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章節
所制。竹笛光潔如玉,笛孔齊整,尾孔上系一個平安結,看得出是主人心愛之物——如此品質的湘妃竹笛價格定然不菲,那不曾有過交情的青風觀大弟子把這麽一支笛子交給他,其中用意陸潛是當真猜不出來。
他猜不出,小道士也不明原委:“大師兄只是交代我把笛子給你,其他并未多說。”
小道士那裏再無線索。沈雁回領着中鎮山的弟子又在觀中仔細搜尋了一遍,也不見什麽新的發現。
時間已過晌午,青風觀久疏打理,沈雁回也不想妄動觀裏的東西,便讓弟子們掏出自帶的水囊幹糧休息充饑。
衆人便在觀中飯堂收拾出幾張桌凳三兩坐下。青風觀的小道士在一旁呆呆站了好一會兒,最後湊到陸潛小饕跟前不好意思地問:“我能跟你們坐嗎?”
中鎮山的道友們年歲都比他大,一群人裏只有小饕看來和他年紀相當,再加上剛在三清殿中一起哭過,小道士心中自然對小饕有了親近之意。
陸潛見他表情誠懇,小饕也不像讨厭他的樣子,便招呼他坐下。
小道士快手快腳坐好,從懷裏掏出自己準備的幹糧。
小饕沒有帶幹糧的習慣,陸潛帶了什麽他就吃什麽;陸潛早上心思煩亂,也分不出神挑揀,便随其他人一道背了些饅頭上山。現在掏出饅頭來,早就涼透發硬,嚼在嘴裏幹巴巴的,既費力,又沒什麽滋味。小饕拿涼水就着饅頭,吃得沒什麽勁頭,一擡眼,正瞧見小道士掏出個油紙包,打開一看,裏面裝着五六個半掌大小、形狀各異的糕點。
那糕有像梅花的,也有圓形、菱形的,顏色或粉或白,隐約透着餡兒,聞起來甜津津的。
小饕看得好奇,又聞到那香甜的味道,一時就移不開眼了。
小道士本就有心向他示好,見小饕直勾勾看着自己的糕,便大方分了兩個出來,遞到小饕手邊:“這定勝糕是今早買的,很甜的,給你。”
小饕犯饞被他發現,直臊得臉上發燙,忙不疊地推讓道:“這是你的,我不要。”
“我還有呢。”小道士不肯收回。
小饕沒有這樣被人塞過吃食,也不知道這人給他吃的是什麽意思,慌得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麽放了,眼睛止不住往陸潛那邊瞧。
陸潛倒是看出來小道士就是想和小饕交好,便替小饕道了謝。
小饕面紅耳赤地收了糕點,想了想,又勻了個饅頭給小道士:“這個給你——這樣就不會餓着了。”
小道士看了看陸潛,見他點了頭,才接過小饕的饅頭。
雖然還沒下口,但聞着味兒小饕就知道自己手裏兩塊糕要比冷饅頭好吃。他覺着這麽換法小道士虧大了,心裏又隐隐舍不得把糕點還給人家,正在胡思亂想,就見小道士笑眯眯地在饅頭上咬了一口。
既然啃過了,就不能再換回來了。
小饕偷偷松了口氣,這才放心地去嘗那定勝糕。
糕點松軟甜香,裏面還有豆沙做的餡兒。小饕小口小口嚼着,一邊盤算等沒人的時候要問陸潛會不會做這糕,一邊偷眼去看那個小道士。
陸潛在一旁看得好笑,想起小饕不曾交過朋友,便尋了個由頭暫時走開,放他們兩人說話。
他剛走開,沈雁回便放下幹糧,也向同一處走去。
65.
陸潛并不走遠,發現沈雁回跟在身後,便在飯堂外的老銀杏下停住:“沈掌門有什麽指教?”
沈雁回腳下頓了頓,又繼續走到他身前:“陸師兄,何必這麽生分?我說過,你不當我是師弟,我總還是認你這個師兄的。”
陸潛不置可否,只嘆了口氣,道:“你跟過來也不是為了敘舊吧?有什麽話,還請直說好了。”
沈雁回果然也不再提什麽師兄師弟,正了神色問他:“你身上有九垣的狐珠,在這觀裏可曾感應到什麽?”
“不曾。”陸潛搖頭,“且不說行兇的是不是九垣,就算他那夜真在青風觀,現在過了三個多月,也感應不出什麽了——還是說,”陸潛看着他,“你認為九垣在這附近?”
“我也不過是猜想,既然師兄說沒有感應,那他便是不在吧。”沈雁回打了個哈哈,轉身便要回去飯堂。
陸潛卻皺起眉頭,叫住他:“沈雁回,你到底在搞什麽鬼?”
“我?搞鬼?”沈雁回笑了,“陸師兄何出此言?”
陸潛面色不豫:“以前在中鎮山上,你和九垣見了面就吵,九垣天劫失蹤也不見你為他擔心分毫——現在你領着山上弟子千裏迢迢跑來青風觀,當真只是要還青風觀的道友一個公道?”
“呵……”沈雁回笑容不改,等他繼續往下說。
“你在靈山時提到九垣真身,究竟是什麽意思?”
沈雁回不笑了,只是古怪地看着陸潛,眼神似喜似悲,良久,才突然問道:“陸師兄,師父趕你出山,我不曾阻止……你恨我麽?”
陸潛一愣,終于還是搖了頭:“當時情勢你也說不上話,再說,路是我自己選的,談不上什麽怨恨。”
“那,”沈雁回又問,“師兄可還信我?”
他問得懇切,隐隐帶着點哀求,陸潛略一晃神,便像回到舊日中鎮山上年少時光。只是……陸潛垂下眼來:終究都不同了。
“你是我看着長大的,”他說,“九垣是我難得的知交,我不想見你們争鬥。”
他沒有說信與不信。
沈雁回像是早就預料到他的答案,面上神情淡然。他一面回身,一面漫不經心道:“陸師兄放心吧,我對九垣沒什麽惡意——我若想害他,便是沒有你身上的狐珠,他也早死了千八百次了。”
說完這句,他便徑直回了飯堂。
陸潛看着他的背影,不自覺地撫上胸口。
他們二人交談時間并不長,陸潛回來時,小饕剛與小道士互換了姓名。
“你就叫小饕嗎?沒有姓嗎?”小道士張芝好奇地追問。
小饕疑惑地反問他:“一定要有姓嗎?”
張芝點點頭。
“為什麽?”
張芝答不上,只嘟囔着:“人人都有啊……”
小饕扭頭看了眼剛坐下的陸潛,一拍巴掌:“那我就姓陸好了!”
“咦?哪有你這樣随便找個姓氏來的……”張芝咋舌。
小饕卻托着腮瞧着陸潛笑:“才不是随便找的!”
“陸饕!”他笑得極滿足,偷腥的貓兒似的,讓人忍不住也跟着他笑。
陸潛本想告訴小饕不該用他的姓氏,可只要看着他就說不出口了。
“罷了,随你喜歡。”陸潛嘆氣:那胸中原本的積郁之氣霎時随之散盡。
66.
休息完畢,觀裏再沒有什麽可查,沈雁回便領着衆人下山。
陸潛把張芝交給他的笛子別在腰間,下山時,那平安結的穗子就一路輕巧地蕩來掃去。小饕看着有趣,總想抓過來細瞧,卻因為被陸潛牽着手,又不舍得掙動。
——清早上山時的尴尬氣悶好容易被道觀裏頭那些事打岔沖淡了,他才不想惹得陸潛又不肯理他。
中鎮山的道士們都神色沉郁,和他們一道下山的張芝也是頻頻回頭望向自家道觀,眼裏泛着些許淚光。
他是小饕新結識的“朋友”,小饕自然不想他難過;可陸潛好容易忘了早晨的回避,願意握着他的手了,小饕心裏滿滿的都是歡喜,實在撥不出太多心思安慰張芝——況且,他也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人才好。
他硬逼着自己琢磨了一會兒,最後看了眼陸潛,狠狠心,對張芝道:“你別哭,等到了客棧,我讓陸潛給你做好吃的!”
他這話說得頗為不舍,陸潛還未反應,小道士張芝先笑了出來:“好吃的?他很會做菜嗎?”
“當然!”小饕挺直了腰板,臉上是掩飾不住的驕傲。
“真好……”張芝又笑了兩聲,可笑聲未歇,他眼裏未退的淚光就已經凝成珠滾成線,連說話也哽咽起來,“嗚……我大師兄也可會做菜了……嗚嗯……師兄……”
他一哭,小饕就着了慌,一時間手足無措,下石階的步子一個踩空,差點就這麽滾下去。
“小心!”陸潛險險托住他,驚出一身冷汗。
小饕扒着他的衣服站穩,胸口砰砰跳得飛快。一旁的小道士也顧不上哭了,三步并作兩步沖到他跟前,問他:“沒事吧?”
小饕覺得自己的耳朵裏也全是雷鳴似的心跳,眼睛能看見張芝在說什麽,耳朵卻聽不見。他張開嘴,想叫陸潛和張芝別擔心,卻被右腳踝處突然的一陣刺痛激得差點叫出聲。
“扭傷了。”陸潛放開他的右腳,站起身來。
他臉色不大好看,小饕立刻老實低頭認錯:“我不該走路不看腳下。”
陸潛好氣又好