝外套塞沈停手裏，朝公園走了過去。

沈停：“……”

尼瑪還真跳啊！

他趕緊跟過去，看着韓禹高大的身影跟上隊伍，還真跟着大媽們的動作跳起來，動作僵硬四肢還有些不協調，看着尤其搞笑，很快就成了廣場舞的中心，周圍笑聲一片，還有不少人拿出手機拍這個長相帥氣卻跟着大媽們跳小蘋果的奇葩。

沈停也沒忍住笑，簡直也想掏出手機來給他錄個像，明天挨個給同事們看。

那頭韓禹跳的越來越順手，基本節奏都能跟上，還時不時看向沈停的方向，像是在邀功。沈停看到周圍不少人也注意到了自己，不想陪他一起丢臉，直接溜了。

跑了一段他發現手裏還抱着韓禹的外套，正想着要不要回去還給他，身後忽然有人撞了過來，直接把他抱住了。

韓禹的身上帶着淡淡的煙味和汗味，還有一種可以稱之為荷爾蒙的氣息，猝不及防撞得沈停頭暈眼花，心跳都漏了一拍。

“你跑什麽？”韓禹靠在他耳邊輕輕道，“我已經跳了，你要說話算話。”

灼熱的呼吸像蛇一樣纏在臉頰耳邊，沈停心裏癢癢的，有些惶恐，有些無措。偏偏韓禹還不消停，在他耳朵上舔了一下。

沈停跟被狗咬了似的渾身一個激靈，一把推開韓禹。韓禹笑着撿起掉在地上的外套，邊抖邊道：“原來你的耳朵這麽敏感。”

沈停簡直想把衣服套他頭上揍一頓，色厲內荏道：“你別得寸進尺了，我說的是機會，不是……不是可以讓你動手動腳……”

“反正都會到這一步，宜早不宜遲。”韓禹還是一派斯文敗類相，慢悠悠走過來，“早知道考驗只是跳廣場舞，我就直接說想上你了。”

“……”

沈停簡直快抓狂，見韓禹越走越近，他看到不遠處有一個公交站臺，正好停了輛公交車，腦子一熱就直接跑上了車，先溜再說。

韓禹沒想到他能這麽慌不擇路，無奈又想笑。看來追妻之路任重而道遠，還得繼續努力。

可憐沈停上了輛和他家南轅北轍的公車，轉了好幾輛才回去，進門換鞋往沙發上一癱，半天不想動。盡管不情願，他腦海裏全是韓禹的樣子。

活了這麽多年，他女朋友交過，也從沒發現自己喜歡男人，怎麽突然就被一個男人給纏上了？

這個男人還是自己以前學生的哥哥。

更慘的事，他還是自己的上司。

這都什麽事兒啊？

沈停抓抓頭發，覺得人生真是各種坑，出了這個坑又掉進另一個坑，而且你永遠不知道這個坑會有多深，還能不能爬得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