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章節
,查找是否有遺漏的線索,讓弟子們切勿貪懶,結果現在自己卻是姍姍來遲,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中鎮山的道士們不敢腹诽,陸潛卻明白沈雁回不是會無故遲到的人。
“可是出什麽事了?”
沈雁回擡起右手,掌心一只小小的紙鶴慢悠悠呼扇着翅膀。
“這是師父的……”陸潛很意外。
沈雁回也不多說,直接向着弟子道:“前掌門急召我們回山,大家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即刻返程吧。”
“返程?”張芝木愣愣問出了聲,“你們不管青風觀了嗎?”
沈雁回搖頭:“我們正是要為青風觀的事回去。”
“咦?”
“中鎮山下村民救起一個人,送到山上求醫,”沈雁回看着張芝,“那個人正是你師父周凜。”
69.
“師父他還活着?!”張芝驚喜交加,匆忙間起身直撞得桌椅碰撞碗碟亂響。
沈雁回應道:“家師不曾細說,小道友若是挂念,不如跟我們一起回中鎮山吧。”
張芝拼命點頭,激動得話都說不出來。
陸潛本以為三個多月前青風觀出事,周老觀主也已遇害,先前還暗自奇怪張芝說起慘案只說師兄弟們,卻不提及周觀主。現在聽沈雁回和張芝的意思,怕是他想的錯了。
沈雁回遣了弟子們各自回去收拾,自己在陸潛那桌坐下用飯。
陸潛問他:“周觀主怎麽會在中鎮山被救?”
沈雁回給自己盛了碗粥剛要喝,一擡眼看見陸潛滿面疑惑,便放下碗來:“倒是我疏忽了,不曾跟陸師兄你交代清楚。一年前,周老觀主帶着幾個弟子出門雲游訪友,只留大弟子冉日青打理觀中事務,青風觀出事當夜,老觀主并不在觀中。”
“師父和二師兄三師兄他們說好了要回觀裏過中秋的,”張芝接着沈雁回的話,繼續道,“可到了中秋人卻還沒回來,也不曾傳信報個平安。大師兄擔心他們路上遇到什麽麻煩,還想下山去尋……後來,後來觀裏就出事了……”他聲音漸漸沉下去。
小饕怕他再哭,便伸手去握他的手。
張芝被小饕突然捏住指頭,先是吃驚,等緩過神來看清小饕擔憂的表情,才沖小饕笑笑。
被小饕這麽一打岔,張芝也不再去想師兄弟慘死的模樣,只一板一眼去說剩下的事:“出事後,便有其他門派的道友作法聯系師父他們,可師父和幾個師兄一直都不知所蹤,于是大家就猜測是那歹人先偷襲了師父一行,之後又殺上中翠山來。”
“小道友說得不錯。”沈雁回點點頭,一手執着筷子在被小饕挑揀得剩不了多少東西的菜碟裏慢慢劃撥,“師父他老人家曾為周觀主蔔過一卦,卦象大兇。那時又接到青風觀遭人血洗的消息,師父憂思過重,還大病了一場。”
陸潛聽到此處,眉頭皺起,一句問話含在口中,欲言又止。
沈雁回也不逼他,直接道出答案:“不是什麽頑症,有三師叔為他調理,現下已經痊愈了。”
陸潛略一颔首,眉峰也舒展開來。
他放松得太過明顯,沈雁回本想再跟他說些什麽,眼光一轉,卻瞧見小饕正戒備地瞪着自己――那直白的護食模樣瞧得沈雁回煩躁,偏又不能計較什麽。
他丢開筷子,幾口把碗裏殘粥喝盡,站起身來:“陸師兄,你們也收拾一下,一道回山吧。”
事關九垣,陸潛也不推拒,領了小饕回房。
張芝這些日子都借住在山下自己俗家親戚家裏,離客棧頗有段距離,所幸青風觀神行術法不差,他又已經入了門,一去一回也耽擱不了太久。他匆匆跑去拿了行囊,又下留字條請人送給其他幸存的師兄弟,料理停當了就去和中鎮山的人會合。
張芝回到客棧時,衆人已經等在門口。他不會騎馬,便跟着陸潛小饕去擠馬車。
70.
中鎮山在青州西北方向,比起小饕的靈山,倒是距離更近一些。他們自青州啓程,沿着官道往西北而行,不過八日便踏進了中鎮山地界。
到了自家地頭,中鎮山那些大小道士頓時放松下來,紛紛舒展筋骨,也有了閑情互相打趣說笑;倒是馬車裏那三個,依舊垂着布簾不聲不響。
自靈山同行至今,陸潛和小饕是什麽品性,其實這些道士們已經大體摸清,尤其小饕天性單純,即便有意回避他們,卻還是連飲食喜好都被有心的道士瞧了個清楚明白。至于陸潛,本就是同門所出,加之現掌門對他這個中鎮山棄徒态度并不疏離,弟子們自然也不真就把他當做外人。
中鎮山講究道法随緣,順其自然,門下弟子多不是什麽過執的性子。他們和陸潛小饕相處近一月,心裏早就不似最初那般排斥戒備,便是還有當小饕是異類的,也不覺得這“異類”能做出什麽傷天害理的事,反倒好奇起小饕的真身來。有幾個年紀小的,瞧見趕路休息時小饕和張芝在一旁玩笑游戲,十分有趣的樣子,心思更是早就活絡起來,只不過還沒找到什麽契機向他二人示好罷了。
他們這些想法,小饕不谙世事,自然看不出;張芝自覺外人,也不敢和中鎮山的道友們過分親近;陸潛倒是能猜得出,只是現下離中鎮山越來越近,他終歸還是情怯,無暇他想。
自被師父收養到被逐出山門,這之間,陸潛幾乎不曾離開過中鎮山半步。山上五間正殿、二十二配殿、大小子院寮房花園長廊,一旦思及,便細細浮現在眼前。
陸潛并不後悔為九垣守諾,只是不悔卻不是沒有遺憾。
當日他吞下狐珠,四肢百骸皆被狐火炙烤,入墜萬年寒潭,連師父的怒罵都聽得不真切——如今再來中鎮山,卻是要以什麽面目去見那位須發皆白的老人?
陸潛不開心。雖然神情如常,舉止也不見異樣,小饕還是立刻就發現了。
這次擠在馬車裏趕路,多了張芝這個新朋友一道,小饕便不像上回那樣悶着。他兩人都是愛玩愛鬧的年歲,陸潛也有意讓他們相處,就是講個笑話兩人都能樂上半天。可現在陸潛不開心了,小饕也就玩鬧不下去了。
他仔細思量,實在想不出陸潛為什麽不高興,也不知道該怎麽哄他高興,便乖乖在陸潛身邊坐好,不再嬉鬧惹他心煩。
小饕不肯再玩,張芝也只能老實待着。
馬車便悶聲走到了中鎮山下。
中鎮山上道觀名叫長天觀,建觀初年和北方一座道觀撞了名,開山祖師執意不肯改名,對外自稱“中鎮山長天觀”,久而久之,觀裏觀外都習慣稱“中鎮山”,“長天觀”這個正經名字倒沒什麽人提起了。中鎮山是道家大觀,山下農戶多依附于中鎮山,沈雁回一行回山,早有弟子在山下恭候。
沈雁回把馬匹車輛交給一名弟子安置,放了其他人自行活動,只領着陸潛、小饕和張芝往山上去。前來接應的弟子與陸潛、沈雁回同輩,看見陸潛回來,便點頭致意。他跟在沈雁回身側,一路細說山裏這段日子的情況。
“周觀主傷勢頗重,三師叔拟了好些藥方,也不見他醒來。前兩天師父受了風寒,一直咳嗽,三師叔說得靜養一段日子。”
“我知道了。”沈雁回微微皺眉,“我們晚些時候再去拜見師父——周觀主被安置在何處?”
“在求苦園的廂房裏。”
得知周凜所在,沈雁回也不多言,直接往求苦園方向走。
71.
求苦園位于半山中院,緊鄰藥王殿,園中良田六分,所植花草藤木皆可入藥,陸潛舊日煉丹所需的金石藥物也都是從求苦園的藥房支取。陸潛的三師叔葛盛醉心醫術,求苦園一向由他打理。知道沈雁回他們回山定來查看周凜情況,葛盛便不曾外出,只在藥園候着。
葛盛生性沉悶,又留了滿面絡腮胡子,乍一照面,便叫小饕想起靈山上的黑熊精來。小饕心生親切,便忍不住偷偷看他。他貼在陸潛身後,只探出半個腦袋來,本以為藏得隐秘不會被發現,可剛一擡頭,就迎上葛盛的目光。那葛盛也不說話,滿臉胡子看不出表情,只一雙眼睛牢牢鎖住小饕,眼裏精光四溢。
小饕吓得一哆嗦,連忙縮回頭去。
自己這個師叔模樣吓人,陸潛早就知道。現在看見葛盛往他這邊張望,他悄悄把小饕往身後拉了拉,然後才對葛盛行了一禮。陸潛是中鎮山棄徒,已不該稱葛盛師叔;葛盛卻還似舊日模樣,悶聲道了一句:“回來就好。”說罷,也不再尋小饕,轉身領他們去周凜養傷的房間。
求苦園的寮房極幹淨也極簡單,屋裏除了桌椅床鋪,連像樣的字畫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